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0

作品:《芙蓉帐

    (11鲜币)第十一章 南阳王 下
    第十一章 南阳王 下
    此言一出,无论是多麽真诚认真的表情,用来形容一个男人,且还是在地方上拥有绝对权威的王爷,无疑是挑衅,更是不争的亵渎,为保尊严,就算是当即斩杀都不为过,而纳兰轩却充耳未闻,一副甚是享受欣然接受的表情,唇角一挑,笑著,却并非和善:“将军谬赞了。”
    没有想像中的戏码,封玄柘甚是扫兴的一叹,却不想扈尔汉仿佛著了魔一般,身边这麽大的动静也丝毫唤不回神识,依旧一脸入迷的痴痴盯著纳兰轩的脸移不开目光。
    牵著马径自走了两步,见扈尔汉依旧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纳兰轩捕捉痕迹的皱了皱眉,停下脚步,半侧著身,扬唇,笑的睥睨:“将军是要继续在那儿跪著,还是要为本王引路?”
    最後的那个自称仿佛一声闷雷将扈尔汉猛的惊醒:“你、你才是王爷!”
    “正是。”
    “那他──”戍守边陲立下功勋无数的扈尔汉哪里还顾得上形象,那在战场上高大威猛的身躯慈和却是何等的滑稽,仿佛为了替自己找到合理的理由,病急乱投医,伸手指向封玄柘寻求解释。
    “在下封玄柘,是南阳王的朋友,或者直白点儿说,是南阳王府中的食客。”憋著笑,拐弯抹角用尽美言道出了自己不过一个吃白食的身份。
    “可是、南阳王怎麽会──”事实既定,可即便如此扈尔汉依旧难以接受,西凉塞外,百姓们以游牧打猎为生居多,兵强马壮是日积月累练就出来了,其本质自然不若地处中原的华朝富庶,长久的奔波在外,多的是身子骨强壮的汉子,可像纳兰轩这样皮娇肉嫩的实在少之又少,更何况还是如此一副倾国倾城的模样,若用西北汉子的想法,这样的人,无论男女,都该被拥在怀里藏在家里好好保护的,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所有人对美好的事物的呵护和怜爱。
    “若是将军没有异议,还请动身进城。”什麽样的目光没有见过,可也正是因为见多了这样那样的或鄙夷或不屑的目光,纳兰轩才知道,扈尔汉的目光中没有任何非分之意,更没有丝毫的亵渎,只是难以置信,因为价值观的差异。
    一路在扈尔汉的陪同下入城,虽贵为王爷,西北塞外比起中原来说民风淳朴的多,不是没有勾心斗角,只是百姓对於这个空降的王爷来说,没有丝毫排斥,行走於城内,百姓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随即是惊豔,没有任何人质疑,更没有任何人反对,那是一种寻求庇护的托付,每每迎上这样的目光,即便是他这个对世事冷了心的纳兰轩,也避无可避的感觉到肩上无形的担子以及责任。
    “哥哥,”倏地,一个不及腰高的小女孩儿挣脱了母亲的怀抱,一股脑儿的扎进纳兰轩的怀抱,抱著纳兰轩的大腿轻轻摇晃著,仰起头,笑的一脸稚气的童真,仿佛得到了天底下最宝贝的东西,“你真漂亮!阿妈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的王了,是这里最伟大的人,是不是以後就不会再打仗了?是不是哥哥也可以从战场上回来陪我玩儿了?”
    同样的情况,若是放在华朝,一个贱民别说是靠近王爷了,就是路过想看一眼也会因大不敬而论罪,这点心思还来不及动,就早被周围拥护著的无数人给扣下了,连同她的父母也是在劫难逃,而放在西凉,却是那麽稀松平常,纳兰轩身边的人也不少,可却没有一个贸然上前将女孩拉开的。
    到最後,还是看似粗犷的扈尔汉上前,蹲下身,将女孩儿从纳兰轩身上接手过来,轻声细语,细细安抚,十足的慈父模样。
    动摇只是刹那,来此,纳兰轩的目的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借助西凉的兵力给予封玄奕迎头痛击,让他不得安生。纳兰轩从来不是一个会顾及他人感受的人,相较於自己的得失,旁人从来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可此刻,面对女孩儿清澈明亮闪烁著期待的光芒的眼睛,自己竟无法直视,残忍的话到了嘴边,最怎麽也说不出口。
    我是来将你们带向战争,让战火燃遍天下、生灵涂炭的。
    曾有人说,女人的愤怒是可以让人痛不欲生的,而一个男人的愤怒却是可以毁灭国家的。此刻,纳兰轩心心念念想的,怕是与这也差不离了。
    “怎麽,心软了?”封玄柘优雅的坐著,喝著地道的奶茶,唇齿留香,心情愉悦的挑著眉,“当初算计的时候连自己都不放过、连自己都给搭进去了,那样心狠手辣,那麽现在呢?决定回头是岸往事皆非了?”
    看著手里的资料,那是自打纳兰轩入住南阳王府後第一时间向扈尔汉要来的边防军力部署图和地形图,在他心中,没有什麽能动摇他为子复仇的决心,对於那样一个狠心的父亲,就算拿刀活剐了也不为过,脑海中有无数的对策,而此刻需要的是耐心的等待、安静的部署,才能有收网的那一日。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纳兰轩当过华朝的平西将军,更带领著千军万马同西凉对峙过数月,对於华朝的地形、兵力部署以及各个将领的用兵习惯和性格特点多多少少还是有所把握的,知彼,纳兰轩已经做的很充分了,西凉国中若他纳兰轩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了,所以当下要做的,便只有知己,不骄不躁耐著性子,将一兵一卒一草一木都刻在脑子里。
    忙著查看手里的地形图,纳兰轩连头都没抬眼都没眨的开口道:“您要是闲著没事儿,不如好好想想怎麽夺回你所求的,虽说养您这一个食客白养也不嫌多,但劳烦您别总见到我就只知道说这些有的没有的成麽?”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封玄柘不咸不淡的冒出这麽一句,似感慨,似叹息,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愤懑,仿佛只是一句玩笑,“得了,我也该走了,你那远近闻名英雄盖世的副将来了,我再待在这儿就显得有些多馀了。”
    纳兰轩不吱声,一副随你便的模样,可封玄柘临走到门口了,突然一脸似笑非笑的撂了句:“听说当日城外你豔惊四座的美名已经流传千里了,且那位副将大人也是这传言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11鲜币)第十二章 剿匪 上
    第十二章 剿匪 上
    自打那日在城门前闹了那麽一出乌龙後,扈尔汉见到纳兰轩就比较尴尬,而这一出乌龙的消息还不胫而走,竟到了街头巷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人孩子们茶馀饭後的一则笑话、一句闲言,纳兰轩倒是无所谓,心思不在这些事上,听听也就过了,而扈尔汉在战场上叱吒十几年哪里见过这种软危机,顿时没了主意,明明一五大三粗的彪头大汉,如今在纳兰轩面前硬是化身小脚女人,局促的手足无措不知道摆哪里,漂亮的小麦色的脸上更是无时无刻漂浮著一种可勘被称为脸红的异色,纳兰轩是可以视若无睹、问心无愧,本想等著扈尔汉慢慢习惯,却不料放任不管的结果却是愈演愈烈,现在是连头都不敢抬了,一进屋就耷拉著脑袋,好像做错了什麽事要被惩罚似的,怎麽看怎麽“楚楚可怜”。
    一如此刻,侍者禀告扈尔汉有事求见,可人进了屋除去最开始的请安外就这麽一言不发的杵著,就算不曾抬头,纳兰轩也猜的出扈尔汉现在窘迫的样子,别看那人人高马大还挺有那麽点儿遮风挡雨的块头,可心智却单纯的像个孩子,性子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看不过去的就算你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也会不分场合的给你冲那麽一句,所以为了总是在他呵护的目光下、被扣著脆弱的帽子。
    一日军中Cāo练,纳兰轩便提出当著众将领的面和他比划比划的意思,而此言一出,别提出现在扈尔汉脸上的表情有多惊悚了,仿佛正在脑补自己在他的攻击下不堪一击的惨状,那眼神,那一个痛惜,站在校场上的那个表情,那叫一个壮士断腕,知道告诉他全力以赴不可掉以轻心也是枉然,所以当纳兰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眨眼之间一招之内将人当众撂倒在地时,不止扈尔汉,连同周围所有围观的兵将们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瞠目结舌,同时,纳兰轩也成功的在军中树立了自己的威信。
    可虽然成功的让所有人亲眼、甚至亲身体会到了实力的悬殊,可自打出生起便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却难以扭转,但往往也是这样直白却执著的人最有意思,捉弄起来也最有效果。
    想著,一抹算计一闪即逝,放下纸笔,起身,一步步缓缓走到扈尔汉面前停下,纳兰轩知道,这种隐约知道危险在靠近却无法躲开,且还这麽磨磨蹭蹭的没个痛快的落在一个急性子身上是有多折磨人,纳兰轩眼尖的捕捉到在自己行走间扈尔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的动作,脸上的笑意更甚,却是那麽真挚美丽,对於这副皮囊的作用,纳兰轩可谓是炉火纯青,否则当初也不可能让她堂堂王妃、一国之母也心甘情愿的成为自己计谋中的一个棋子。
    纳兰轩个子不矮,可扈尔汉更甚,那种自小放养长大的身子骨和他们终日被关在府里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自然大不相同,差了近半个头的海拔距离让纳兰轩每次不得不抬头看他,而此刻纳兰轩乾脆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膝盖微曲,半蹲下身子,扬起头,眨巴著秋水一般温润明亮的凤眸,说不出的可怜。
    “怎麽,本王就让你这麽不待见,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故意放轻了声音,还配合的在句尾眨了眨眼,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不到没有一丝违和感,反倒是十足的我见犹怜。
    “不、不是!末将、末将只是,只是突然有些愣神,并没有丝毫嫌恶之意,王爷切勿误会!”
    果然是一点就爆的急性子,看著扈尔汉一副手忙脚乱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模样,纳兰轩心里暗自憋笑,封玄柘那些疯言疯语带来的yīn郁也多日一扫而空。
    “既然并无此意就给本王把头抬起来,整天见到本王不是拉拢著脑袋就是掉头就跑,是本王要吃了你还是怎麽了?”既然自己心情好了,那这个捉弄也就可以到此为止了,至於他人的死活,从来都不在纳兰轩的考虑范围之内,自私,纳兰轩向来以此为傲。
    “不是说有事禀告麽,还是说你要再当会儿冰雕?”奋袖一挥,纳兰轩再次落坐上位,继续埋首卷案之中。
    “近日迪化常有流匪作祟,欺男霸女强抢民宅,还伤了许多当地的百姓。”
    “那就剿匪,这种小事还要禀报麽?当地的将军不敢做主,你还不会决定麽?非要闹到本王这来?”翻看著手里的图纸,没有抬头,却不著痕迹的皱了皱眉。
    “吐逊将军当时就带兵围剿过,奈何那些流匪太过狡猾,东逃西窜的就是不与我们正式交手,吐逊将军在山里饶了数日,大家都精疲力尽的时候,那群兔崽子竟在这个时候杀出来,趁人之危!呸!”说到恨处,扈尔汉咬牙切齿的狠狠啐了一口,早起人就在面前,恐怕扈尔汉想都不想就会直接扑上去。
    “趁人之危?”一声冷笑,纳兰轩幽幽的抬头,“本王看是以逸待劳吧,枉你们行兵作战多年,这些还要本王一一教你们?那如今伤亡如何?”
    “没、没有伤亡。”面对军政大事,纳兰轩可绝不含糊,且很有自己的一套,让人刮目相看叹服不已,尤其是那不怒自威自然而然浑然天成的风范和霸气,无形的压力让人不敢造次。
    “没有?那可真是蹊跷了,你们是要上山剿匪,他们却跟你们玩儿过家家,这买卖划算。”纳兰轩一脸皮笑肉不笑,寒冰似的目光冻的扈尔汉不得不咬牙才能忍著哆嗦。
    “那群流匪只是缴了吐逊将军的兵器,然後就放他了们,还有就是──”一脸忐忑的偷瞄了眼纳兰轩的表情,不知该怎麽开口,“那群匪寇让吐逊将军带话回来,说是听说我部新封了一个貌美如花的王爷,而他们也正缺一个暖床的压寨夫人,所以放了吐逊毫发无伤作为见面礼,若是王爷知情识趣自己送上门去,不但不会嫌弃王爷身为男儿身,还会好好宠爱万事好说,聘礼也不会少,但若不解风情,那他们就只有不择手段了。”
    扈尔汉话学的绘声绘色,恨不得连那人的神情都学个十分,仿佛那人说话时自己就在旁边观摩一般。
    (11鲜币)第十三章 剿匪 中
    第十三章 剿匪 中
    “王爷,您说说这帮匪寇说的是什麽话!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竟敢动这种歪脑筋到王爷的身上!”扈尔汉气的在屋里直跺脚,“王爷,只要您一句话,末将立马上山将这些大逆不道的狂徒给你绑了来!”
    “本王一句话?”纳兰轩冷笑道,“难道要本王一句话让你们再送上门去自取其辱?既然技不如人,就老老实实的不要轻举妄动。”
    自知办事不力的扈尔汉虽然憋了一肚子气,却只能闷不吭声。
    “我让你办的事怎麽样了?”话锋一转,纳兰轩好似没事儿人一样径自问道。
    “我军已经整装待发,就等王爷一声令下,可是末将不明白为什麽这个时候在碧潼关外集结这麽多士兵,而且还要不动声色,我军都集结在碧潼关外,那其他要害的戒备不就……”
    “那我让你派人去华朝打探的消息如何了?”根本不理会扈尔汉的疑惑,走到沙台前将两个红色的小旗一左一右的插在了碧潼关的附近。
    “探子回话,华朝之内并无异状,华武帝勤於朝政,宫中朝中以及各个地方也一切如旧,并无什麽情况,不知王爷具体要打听什麽消息,还请示下,也好让探子们有所针对。”扈尔汉抱拳一揖,对於这个南阳王,什麽叫不可以貌取人他是有深刻的体会和理解,他的心思和想法,永远不是自己这类凡夫俗子所能猜想的到的。
    “一切如旧?”插下小旗的动作一顿,目光一凛,一声冷笑,“好一个一切如旧。”随手将手里的小旗丢在沙台里,“既然如此安逸,不如就让本王好好送他们一份大礼,让华武帝明白什麽叫做居安思危。”
    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纸筒交给扈尔汉:“将这个给封玄柘,让他用八百里加急趁夜赶至碧潼关外与本王埋伏在外的军队会合,让他到了哪儿在给这纸条拆开,他会明白怎麽做的,而且会欣然接受。”
    “是。”一得军令,扈尔汉整个人都看起来精神抖擞起来,“可是迪化那儿的那群匪寇……”
    “本王亲自去会会他们,既然他们想见本王,那就见个够!”还想要劝诫,却正巧迎上纳兰轩眼底激射而出的嗜血光芒,扈尔汉一个不禁寒颤,知道南阳王必然胜券在握,且此刻平静外表下是何等的怒火滔天。
    兵分两路,一路单骑,暗中前往碧潼关,一路虽然人数不多,却各个都是军中一等一的好手,虽未大张旗鼓,可出城时百姓们也都看在眼里,心照不宣,却心里感激的紧:如此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竟为了地方百姓的安居乐业而亲自带兵剿匪,这是所辖地百姓何等的荣幸和自傲。
    可这一举动却让扈尔汉更为不解,兵行险招以奇为最,能消无声息的攻他个措手不及才是上上策,虽然不可能没有伤亡,却至少能让对方也付出更多的代价,而这样明打明的招摇而去,实在是兵家大忌,让自己在明而敌在暗,一路不远的距离,足以让扈尔汉这个护卫的角色提醒吊胆不得安宁。
    与扈尔汉的紧张相比,纳兰轩却一脸泰然,仿佛带著这些乔装的兵将们出来,并不是去剿匪的,而是去游山玩水的,一副我自逍遥的模样,十分享受著西域不同於中原的塞外风光,逢站便停,要麽歇歇脚,要麽喝几口茶,就算不饿,也要停下来看看风景,一行人一肚子疑惑,要不是早在那日军中因纳兰轩绝对的力量而心生倾佩,早一个个拍拍屁股走人了。
    而纳兰轩的回答却不清不楚:“不急,不急,既然出来的,无论目的是如何,都不能虚度此行,好好享受享受才算对得起自己,况且何必紧张,不给人家足够的时间人家怎麽能显示出自己的诚意?该休息的休息,该吃饭的吃饭,别整天紧张兮兮的,好好享受一下,才不枉费人家的一番心意不是?”
    扈尔汉和一种将领听的云里雾里没头没脑,可接下来的事情更让他们惊愕诧异。
    每到一个驿站,人还没下马,就有小二上来牵马引路,一个荒凉到鸟不拉屎的破草亭子,竟能准备一桌堪比皇宫的佳肴美食,就连那温度都是热乎的,仿佛算准了时间刚从锅里起出来的,扈尔汉还单行有毒想让纳兰轩小心行事,谁知纳兰凝轩早已毫不迟疑的一筷子下了肚,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赞了句极品。
    夜里打尖住宿,行军自然是露宿野外的,每当众人分头回来捡回柴火,营地中总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分量正好的野味和水酒,纳兰轩命扈尔汉等人稍作处理之後就开烤,扈尔汉拎起猎物,那猎物的身体上馀温犹在,可见是才猎杀的,可周围别说旁人了,连一个鬼影子都见不到,扈尔汉等人以为活见鬼了,警惕的不肯动手,纳兰轩却催促著说快点儿。
    且这还不算完,等到了後半段,别说是一路的吃住,连这官道都是被处理打扫过的,官道上平整的连搬个石子都看不见,不只是心理作用还是什麽,扈尔汉总是觉得这路比他几十年走的都宽出去许多。
    一心的狐疑,等终於见到了早已得到消息侯在道边的吐逊将军的队伍,扈尔汉顾不得尊卑礼数,火烧屁股似的老远便一跃下马,脚下蓄足了劲儿,一跃飞至吐逊将军面前,一把提著前襟将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大吼道:“一路上你搞什麽鬼!”
    吐逊将军一脸莫名,无辜的看著纳兰轩和扈尔汉,哭丧著脸说:“末将不知,还请王爷明示。”
    “放狗你的屁!别给老子在这装糊涂!”扈尔汉的火暴脾气上来硬是十头牛也拉不住,狠狠的朝一边啐了口,骂骂咧咧道,“我们一路前来,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你在这一路都弄了些什麽狗屁玩意儿,兵不见的你带的有多好,中原人那些溜须拍马文绉绉的破习惯你倒是学了个十足!既然派人前来,就好好的出来相见,装神弄鬼的干什麽?!”
    被连珠炮弹似的上来劈头盖脸一顿好骂,若刚才叫做哭丧著脸,那此刻吐逊江军脸上别说脸上的表情了,就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末将真的不止将军所说何事啊。”
    “除了他,匪寇也知道我们的行迹。”纳兰轩不疾不徐的幽幽道了句,目光飘渺的望向迪化西北方的连绵山脉。
    (11鲜币)第十四章 剿匪 下
    第十四章 剿匪 下
    顺著纳兰轩的目光向东北方向的山脉望去,即便是夏季也纹丝不动的雪线,脚下绵延而去的道路一如来时,被刻意的清理打扫过,仿佛无声的邀请。
    “既然他们如此诚心的邀约,踟蹰不前倒显得本王失了礼数。”说著就要只身进山,扈尔汉却猛地横在纳兰轩面前挡住去路。
    “王爷请三思,此去──”
    匪寇的目的很明确,让堂堂一朝王爷屈就嫁入匪窝当压榨夫人,即便在寻常人家也是奇耻大辱,更何况是一个大权在握身份地位都不知高处寻常人多少的王爷,且若只是一个噱头,那其後的目的就更让人心惊,以调侃王爷而掩人耳目的企图,没有十足的把握,扈尔汉等人不敢轻举妄动。
    可反倒是当事人的纳兰轩却一脸的轻松,仿佛深知对方底细一般,一路泰然不说,事关名誉,却依旧有恃无恐,好像是在自家後院遛弯儿,会见一个老朋友。
    “吐逊将军帅迪化驻军全部将领在山下等候,封锁上山所有要道,不准任何一个人进出,连一只苍蝇都不行,务必求个水泄不通。”
    “末将得令。”虽然不明白不过一个小小流匪,何故需要迪化及周边数城的守备而倾注全部十五万驻军包围一个小山头,可军令如山,服从是军人的天职,尤其在封地,南阳王的一句话堪比圣旨,军政两权在握,即便有一肚子的疑问,吐逊也只能领命执行。
    “扈尔汉将军协同一种精兵三十人同本王一同上山,随时候命。”
    “末将得令。”异口同声的回答回荡在空旷的官道上。
    算计得意的笑容浮现在脸上,目光yīn狠的望向远处随著山路蜿蜒而上、只有一个小小山头的山峰,自言自语道:“这麽好的大礼送上门来,本王定让你有去无回!”
    一路畅行,明明官匪敌对,却一路上连一丝一毫的阻碍都没有,仿佛门户大开恭候已久一般,即便是到了寨门,连门都是已经打开在哪儿摆好了,上上下下不见一个人,扈尔汉和一众精兵们只觉冷汗涔涔,而纳兰轩仿佛更笃定了什麽,明明深陷虎穴,却一脸的得意与狠戾。
    大殿门前,纳兰轩对众人留下一句若有似无的“第一时间制住所有人”的话後,便推门而入。
    扈尔汉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将军,而一同护送前来的三十名士兵也不愧是万里挑一的西凉精兵,大门只开了一人宽的细缝,众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的窜入殿中,还未踏入殿中,兵戈声便不绝於耳。
    大门渐渐洞开,殿内的一切也随之收於眼底,匪寇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数量,缠斗中细数之下竟不过七人,以近五倍的优势拿下匪寇,纳兰轩不知该自叹自己胜之不武,还是无奈对方对自己的低估,可是这些都不重要,此刻,唯一能停留在纳兰轩眼中的,只有隔著长长的大殿、正襟危坐於高位、一副波澜不惊掩盖在面具之下的眼眸。
    唇边噙著一抹似笑非笑,单手负於身後,泰然自若的迈著步伐,不紧不慢的穿过两边刀光剑影的争斗,迎视著那双居高临下眼眸,不见丝毫畏惧,反倒有些怜悯之意。
    “既然来都来了,又何必遮遮掩掩费这些无谓的周折呢,八王爷。”一声冷哼,没有丝毫惊慌,打入敌人内部来个里应外合,自己想得到,他封玄奕也自然,若不是华朝太过平静反倒有些不寻常,自己还对这一行没有把握,更不敢倾注所有的赌注,而唯一能够被封玄奕在此刻委以重任的,也只有在他夺位时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豫亲王封玄振了。
    长久的不做声,即便身份已然被揭穿,却没有丝毫的诧异和错愕,甚至连刹那的动容都没有,隔著长长的距离,不愿移开分毫的目光紧紧纠缠著纳兰轩的目光,平静无波,却又好像蕴含著千言万语,那样沈重,那样复杂,那样压抑和隐忍,却始终不吱一声,甚至不在意正在与西凉精兵殊死搏斗且身处劣势的自己的仆从。
    这样的注视让纳兰轩极不自在,仿佛被扒光了一副赤裸在站在人前任人打量一般,不得不说,物以类聚,这麽多兄弟中只有他们俩结为一夥还是有不争的道理的,他们的性情、行为、为人处事或许表面上大相径庭,可骨子里却是一模一样。
    “是了,在华朝,我只不过一个小小贱民,一介贱奴,怎敢牢王爷大驾亲自动手摘下面具,”笑容染上yīn霾和狠辣,凤眸依旧明亮且美丽,只是目光却冰冷慑人,“就然我这个‘徒弟’好好向‘师傅’讨教几招!”
    一跃而起,封玄振曾在军中教导纳兰轩武艺之时惊叹过其非凡的天资,明明毫无根基却一学就会,却不知在忘记一切前,身为将门虎子的纳兰轩怎可能手无缚**之力!
    一身胡人打扮的封玄振好似仍在愣神,直到人近了,才堪堪避过虎虎生威的一掌。
    借著身形轻盈的优势,纳兰轩猛的贴身上前,一套小擒拿手直戳痛处,封玄振一路闪躲退让,即便得了空子也只守不攻,可不管他是什麽理由、在封玄奕那里得到了怎样的命令,只守不攻在纳兰轩面前,无疑是自寻死路。
    没有丝毫迟疑快如闪电的动作,随著台下的兵戈声渐渐停歇,纳兰轩知道胜负已定,一抹嗜血的笑容在唇边扬起,眼底锋芒大盛,一个转身,小擒拿手的路数一转,顺著左臂一路而上的手法换成了锁喉,而封玄振却闪避不及被擒了个正著。
    “我还真得感谢封玄奕让我得来全不费工夫!”冷哼一声,扬手摘去了封玄振脸上的银色面具。
    没有躲闪,仿佛毫不在意,只是这张面孔在面对纳兰轩时,却让纳兰轩乱了分寸。
    “怎麽会是你!!”无法自控的惊呼出声,这副容颜,午夜梦回,多少次在自己眼前挥之不去,念著,也恨著,即便是化成灰纳兰轩也认得这张多疑、猜忌、心狠手辣的模样──封玄奕!
    有谁会料想到堂堂一朝天子竟会乔装混入帝国领土假扮一个无恶不作的土匪头子!
    额角猛的一跳,直觉性的回头,台下的争斗的确渐渐停息,只是却不若纳兰轩所想,几乎五倍的优势荡然无存,三十名精兵人仰马翻的尽数被擒,此刻唯有扈尔汉一人在做最後的挣扎。
    (11鲜币)第十五章 锋芒 上
    第十五章 锋芒 上
    在七人的围攻下,扈尔汉渐渐处於下风,被逼的节节败退,而分神回头一望的纳兰轩已然失了先机,再想收手拉开距离时却为时已晚。
    借力使力,封玄奕反手扣住纳兰轩的手腕,稍退半步避开锋芒从其掌中挣脱。见失去控制,纳兰轩急中生智抬腿攻其下盘。封玄奕却好似早有预料,一手用力一拉,屈膝便是一个扫堂腿呼啸而去。
    只馀单腿支撑的纳兰轩避无可避,重心不稳便要重重跌倒在地,近身战比力量,纳兰轩早已在荣亲王府中便见识过他们之间的差距,以为在劫难逃,却在失去重心的刹那被封玄奕从身後长臂一伸一把捞了回去。
    为待站稳,扬手便是一记肘击袭去,可纳兰轩的心思封玄奕仿佛早已通透,不费吹灰之力的一掌接住,借力手腕一翻,便将纳兰轩的双手皆反剪在身後。
    与此同时,与七人缠斗多时的扈尔汉终於气力不济,见纳兰轩被擒,心底一阵慌乱,一个失神,虽然堪堪避过呼啸而来的剑击,却无法躲开接踵而至的掌风,被一掌击倒在地,还不待扈尔汉回过神来,七柄长剑齐齐落於颈侧让其无法动弹。
    一切的变故不过刹那,瞬间便决出了胜负,一场出乎意料的胜负,震惊之色只是一闪而过的停留,纳兰轩仿佛丝毫不为眼前压倒性的劣势所苦,依旧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既然来了,且还是此等大鱼,自然没有让其如此安然回去的道理。
    “不知何故华武帝竟有雅兴来此,本王有失远迎,还真是怠慢了。”眉梢一挑,纳兰轩似笑非笑的“问候”身後紧紧钳制住自己的男人。
    还不等封玄奕说话,台下七人整齐划一的弃剑跪地躬身作揖:“恭迎皇后娘娘金安。”
    “皇后娘娘?!”扈尔汉的神情堪比当日城外乍闻纳兰轩就是南阳王时的神情,双目圆睁,嘴唇难以置信的张开,一脸震惊。
    最为当事人的纳兰轩此刻也竟是同扈尔汉一样的震惊错愕:“皇后娘娘?”目光在屋内四处找寻了一番,仿佛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自己一般,好笑道,“诸位大人莫不是弄错了吧,皇后娘娘是何等尊贵,不在皇宫中享福到这荒郊野岭之上做什麽,而我,是西凉的南阳王,还请诸位不要弄错了。”
    台下七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副为难养,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一边警惕著扈尔汉,一边丝毫不敢怠慢的继续跪著。
    说话间暗中较著劲儿,可禁锢在手腕上的手掌仿佛铁箍般牢固,丝毫不为之所动,背对著封玄奕的姿势让纳兰轩很不习惯,对於一个对世事都抱有怀疑的人,是绝不可能将自己的背後交付给任何人的,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其认定的敌人。纳兰轩只觉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每一个细胞都高度警惕著深厚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一个在正常不过的呼吸,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纳兰轩只觉如堕冰窖,寒风刺骨。
    “我弄丢了我的皇后……”许久,耳边传来封玄奕低沈沙哑的嗓音,看不见其神情的纳兰轩单从声音中竟听出了几分堪称哽咽的情绪,纳兰轩觉得自己疯了,竟觉得那人除了冷酷残忍之外竟还有其他的情绪,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消息可是惊天动地,”纳兰轩好笑道,“可华武帝弄丢了皇后与本王何干?若真有证据证明皇后娘娘在西凉境内,华武帝大可同吾王商议,这麽不请自来的来到本王封地,倒是让本王受宠若惊了。”
    又是短暂的沈默,再开口,竟带著难以忽视的祈求:“跟我回去吧。”
    毫不在意在众人面前失了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的颜面,仿佛在封玄奕眼中,大殿之上,只有一直背对著自己的纳兰轩一人。扈尔汉等一干西凉将领对於一向以狠辣决绝著称的华武帝竟会有如此一面惊愕不已,而跟随封玄奕一同前来的七人却不动声色,仿佛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笑话,我堂堂西凉南阳王跟你一敌国君主回去岂非天方夜谭!”回头,面对封玄奕一眼望不到底的凝眸,纳兰轩只觉可笑,唇角微扬,“莫非华武帝以为可以全身而退?还是以为只带著这麽七个人就可以出入西凉如入无人之境?倒不如华武帝随我回京,与我西凉王一见,以好让我西凉尽一尽地主之谊。”
    谈话间,台下封玄奕的七名随从悄无声息的压著同纳兰轩前来的三十馀名西凉精兵出去,静默的大殿,简陋的装饰,却身份不凡的两人对峙著。
    “跟我回去。”
    钳制双手的力道有些许的松懈,纳兰轩趁机猛的挣脱封玄奕的束缚,面对封玄奕的深情,纳兰轩的回应却是一记嗤笑,乾净俐落:“不可能。”
    不顾纳兰轩的抵触,更无视眼底激射而出的毫不遮掩的厌恶,深情几许,伸手,欲抚上那张绝世的侧脸,却被纳兰轩不留情面的一巴掌排掉。
    一记冷哼,侧身,飞身而出,直扑台下跌落在地的长剑,旋身一跃,锋芒直指封玄奕。
    可面对凌厉而来的剑势,封玄奕却毫不闪躲,反倒换上了一脸释然,仿佛直接忽视了纳兰轩手中凌厉的锋芒,而只理解为美人的投怀送抱,丝毫不为之所动,甚至微微张开双臂有些期待。
    凌厉攻势之馀,见封玄奕如此态度的纳兰轩反倒一改先前的凌厉狠辣,眉宇微歛,剑走偏锋,就在要刺入的刹那,堪堪避开了要害,一剑直穿左肩而出。
    “皇上!!”剑落声起,七名护卫焦急惊慌的一拥而入,而在门外的西凉士兵们也是一个个目瞪口呆。
    “出去!”肩骨被刺穿,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可封玄奕却丝毫不为之所动,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目光紧紧锁定著纳兰轩。
    “可是皇上──”
    “出去!”厉声驳斥,“不要让朕说第三遍。”
    虽然满腔的担忧,可皇命不可违,踟蹰却还是退了出去,而最後一个关上门的,竟是当初封玄奕唯一的疏漏──玄光。
    仿佛还是放心不下,不禁冒死相谏:“还请皇后娘娘手下留──”
    “滚!”“情”字还未出口,封玄奕怒不可遏,甚至不惜震裂了伤口。
    (11鲜币)第十六章 锋芒 下
    第十六章 锋芒 下
    “怎麽,这又是要演哪出?”唇边一抹嘲弄,几分不屑,眼底尽是冰冷,“华武帝不惜自伤身体也要演好的戏码要是在本王手里咋了,本王可吃罪不起这个责任,所以不妨先跟说说剧本,以免本王难以适应一时间无所适从坏了您的好事。”
    若有所思的想摆出一个合适的表情:“那麽您现在是需要本王惊讶呢,还是得意?”
    就著剑身穿透肩骨的姿势,纳兰轩满不在意的晃了晃剑柄,连带著剑锋在伤口处豁开一片血肉模糊,鲜血蜂拥而出,纳兰轩很是享受这触目惊心的红,封玄奕依旧面无表情,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好似此刻身上被开了一个洞的另有其人一般。
    深邃如深潭的凝眸凝视著纳兰轩的双眼不肯移开分毫,眼底满是复杂与溢於言表的追悔,浓郁的,深沈的,仿佛希望只一眼便可以传达自己所有的情感思绪一般:“我知道我们之间错过了很多,更误会了太多,跟我回去,我们重新来过,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爱你。”
    那样的眼神可堪称为深情,那样的语气可堪称为懊悔,仿佛一举一动都是如此的卑微和祈求,好像此刻的封玄奕不再是什麽高高在上的一朝天子,而只是一个诚心恳求爱人回来的寻常子弟,那样的无奈,那样的痴情,那样的不知所措。
    可纳兰轩知道,好像就是好像,永远不可能是事实,同样的戏码自己见得太多了,也见的麻木了,情深几许,真爱几何,若说当初的凝轩可以一再被这换汤不换药的假象欺骗,那只是以为内他本质的单纯和天职,以及那无法否认的愚蠢,相信这世间竟存在爱情的愚蠢,可今时不同往日,即便本就是同一人,可纳兰轩就是纳兰轩,若说他封玄奕冷血无情,那纳兰轩只能轻笑一句“承让了”,想让他陷入自己一早最先开始设定的戏码里,而且还是故技重施用如此老套的招数,纳兰轩不知该欣慰自己技高一筹,还是愤怒封玄奕的狗眼看人低了。若说当初天真无知的凝轩还有什麽留下,那便只有丧子的切肤之痛了,而当纳兰轩再次掌管这具身体、主导它的思想,承接的,还有绝不容任何人亵渎的尊严和骄傲。
    “本王不是听错了吧,”猛的拔出了剑,扬起鲜血数尺,狂放的笑声在空荡荡的殿内回荡,几分冰冷,几分怨毒,几分颠狂,“爱?这等低劣的词汇怎麽会从尊驾口中说出,岂不是污了您的嘴麽!‘爱’这个字眼,对於您这麽一位残杀手足的冷酷无情之人来说,可高攀不起,而本王,更不会拥有这些个无聊的东西。”
    纳兰轩的反感并没有让封玄奕有丝毫的挫败,静静的将纳兰轩的一举一动收於眼底,伴随著耳边的狂放却尖锐的笑声,难以压抑的怜惜从眼底缓缓流露而出,紧紧追随著纳兰轩的身影,左肩鲜血狂奔,因突然撤剑而重心不稳的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却满不在乎。
    “收起你那些装腔作势的模样,这里又没旁人,做这样子又给谁看!”纳兰轩不屑的冷嗤道。
    “我知道你不信,所以给我时间,你会相信的,我们──”不愠不火,低沈磁性的声音仿佛夜莺的蛊惑,令人难以自拔。
    “看来几次的交锋让你大获全胜竟让你如此信心膨胀目中无人,”凤眸微挑,垂眼看著染红了大半长剑的鲜血,格外愉悦,“你以为只要给你时间你就有万全的把握让我再次陷於你的鼓掌之中任你愚弄!你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所以高看了自己还是小看了我!”
    “你以为我会那麽容易就让你一剑死於我的剑下?你以为你堪堪承受了这一剑就像装模作样的抹去曾经的一切引我就范?别把自己想的太高,也别把世间一切想的太简单!我不会让你这麽容易的死,更不会让你死在我的剑下脏了我的剑!好戏还长著呢,不用文火慢慢炖煮,又怎麽能品味其中的滋味呢。所以我不杀你,不急著杀你,有时间不如好好体味人生在世的个中滋味吧。”
    刹那声色俱厉却随即突然莞尔一笑:“啊呀,不过真是可惜啊,时间我是可以给你,只可惜无法尽如你意,一如‘回去’当然可以,只可惜回的不是华朝,而是西凉。”
    见封玄奕眉头微敛,纳兰轩心情大好:“莫不是你这华武帝当久了,以为这天下全只是你一人说的算吧?你暗度陈仓有备而来欲攻其不备,又怎知我毫无准备?当年在荣亲王府上承蒙不弃,不曾薄待,如今我又怎敢不投桃报李送上一份‘厚礼’来聊表心意?”
    话音刚落,玄光顾不上敲门便直冲而入:“主子,门外发现大批西凉兵在搜山,恐怕很快就会发现我等的行踪。”
    闻言,纳兰轩不著痕迹的一皱眉,心里暗啐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馀的蠢才,在这个节骨眼上上山,只能激怒封玄奕让其狗急跳墙,且封锁线因其擅自做主而出现漏洞,一旦战略不再完美,就有可能被封玄奕钻了空子。纳兰轩气不打一处来,却也只能不动声色的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你就这般急不可耐的要将我置於死地?”低声询问,可封玄奕真正想问的却不尽如此。
    “要是这麽容易就能将你置於死地,那我可实在是殊荣。”
    只见封玄奕毫无预兆的猛的飞身而来,黑影压近,纳兰轩连退两步以挣得回防时间,却只觉颈间蓦然一痛,脚下一个踉跄,神识开始混沌,黑幕袭来,只在最後听见封玄奕说了声“走”。
    无声的低笑,你以为西凉是任你来去的地方麽!你以为我布下的天罗地网能放任你去留麽!本以为这次潜入西凉的定是八王爷,却不料你竟自投罗网,虽然踏出所料,但既然你如此“真诚”亲自前来,这为你准备礼物也不算枉费,省的千里迢迢快马加鞭的送往帝都,趁著近,这新鲜出炉的前线消息还能让你听一个热乎劲儿!
    “主子,那这些人……”
    “他知道了朕的身份,把他带上,”一把将软到的纳兰轩抱起,一边示意带上扈尔汉,“其他人既然早就晕了,那就丢在这儿也无妨。”
    (11鲜币)第十七章 被困 上
    第十七章 被困 上
    纳兰轩是被颠醒的,整个人好像漂浮在空中般没有支点,右侧颈项钻心的疼,不知道到底是谁出的手竟然这麽狠,动了动脖子,还好并没有伤了筋骨。
    “醒了?”怀里的人的动作让封玄奕顿时停了脚步,连带著环绕在侧的七人也急忙停下了步伐,一脸关切的缓缓睁开双眼的纳兰轩。
    上山时才刚过正午,而此刻天色已经渐暗,纳兰轩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处,更不清楚因吐逊自作主张上山搜索的包围圈是否起到了作用,只是眼下被这麽多双目光如此焦虑、担忧却又欣喜的看著,让纳兰轩很不许习惯,尤其是还在封玄奕的怀里,这更让纳兰轩反感到了极点,挣扎著就要推开。
    推拒的动作让封玄奕的目光暗了暗,一闪而过的挫败,但随即又振作了精神,只可惜不再是七人熟悉的内敛肃杀,手上暗自用劲儿,紧了紧怀抱,好似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别扭的强调自己的权利:“天色不早了,是不是饿了?”
    若说重逢时封玄奕的惺惺作态纳兰轩可以理解为炫耀和嘲弄,那麽此刻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温柔不禁让纳兰轩怀疑他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
    “放我下来。”面无表情甚至连正眼也不愿多瞧一眼,对於这个男人,纳兰轩无话可说。
    而封玄奕却像个木头,置若罔闻一动不动就这麽僵持著,围著的众人识相的散开,各自在山林间找些柴火准备食宿。
    “我、说、放、开。”一字一顿,抬头迎上封玄奕幽深的、仿佛蕴含著千言万语的凝眸,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自己不过棋差一招防备不及让一个下人从背後偷袭得手,可又不是缺胳膊断腿的,让一个自己恨不得抽经扒皮的人抱著,还不如扇自己两个光来的痛快。
    就在纳兰轩准备再次反抗时,封玄奕收了手、让了步,不舍的将人放了下来。
    虽是盛夏,可这西凉地处内陆昼夜温差极大,尤其还是在这深山里,正午这里是夏日当头,夜晚却堪比初冬微寒,方才在封玄奕的怀里不觉得冷,如今离了这现成的暖炉,脚一落地纳兰轩便不禁一个激灵顿时分外清醒。
    正欲走开,才後知後觉的发现身上那本不属於自己的衣衫,染上了自己的温度,却依旧留有那人的气息。
    毫不迟疑的一把将身上的外衣扯了下来,反手丢给一言不发静默的站在身边的男人,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封玄奕下意识接住了揉作一团丢回来的外衣,怔忡的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无声的站著,目光跟随著纳兰轩渐渐远去的背影,启唇,却怎麽也说不出口,低垂了眼眸,遮掩了其中太多太多决堤的情愫。
    四下转悠了一圈,纳兰轩知道自己还在迪化东北的山林里,没有急著逃跑,因为自己此刻没有绝对的把握,虽然可以自由活动,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七名随从的监视之下,一旦有所异动,他们便会拼死阻止,且既然确定了还在山林中,纳兰轩也就不急著逃离,虽然偏离了轨道,却依旧在自己的势力控制之下,只要坐等他们走投无路便好。
    “王爷,”一边拾著柴火,一边向纳兰轩这边缓缓移动而来的扈尔汉压低声音道,“王爷身体如何?”
    “已无大碍。”只是脖子还隐隐作痛。
    “我们离开山寨已经四个时辰了,不过王爷智谋过人命吐逊将军封山,所以他们也只是在这山林小道间兜圈子罢了,末将认为,吐逊将军应该已经发现了在山寨中被打晕的弟兄们知道发生了变故,发现我们是迟早的事儿。”
    将自己所有的情报据实以告,却不料只换来纳兰轩似笑非笑的一记冷哼。纳兰轩心里那是一个气愤,若不是吐逊自作聪明擅自妄为,又何以会到如今这部田地!
    “除去华武帝,一共还有七人,那人伸手了得,尤其是一手的快剑,”说著,不著痕迹的向玄光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而那人身形快如闪电轻功了得──”
    扈尔汉後面的话纳兰轩没心思去听,在宫中、朝堂之上,封玄奕身边的确没有这样的武将辅佐,却并不代表他的身边不会有这样一群专门藏在暗处的人加以护卫,当看到玄光时,纳兰轩已猜出了七分,恐怕这便是当时一夜之间并无皇名却血洗孟国公满门之人、哪怕是出门游历近月馀的小外甥,都在一夜之间再无踪迹的暗部:玄枢、玄璇、玄玑、玄权、玄衡、玄阳、玄光。
    对於这些人,若是一对一,纳兰轩自有绝对的自信能克敌制胜,可若是以一敌七,实在是以卵击石,即便是险胜,也是伤痕累累,对於其後的封玄奕,便构不成丝毫的威胁,已没有分毫的胜算,这种不用开始就能预测到赔本的买卖,纳兰轩自不会去做。
    “然後呢,你想说的不止这些吧,”一声轻笑,却冷冰冰的,“有什麽话就一并问了吧,藏著掖著憋得也怪难受的。”
    踟蹰再三,还是犹犹豫豫的开了口:“王爷……您真的是……是……”
    “是华武帝的玉皇后?”既然他说不出来,那自己就替他补全了,纳兰轩一声轻哼,挑眉,不承认也不否认,“那你以为呢?堂堂一朝皇后会这麽消无声息的消失在皇宫且没有丝毫的风吹草动,然後再跑到敌国来当王爷?”
    “末将也知道不可能,可是──”扈尔汉不知该如何开口,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焦躁的抓了抓头,“王爷方才昏迷有所不知,一路上都是华武帝抱著王爷的,且从不假手他人,黄昏时分山里天气转凉,更是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王爷披上,而且吐逊将军追的急,他们原本马不停蹄在赶路,可却因为王爷醒了担心王爷饿著而停下脚步……”
    还有更多的细枝末节扈尔汉不知该怎麽描述,比如华武帝那对谁都是淡漠冰冷的目光却每在看到南阳王时顿时冰雪消融,比如一系列的小动作,皱眉,拂发,以及小心翼翼的为南阳王摘掉一片落叶的动作,一举一动都是那麽示弱珍宝,即便是做戏,也无法做到如此周到全面。
    若说乍听之时还觉得荒谬,一路而来,竟无法克制的有几分相信了。
    (11鲜币)第十八章 被困 下
    第十八章 被困 下
    却不料听闻之後的纳兰轩却是一脸不屑,回以以及冷哼,冰冷道:“然後呢?”
    扈尔汉打从出生至今从未见过比南阳王更美的人,无论男女,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就认定这样的人儿是温婉的,需要人呵护的,即便他的拥有压倒性的能力,这样的念头却从没有一刻离开过,下意识的想要庇护,下意识的想要让他远离喧嚣,而此刻,同样的面容,依旧美丽,却异样冰冷,宛若地狱修罗,残忍嗜血,扈尔汉忍不住一个哆嗦。
    “所以你就有几分相信他的话了,亦或者说深信不疑。”
    这话停在纳兰轩耳里,只觉得格外刺耳和不齿,封玄奕的手段自己不止一次的见识过了,换汤不换药的戏码,纳兰轩不禁叹息,千里迢迢到敌国来上演这样的戏码,不会是空虚无聊了吧。
    “末将不敢。”扈尔汉诚惶诚恐,虽然依旧是寻常语气,连面色都不改分毫,可扈尔汉本能的知道,这个猜测、这个话题让南阳王格外愤怒。
    随手将半天才捡了一块的柴火丢在地上,支起了身,凉凉道:“既然都一路同行了,何必还躲躲藏藏。”
    身後不远处的大树後,玄光缓缓走出,依旧是那万年不变的棺材脸。
    “这位大人有何指教不妨直说。”转过身,一脸平和的迎上玄光的目光,而自以为伸手不凡的扈尔汉却始终没有察觉到在这麽近的距离竟被人监视了这麽久,一时间觉得後背直冒凉气。
    玄光没有说话,只是瞥了已然维持著蹲在地上捡柴火的动作的扈尔汉,便拉拢著脑袋一副恭顺的模样。
    “你先下去吧。”纳兰轩会意的说道。
    而扈尔汉却一副难以置信的看著纳兰轩,不料他竟会在这种时候把自己支开而独自面对未知的危险:“可是──”话到嘴边却也不敢违拗纳兰轩的意思,尤其是被这样冰冷无波的目光盯著,“末将告退。”
    见扈尔汉走远,纳兰轩方又开口:“玄光大人有何指教,但说无妨,在下定洗耳恭听。”
    话毕,玄光却“噗通”一声跪地,只著一身单衣的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出奇的响。
    纳兰轩见状只是挑了挑眉,没有制止也并不发问,只是这麽看著,静候下文。
    “请公子体谅主子,随主子回宫吧。”玄光自小跟随封玄奕,作为“影子”,一直护卫主子的安全,身为奴才,本不该置喙主子之间的事,很多话更不该由他一个奴才的嘴里说出来,可是,当再见到这个主子日思夜想的男人时,他知道,有些话,即便是僭越,若是自己不说,恐怕主子此行终究会无功而返。
    “这位大人怕是认错了人吧,本王与你们素未谋面,更不是那个‘集万千宠爱於一身’的玉皇後,何来回宫一说?至於这体谅,更是谈不上了。倒是诸位千里迢迢来我西凉,本王该好好尽尽地主之谊,请诸位到我南阳王府一聚才是。”纳兰轩说的一脸真诚。
    “公子离开多日,殊不知这些日子宫里的变故,主子因为公子的离去仿佛变了个人一样,或者说打从遇到公子的时候,主子已经变了,单从主子为了公子毫不迟疑毅然决然放下朝政,不远万里前来西凉,且乍听之时我们并无绝对把握证实南阳王就是公子,而主子已不远再等,奋不顾身就要赶来,难道公子不能体会其中的缘由麽?”
    棺材脸上染上焦急的神色,纳兰轩都不禁要为其入戏而鼓掌:“你认为本王需要从中体会到什麽?”
    视线从玄光身上移开,看向站在玄光身後的那个男人:“恕本王愚笨,无法体察上意,不知华武帝需要本王体会什麽?”
    玄光识相的退下,无声一叹,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公子也听不进去了,亦或者说,公子已然听不见任何话了。
    “不要同我置气了,我知道现在说什麽你都不会相信,”将纳兰轩一把拥入怀中,轻轻抚摸著柔顺的长发,仿佛回到了纳兰轩初入王府的那段岁月,毫无芥蒂的,全心全意的,甜蜜幸福的,“我说过,跟我回宫,这一次,我会好好待你……好好待你……”
    低沈暗哑的嗓音,如诱人堕落的魔咒,而这样的祈求,怕是再难从他封玄奕口中说出。
    刚想报以冷笑,封玄奕又径自自说自话道:“如果可以,我多想回到当初你初入王府的那段时光,那时你竟误以为我只是府里一个普通侍卫,对我呼来喝去的,就为著给你带点儿点心都能给你高兴成那样──”
    说著,竟不由轻笑起来,目光悠远,回忆起了昔日种种,那样怀念且悲凉的神色,竟会出现在他封玄奕的脸上,一个自大少时便以风流著称却冷血无情的一朝天子,竟会露出如此感性的神色,深爱的,眷恋的,却无奈的。
    没有急著挣脱封玄奕的怀抱,唇角微挑,凤眸中尽是冰冷:“那皇上可知,那段时光,也正是我最愚不可及、不堪回首的曾经!”
    满意的感觉到拥著自己的双臂瞬间僵硬,难以言喻心底莫名涌现出的是怎样一种扭曲的快意。
    “我知道,很多事让你恨极了我,可是我也有我的苦衷,就像你也有你的目的,我不问你缘由,也请你原谅我的错误,让我们抛开这些名利的束缚,再给我一次机会,也再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好不好?”
    封玄奕说的真诚,可纳兰轩听著却差点笑出了声,尤其是那句“名利的束缚”,从他这个君至上的一朝君主嘴里说出来,何其滑稽!
    伸手摸了摸封玄奕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竭尽全力克制自己就要笑抽的面部肌肉,尽量显得真诚些、谦逊些、莫名些:“好端端的没发烧啊。”
    封玄奕一反常态说了这麽多掏心窝子的话,纳兰轩却万变不离其宗的一个态度,漠然,不信。
    而正在此时,玄光像丢了魂儿似的一脸仿佛天塌了似的表情跑了过来,哪里还顾得上什麽避嫌:“启禀主子,碧潼关失守了!”
    看著怀里人儿得意一笑,封玄奕便明白了七八分:“什麽时候的事儿,谁带的兵?”
    支支吾吾的看著封玄奕半天,玄光才说道:“也就几个时辰前,军中有人说,西凉将领是仪亲王。”
    (11鲜币)第十九章 龟裂的记忆 上
    第十九章 龟裂的岁月 上
    眼角一跳,封玄奕便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知道了。”
    手一挥命玄光退下,转过身,再次面对纳兰轩,顿时与方才那个柔情款款情深几许的人判若两人,又回到了昔日朝堂上、後宫中那个高深莫测的帝王:“离开皇宫後你一直更他在一起?”
    “我的事儿不牢你费心。”纳兰轩笑的挑衅,“不过这出戏不知圣上意下如何,兄弟相争、手足相残,不正是你们皇族最为擅长的戏码麽?只要给他一点儿权力,他便会充分的利用,你瞧,你家後院已经著火了,不知我这份大礼送的是否还合你的心意?”
    “我在问你,是不是那日你离开皇宫後一直和他在一起,甚至连跳下宫墙也只是你们联合演的一出戏!”眼角隐约泛著红光,双手紧紧扎著纳兰轩的双臂仿佛要将其捏碎一般。
    “我已说过,我的事儿,不牢你费心!”使出全力甩掉封玄奕的束缚,转身欲走,却再次被拉回封玄奕的怀中。
    “只要你想要的,别说就这几座城池了,就算是这天下,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说,我就给!”死死盯著那双魂牵梦萦的凤眸,想要从中到会昔日的影子,却奈何满是冰冷,“告诉我,我毫无防备的来找你,而你却处心积虑的想要置我於死地,是不是?!”
    纳兰轩从未觉得封玄奕能像此刻这般如此了解自己,简直是心意相通了,笑的温柔,眉眼含情,唇瓣轻启,一字一顿:“当、然!”
    一闪而过的怔愣,封玄奕随即大笑,丝毫不顾虑如此狂肆的举动会不会引来正在搜山的西凉军队。
    “好!很好!那麽朕也不需要顾念太多了!”
    手起刀落,纳兰轩还来不及反应,黑幕便再次袭来。
    “主子,那接下来该如何处理?”一直不敢吱声的玄光这才问道。
    “既然他想要,不过就是一个碧潼关,给他就是。”封玄奕说道的随意,可玄光却心里一惊。
    “碧潼关是我朝戍守西北的要塞,一旦失守,西凉军队进犯我朝便如出入无人之境,且一路向东可直取帝都,请主子三思!”
    “朕意已决。”封玄奕一句话,将玄光等在後面用来劝说的千言万语尽数堵了回去,“朕说过,只要他想要,就算是江山,亦可双手奉上,不过一个碧潼关,朕还给得起。”
    “可是主子──”
    “不必多说,派人先回帝都传朕旨意,命豫亲王即刻前往碧潼关与西凉商议割地一事。”
    在封玄奕眼中他人的生死从来都是微不足道的,战争对於他来说,也不过是个争强好胜的地方,胜败的代价向来不在考虑范围内,只是天生的王者资质让他根本不习惯、更不认识“输”这个字而已,一如此刻,战败割地,亦或者更准确的说,毫不反抗就拱手让人的割地对於一个国家、对於饱受战乱之苦却瞬间易主的百姓来说,是怎样的灭顶之灾,他封玄奕根本毫不在意,而此刻,唯一能让他大动肝火、处心积虑的,只有怀里这个失而复得的男人。
    光yīn的钟摆飞速,时光如水,却在有时不得不回头,一个月前的华朝帝都,皇宫中。
    猛的坐起身,重重帐幔下只能依稀看得见烛火,头疼的厉害,仿佛针扎一般,而身边睡著的,却不是想要的那个人,封玄奕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不是揽月宫,想了想,不禁暗自好笑,此刻他已是皇后娘娘,自己已实现了对他的诺言,许了他至高无上的地位,此刻他怕是该在凤仪宫休息吧。
    “莫言。”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一撩床幔起了身,昨晚的确召幸了韩贵侍,可无论召幸的是谁,每当第二日晨起看到身边的人的时候,心里总是莫名的一震烦躁,或者以前不曾如此,只是不知何时起,总会下意识的叹一句“不是他”。
    “奴才在。”莫言麻利的绕过屏风进了内室,即便在人前如何高人一等令人敬畏三分,可在封玄奕面前还是恪守本分拘谨的很,可不知为何,总觉的今日有些不对劲儿,说不清,仿佛有一种低沈压抑的气息萦绕在四周,莫言与其说是敬畏拘谨,倒不如说是谨慎惧怕。
    封玄奕不著痕迹的皱了皱眉,却也没多说什麽:“什麽时辰了?”
    “寅时二刻,奴才正想来请主子更衣。”弓著腰,低著头,天颜是无上尊荣,直视便是最大的亵渎。
    暗自一叹,还好没有误了时辰耽误早朝,可不知怎的,封玄奕总是心神不宁的,最近为著纳兰轩的事情花了不少心思,更是百般忍让,可那人却不识好歹,昨日夜里就多喝了几杯,本以为会误了时辰,却怎麽也睡不踏实。
    想到那个人,明明知道只会跟自己作对,尽会给自己添堵,却总是想著,想看看,但封玄奕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总是这麽纵,若真是恃宠而骄骄纵惯了,往後就不好收拾了。
    可以强行控制得了自己的脚部,却无法克制下意识脱口而出的问话:“皇后那边如何了,身子还不好麽?太医有没有好好搭理?下了朝给当值的太医传来,朕要好好问问他这当的是什麽值!”
    给封玄奕更衣的动作猛的一僵,奴才没有允许不可直视天颜,可莫言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一副好似见了鬼丢了魂儿似的惊恐的神情看著封玄奕,连嘴都忘了合。
    封玄奕不悦的皱了皱眉,自己把衣襟拢好:“还愣著干什麽?”
    若不是韩瑞风和纳兰轩自打王府中便交情甚好,封玄奕也不会翻他韩瑞风的牌子,可即便如此自己依旧偏向他纳兰轩的心意,那人就是看不懂,还总是找茬,想想就可气。
    “皇上……您──”莫言欲言又止。
    “有话就快说!”本就起床气颇大的封玄奕已经算是十分耐著性子对其“好言相劝”了。
    “昨夜的事……皇上不记得了?”犹豫了半天,莫言还是开了口,有些事不是自己不说,它就不存在的,纸终究包不住火。
    “昨晚?”封玄奕闹不明白,不就召幸了韩贵侍,怎麽弄的跟失忆似的,不知是自己有问题,还是莫言大清早的添堵。作家的话:突然很想说其实渣攻也有渣的理由(顶锅盖ing),虽然依旧前凑,不知苦情过後亲爱的们会否饶恕,表示偶只想说一声“哎……”继续揭露埋下的一些伏笔和为什麽渣攻如此之渣的态度转变……
    (11鲜币)第二十章 龟裂的岁月 中
    第二十章 龟裂的岁月 中
    正欲出言训斥,眼前却突然闪过许多破碎的影像,莫名其妙的,惊醒动魄的,好似亲身经历一般的熟悉,却又是闻所未闻的惊骇陌生。
    昨日夜里本该宿在永和宫,宿在韩贵侍那,用了晚膳,喝了酒,就了寝,刻意不去想那个人,可是……
    是谁漏夜前来?
    又是为何而来?
    匆匆而去,为何如此焦躁惊慌?
    月夜下,那抹立於宫墙之上仿佛隔著天与地般的距离看著自己的那抹月白身姿,是谁?
    逆著光,虽然憔悴却依旧令天地失色的绝色容颜,是谁?
    昏暗中,一次次或愤慨或平静却包隐约包含著颤音的质问著自己的人,是谁?
    微风下,再不愿回眸一眼,那纵身一跃如此决绝的人,又是谁?!
    一连串的疑问,每一个都在心中留下大片大片的空洞,答案脱口而出,可封玄奕却憋著劲儿,倔强的坚持著,仿佛只要自己不宣诸於口,一切就都没有发生,一切也都会恢复原来的样子,可是……
    “主子!主子!!您这是要上哪儿去?!主子,您还未梳洗更衣完毕呢!主子!!”任莫言如何在身後叫嚷,却唤不回一个箭步便飞速冲出殿外的明黄身影。
    其实不用问莫言心里也明白,此时此刻,主子如此突如其来的反应,除了那儿还能去哪儿,可也正因太过深知明白,才不得不咋舌,曾经如此注重威严的人,如今竟一副全然不顾蓬头垢面衣冠不整的冲了出去,好似著了魔,又好似失了魂儿,那样的惧怕,又是那样的希冀。
    或许自己是真的活的太久了,看了太多不该看的,知道了太多不能知道的,所以此刻本能的推测才会让自己如此心惊胆战,却也无法辩驳。
    行动先於思考,封玄奕只觉脑海里顿时空白一片,什麽都听不到、感觉不到、也看不到,除了那人的种种,淡淡的微笑,气愤调教的模样,娇嗔的表情,绝望的眼眸,以及最终暗淡的目光,凄凉一笑,仿佛著了魔似的直奔凤仪宫而去,用了十大十的内里却浑然不知,一次次的压下心底即将决堤的浪潮,偏执的坚信只是自己多心了,要自己眼见为实,安慰自己只是个误会,一个天大的玩笑,一个……
    凤仪宫,还是往日的样子,金碧辉煌。
    悬著的一颗心仿佛在汪洋中看到了一个海岛,终於踏实了些,宫门前,封玄奕不禁好笑,自己这是怎麽了,这是才反应过来成何体统,告诉自己应该迅速回宫,可双手却不受控制的推开了殿门,不知是为了求证,让自己放心,还是讥讽自己的愚昧,死不改悔。
    宫门缓缓打开,却无人应门。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想著定要好好责骂这些宫人的疏漏,双脚无意识的移动,将封玄奕带到凤仪宫的正殿寝宫。
    一路无人,才看到了个盼头的心再次悬了起来,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日的凤仪宫太过安静,仿佛……仿佛一座死城。
    暗骂一声自己是瞎想,大家只是时辰尚早,都还未起身。
    不去深究这个理由何其牵强,不去窥探其中的漏洞百出,封玄奕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是怎样一副骇人神情,知道推开那扇殿门,一切的安慰都变成了自欺欺人,一切的说服都变得惨然失色,最後的坚持,没了,唯一的支撑,也跟著断了。
    “你在这做什麽?你主子呢?”
    偌大的寝殿,没有焚香,却有一股味道,熟悉的味道,是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清幽的,所有的小隔门都是大开的,屏风陪移到了角落,所以即便只是站在门口也能一眼望遍殿内一切,所以可以看得见殿内空无一人,除了颓然跪坐在殿中,一脸茫然木讷的小德子。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静默,封玄奕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以及当话脱口而出时,那无法自已的颤抖。
    “难道皇上不知道麽?”许久,才应了,却没有回头,连正眼也不看,更别说行礼问安、尊卑有别了,“皇上不知亲眼所见麽,还需要来问奴才麽。”
    “朕在问你话,你的主子呢!”哪里还顾得上什麽虚礼的问安,甚至没有追求小德子言辞间的不屑和冲撞,只是因为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得不到纳兰轩的行踪而焦虑,而害怕,仿佛没多耽误一分钟,自己的坚持都会被剖的血肉模糊,自己此刻的存在都会变得何其可笑滑稽。
    “死了。”挺直了身板,恭恭敬敬的跪地,弯腰作揖,额头可在明镜似的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放肆!!堂堂一国皇后,岂容尔等污蔑造谣!!”小德子话音未落,封玄奕好似一只被触了逆鳞龙,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慌,咆哮出声。深埋在心底的那个绝对禁止触碰的地方被点亮,好似被激光灯直接照射上一般,连颓然躲避的馀地都没有,无法遁形,只能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众人面前,心跳猛地一顿,呼吸也跟著凝滞。
    “昨夜,主子从宫墙上一跃而下,难道不是皇上心眼所见?难道不是皇上视若无睹?难道不是皇上面无表情的掉头就走?”直起了身,没有一声高过一声盛气凌人的质问,也没有丝毫颓然的惧怕,仿佛只是一个道听途说的旁观者,平静的、不卑不亢的陈述著,“皇上,玉皇后已死,纳兰轩已死!!”
    有什麽在眼前炸开,有什麽在心中决堤,一颗悬著的心终於有了归处,却不是自己所期盼的去处。
    他不管什麽玉皇后,他更不要什麽玉皇后,皇后,不过一个代名词,谁都可以做,谁都能做,不过一纸诏书,不过白纸黑子,他要的,是那个叫纳兰轩的人,无论他是否欺骗过自己,他要的,是那个名叫纳兰轩的人,活生生的人!!
    为什麽这个道理,现在才明白。若无法参透,那就让自己这辈子都不要触碰,可是,为什麽要在这个时候,让他看到了深埋在心底龟裂开来的缺口,更为什麽要让他读懂缺口中露出的那份残忍!
    是谁,那样悲愤,告诉自己:“君王……我算是领教了……自今日起,定生生世世铭记在心!”
    为什麽要铭记在心,要将什麽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