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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芙蓉帐

    (11鲜币)第八十一章 冷宫重逢 下
    第八十一章 冷宫重逢 下
    显然,纳兰轩了解自己,何怡兰更了解他。对於纳兰轩问出口却又後悔的问题,只是一笑而过,挪了挪身子靠在床头,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唇角挑起的弧度看不出是欣慰还是嘲讽:“臣妾是应该叫您皇后娘娘,还是轩哥哥?”
    一句称呼,时过境迁,前尘旧梦。
    抿了抿唇,纳兰轩没有回答,或许想说随便,或许哪一种都不是。缓缓走到一张肉眼便可辨别危险指数的椅子前,盯著凳面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半晌,视若无睹的落座。
    目光投向窗外,几分悠远,几分迷惘,几分清澈,再开口,带著淡淡无奈和一声略显沈重的叹息:“十天之前被关入冷宫的潇采女已经疯了,当天就疯了,这些天每天晚上我都能听到她疯疯癫癫的叫喊和咒骂……其实我也可以放弃,我也可以选择轻松一些的方式,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找我的,所以我没有疯,我一直过的很好,很平静,也很安心,一门心思的等你来,”侧过脸来,冲著纳兰轩露出自打成为荣王妃以後从未有过的明豔笑容,“不过你比我想像中的要早了许多。”
    下意识的皱眉,何怡兰的自信让纳兰轩莫名的烦躁,他对她莫名的信心不屑一顾,却本能的抵触她自信的理由,因为此时此刻自己真的走进了冷宫,站在了她的面前。
    话锋一转,惆怅感慨:“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可以这麽狠,轩哥哥,你竟然可以连你自己都利用,连你自己的算计!失忆……呵呵,失忆……所以我根本没有立场对你大呼小叫咒骂怨恨,连自己都下得去手的人,没有人能责问他任何事,至少我是做不到。”
    “在来之前我见过你的父亲,何大人并没有因为你的事情而受牵连,”简单的将宫外的、也是她最为担心的事情交代一遍,“我可以救你出冷宫,如果你愿意,你将会是我唯一的妻子,只不过时机未到,还需要你在冷宫再多住两天。”
    凄然一笑,好似欣慰,又仿佛是听到了什麽笑话:“妻子……呵呵,若是四年前你肯对我说这句话,我不知道会有多麽高兴,多麽受宠若惊,而现在……好啊,若是你愿意娶,我当然愿意嫁,至少这曾是我最大的心愿、也是最大的遗憾,不过我想知道,父亲他答应了你什麽。”
    危险的眯起双眼,人太笨无法沟通往往爱无理取闹还自作聪明,而若是人太聪明,虽然一举一动甚至每一句话都会省力许多,但是在你不想让人猜出你的动态心思的时候,被一针见血的指出还是让纳兰轩感受到了隐隐的危机,不过既然是联盟,纳兰轩自然没有要隐瞒何怡兰的意思,何怡兰一直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自己一早就知道,只是曾经因为情之一字蒙蔽了双眼,因为过度的保护而不善心计,而如今历经人生百态,什麽叫韬光养晦什麽叫厚积薄发,何怡兰这个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最好的诠释。
    “华朝江山易主,而我,要封玄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是死,死在某种程度上反而是中解脱,成为一生中最大的敌人的阶下囚,那种虽然活著却是对尊严的不断践踏才是像他们这些自小含著金汤匙出身、一直高高在上值人的最大折磨,用生命做成的牢笼,用尊严制成的枷锁,它会一点一滴把残存的理智吞噬殆尽,让阳光成为灼人的存在,让立於人前成为一种酷刑。
    沈默了许久,怔愣的看著纳兰轩仿佛要看清其中的真假,半晌,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一脸同情:“原来如此,怪不得来得这麽早。”
    又是这样的反应,又是这样的神情,莫名的,与那日东华宫中临走时一脸煞白立於窗前的韩瑞风的神情重合,明明赢的是自己,明明占尽上风的是自己,而一败涂地生不如死的是他们,为什麽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为什麽出奇的一致,为什麽这样看著自己?!
    同情,可怜,讥讽!
    我有什麽好被同情的?我有什麽好被可怜的?你们又有什麽资格来嘲讽我?!如今的自己无论前朝後宫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你们才是处境维艰寸步难行的。可为什麽……凭什麽!!
    极力压抑下xiōng口中登时翻腾而起的怒火和烦躁,冷硬的留下一句话:“总之事成之後我会来这里接你,最近宫中会比较乱,或许冷宫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话毕,转身欲走,一直一副含含糊糊爱理不理模样的何怡兰却突然开口叫住纳兰轩急於离开的身影。
    “潇采女的情形在她刚来的第一天我悄悄去看过了,她有了身孕,却被灌了红花,并且事後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料,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纳兰轩不知道何怡兰突然提这件事是要干什麽,只能停了步子转过身,静观其变。
    “有仇自然要报,血债当然要血偿,只是你为什麽这麽执著,为什麽要千百倍的奉还?”屋子里冷的吓人,要是没有地龙,恐怕人早就给冻死在这宫里也没人知道。抢在纳兰轩开口之前开口,“不要给我说什麽你本就是这样的人,是,你和封玄奕实在是太像了,都是那种干得了大事也干得了狠事的人,只是难道你不觉的这一次你太急了麽?够狠,却不够乾净,你留下了太多有迹可循的地方。”
    “你又怎麽知道那不是我事先留好的缺口,请君入甕,我想我的事应该与你无关。”对於何怡兰的话纳兰轩不敢苟同,他有他的打算,他有他的筹谋,他一直是这麽想的,也一直是这麽做的,他不曾怀疑,更不容置疑,只要按部就班就好。
    “是早有筹谋还是补救,我想你比我清楚,我不过随便你说,你不过随便一听,你何必在意?”纳兰轩的反应仿佛正中下怀,何怡兰反而笑了,笑的得意,“不过若是曾经,你一定不屑於跟我解释这麽多,果然这麽些年不见,转了性了。”
    懒得再听这些胡言乱语,纳兰轩转身就走,来这一遭也算是自己多此一举了,只是不明白为何眉头紧锁。作家的话:加更第二发~票票神马的速速砸来……
    (11鲜币)第八十二章 落胎 上
    第八十二章 落胎 上
    “一个曾经不明白而现在明白了,一个曾经明白而现在却甘愿不明白,轩哥哥,或许结局并非尽如人意如你所愿吧。”
    身後,何怡兰似笑非笑好似带著几分无奈和感慨的声音直到远离冷宫还在耳边回荡,清晰可闻久久不散。
    没有人能改变自己的决定,没有人能违抗既定的结局,就连他纳兰轩自己也不行!这一局一旦开始,就没有退路,一如当初,他明知故犯的把自己都设计在局中,而今天同样明知故犯的连自己都不放过。
    前脚踏进凤仪宫的门就把後脚急忙跟过来欲谄媚一番的小九和荷香吓得退开老远,就算是呆子都能清晰的感受到纳兰轩周身散发出肃杀和暴躁的气息,更何况是像他们这种就靠著察言观色才得以上位的人。
    “主子,”这种时候,也只有纪煜一人敢上前搭话,不是感受不到纳兰轩的怒气和暴躁,只是放眼望去,一个个颤颤巍巍畏首畏尾噤若寒蝉的,他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皇上身边的莫言过来传话,说皇上午膳会来凤仪宫用。”
    既然是既定,变不了也不能变,等一个未知的适时,不如助他一臂之力。
    “让你去太医院拿的药拿回来了?”一手端茶,一手随意的顺了顺披散下来的长发,虽然封玄奕曾不止一次的想要让自己以一头华发示人,可在自己的再三拒绝下,封玄奕便没有再坚持,虽然每次看到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时,他的表情总是很奇怪。
    “是,东西已经放在小厨房了。”眼睛飞快的滴溜一转,还是老老实实的据实以报。
    “那就煮上,要熬得浓浓的。”一抹残忍的弧度在唇边绽放,看的三人触目惊心。
    一大清早,封玄奕就觉得莫名心惊,心慌意乱的仿佛有什麽事要发生,早朝的一个时辰里坐立难安,根本无法静下心去倾听,一直眉头紧锁连带著御座之下的朝臣都跟著紧张不安起来。下了朝,没有尽兴的朝臣追著进御书房,继续唠唠叨叨个没完,封玄奕听的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浑身都不对劲,趁著臣子们喋喋不休的时候开始开小差。
    “告诉皇后,今天午膳朕在他那里用。”
    “是。”莫言领命,不著痕迹的退出御书房,不一会儿又瞧瞧从侧面挪了进来,侯在封玄奕身边。
    封玄奕不知道是看著了还是根本没在意,一只手支著头,一只手在玉玺上描绘著纹路打转,眉头没有丝毫舒展的迹象。
    仿佛後知後觉的察觉到身边还有个人,封玄奕半侧过脸来,落空的手正好挡住了朝臣的视线遮住了大半张脸,压低声音,又问了遍:“中午朕在凤仪宫用膳。”
    莫言一愣,仿佛有些回不过神的模样,怔忪的看著封玄奕半晌,才确定皇上的的确确是在跟自己说话,才略微躬身哈腰的应了声:“皇上,奴才已经去过了,不过皇后娘娘刚好外出,不过凤仪宫的确知道了,会提前备下的,皇上大可放心。”
    闻言,封玄奕也是一怔,愣了半天才悻悻的转过头来,依旧有些回不过神来,继续望著窗外愣神。
    或许是说尽兴了,或许是发现皇上的心不在焉,朝臣们终於一致通过放弃在皇上面前絮叨个没完的想法,纷纷跪安离开。
    朝臣在身边喋喋不休觉得烦躁,可一下子静下来更觉得无所适从,封玄奕隐隐觉得今天自己的状态不对劲,却说不清楚到底怎麽了,丢下堆积如山的朝政,起身直奔凤仪宫。
    莫言在身後怔愣的看著封玄奕离开的方向半晌才回过神,冲著门外站著一排排和自己同样没有回过神的宫人和侍卫,急躁的大喊著:“还愣什麽?还不快跟上!摆架凤仪宫!”
    封玄奕卯足了十足内力面色冷凝的一路狂奔,哪里是莫言等人可以跟得上的,跟在後面脚不落地却不敢大喊出声,恨不得手脚并用团城个球直接滚过去。
    後面的莫言跑的是上气不接下气,而一马当先的封玄奕则一脸凝重,长驱直入的进入凤仪宫,扬手一挥,一把推开殿门,正巧看见纳兰轩放下瓷碗,唇边依稀沾著些浅褐色的汁液,空气中尹饶的淡淡的药气令封玄奕脸色愈发难看,眉头生生拧成了“川”字。
    奉皇后之命抓堕胎药时小九是稀里糊涂的去,再次奉命熬药的时候是心中擂鼓大作一肚子疑问的继续照做,在纳兰轩毫无芥蒂夺过药碗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饮而尽的瞬间,小九只觉得晴天霹雳措手不及,张著嘴还来不及支支吾吾,大门便被一把推开,逆著光,看不清来人的相貌,可那一身明黄的俯视还是认得出的,明明听吩咐办事,却有种灭顶之灾的错觉,顿时软了脚跪倒在地,张著嘴话却梗了半天,才颤颤巍巍哆嗦著出声:“皇、奴才给皇上请安……”
    纪煜和荷香一愣,也跟著软了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封玄奕见状,本就悬著的一颗心更是沈到了谷底,一张脸更是到了青白可怖的程度。
    “退下。”封玄奕一言对三人来说简直就是解脱,纪煜还算镇定,虽然不住的发抖,可人还能自己走出大殿,而小九和荷香则站立不稳彼此搀扶著才能挪动步子。
    大门被“嘎吱”一声合上,仿佛连最後一丝希望都被掐断,大门合上的瞬间,空气也跟著凝滞,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淡淡的带著些许苦涩的药味变得愈发浓郁。
    不等封玄奕开口,纳兰轩先轻笑著出了声:“皇上来的可真巧,不过还是晚了一步,没有赶得及。”
    “你做了什麽?”极力克制著狂跳的心脏,本能的觉得烦躁和抗拒,尤其是看到纳兰轩那副若有似无的笑意,不好的预感更甚。
    纳兰轩起身,对封玄奕黑著的一张脸视若无睹,端著碗一步步走进,不疾不徐,直到碗口抵著封玄奕的xiōng口时才堪堪停下,眼底含笑,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缓缓举起拿著药碗的手,把药碗凑到封玄奕面前。对於这副药的味道,纳兰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舌尖的苦涩依旧,只是心口却不似当初那般撕心裂肺,纳兰轩只是好奇,封玄奕是否同自己一样熟悉它的味道。
    (11鲜币)第八十三章 落胎 中
    第八十三章 落胎 中
    扑鼻而来的气息让封玄奕额角突突直跳,并不熟悉的味道但却记忆深刻,只有那麽一次,混合著血腥气味,这是封玄奕最不想承认也是最不愿面对的。
    见封玄奕不吱声,纳兰轩也不觉得意外,猜不透彼此的心思本属正常:“可真是健忘呐,这东西不是你当初亲自下旨赐给我的麽?”倾身,仰著头凑近了些,让彼此的气息交融,让自己能感受到他呼出来的温度,唇角的弧度更大,“只是当初是你决定他的去留,我不由自主,而今天,是我决定他的去留,你只能看著。”
    “呵呵,看我,太著急了,竟说的这麽没头没尾的,”站直了身体拉开些距离,眼角眉梢都是自打心里绽放出来的笑意,一手隔著厚重的後服温柔的轻抚著平坦的小腹,平静的凝视著封玄奕的双眼,不愿错过他哪怕一丝一毫的神情,“这里,即便是现在依旧有一个小生命,他是你的孩子,只不过很快,他就不属於这个世界了,就像曾经,他的哥哥或者姐姐,无论你承认与否,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既然你决定了那个孩子的生死,那就让我决定这个孩子的生死吧,多公平。”
    午夜梦回,曾无数次的幻想过两人正面交锋时的场景,声嘶力竭谩骂怒斥,包括大打出手,纳兰轩设想过无数可能,准备好了无数说辞,无论是封玄奕有可能说出的话还是自己将要接下去的话,却没有一次是像事实这般平静,真到了此时此刻,心中竟波澜不惊,应该是恨的,现在却觉得可悲,为封玄奕觉得可悲,一字一句不疾不徐不紧不慢,连自己听了都觉得自己冷血,仿佛是一个傲立於世外的旁观者,叙述事实是自己的责任,其余的什麽都感觉不到。
    平静的看著封玄奕的双眼猛的睁大、充血,没有想象中的快慰,解恨更是无从说起,看著他xiōng腔剧烈的起伏,喘息声逐渐加重,开口,暴喝而出:“宣太医!!”
    门外咕咚一声,好似被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一个不稳得倒在地,随即是宫人凑上前来你拉我扯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响声,然後是一个尽量放轻的步法飞奔而去逐渐消失的脚步声。
    凭借出色的内力,虽然隔著门,门外的一举一动对於封玄奕和纳兰轩来说仿佛就发生在眼前。
    “没有用的,”转过身,走回刚才自己做过的地方,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悠然坐下,不知是不是已经习惯,亦或者说第一次往往才是最刻骨铭心撕心裂肺的,下腹的绞痛不似第一次那般令人窒息难耐。伸手,平举著碗置於面前,当著封玄奕的面倒扣过来,抖了抖,“一滴不剩,若是真有奇迹,那个孩子也不会掉。”
    “你一定要如此麽?你一定要这麽折磨我麽?!”封玄奕快步上前虎虎生风,猛的在纳兰轩面前停下,倏地伸手一把擒住纳兰轩的手腕,颤抖著,努力控制著力道让他明白自己的伤痛却不至於伤了他,“他也是你的孩子,你竟下得了手!!”
    一瞬间,纳兰轩不禁要笑场,错愕的看著近在咫尺暴怒的封玄奕,差点忍不住想要问上一句:你是不是失忆了。
    “他是我的孩子,但也是你的孩子──”
    “你就这麽恨我,哪怕是伤害你自己、伤害一个无辜的生命你都在所不惜?!”断然打断纳兰轩的话,耶律溱的话算是一记预防针,可这麽多日日夜夜的思量,他努力想了这麽多办法来安抚来妥协,只为了给彼此一分馀地和转圜,而事实快於他的想像,他总是让自己措手不及,一个人是要狠到什麽程度才会连自己都不放过!
    “你听我把话说完,”说了一半的话被打断,纳兰轩也不急,只是等封玄奕尽了心,甚至体贴的等他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回过了神,才继续轻声道,仿佛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美梦,“你怎麽会指责我呢?为什麽同样的事情你做得而我却做不得?让我告诉你那个曾经被你下旨亲手打掉的孩子是谁的,”凑近了些,仿佛要把封玄奕俊逸的脸庞棱棱角角都印刻到自己的灵魂深处,“虽然你怀疑过他的血统,但他的的确确是你的,你的亲生孩子,不过现在说起来已经不重要了。”
    “你当初既然可以做出亲手杀死你亲子的举动,为什麽今天到了我身上就不行?怎麽你做叫为大局著想,而我就是害人害己?当初你不曾问过我一句,甚至连个理由、连个辩白为那个孩子求饶的机会都不给,毅然决然妄自臆断的决定他的生死,让我独自承担丧子的後果,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麽。”
    “直到现在我都想问你你刚才问我的那些话,你怎麽就这麽恨我,甚至不惜牵扯上一个无辜的生命,”故意把“无辜”两字一字一顿的吐出,“不过我觉得我问也没用,你那麽无情,那麽冷血,除了权力地位之外你在意过谁?所以我想既然问也是白问,我也就不需要多费唇舌了,可是我好奇啊,我还是想替那个孩子知道他到底身犯何罪让身为父亲的你如此忌讳不惜除之而後快,所以我想啊想啊,就想到了一个事半功倍也是最能够得到真话的答案。”
    看著封玄奕青白的脸色,纳兰轩一脸坦然,认真的迎视著封玄奕的双眼:“不知皇上能否赐教,为什麽你可以恨我到连你自己的孩子、一个全然无辜的生命都不放过的地步?只因他身上另一半血统来自於我?那麽我想这个孩子同样没有必要,这是世界不适合他。”
    封玄奕紧抿著唇,为了极力压一下就要奔腾而出的怒火和懊悔,牙齿生生磕碎了唇瓣,顺著唇角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却尤不自知,双眼死死盯著纳兰轩,与其说是恨他,倒不如说是希望他能够了解,能够明白,甚至能够理解,虽然很自私,虽然痛彻心扉:“混蛋!”
    一句话,是说给纳兰轩的,也是说给自己的,说给他们两个都没有资格身为人父的人,说给他们两个为了一己私欲而一次次轻贱在这个世界上本应该与他们最为亲近的人!
    (11鲜币)第八十四章 落胎 下
    第八十四章 落胎 下
    若说一个人活在世上不得不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封玄奕愿意在任何时候用任何方式去买单,却惟独不愿如此!
    而闻言的纳兰轩却一脸的无所谓,甚至不惜火上浇油的配合一记轻笑。
    “太医呢!!”猛的转过身,迈著大步三两下来到了门前,一直隐忍压抑的怒火懊悔瞬间膨胀倾泻,精雕细琢的镂花细纹红木门经受不住内里的激荡,在封玄奕的脚下化作碎片。
    前脚刚踏上石阶的太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脸惊悚的看著应声碎成木屑的门板,双腿不受控制的颤抖颤栗,登时软到在地,仰面正对上站在门槛前黑著张脸犹如地狱走出的煞神一般的封玄奕,张著嘴半天愣是没发出一个音来,什麽理解,什麽请安,都集体见鬼去了。
    紧邻著太医跟上的莫言抬头看著封玄奕,心中大叫不好,从未见过皇上如此盛怒,即便是当初玉皇后以死相胁的离宫,皇上也只是愤怒之馀更多的是懊悔和灰败以及陷入深深的自责,而不是现在这般仿佛恨不得将入眼的一切都毁灭殆尽的破坏感。
    急忙一把把软脚的太医搀扶起来,连拖带拽的给他往殿里挪,纪煜见状也上前搭了把手,而早已吓傻了的荷香和小九则有心无力的只能措施这次在御前“露脸”的机会。
    面对封玄奕的低气压和贴面,前脚踏进宫门还有一只脚还留在外面呢,只听迎面传来纳兰轩不算大,却语调和而言语冰冷的一句话:“滚。”
    要不是惦念著御前失仪会对家族带来怎样的没顶之灾,太医一定不会犹豫直接吓晕过去,免得在皇上和皇后之间受两面气,里外不是人。
    “把脉。”根本不愿和一副抗拒架势的纳兰轩多费唇舌,哪里还有什麽君王的风度,一把抓住太医的後衣领,将人整个拎了起来,快步走到纳兰轩面前才放下。
    夹在封玄奕和纳兰轩之间,太医汗如雨下,大冬天却连穿在冬衣之外的朝服都渐渐晕出汗迹,迟疑的却颤颤巍巍的伸手,一把派去太医欲搭上脉的手,运足了内力毫不介意迁怒旁人,打的太医的手背瞬间肿的老高,目不斜视却也毫不退让的迎上封玄奕的视线:“滚。”
    是对太医说,也是对封玄奕说。
    同样一意孤行的还有他封玄奕,冰冷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保不住皇子,朕要你全家陪葬。”
    本就皱著一张脸的太医顿时觉得天都塌了,想要尽一家本分,皇后不买账,想要遵从懿旨,皇上不买账且事关龙裔,可若皇后不愿,他一个小小太医总不能强迫吧!只觉得一颗脑袋虽然此刻还呆在脖子上,可也摇摇欲坠随时有落地的危险。
    僵持了片刻,纳兰轩拖得起,封玄奕拖得起,太医拖得起,可孩子拖不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用来救命的,所以封玄奕最先妥协。
    一声叹息,强作的坚硬外壳和盛怒随即退却,烟消云散,眼底毫不遮掩的疲惫和懊悔,甚至带了几分卑微的祈求,蹲下身,单膝跪地,双手握住纳兰轩的手,纳兰轩没有拒绝,开口,连声音都多了几分暗哑和苦涩:“气你也出了,恨你也解了,让太医看看,或许还有希望,好不好?”
    即便在私下里为了缓和两人间的关系,为了挽回纳兰轩,为了讨好他,封玄奕不止一次的放下身段,可在人前,纳兰轩仿佛本能的给足了封玄奕的面子,像此时此刻在人前让封玄奕如此下不来台、如此百般求全还是第一次。
    跪在地上拉拢著脑袋的太医已经抖若筛糠,不止一次的咒骂今日为什麽是他当值,更喝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拍晕,见到皇上对皇后如此模样,事後皇上不悦为了维持尊严就算杀了他他都没处喊冤!
    只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封玄奕的卑躬屈膝,在纳兰轩面前却不值一文,换不来丝毫动容和犹豫:“我早就说过了,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既然你的怀疑就可以抹杀一个生命,为什麽我的恨不行?我只是单纯的想知道,血刃至亲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爽快,竟让你如此乐此不疲,显示兄弟,再是骨肉。”
    说著,迅速抽出被封玄奕握著的手,冷笑道:“得了,这一局已经结束了,你可以回你的毓鎏宫指点你的江山了,谢谢你的恩赐,给了我这个孩子,让我享受了当初只有你独享的快乐。”
    见封玄奕不懂,太医终於得偿所愿当场晕了过去,纳兰轩鬼使神差的做了一件事後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堪称滑稽的举动:
    顺手拔去烛台上的蜡烛,抓过烛台的底座,举起,尖锐的尖峰抵在颈侧,搏动的动脉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冰凉的、带著些微刺痛的触感,面不改色道:“滚!我不想说第四遍。”
    一直以为这种寻死腻活的把戏只有那些成天叫嚣著“我爱你”啊、“非你不可”啊的人才会做的事,比一哭二闹三上吊高明不到哪儿的举动,只有凝轩那种一根筋栽倒名为爱情的坑里以为这世间除了爱情自己一无所有的蠢蛋才会干的愚不可及的蠢事,而如今竟能不经大脑的信手拈来。一瞬间纳兰轩只觉得脑子一懵,几乎是条件反射不假思索的举动,游戏结束了,剧终了,所以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而不是杵在自己眼前惹人讨厌,甚至发生一些连自己都不曾料想到的剧本之外的东西。
    变数,是对一个大权在握的Cāo控者来说最为反感的词汇。
    煞白著一张脸半晌,不吱一声,没有再让太医诊脉,只是静静的看著,眼底有什麽东西对了一地,许久,沈默的转身离开,那个背影,仿佛瞬间老去了二十岁,无力且颓废,沈默且孤独,仿佛天之间只剩下自己只身一人。
    只是这些并未落入纳兰轩的眼中,封玄奕转身离开的瞬间,纳兰轩同样转身,面向内室寝殿而去,两人的方向全然的背道而驰。
    一宫的奴才侍婢寒蝉若噤的跪地恭送,没有人敢探究皇上和皇后的神情,只是曾在揽月宫伺候过的宫人早已习惯这样的大打出手,以及皇上对皇后的纵容娇惯,虽然皇后根本不以为然甚至不屑一顾。
    (11鲜币)第八十五章 苦涩 上
    第八十五章 苦涩 上
    夕阳西下,染红了天际大片的血红,合著刺目的殷红,终於在经过一下午的奋战之後摆脱诸事困扰闻讯而来得以进宫的豫亲王封玄振,才前脚踏进外城的第一道宫门,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什麽的,只觉得一股低沈yīn郁的威压迎面扑来,直让封玄振愣了半天才回过神。
    或许是曾经不曾留意,或许是心里早下了定论,封玄振总是觉得这宫里怪怪的,来往的宫人虽然一如平日那般恭敬,却更多了几分颤颤巍巍的谨慎,随手抓了个正巧路过的宫人一打听,那宫人先是怔愣了一下,一脸的难以置信,在看清来者是封玄振的时候反而换上了一副略带同情的模样。
    顺著宫人手指的方向望去,目光直落御书房,下意识的皱眉,这个时辰就算皇兄没有用完膳,至少也应该去某个宫妃或者直接回自己的寝宫歇息了,以皇兄的效率还如此没日没夜的劳作实在是罕见。
    带著一肚子的疑惑,在封玄振步入御书房最外一层宫墙进入宫门的刹那,仿佛一颗石头落入死寂的湖面,虽然石头本身不大甚至根本没有要惹人注目的打算,却声势浩大的惊动满湖生命。看著莫言仿佛抓到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从眼底瞬间迸射而出的精光,封玄振只觉得刺眼。
    看著快步本想自己的莫言,封玄振心里的疑惑和不安更甚,连这麽多年来一向寸步不离的跟在皇兄身边莫言都被赶在了殿外而不得近身,封玄振没有错看刚才一瞬间莫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王爷来了,”几乎使足了全力才克制住自己过於亢奋的语调,可话一出口第一个音就意外的高陡,甚至尖利,莫言尽量让自己自然一点,像平常一样,“奴才给王爷请安。”
    “皇兄在里面吗?”没有追问,封玄振自动忽略这些异样。
    “是。”
    “就皇兄一个人?”
    “是。”
    下意识的皱了眉:“皇兄心情不好?”
    中午在凤仪宫里闹了这麽大一出,就算是白痴、就算不知道各种来龙去脉,但皇上的盛怒是当时在凤仪宫中的每一个人都切实的感受到的,不是想要刻意隐瞒什麽、更不是故意给豫亲王使绊,只是皇上不说,也没有想要让人置喙的意思,有哪个不要命的敢随便置喙皇家宫闱之事?更何况事关皇后,那绝对是皇上的软肋,触及者死,这毋庸置疑。
    迟疑了刹那,想提醒却不能提醒,只能支支吾吾:“奴才不知。”
    知道其中定有蹊跷的封玄振也并不追问,正欲抬脚直奔主题,却被莫言喊住。
    莫言一张脸几乎全部皱皱巴巴的挤在了一起:“豫亲王一会儿进去得小心著些,”这是莫言能够自作主张的最大限度的提醒了,“皇上从今儿个中午起就什麽都没吃,早上也没吃什麽,晚膳如今还在御膳房里温著呢,若是可以,还请王爷帮帮奴才,龙体为上,让皇上用膳吧。”
    莫言的谨慎机灵忠心耿耿是封玄振自小看在心里的,皇兄对他的信任和态度的与众不同也是这些年来有目共睹的,如今连他也这般难以启齿战战兢兢,不比从起初的疑惑,封玄振心里反倒有了几分明了。
    推门而入,无力地龙和炭盆尽职的工作著,扑面而来的热浪顶的封玄振呼吸一窒,皱了皱眉,看著龙椅上仰面躺靠在靠背上、一手反手用手背遮掩这眼睑、一手颓然的垂在一边的皇兄,凄凉哀伤却隐约带著些愤怒的气息让封玄振莫名熟悉。
    “皇兄……”试探性的低唤了一声,寂静的殿内声波回荡,击打著装饰的金器瓷瓶,发出沈闷的回响。封玄奕眉峰紧敛,眉心被挤成了一个“川”字,而封玄奕却旁若无人仿佛根本不知道有人不请自来、没有听到打破沈寂的突兀。
    “你和皇嫂之间……”话出了口,却怎麽也斟酌不出一个恰当的用词,若说闹掰了,可是就连自己这个旁人都不觉他们何曾真正和好过,想了半天,竟成了吞吞吐吐没了下文。
    同样,封玄奕没有吭声,依旧维持著封玄振进门时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仿佛是一尊逼真的雕塑。
    许久,久到封玄振觉得腿脚都有些发麻的时候,封玄奕竟突然开了口,不变的动作,沙哑的声音:“八弟,朕有孩子了……”
    龙裔一事事关重大本应普天同庆,却听不出封玄奕话里一星半点的喜悦,封玄振以为症结就在这里,身为君王难免有许多不得已而为之,前朝如此,後宫自然如此,虽然皇兄爱皇嫂甚至为他做出许多惊世骇俗的举动,但是在两人关系并没有多少缓和的情况下让皇嫂知道皇兄的妃子有了身孕,对於皇兄来说的确是雪上加霜有嘴也说不清的事情。
    心下了然几分,不禁暗自松了口气,出言宽慰道:“皇兄既为皇上,绵延子嗣也是皇上的职责之一,皇嫂既为皇吼,也应自当理解皇兄的处境,没有皇嗣何来储君,没有储君何来江山万代?恕臣弟说句大不敬的话,相较於父皇,皇兄的子嗣实在是少太多了,他身为皇后,理应顾全大局──”
    “是朕和他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打断封玄振的话,却不料封玄奕话一出口反倒让封玄振瞠目结舌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大脑一瞬间的当机,在想到纳兰轩身为长羽族後裔一事时才堪堪回了神,却更不解皇兄的反应。以皇兄的心思,有了和自己最爱的人的孩子,高兴还来不及,怎麽会如此消沈低落,甚至连说话都带著几分沙哑和欲言又止。
    封玄奕动了动,扯回盖在眼睑上的手,起身挺直了身体。每一个动作仿佛慢动作一般看在封玄振眼中无限延长,几秒的等待竟成了难耐。
    睁眼,本应黑白分明的眼眸通红一片,哪里还能看到一丝眼白?
    “只可惜我们的孩子……已经没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绽放在封玄奕脸上,封玄振以为自己眼花了,这麽多年都过来了,多少屈辱都忍下了,皇兄怎麽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崩溃?!
    “什麽?”不是没有听见,而是根本不能理解句子的意思。
    (11鲜币)第八十六章 苦涩 下
    第八十六章 苦涩 下
    “他对我说,既然你当初可以做出亲手杀死你亲子的举动,为什麽今天到了我身上就不行……他问我,怎麽我就是为大局著想而他就是害人害己……”没有理会封玄振的惊讶,封玄奕自顾自的说,“他说,当初不曾过问他一句,甚至连个理由、连个辩白、为那个孩子求饶的机会都不给,毅然决然妄自臆断的决定了那孩子的生死,而让他独自承担丧子的後果,如今只是也想让我尝一尝他当初的被动和无助……”
    一脸惝然若失,收回悠远仿佛依旧游历在记忆之中的目光,落在封玄振几乎听傻了的脸上,苦涩一笑:“朕本来很气愤的,气他不惜伤害自己,气他无故牵扯无辜,可在听到他的质问之後,朕却一个问题都答不上也答不了,你说,朕应该怎麽反驳的、怎麽强迫他接受太医的诊治保住这个孩子?”
    “……”张口结舌了半天,几度视图开合,却愣是半个音都没憋出来。
    “所以孩子没了,朕又没了一个孩子,我和他的第二个孩子……第一次被我杀死,第二次因我而死……我是恨,可我更恨我自己……”冲封玄振招了招手,仿佛嫌他离得太远,让他靠近些,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些。
    “你是朕唯一的弟弟,唯一能对朕说真话的人,”说著,言语间竟带著几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哀求,“你说朕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如果在一开始就包容一切甚至背叛有著破釜沈舟的决心的爱他,亦或者既然下了狠手就永远不要回头永远不要爱上……”
    颓然的趴在桌上,艰难吃力的撑著头,侧过脸,满是无奈的自言自语:“第一次觉得上天跟我开了一个玩笑,一个不大不小却让我万劫不复的玩笑,我还谁都怪不得,谁也怨不得,到头来只能说自己作茧自缚!”
    “呵呵……”看著封玄振,眼底一片晶亮,甚至让封玄振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再多几分,亦或者只要皇兄再眨眨眼,有什麽本该与皇兄无缘的东西就要夺眶而出,明明看著封玄振,却又好似并没有聚焦,像是对他说话,却又仿佛只是自言自语,“其实你知道麽,我有很多次可以抽身的几乎,只要再狠心一点,只要再决绝一点,或者干脆一点让他在当初就和纳兰一家一并获罪赐死……可是每一次我都没有这麽做,每一次都是只差那麽一点,我在最後关头软了手……哈哈……”
    哪里还顾得上替莫言进言让皇兄用晚膳?哪里还顾得上劝解开导几句?仿佛再在殿里多待一刻都会令自己窒息,封玄振可谓是落荒而逃夺门而出,什麽礼数什麽跪安都集体见鬼去吧。直到冲出门再重重合上,才仿佛脱离一般背靠著门板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王爷……”见封玄振出来,莫言急忙凑了上去,担心的透过门缝往里张望了半天才悻悻的收回目光,“皇上他……”
    “皇兄不会用完膳了,”眉头紧紧搅在了一起,“吩咐太医院的人都惊醒著些,加派轮值的太医以备不时之需,”回想起皇兄刚才的话,封玄振顾不得他们其中到底多少对对错错,只是单纯的气愤和震怒,咬牙启齿道,“皇後是在凤仪宫吧?”
    话毕,根本不等莫言回答,抬腿就要走人。
    “不、不是啊,哎,王爷!”莫言一愣,急忙追上去解释,“因为……因为一些小原因,”想到中午被皇上一脚踢碎的门板,莫言暗自擦汗,只能支支吾吾敷衍过去,“凤仪宫需要简单的修葺一番,所以皇上吩咐过,召皇后今夜在毓鎏宫就寝,并且下了旨,在凤仪宫修葺完之前,皇後一直都留在毓鎏宫与皇上同住……”
    明明连皇上自己都不介意帝居有旁人的介入,却在看到豫亲王闻言越来越黑的脸时愈发没了底气。
    “给御书房里扯一个炭盆,虽然是天气冷了,可屋里热成那样,皇兄一出门反而容易被冷风闪著,这些你跟在皇兄身边这麽多年难道不知道自个儿警醒著点麽!”
    封玄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或许因为生母去的早,虽然身份尊贵却在诸皇子之中也算是寄人篱下的主,所以从未跟任何人红过脸,更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急言令色,而此时此刻这出了名的好脾气的主却在御书房门口冲著莫言大呼小叫声色俱厉。
    莫言极力克制著自己想要伸手抹去头上冷汗的动作,想著今天到底是什麽鬼日子让後宫前朝三个一顶一的主子都急了眼。
    “回王爷的话,这是皇上亲自吩咐的,说是屋里冷,让奴才把炭盆烧的旺一些。”
    闻言,封玄振瞬间噤了声,心下一片了然,这哪里是屋里冷,恐怕是心里更冷吧……
    一觉醒来就见窗前静静的听著一直信鸽,脚上什麽也没有,看似仿佛只是单纯的路过,但纳兰轩心里明白,那是封玄柘在等他的消息,若是他自己亲自饲养信鸽的话太过显眼,用宫里的信鸽也会被轻易查清去向,所以为了互通信息,封玄柘每日无论有序讯息都会让这只信鸽在宫里待两个时辰。
    看著一屋子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噙著一脸似笑非笑,纳兰轩百无聊赖的从寝殿内室移到了外间,趴在床边的贵妃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著窗框,欣赏著夕阳的馀晖以及镀了一层淡淡金色的皇城。
    想到今日中午发生的种种,神情一窒面容一僵,得空的右手无意识的抚上小腹:这里,再也不会有生命驻足,自己也再也听不到与自己重合的第二个心跳……被自己亲手扼杀的生命……
    猛的起身,离得较劲的小九一惊,略微迟疑了片刻还是跟了过来,却被纳兰轩扬手一挥挡了回去。
    绕过屏风,立於桌前,自行磨墨,随意拾起笔架上的狼毫笔在雪白的宣纸上落下点点墨花。原路踱回床边,动作利落的抓过一无所知信鸽把卷成桶状的纸卷绑在了爪子上。伸手探出窗外,振臂情抖,信鸽振翅而飞,越过高高的宫墙。
    几乎同时,侥幸中午没有在场的宫人大著胆子笑嘻嘻的来给纳兰轩传旨:“皇上今晚召皇后娘娘在毓鎏宫侍寝,还望皇后娘娘请早准备著。”
    (11鲜币)第八十七章 质问 上
    第八十七章 质问 上
    不解的看著因为自己一句话变得更加紧张拘束的一屋子宫人,来人有些摸不清楚状况,只得一味赔笑。
    纳兰轩懒得多言,既然已经撕破脸了,他的梦也应该醒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纳兰轩接招就是,说实在的,他等待这一刻的正面交锋已经很久了!
    见纳兰轩一言不发的径自朝屋外走去,这才後知後觉回过神来的纪煜一把搂过屏风上挂著的大麾,紧赶慢赶的跟著出去给纳兰轩披上。
    坐在凤鸾春恩车上,两盏大红灯笼一左一右的挂在两侧,宫里的人都知道,这是皇上召幸宫妃的专车,没有那个不长眼的敢耽搁,一路上见者回避,闻者垂目。纳兰轩以为今晚又得是一顿好折腾,大打出手在所难免,却不料这前脚刚到毓鎏宫连屁股还没坐热呢,迎来的第一个人不是封玄奕,而是他的弟弟封玄振。
    看著一进门就闷不吭声仿佛杀神一般黑这张脸等著自己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这麽看著,纳兰轩了然的挥退众人,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後,大殿之上只剩下纳兰轩和封玄振两人,一瞬间空气仿佛在两人间凝结,滞涩的无法动弹。
    “王爷有话就请直说,这天也不早了,本宫没有时间陪王爷在这里瞎耗,要麽有事儿说是,要麽後转直走不送。”没有一句客套,开门见山就是不耐烦的节奏。
    仿佛难以置信,又仿佛意料之中,封玄振的目光如电,一寸寸一缕缕狠狠刮在纳兰轩的身上,仿佛要将人看穿,有仿佛只是愤恨却不便出手的只能付诸於目光。
    “你实在太狠了!”咬牙切齿的出口,终究还是没有压制的住,亦或者说在听闻纳兰轩再次而自己执意前来的刹那,封玄振就没有想要压抑隐忍的打算。
    闻言,还以为封玄振憋了半天要说出什麽惊天动地的话的纳兰轩一愣,噗嗤一声笑了:“王爷过奖了,本宫愧不敢当,相比你的皇兄,本宫可不敢妄自称大。”
    “你──!”极力克制垂在身边的颤抖的双手,压抑著方才差点失控上去想要抽他一顿的欲望,一双眼狠戾的定在纳兰轩似笑非笑的脸上恨不得烧个洞出来,xiōng膛剧烈的起伏,深呼吸,声音冷到不能再冷,“本王记得在迎你回宫的时候就对你说过,不要以为受伤的只有你,不要以为妥协的只有你,更不要以为付出的只有你,用别人对你的爱和包容来为所欲为,你急著想和他划清界限、想要报复,可你和他到底有什麽不同?”
    纳兰轩只是淡淡的瞥了明显情绪失控的封玄振一眼,一副懒得和你多费唇舌的模样,闭口不言。
    “本王曾同情过你,在皇兄的王府初见你的时候,那时的你单纯的好像一张白纸似的,你的眼中包括你的一言一行都充满著对皇兄的爱意,可是本王也知道,爱上这样的皇兄,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所以本王竭尽全力的想要帮助你,而你,却竭尽全力的想要毁了这一切,毁了自己也毁了皇兄!”
    “本宫没听错吧,啧啧,连他的亲弟弟都知道爱上他是一件多麽悲哀的事情,可想而知,他这叫活该叫做咎由自取。”纳兰轩避重就轻,故意曲解封玄振的意思,笑的张狂得意。笑声一顿,放松身体窝在铺的厚厚的软椅上,一手撑著下巴,饶有兴致的看著封玄振半晌,用陈述的语气平淡的诉说著一个疑问句,“你喜欢他吧?”
    没有看漏闻言身体猛的一僵的封玄振,纳兰轩眼中笑意更深却不及眼底,再次往痛楚戳:“你喜欢你的哥哥,你的五皇兄封玄奕。”
    气势汹汹而来,目光如炬从不退避,却在此刻侧头避开纳兰轩堪称温柔的目光。
    长久的静默,封玄振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仿佛犯了错被抓了个现行的孩子,在长辈面前手足无措,半天,才欲盖弥彰粗声粗气的回了句:“与你何干。”
    这般明显的死撑和勉强,纳兰轩怎麽可能看不出来:“让本宫好好猜猜,你喜欢他了这麽多年他却不知道,你也不表示,原因不过就是你深知他的本性,他的残忍和无情,所以你想说你和我的区别在於你爱却不能爱,所以你可知,而我爱却不自知,所以注定万劫不复?”
    “你根本不知道他幼时的经历,你没有资格否定他。”
    “那麽也让我告诉你,我根本不在乎他的过去,更不想知道他的过去,只知道负了我的人就一定要付出代价,仅此而已。”
    难以置信的看著根本不可理喻的纳兰轩半晌,或许这注定是个无法解开的死局,相爱是双方的,无论一方再怎样退让迁就,只要有你放拧巴著,都会是对彼此的折磨。
    闻言,一直怒火冲天的封玄振反而平静了许多,静静的看著纳兰轩半晌,仿佛终於读懂了这个男人的言行,目光不由变得同情,仿佛面前不是那个以自我伤害为代价来达到伤害深爱自己的人为目的的男人,而只是一个强撑著最一口力气固执的想要竖起所有武器戒备著“敌人”的渗透或者自己外壳的柔弱动物。
    “好,那麽尊贵的皇后娘娘,本王只想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还请皇后娘娘不吝赐教。”既然针锋相对只能换来纳兰轩的排斥和抵抗,那麽不如顺著他的意思说,或许这是自己对皇兄所能尽的最後一份心意。
    纳兰轩眉梢一挑,没做声。
    “皇后娘娘当初接近皇兄是否另有目的?”
    纳兰轩的回答很简单:“明知故问。”
    “那麽为什麽只有你可以带著yīn谋带著目的靠近皇兄、利用你的恩宠来达到你的目的,就不允许皇兄察觉到你的yīn谋而利用你?”步步紧逼,封玄振根本没有给纳兰轩留下喘息和狡辩的机会,“既然你从一开是就算计了你们之间的‘爱情’,那麽为什麽皇兄就不能利用你们之间的‘爱情’去达成他的目的?更何况皇兄根本没有背弃你甚至想知你於死地,在继位时就册封了你,在他明知道你是有目的的接近他的情况,他依旧接纳了你,那是的他理不清楚其中的关卡,难道现在的你还看不出其中的缘由?”
    (11鲜币)第八十八章 质问 下
    第八十八章 质问 下
    纳兰轩紧抿唇瓣,第一次不是傲慢的不屑回答,而是根本说不出口。
    不是看不出,而不是不想看出、不愿看出,他不想要自己的立场再动摇,因为就是清楚那种可能,所以才不敢去试探,怕一步步的推敲下入,如果真的往自己最不乐见的方向发展,一旦动摇犹豫,自己便没有里报复的理由,因为一切都是自己作茧自缚!
    “帝王之家并不如外人看起来的那般光鲜亮丽,其中的污秽肮脏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封玄振一叹,看著明明说不愿知道皇兄过去的人,此刻却安静的听著他们的过去,没有反抗,没有不耐烦,更没有拒绝,“母妃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我自小就在当今太后的抚养下长大,什麽叫做寄人篱下,我想你应该不难体会。”
    纳兰家有兄弟两人,却同父异母,纳兰轩自小也没有母亲,他是在定北侯侯爵夫人的抚养下长大的,这个是帝都心照不宣的秘密,所以在世家子弟中虽然身份显贵,却因为寄人篱下的关系而甚少在人前走动,所以当初在荣亲王府当小厮,竟没有一个人把他和身份尊贵的定北侯二少爷的身份联系在一起。这份心酸,他封玄振有过,他纳兰轩更是亲身品尝过。
    “而皇兄,他虽然有母妃、归位嫡子,却和我这个没有母妃的野孩子没什麽两样。太后对大皇兄的重视世人有目共睹,而太后对我们的忽视甚至忌讳不是光凭想像就能够描绘的。太后是皇兄的亲生母亲,而她却因为避讳皇兄有可能成为大皇兄称帝路上的绊脚石而起过杀念!你可曾想过,当年只有六岁不到的皇兄在得知自己的亲生母亲竟要杀死自己的时的心情麽?!”
    “那个时候,皇兄和我就学会了什麽叫做隐忍,什麽叫做伪装。皇兄不是沈迷权势,更不是迷恋权位,我们只是为求自保,为求自保你明不明白?你是肩负这你一族的兴衰,皇兄身上又何尝不是肩负著那些信任他、拥护他、甚至不惜将身家性命都一并交付在他手上的人的兴衰荣辱?凭什麽只准你为了你的家族而设计布局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甚至不惜连自己的感情都设计在内,而就不允许皇兄呢?要单说数量,恐怕皇兄相较於你,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皇位之争本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踏著亲族和无数人的鲜血织就的帝王之路,作为一个皇帝,皇兄无可厚非的是一个成功的帝王,或许还能成为一个前无古人後无来者的优秀王者。这一局中,你们各有输赢,谁都没有输得一败涂地,谁也没有笑到最後,你以付出了亲族为代价,却获得了皇兄的爱,而皇兄虽然赢得了天下,却失去了你的信任。”
    “你们何必如此折磨,并不是解不开的死局,为什麽非要一步步的将彼此逼入绝境?”一步步靠近,步步紧逼,封玄振不愿错过这最後的机会,最後让皇兄所爱之人认识到真正的他的机会。
    “……或许他爱我,但他最爱的是帝位,是王权,是……”仿佛催眠一般,可出口的话连纳兰轩自己听著都觉得心虚面前,毫无说服力。
    闻言,封玄振笑了,用最温柔的语调无奈的给了他一个理由:“你们都太过骄傲,太过自信,所以你们不是不爱,而是不敢爱,因为两个人想要在一起就会有摩擦,摩擦难免触及底线、侵犯你们所谓的自尊,那个你们视之如命存在,一旦侵犯了你们的自尊,你们就会变得极端,不会表达的爱,和太过极端的恨,以为惩罚了那个践踏了你自尊的人,却不知道连自己都跟著遍体鳞伤,或者说,即便以自我伤害为代价,你们也要惩罚那个践踏了你们自尊的人,所以说你们太像了,只是皇兄在遍体鳞伤之後悬崖勒马,而你,明明遍体鳞伤却尤不自知依旧要一条路走到黑。”
    抢在纳兰轩辩驳之前继续未完的话:“不要急著否定,不要急著拒绝,我只希望你能真正的静下心,好好的想一想,到底值不值得,如果说复仇曾是你一直认为的全部,那麽之後呢,等所有负过你的人伤害过你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之後,你想要什麽,想干什麽?”
    纳兰轩不知道封玄振是什麽时候离开的,只是在听到那些明明无聊可笑的话之後脑子一片混沌,有无数可以反驳的话,无数可以嘲讽回去的话,却一股脑的仿佛凝固在口中,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夜无眠,却并非辗转反侧,命人把贵妃椅移到了窗边,裹著被子窝在贵妃椅里,却开著窗,趴在窗框上,脑海里空荡荡的一片,什麽都没有。
    一整夜,封玄奕都没有回来,一整夜,纳兰轩静静的看著明月未曾合眼,数著天上的星星,看著日升月落,直到耳边响起纪煜的声音:“主子,卯时了,今日的晨昏定省是不是要免了?”
    眨眨酸涩却毫无困意的双眼,纳兰轩恍然,自己竟真的这麽静坐了一夜。
    殿里没有动静,纪煜以为纳兰轩还在睡著,便一如平时常有的那样命人传令六宫,免了一早的後妃惯有的请安问候。
    自此之後一连数日,纳兰轩都没有再见过封玄奕的面,宫里看似一切如旧并无异样,但只要留心御书房门前一整天流水似的来来往往一连凝重的朝臣,和伺候在御前战战兢兢几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宫人便可以得知,封玄柘接到了自己的飞鸽传书,并且已经采取了行动。
    这几天封玄奕几乎两点一线的在朝堂和御书房之间往复,甚至忙的不可开交,早膳是没心思吃,午膳和晚膳是怎麽送进去的怎麽端出来,看著才几天功夫就瘦了一大圈的封玄奕,莫言急的团团转,封玄振却一改常态视而不见,纳兰轩曾鬼使神差的一大早在朝堂之外等过,远远瞥见封玄奕眼底的乌青,心里不是得意和痛快,放到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他知道,封玄柘不仅行动了,并且还很成功。
    最先商量好的里应外合,封玄柘和耶律溱已经把“外”做的很好,而自己这边的“里”,纳兰轩是真的犹豫了……
    (11鲜币)第八十九章 宫变
    第八十九章 宫变
    这些日子虽然见面,可封玄奕的忙碌和焦躁以及前朝发生的一切,纳兰轩皆可谓是了如指掌,每天一次的飞鸽传书,纳兰轩甚至比封玄奕收到的消息还要早。
    “主子,不好啦!”人未到而声先至,被纳兰轩派去打探情况的小九一副天塌了似的的表情,仓皇跑来,不料走路不看路的结果就是被门槛一栏,身子一僵,“噗通”一声笔直的在宫门前摔了个狗吃屎。
    荷香见状,忍不住“噗嗤”一声,打趣道:“小九对主子的忠心实在是奴婢们难以企及啊,瞧,这麽大老远就给主子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闻言,就连多日来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的纳兰轩脸上都有几分动容和松懈。
    要是放在平日,小九肯定还没起来就嚷嚷著和荷香好一顿互掐,可今天却仿佛置若罔闻,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整理妥帖,顾不上什麽殿前失仪,连滚带爬的跪在纳兰轩脚边,依旧是那一副馀惊未消的脸:“主子,不好了,前朝出乱子了。”
    送糕点的手一顿,没了品尝的心情却还是在片刻的停顿之後把糕点送到了嘴里细细咀嚼,面上却看不出任何端倪,无所谓的问了句:“怎麽了?”
    吞了口口水稳定心神,把刚才听到的乱作一团信息整理一番,虽然前言不搭後语有些语无伦次,可好在作为一个人还是勉强听得懂:“有人谋反了,不知道从哪里聚集了一批人,一路扬言说要归正国本,从城外杀到城内。”
    纳兰轩继续无所谓:“不是还在城外麽,禁卫军又不是摆设,想要进帝都怎麽也得让他们掉一层皮吧。”
    “可是谋反的人打的是先皇长子仪亲王的名号,仪亲王本就是当初争夺皇位的有力争夺者之一,虽然皇上登基,可仪亲王的馀威犹在,今日这麽振臂一呼,没想到早朝竟有一半大臣拒绝上朝,纷纷扬言用户仪亲王,要求皇上帝位归正。”
    不是仪亲王馀威犹在,而是太后深不可测,以封玄奕的个性,怕是在继位当初就把异己铲除的乾乾净净,即便是一直想要明哲保身的父亲都在劫难逃,更何况是当初的大皇子党?
    眼珠子飞快的滴溜一转,又想到了什麽事,“虽然并没有正式宣战,但是奴才刚才看到一大早就有人快马加鞭的直奔御书房,奴才看的真真的,那是战报,是来自边关的战报,奴才特意去打听了,西凉虽然没有正式向我朝宣战,但是秘密的把军队向边境线迫近了二十里,战争一触即发。”
    镇定和面无表情再也挂不住了,小九说的这些纳兰轩全然不知,即便是连昨天晚上才通过的书信上也只字未提,纳兰轩不著痕迹的皱了皱眉,有些出乎意料,有些超出控制,又是自己讨厌的感觉,可明明期待已久的事情就要实现……
    “皇上自有办法,用不著我们在这Cāo心,更何况西凉也只能按兵不动,要知道他们的三皇子还在帝都,随时都!有拿他当挡箭牌,虽然并非长久之计,至少能解燃眉之急。”话出了口,纳兰轩都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说这些可以称之为安慰的话,而安慰的对象竟是华朝!
    “可是,可是没有时间了啊,如今内忧外患,张大人夥同一种大臣倒向仪亲王,不仅把西凉三皇子的住处里里外外为了个水泄不通,更是直接开了城门让叛军不费吹灰之力的长驱直入,怕是再过不久叛军就会攻到皇宫里来了,”说著,小九冷汗都流下来了,“好些宫妃已经闻讯还是各自收拾行李了,就是怕万一宫门被迫而难免遇难而想法设法的尽早离开皇宫,”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眉头紧锁的纳兰轩,“不知主子作何打算?”
    “若真如你所说,怕是城中早已大乱,逃不逃出皇宫有什麽两样,”瞥了一眼直哆嗦的小九,纳兰轩嗤笑,“你若是想出宫本宫不拦著,这是本宫的腰牌,你可以在宫里问问,看看有没有和你志同道合的,要走你们乾脆一起走,还有,本宫给你们一人一百两银子,也算是这些日子你们侍候有佳的赏赐。”
    “主子,奴才不是──”
    “别急著拒绝,”说著看向身边一言不发低著头的纪煜和荷香,“你们也好好想想是走是留,本宫给你们选择的时间和机会。”
    话毕,便扬袖出门。
    前脚刚踏出门槛,肩头便是一暖。纪煜从殿内匆匆跟出来,给纳兰轩披上大麾。纳兰轩看了看浅金色的大麾,水色极好的风毛根根分离,轻轻摇曳,眉梢一挑,倒是纪煜先出声:“奴才自小就跟著您,奴才不会走。”
    说不上心里是什麽感觉,纳兰轩不是一个容易被感动的人,更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但此刻,他是真的动容了。转过头无声一叹,不知从什麽时候起,自己好像渐渐不像自己,没有自认为的狠心绝情,没有自认为的冰冷残忍,甚至很容易将那些微小的细节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一年的初雪来的异常的晚,即便是过了冬至,也不见丝毫下雪的迹象,天气一天比一天的干冷,仿佛恨不得将人生生撕裂。没有让人通传,身後只有纪煜一人跟著,纳兰轩站在御书房的门外。连这里都冷清的不见人气,宫里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说了,回想小九回来时的表情,可想而知小九带回来的信息是何等的粉饰太平。
    明明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去做,却不知道自己为什麽站在这里,脑海里空白一片,什麽都没想,只是莫名其妙的执意站在这里,远远的看著大门紧闭的御书房,厚重的衣服早就被冻透了,纳兰轩感觉不到冷,虽然他的脸色在纪煜眼里白的吓人。
    不知过了多久,御书房的门被打开,出来的不是封玄奕,也不是可以随意进出的莫言,而是自打封玄奕继位後便大门不出从此吃斋念佛不问世事的太后。
    将近不惑之年的太后没有那时在太后殿的灰败,一脸的容光焕发衣著华贵鲜亮的从御书房不紧不慢的在宫人的簇拥下走出,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一脸的得意和快慰根本压抑不住,在看到站在门外面色铁青的纳兰轩时先是一愣,随即笑意盈盈的靠了过来。作家的话:圣诞节快乐……大家今天有木有节目!~话说《芙蓉帐》明天完结~先祝大家圣诞节快乐,玩儿的痛快的同时,明天记得要来看文文完结哟……XD
    (11鲜币)第九十章 再梦一场 上
    第九十章 再梦一场 上
    “天气冷,皇后脸色不好,别在外面站著了,赶紧回宫歇著吧。”与其说是关心,倒不如说幸灾乐祸,那一脸的笑意更是十足的讽刺,“现在才想著後悔怕是来不及了,不过哀家会记著你的恩情,他日皇儿登基,定让你今生无忧锦衣玉食,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加官进爵,不过现在,哀家不希望你做出什麽无谓的举动来自讨没趣,大局已定,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更没有能力改变。”
    擦肩而过的瞬间,纳兰轩艰难的抬起僵硬的手臂,一把拉住太后,太后不悦的皱了皱眉,纳兰轩却仿佛被冰霜凝结般肌肉僵硬。
    “坐在这御书房里的也是你的儿子,无论是谁,你都是当时无愧的太后,为什麽如此厚此薄彼?为什麽当皇帝的不是封玄柘就不行?”
    封玄振的话不时的在纳兰轩耳边回响,明明不在乎他的过去,明明对他的一切不屑一顾,而那些话却仿佛在自己心里生了根发了芽,不尽相似的童年,他并不想体会更不想理解他的难处和不得不,活在这世上谁没有自己的难处,谁没有不得已而为之的事?若是处处顾及瞻前顾後必定一事无成,一将功臣万骨枯,纳兰轩深谙其中的道理,可还是来了这里,还是看到她是忍不住问出了口,甚至来不及经过大脑的反应和筛选。
    太后的回答很简单:“没有什麽为什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虽然两个都是哀家的儿子,但在哀家眼里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就够了,哀家所有的心血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至於旁人,哀家不愿管也管不过来,就像这后位,天底下要多少好女子没有,为什麽独独到了你这一代就开天辟地的称谓男后?为什麽这麽多男男女女他不选却惟独你是坐上了后位?”
    轻拍纳兰轩的肩:“不要自责,你也不是个会自责的人,其实你看的看清楚也很明白,后位不适合你,因为这原本就是个错误,连皇帝都是个错误更何况是皇後?还好你选择了正确的路,帝位归正才是正途,哀家说过,哀家会记住你的好,虽然这个位置本就该是柘儿的,不过能如此顺利并且提前,你也算功不可没了,哀家不会介意你今日的无礼,退下吧。”
    仿佛听到了什麽笑话,又仿佛如梦初醒,纳兰轩好笑的看著太后半晌,终究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他以为他不会走这步棋,他以为他永远都用不上走这步棋便可以顺利结束,可如今虽然封玄柘一切顺遂的直逼皇宫,可宫中所有禁卫军还掌握在封玄奕的手中,封玄奕、封玄柘,彼此不过都是五五的胜算,而西凉的举动,一方面可以看做是和封玄柘夥同,一方面也可以理解为欲坐收渔翁之利,如此一来,纳兰轩的选择便显得格外重要。
    正中央的刻度摇摆不定,一左一右是天平的两端,虽然纳兰一族被封玄奕下旨处斩,可曾经跟随纳兰健的军士们皆是死心塌地,有多少心生佩服为他不平的,就有多少愿意归於他世上唯一遗子麾下,这便是在动荡不定的时候纳兰轩的筹码,也是他最後的底牌,与其靠一个只凭片面之词便沾亲带故的西凉皇后和莫名其妙赐封的西凉王爷,还是曾经立过的军功更实在些。
    换下厚重繁复的後服,一身干练的素白戎装,一头胜雪的银丝飞扬。
    “主、主子……”惊诧的看著如此装扮的纳兰轩,纪煜舌头打结。
    气走周身,不知是耳力惊人还是心理作用,纳兰轩甚至能够听见殿外兵刃的碰撞声,士卒的厮杀声,以及马蹄长驱直入的哒哒声。
    抽出长久以来被挂在墙上只作装饰的尚方宝剑,一身凌厉之气的纳兰轩才走没两步,只觉眼前黑影一闪,一只手臂挡在面前挡住了去路。
    “属下叩见皇后娘娘。”单膝跪地,作揖,除非面圣,他们从不对任何一个人行双膝跪地的大礼,即便是皇后也不例外,这便是封玄奕在身边培养多年的影卫──玄光。
    欲绕过来人,来人却不依不饶的跟进,一板一眼道:“属下奉命保护皇后娘娘周全。”
    眉梢一挑:“保护本宫周全?”冷笑一声,“那便跟著来吧。”
    侧身一跃,足尖轻点梁柱门框,旋身夺门而出,徒留一抹白影。玄光不敢懈怠的尾随而出,纪煜跟著跑了几步,停在毓鎏宫的殿门便,脸上的表情变换莫测,最终化为一抹释然:终究还是放不下。
    这局本就是他纳兰轩所设,如何走向如何行止自然也是由他纳兰轩说的算,他不喜欢被人摆布的感觉,更不喜欢这种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後不得不随波逐流被人利用、借刀杀人的感觉,什麽叫大局已定,什麽叫大势所趋,他纳兰轩会让世人见识一番什麽叫做力挽狂澜,什麽叫做独掌乾坤!
    红色的信号烟雾自毓鎏宫的方向冲天而出,变数自此上演,原本跟随封玄柘一并冲进宫里厮杀的士兵中不知是谁先向自己的同伴挥出了第一刀,来势汹汹的队伍瞬间炸开了锅,从小范围的骚动变成了混乱,又不知从哪来了一大批彪悍的将士手握兵刃,高喊著冲杀的口号,向著叛军一路厮杀而来。
    手起刀落,血肉翻飞,若说当初作为主将平定西北边陲叛乱时的纳兰轩已经文武卓绝令世人惊豔,那麽此刻无论武功计谋皆胜过那时无数倍的纳兰轩只能用惊才绝豔四个字才可堪堪形容。
    多少人还来不及看清来著便已死在纳兰轩的剑下,多少人想借著人多的优势搞背後袭击却被同样身形狠辣不再有当初刻意的遮掩而原形毕露的玄光一一拦下,虽然皇上吩咐要保护皇后毫发无伤的离开皇宫,可若皇后不愿意,自己也拦不住,所以也只能顺从皇后心意,却也不违拗皇上的“毫发无伤”的旨意,一路形影相随保驾护航。
    原本一边倒的情势渐渐吃紧,变得不容乐观,甚至有人愣是没有反应过来,怔愣的看著己方士兵乱作一团。後方,封玄振带领重兵赶到,一个个杀气腾腾。作家的话:好基友说卡h和卡结局都是不人道的事情,所以今天会有五更来完结哟~五更哟……哇哢哢,开篮至今还木有一天更这麽多捏~所以不要错过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