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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残奴》 明昭站在茅屋的拐角处,手中拎着那个装着花瓣的竹篮,只是花瓣已枯黄卷缩了,不复盛开时的莹白如玉。
阿萝不解地看了眼子查赫德尴尬的神情,走过去,接过明昭手上的竹篮,“谢谢。”
“不用,谢你的那个地尔图人吧。”明昭忍俊不禁,终于爆笑出声,与他一向的温雅大相迳庭,“怎会有这么笨的地尔图人……”他摇头叹息。
“咦——”阿萝回过头,恰看见子查赫德懊恼地别开眼。
“子查赫德?”她走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宁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希望他有丝毫的难过。
“也没什么。”子查赫德瞪了眼双手环在xiōng前,斜倚在土墙上的俊美男人,“只不过这个焰人说你是梨花魂,只要将凋零的梨花瓣尽数拾起放在你的枕下,你就可以醒来。我看你一直不醒,所以——”所以他不顾自己行动困难,就下床去捡拾花瓣。他没提的是,明昭还告诉他,每拾一片花瓣都要念一遍她的名字。这样荒谬的言语他当时竟然会当真了,想起来真的有些丢脸。
“啊?”阿萝错愕地看了眼笑得无辜的明昭,想起他曾对自己说过的话,“那他告诉我你们地尔图人的传说……”她重复了那日早上明昭对她说的话。
“哪有这回事?”子查赫德一怔,脱口道。
这一下两人都知道被明昭给愚弄了,不约而同看向他,只是一个恼怒,一个疑惑而已。
明昭耸了耸肩,一脸无奈,“我不过随口说说,哪知你们会当真。”语罢,施施然进了屋,姿态优雅无比,似乎什么也没做过似的。
阿萝和子查赫德面面相觑,哑然无语。他们并非真是愚笨之人,只是那短短的一瞬间,他们已然明白彼此的心。只因全心全意地挂念着对方,所以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都愿意去尝试。
“他是有意的。”阿萝靠进子查赫德怀中,微笑道,心中对明昭充满了感激。
子查赫德冷冷一哼,睨了眼正在屋内整理药材的明昭,淡淡道:“我看他是想验证被情所困的人到底有多蠢。”事实上子查赫德是有感而发,当初他对特兰图被青丽娜迷得晕头转向感到不以为然,现在看来他自己似乎连特兰图也不如。
他的声音不加掩饰,明昭自然听得到,只见银发微动,那张俊美的脸回了过来,上面有着认同的浅笑。
子查赫德懒得理这个让人即便被他捉弄了,还是会心甘情愿感激他的男人,扭开了脸。
带着花香的风轻轻吹拂,温暖和煦一如明昭的笑,阿萝的长发被扬起,将子查赫德魁伟刚硬如岩的身体轻柔地包绕。
第十一章母亲(1)
“开时似雪,谢时似雪,花中奇绝。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彻。占溪风,留溪月,堪羞损山桃如血。直饶更疏疏淡淡,终有一般情别。”
眉月,阿萝静静地站在那株梨花树下,纤指温柔地抚触那粗糙的树干,耳旁响起阿嬷从小就在她耳边唱的歌。那时她以为词中说的是梨花,后来知道不是。可是对梨花根深蒂固的喜爱却是源于那时,源于这首咏梅词。
“夜凉,出来怎不披件衣服?”一件厚厚的袍子将阿萝裹住,子查赫德隐含责怪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回首,子查赫德张臂将她轻拥入怀,用自己高大的身体为她挡住寒凉的夜风。
“一个人……呆呆地想什么?”他问,状似无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透过窗看到她站在夜色中,清冷瘦弱的背影显得异常的不实,似乎随时都可能消失不见时,他心中产生的巨大恐慌。在才经过那样的劫难后,他知道自己再无法忍受相同的事再发生一次。
阿萝微笑,将头靠在他宽厚的xiōng膛上。
“我在十四岁时就不会笑了。”她幽幽道,如水的目光落在被深沉的夜色笼罩的草原上。过去曾有的一切仿佛是上辈子的事,在这一刻显得那么遥远而飘渺。“如果不是遇见你……”她停住,想起那一次并不会让人觉得愉快的邂逅。
子查赫德没有打断她的思绪,也不由自主随她回忆起初次相见的情景,一丝浅笑浮上唇角。
“……若非你那样无礼地闯进来,我可能这一世都不会再笑……”她喃喃细语,将所有的心思都婉转地道了出来。
“嗯……”子查赫德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因为听明白了她的话意,所以不再做多余的追问,但唇角上扬的弧度却无法控制地加大。
阿萝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兀自沉浸在回忆中。
“你曾经问过我,我的脸是被谁毁的……”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突然发现以往挥之不去的苦涩不知在何时已消失不见,环绕在她心间的是一种陌生却让人安适的感觉。过去所受种种苦难以及所有的一切,在被他爱惜地拥在怀中时,都变得不再重要。也许,这就是幸福吧。
满足地叹了口气,她心境平和地说起过去的痛苦:“为了逃离那种生活,为了……是我自己将容貌毁去。”她的语气轻描淡写,显示出她是真的不在意了,但她没说出口的是,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当初她的逃离是不是为了能再次遇见他。
子查赫德脸上的笑敛去,浓眉皱了起来,想到冰冷锋利的刀锋划上她娇嫩的脸颊那一刻她的痛楚与勇气,揽住她腰的手不自觉收紧,一丝尖锐的疼痛自心所在的部位升起,如电流般传遍全身。
他闭上眼大大地喘了口气,有些着恼地喃喃低骂了句:“笨女人!”哪有人像她这样的?
知道他的心思,阿萝不以为意地一笑,缓缓道:“其实……那也没什么……”美丽于她并不重要,她只是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牧羊女子,与自己心爱的人厮守终生,其他的再也不重要了。还记得小时候曾许下的心愿,但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才知道一个民族的和平安定不是只依靠女子的色相就能做到的。她不是秋晨无恋了,所以也不再担负那样的责任。
“只是……这样的丑,只怕要委屈你了。”这是她唯一的遗憾。没有哪个女人不希望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展露出自己最美丽的一面,但是,她更不希望为他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噩运。
红颜祸水,这句话……其实不错。
子查赫德深吸一口气,俯首爱怜地亲吻她的发,“我若在意这些,现在便不会站在这里。”
“而且,我自始至终要的都只是阿萝,跟艳冠天下的秋晨无恋又有什么关系?”他柔声道,深邃的瞳眸在夜色中掠过一抹晶亮。他没有告诉阿萝,他并不希望她恢复容貌,只因他不想和他的族王,以及其他男人来争夺她,他只要她属于他一个人。
阿萝一怔,还没来得及有任何感动——
“原来你这个地尔图人并不笨。”明昭的声音又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亲昵气氛。只是他的声音及语气就像春天的风,就算时时在人身边打转,也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阿萝从子查赫德怀中抬起头来,转过身,温和地看向不知何时坐在台阶上的明昭,并不介意他听到两人的私语。
“你们焰人的爱好就是偷听别人讲话吗?”子查赫德没好气地反讥。其实不是讨厌,而是实在想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如脸上表现出来的那样,没有普通人的情绪波动。
明昭依然笑得云淡风轻,“不是我想听,是你的声音大到让我不得不听。”言下之意就是还是子查赫德荼毒了他的耳朵,他是受害者。
子查赫德哑然无语,他本不是一个善辩的人,唯有一笑而过,放弃让明昭显露情绪的打算。
阿萝忍不住温婉一笑,握住子查赫德的手,与他相携走到明昭身边坐下。
明昭脸上的惊异一闪而过,在暗夜中快得没有人能抓住,过了一会儿,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道:“也许你们的决定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