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

作品:《衣冠禽兽(暂定名)

    陈串串
    等到第八天,陈串串知道自己的感觉没错。
    ——“请回去等通知,我们会在一个礼拜之内把结果告诉大家。”
    学校里人多嘴杂,事情不确定之前她不想让同学知道自己这次应聘的事儿;家里人,那更是不能说,以她老妈那种查根究底的性格,肯定得让她解释这机会怎么来的。所以,陈串串只给招聘单位留了自己的手机,这几天倒是有几个电话,全都是跟面试结果不沾边的,而她知道,这种事情,没消息就是坏消息。
    还是去学校继续备战考博吧,在家守着电话等通知太受罪了。
    “这周五晚上你空出来。”凌云从房里走出来,对正要出门的女儿交待。
    “干嘛?”
    “跟我们一块儿去吃顿饭。”
    这么隆重?上高中之后,老俩口的活动她一向少参加。“什么事儿啊?”
    “相亲。”
    陈串串猛回头,搞笑的吧!
    “没开玩笑,你放家里的简历,你爸拿了一份——”
    那是她n早之前随便做的,根本就乱七八糟,她自己都不知塞哪儿了,居然能被她老爸翻出来,这拿出去不是丢人吗?
    “你也知道丢人?”凌云斜她一眼:“不过也不要紧,反正是你爸的老同学,也就是那么一提。哼,人倒没看上你的学历文凭啥的,相中你这个人了,说儿子从国外回来,想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妈!”
    “饭你必须去吃,你爸求人一次不容易。至于那男孩儿,你自己拿主意,我们不插手。”
    陈串串直挠头。她有相亲恐惧症,那男的哪怕长成个天仙样儿,“相亲对象”四个大字往头上一戴,一边儿凉快去。
    “我是说了让你自己拿主意,但你要是出幺蛾子给你爸给我丢脸,那不行。”自从上次那人来了家里之后,凌云就觉察出女儿年纪一把了开始进入叛逆期,没想到自己老了老了还要来管教孩子。
    “……晚上几点?”陈串串苦着脸:“我先说好,爸公司的那种工作我不喜欢。至于相亲,我去可以,到时候您得帮我回了。”
    “六点,不管你那天什么安排,五点到家,咱们一块儿过去。”
    凌云根本不理女儿话里的重点,冷眼看她出了门,心里还是忍不住叹气——
    就说了女生外相。
    串串原本性子还算乖巧,甭管心里怎么想,在他们面前,嘴上至少都是应付得好好的;可这次要她吃个饭,你看看,还没怎么着呢,拒绝得那叫一个干脆,要不是心里有人了能这么着?
    那小子那天敢理直气壮地打电话来交待她,不是在这丫头那儿讨了便宜才是怪事儿!
    帮忙串串找工作,难怪这丫头前两天神秘兮兮地准备东西,问她也支支吾吾的。她当时就觉着不对劲,只当是她怕求职失败不好意思说,也就没太在意。
    只是那小子是不是真像电话里听着的开始知道疼人了,不好说。看看吧,那天电话里又把他撅了一把,看看这小子还有什么后手。
    这头陈串串出门坐上车没多久手机就在包里振动起来,摸出来一看,张衡。
    ——“嘴周围全红了,小心上火。”
    当时他的气息扫到她的嘴角,比之前吃的辣椒还来劲,烧得她火辣辣地疼。
    把电话接起来:“喂?”
    “你不说了要去谢谢人家吗,周五晚上吧。”
    陈串串脑子里脸颊上燃烧的火焰“哧”一声被浇灭。他是不是已经知道结果了?虽然自己心里有数,可要她直接了解真实情况,特别是从他嘴里知道,陈串串觉得接受不了:“……你跟人约了?”
    “还没,总得从你这边儿得了准信儿我才能跟人约。”
    “我不行,周五晚上……有事儿。”心虚什么啊她,心虚了她容易语无伦次:“要跟家里人出去吃饭。”
    “那行,改天再说。”张衡利索挂了电话。
    陈串串在这边握着手机回不了神。她的面试结果呢,张衡为什么一字不提?他不可能不知道的,既然他能托人帮忙,一定也会第一时间打听消息。
    那他还不说,可见她想得没错,她果然被刷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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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衡
    老林这人就是面,被人掐着脖子玩儿还不敢大声儿,那人级别是高一点儿,可又不是分管他们这片儿的,有必要怕成那样儿吗?
    看着同事受欺负,张衡心里气不过,走上前去:“董副,那项目该交给你们的资料我们真都交了,这也不是我们私人的东西,老林他不敢掖着藏着。”
    “那可没准,”那人斜他一眼:“我知道这项目你们跟很久了,现在这样心里不甘愿,可这是上面的意思,咱不能闹私人恩怨是不是?”
    谁在闹私人恩怨谁心里清楚。张衡也斜一眼过去,中午他就听王超说了,这家伙早上中高层会议上被他老头儿批了寻思着找人晦气,他当时还笑不可能,横不能抢了人的东西不说还要把人□一把吧。
    可就是有人那么无耻。
    偏偏老林这老好人还在那儿陪小心:“不然我们回头再翻翻?”
    “回头再翻翻?我那儿一大摊子人加班加点儿等着呢,就陪着你一个人玩儿?都这么着还怎么做工作,啊?!”
    “不是,董副,你看这件事——”
    “不是我说你,老林,”那人根本不听,“你岁数也不小了,下面的人都看着呢,你做错了不要紧,还怎么带年轻人?”
    嘿,这人也知道老林年纪不小了?老林要结婚早点儿,儿子年纪比这董副小不了多少。真当自己年轻有为身居高位是吧?人模人样地当谁不知道他靠什么爬上来的?吵吵一下午了也没说出个五四三来,眼看要下班了,非在这儿摆官威,来来往往人越多他越能折腾,这样好看是怎么着?
    张衡上去拉老林:“你就别解释了,不行叫上头来查,咱们一是一二是二,干净利落。”
    听了这话老林倒还好,董副不乐意了:“哎,张衡,我说有你什么事儿啊?我们这儿谈工作呢你跑过来吆五喝六的算怎么回事儿?”
    “董副,我们这儿的项目挺赶,您刚也说了,老林他是带头人,他不在位子上我们工作不好开展。”打官腔谁不会,这家伙最好立马离开,对着他他心情不好。
    “我这儿找他谈话就是为了开展工作!”那人火了:“我知道你心里比老林来气,之前那项目你是大拿。今儿这事儿里有你的份儿没有,恐怕难说吧?我不说你就是好的了,在这儿上蹿下跳什么,身后有人撑腰说话大声是吧?”
    说什么呢!他可不是老林,这人最好别跟他犯横:“董副,咱就事论事行不行?”
    “就事论事?行,那我倒要说说,哪回我来这儿你张衡正眼看过我?职场伦理你懂不懂?甭管你后头有什么人,上下级该怎么处是个基本道理,别说没人教你由着你胡来!”
    “您要是来指导工作我们当然欢迎,大家时间都挺宝贵的,谁也浪费不起。”
    “你!”
    “张衡!”王超听了风声,知道这儿炸了锅,紧赶着过来了,“领导说你两句你听着就完了。董副,不好意思,你和老林再沟通下,我找张衡有点事儿。”说完了不由分说地抓起张衡的包儿塞到他手里,把人拉走。
    到了外面离得远了王超这才说:“你怎么回事儿?这一阵我看你挺消停的,今儿这又是怎么了?”
    “我消停也不能让人骑在我脖子上拉屎!这他妈怎么回事儿你不清楚?”
    王超看他一眼,挺无奈:“可游戏规则你总清楚,说到底那项目转给他们是上头的决定,董副说得也没错,他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跟他较什么劲啊?”
    他之前拼死拼活弄出来的东西说转手就转手了,完了那不要脸的还到他面前来耀武扬威,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咽。”王超苦口婆心:“这儿不是你在店里当老板,谁都得听你的。你看我也没用,事实。走吧,大周末的你干点儿什么不行啊,非得跟这种人置气。”
    这些理儿他都知道,可——算了,对着王超发牢骚也与事无补。张衡抬头:“走了。”
    到了车上一看表,快八点了都,想了想拨电话给陈串串。
    那头儿老半天才接起来,还挺吵:“什么事儿?”
    “你饭吃完没?”
    “……还没?”
    “几点能完事儿?”
    “还有一会儿。”
    “完了给我电话,有事儿跟你说。”
    “……是不是我面试的事儿?”
    “嗯。见面再说。”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九点半,陈串串约了他到学校,张衡也不啰嗦:
    ——“到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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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串串
    老妈估计有所察觉,都九点了她还说要回学校,找的那借口她自己都觉着别扭。
    树人,这地方她有一阵儿没来了。
    看着店门上翻成close的牌子,再看看后头书吧里亮着的唯一一盏灯,陈串串浑身别扭。
    但面试结果啊。
    她推门进去。
    “这儿呢。”隔得老远,张衡招呼她。
    陈串串走过去坐下:“怎么说?”
    张衡却盯着她,笑一笑:“和谁吃饭去了,穿得这么漂亮?”
    “……我家里人。”
    “嗯,你还是合适这样的打扮,看着秀气。生日那身儿就算了。”
    那身儿怎么了,贵着呢。陈串串问:“是不是给我刷下来了?我都想到了。”
    张衡看着她,半晌才点头:“没错儿,刷下来了。说你第一轮表现就不好,不成熟。”
    陈串串急了,又找不到话说,低头揪包儿,半天来一句:“刷下来也好,本来也不是靠真本事得着的。”
    “我就不愿听这样的话!”陈串串被对面的人突然抬高的声音吓了一跳,看着张衡横眉竖目还在说:“能参加那面试的谁也不弱。靠真本事?要显示你能耐也得先有机会,没机会那也是白扯!”
    这个道理她懂,也知道为着这事儿他费心了,可被他知道她那天的傻劲儿,她——
    “是不是因为是我帮忙的关系?”张衡突然又问:“是不是因为是我帮的忙,你不愿意?”
    他傻了吧?要是为这个,她那天找他吃饭是为什么?陈串串渐渐觉出不对劲,皱着眉问:“你怎么了?”
    张衡愣了一下,然后向椅背一靠,笑着问:“你非得找工作?”
    陈串串点头:“想。不过要是不行我就考博。”
    “拉倒吧。张量那小子被上研之前那段儿工作给恶心着了,一门儿心思要读到底去做他的研究呢,那也早就熬得跟什么似的了,你现在开始?嘁。”
    “这次不行我复习准备下次。”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非得跟古时候赶考似的,一年不成就再一年?我看要这样儿,最后考上了也得疯。”
    这人怎么又开始嘴里没好话,她不愿意听。陈串串站起来要往外走:“我愿意。”
    张衡抓住她的手也站起来:“听我说完。不是除了工作考博就没别的路了。”
    陈串串不明白,扭头看他。
    “考博我刚才已经说了。工作,其实工作有什么好?”
    你有工作当然可以说风凉话,想给人打工就有人请,干的不爽就出来自己当老板,站着说话不腰疼。陈串串又垂了头不说话。
    “我倒是有工作,还是自己挺喜欢的事儿,不是一样叫人撅了?”
    陈串串听得一愣,怎么了?
    “谁一开始找工作都是奔着兴趣去的,可就算是找着了也不能尽如人意,为着自己的喜欢就得把其它埋怨都压下,那滋味不好受。”
    可不工作不读书她还能干什么?
    “我是男的,窝在一个小店里不甘心。女的不一样,没事儿到外头跟人争得面红耳赤的不好看。你要是愿意,到我这儿来,自己当老板总比在外面受气强。”
    陈串串倏地抬头,他什么意思?
    张衡把她拉近,慢慢低头:“和家里人吃饭就那么高兴?你爸妈还让你喝酒?”手摸上她的脸:“酒精过敏吧你有点儿?看这脸红的。”
    她那是——
    张衡吻她,还是一贯的不温柔,给她搂到怀里狠狠摁住,叼着她的嘴唇用力吸,辗转间喘息粗重地黏着她低声说:“我刚说的,没错儿,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你要愿意,我养着你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