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折 一水之恩,枣花几度
作品:《妖刀记》 !!!!她身材本就矮小,提着耿照这样一名健壮男子弯腰跃下,却忘记自己比他矮了大半个头,双脚筒未踏实,耿照已五体投地,头面「啪!」一声按在土里,还抢在她的靴底之前.
耿照半身受制,心中不住叫苦:「她竟是漱玉节的女儿、五帝窟的少宗主!」幸而脸孔着地,在尘土间一滚,一时倒也难辨面目,再加上僧衣光头,不止岳宸风没认出来,满座如符赤锦、冷北海等也没看出,只道是哪个倒霉的小和尚冲撞了少宗主,就像乳狗落入三岁顽童手里,折颈断腿也不奇怪.
琼飞拎着他的领子一路拖行,上阶台时也任他头手不住磕碰,撞得瘀青迸血.耿照心知形势极险,稍有不惯便要暴露身份,忍痛不敢出声,继续装作昏迷的样子.
但一个小女孩拖着一名晕死的小和尚,旁若无人地走入大堂,这画面委实太过诡异,五帝窟众人瞠目结舌,一时都忘了言语.漱玉节皱起线条姣好的柳眉,轻斥道:
「胡闹!你这是什么样子?」琼飞噘着小嘴,扭头道:「娘,你手底下人忒脓包,这贼秃在墙外偷听哩!居然没人发现,四面望风的都死了么?」无视于众人的错愕,随手将他一扔,起脚踢得连滚了几匝,「砰!」撞上何君盼的椅脚.
何君盼低呼一声,小巧的莲足往旁边一让,按着扶手便要起身.
琼飞冲她摆摆手,大方道:「何君盼你坐!没相干的.」俨然一副主上派头.
何君盼转头望了宗主一眼,漱玉节华容一沉,轻声斥责:「什么没相干的?」吩咐弦子:「把那位小师父带下去,好生照料伤口.莲觉寺的比丘身份不同一般,人一苏醒便来唤我,我要亲自向小师父赔罪.」众人皆知漱玉节礼佛甚诚,每年一出得黑岛,途中总不忘拜访名山古刹,供养僧人.她于渡头一战姗姗来迟,十之**是在哪间梵刹里多耽搁了半日,索性于对岸等待,聊作啄螳的黄雀.
琼飞瞅着母亲身畔的黑衣女郎,恶狠狠道:「你敢动他,我便要你好看!」弦子面上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一双细直的长腿交错着,迳向耿照走去.
琼飞在水神岛颐指气使惯了,岂容旁人当她游丝一般?一闪身拦在弦子面前,脚尖虚点,蓦地掠起一道弯月似的白弧,「唰!」烟尘一卷,迸散在弦子左斜覆额的浏海之前,小小的靴尖仍虚点在地面上.
若非那道高过头了.」琼飞面色倏白,弓腰软股,两膝微颤着向内弯,死咬着牙不发一声,任谁也看出是在母亲手里得了教训.
岳宸风走上前去,亲切挥手道:「小孩儿顽皮些,说两句也就是了,宗主何必如此生气?」袍袖无风自动,「泼刺」一声鼓如风帆,轻描淡写地朝她臂上拂去,看似劝解,但也可能是令帝窟中人间之丧胆的紫度神掌.
紫度神掌的雷劲刁钻,就算打在漱玉节身上,也能透过掌臂相交钻入琼飞体内,漱玉节轻轻将女儿往旁边一推,敛衽施礼:「小女顽劣,妾身管教无方,倒教主人见笑啦.」苗条的身子有意无意拦在两人之间,以防岳宸风暴起伤人.
琼飞踉跄退至门边,抬头见弦子正从内堂掀帘而出,小和尚已不在臂间,新仇旧恨并作一处,朝她扑了过去,一边扬声大叫:「楚啸舟!」弦子正摆出迎敌的架势,忽见一抹乌青衣影从大堂之外直射而来,速度之外犹胜羽箭,眨眼便超过了琼飞,「呼!」一记手刀朝弦子颈间斩落!总算她应变极快,双臂交叉一架,堪堪接住手刀,掌缘的劲风飕地削落她一边鬓发.
琼飞从她身边一溜烟窜过,交错时不忘起脚一勾,扫得她纤腰弯折,侧着一边身子撞上门框,咬牙跪倒.漱玉节本要出手拦住女儿,这时却轮到岳宸风微一闪身,巧妙地阻挡她的去路;便只这么一耽搁,琼飞已窜入内堂,翻箱倒柜的搜着小和尚.
「人呢?人呢?」她回头冲弦子大吼:「你把小和尚藏到哪里去啦?楚啸舟!她不说,你把她衣裳剥了,绑出去游街示众!」弦子按着侧腰扶墙而起,清冷的面上微微咬着一丝波动,只见隐忍,不见其痛.
琼飞用的「蝎尾蛇鞭腿」乃帝字绝学之一,若非她年纪尚小,火候有限,这一脚便能踢得弦子肝脏破裂,吐血而死.
弦子忍痛欲走,楚啸舟却张臂一拦,竟不放行,看他的样子似乎要贯彻琼飞的命令,两张冷冰冰的青白面孔无言对望,充满照镜般的荒谬异戚.
琼飞与耿照没什么深仇大恨,这本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但她个性执拗,越是做不到的就越要照她的意思,否则绝不罢休.方才倘若漱玉节随口夸赞她几句,她未必真要拿他如何;此事闹得越僵,琼飞就非得要从他口里拷问出什么来,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她把内堂翻得乱七八糟,始终不见那小和尚的踪影,益发怒气腾腾,忽听一旁有人道:「都翻成这样了还找不着,除非是飞天遁地去啦.如果有个什么暗门之类,倒也还说得通.」却是岳宸风.
漱玉节、何君盼等人也都进来了.符赤锦则抿着一抹冷笑,双手环抱着硕大绵软的雪腻乳廓,丝毫不掩饰面上的厌恶,肥满的乳肉溢出臂问,红艳艳的泔亮细襟掸鼓起老大一片.
琼飞猛被点醒,见内外堂间仅仅隔着一面墙,内堂墙内设有一座佛龛,深度、位置却颇不自然,得意大笑:「原来在这里!」起脚一蹴,「喀啦」一声木片碎裂,墙后果然露出一个刻意隔出的隐密空间,其中却空空如也,既没有小和尚的踪迹,也不见祖父薛百誊.
「小贱人!你把和尚藏……」
她转头搜寻弦子的身影,忽见母亲玉容阴沉,全不是平日纵容她顽皮胡闹、束手无策的神情,而是咬牙切齿,恨得目中直欲喷火,陡然想起祖父的情况,终于明白自己闯下大祸,兀自背手强辩:
「反……反正也不在这里嘛!有……有什么干系……」
这话等于认了藏起薛百賸一事,岳宸风还未开口,众人均已色变.漱玉节华容冷峭,苗条的娇躯气得微微颤抖,恨不得提掌劈死了她.
却听岳宸风哈哈一笑,随手扯落被踢裂的佛龛暗门,低头钻入小小的空间中,笑道:「像莲觉寺这等千年古刹,本有许多收藏佛具的壁斑,不知经过多少代人的修缮粉饰,只怕连寺中僧侣都找不着,何况是外人?」壁龛的地面并无尘灰,显然经过悉心打扫,自与岳宸风所说不符.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龛内四角,见壁面与外堂墙间至少还有两尺半以上的落差,那木板隔成的佛龛空间不过是掩饰,藏在青石砖壁之后的,怕才是真正的密室所在;其出入口的隐密程度绝非木龛能比,整面内壁除了细细的砌石缝之外,什么都没有,光洁一片.
岳宸风贴壁抚摩一阵,回头笑道:「这墙壁里若还藏有隐密空间,也算是巧夺天工啦.整面实墙也不见什么门环铰链,有门也打不开.」作势转身.
众人都松了口气,谁知岳宸风倏地回头,「啪啪啪啪」连拍四掌,墙上粉尘扑簌簌地掉落,青石砖上留下四枚凹陷掌印,呈整整齐齐的方形分布,大小形状便如一扇暗门四角.
紫度神掌足可开碑碎石,然而掌痕凹处,迸裂的青砖却未化成碎粉,反而扭曲变形,宛如铜件被烤软了塞进缝里.原来这扇密门设计巧妙,将开合的铰链机关做成青石砖的模样,再上贴一层薄薄的同色石皮做为掩饰.
岳宸风掌力所至,竟硬生生将精钢铸就的门轴铰链与开合机关打成废铁,融烂的钢铁死死嵌进石缝间,本来是用来开门的机括,竟摇身一变成了咬死暗门的死锁.他不用琢磨着该如何打开密室、逼出藏在里头的人,这下不管是谁在里面,除非将整面石墙挖开,否则休想再出来.就算漱玉节真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那枚辟神丹,却要拿给谁服用?
「这墙……真是太结实!在下一时手痒,想试一试掌力,谁知却连一块砖也打不碎,惭愧、惭愧!真不愧是阿兰金话!」岳宸风摆手笑道……不妨的.」笑顾琼飞:「许久不见,少宗主看也似个小大人啦!蝎尾蛇鞭腿好生厉害,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琼飞冷笑:「你少来这套.帝窟五岛一向是由女人当家,男子至多当个神君玩玩,没份做宗主.你以为这话是拍马屁,我听着却有些刺耳……乱来!」漱玉节斥道:「谁让你说话忒没规矩……不妨.」岳宸风笑道:「正所谓:r英雄出少年.』少宗主正当年少,本该有些逼人锐气,英才合当如此,岂可以俗人俗礼羁绊?是了,少宗主今年几岁啦?」琼飞冷哼一声,双臂抱胸,斜睨道:「我十六啦,你以为我是小孩子么?」岳宸风含笑点头:「自然不是小孩儿.以少宗主的武功修为,或可为她破例,提前领受雷丹.」漱玉节身子一颤,可以看出她极力克制心中震骇,发上簪的飞鸾步摇不住轻晃,起身说道:「启禀主人,飞儿年纪还小,技艺又粗疏,只恐白费了主人的灵丹妙药.待妾身回岛后严加管教,过得两年,再让她领丹服药.」岳宸风笑道:「宗主太客气啦.依我瞧,少宗主的腿功已有五六成的火候,放眼当今江湖,也可算是一流好手了,何来粗疏?」琼飞却抢白道:「呸,谁跟你五六成的火候,跟谁比去?岳宸风,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有种就别给我种什么雷丹、服什么丸药,过两年我腿功大成,再与你分个高下!」一旁符赤锦都快晕倒了,怒极反笑:
「你妈拼了命想推你离火坑,你倒铁了心往下跳!漱玉节是天下第一等狐狸精,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不止男人,连女人都要上当,怎地生出了这种女儿?」漱玉节气得玉靥煞白,上前要拉她,岳宸风笑着起身劝阻:「宗主勿恼!不过就是小孩儿顽皮,口没遮拦,何必生这么大的气?」背向琼飞,身后露出偌大空门.琼飞斜眼一瞟,忽露出一丝诡笑,「呼!」一声扫腿而出,向岳宸风暗施偷袭!
连阅历不多的何君盼都看出是诱敌之计,低呼:「不好!」岳宸风适才见了琼飞背后偷袭弦子的蛇鞭腿法,故意露出一模一样的破绽.琼飞只觉方位、角度无不妥贴,简直是为受这一脚而设,心痒难搔,顾不得利害其他,便想给他来这么一下.
而岳宸风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霍然回头,「蹑影形绝」一经施展,身、掌倏至正位,右掌中隐有紫电窜流,蓄势待发;而身在牛空的琼飞则形势俱失,倒像自己把腰腿送到他手里.漱玉节岂能眼睁睁看女儿受掌?万不得已而动,手按剑柄,足尖踏前,忽觉不对.
角度一换,她才发现岳宸风的手掌在腰间微晃,这一击可至八方,未必非琼飞不可;论方位论距离,眼下有另一个比琼飞更好的目标——她自己!
背心破绽是诱敌,这一掌仍是诱敌.岳宸风的心更大,他要的不是琼飞之流牛生不熟的黄毛丫头,而是胴体己熟、元阴滋润的五帝窟之主!
薛百誊倒下之后,漱玉节是五帝窟在台面上无庸置疑的第一高手,即使为雷丹所制,她的武功心计仍不容小窥.一直以来,像薛、漱这等人物的存在,正是岳宸风仍愿意与帝窟众人维持表面和平、以礼相待,没有痛下杀手的关键因素.
会不会这一次,他终于失去了耐心,又或者对元阴及女色的贪婪终于大过了权谋计较,决定将五帝窟这个泉源收割一空?
(糟……糟糕!)兔起鹃落之间,雷掌已硬生生印上血肉.奔窜如蛇的紫电骤尔发动,毫不留情地窜入中招者的体内!
……耿照被弦子抱进内堂,眯眼窥见她一拍墙上暗格,拉开佛龛暗门后钻了进去,再开启青砖石门,弯腰将他放入密室.
她容颜极冷,身上却是温温香香的,耿照枕在她胸前臂间,脑后虽只一团玲珑玉软,却是隆起极绵,不失乳形乳廓,万料不到如她这般细胸窄腰的骨感身板,乳房还能这般柔软且具象,枕而陷之,犹如一只灌饱了温热液体的薄膜水袋,触感之精巧细致,与沃腴大乳又是两样风情.
弦子将他轻轻放下,运指如风,连点他身上数处大穴,以防这小和尚中途醒转.
耿照却早有准备,暗含一股碧火真气于全身流转,毋须仰赖耳听目视,每每在弦子落指之前,该穴位便会耸起一片鸡皮疙瘩似的微悚,耿照得以抢先挪偏分许;一轮下来,弦子全都点在肌肉骨骼之上而不自知.
耿照只觉她指尖柔嫩细滑,似为行动方便,刻意将指甲剪短修齐,却仍觉玉指尖尖,宛若十根通透剔莹的鲜剥笋心.
弦子迅速关闭暗门,起身离开,走出堂去正好遇上琼飞挑衅,与楚啸舟联袂闯进内堂大闹,才有后来岳宸风掌毁门砖等事端.
那密室颇为狭长,宽不到三尺,连转身都很麻烦上有枚铜钱大小的岘孔,耿照坐起身来凑近一瞧,视线差不多便在众人腰背以下,落座时能看见客席之人的面孔,果然是专为窥视而设的秘密机关.
「奇怪!莲觉寺是佛门净地,怎也有窥人阴私的设置?」耿照暗自纳罕,一边观察堂上动静.
听到琼飞自报年纪,不由奇怪:「她看来也没比霁儿年长,居然十六岁了,实在不像.莫非是随口诓骗岳宸风来着?」由岘孔向外望,只能看到琼飞的下牛身,见她起脚之际,两条大腿浑圆结实,将滑亮的黑绸裤布绷得紧紧的,臀股又翘又圆,一样肌肉紧绷,动静间鼓成一球一球的,张弛迈劲,不禁有些口干舌燥.
琼飞本就娇小有肉,即使胸脯尚未完全发育,肩背颈腕仍是充满幼儿般的腴嫩肉感,说是「少女」都还不能够,看来便如总角女童.唯独腰腿因练功之故,全是紧致发达的肌肉,一双腿不算修长,线条却是细直结实,更无一丝余赘.
忽见琼飞抬腿旋身,浑圆的腿子如蝎鞭扫向岳宸风,大开的裆间绷起一团饱满浑圆,耻丘形状纤毫毕现,腿心里犹如噙着一枚圆熟大枣.耿照慾念勃兴,裤裆里竟隐隐生疼,不禁脸红,摸了摸光头自我解嘲:「她模样是小女孩,下半身却是不折不扣的女人.」窄小的密室对面黑影一动,陡地亮起雨点精光,一把苍老嘶哑的声音晃悠回荡.
「你这个无耻的小花和俞,竟敢打老夫孙女的主意!」语声未落、风声已至,一只干枯黝黑的指爪又向耿照喉头;就着岘孔透光一照面,来人正是那雷劲爆发的白帝神君薛百誊!
薛百誊深受雷丹发作之苦,原本动弹不得,盘膝坐在密室一角,苦苦压抑体内巨患.但这名五帝窟的前辈耆宿性子很烈,眼底容不下一点斑痕污垢,一听耿照之言,便知他说的是自己最龛爱的孙女,哪里咽得下这口恶气?也不顾身子状况,出手便是极招.
薛百賸这一手锁喉擒拿招数精妙,只是他重伤无力,速度、劲道俞不及全盛时的两成,耿照听风辨位,随手开格;薛百賸冶哼一声,不等两臂肌肤相触,左手已穿入中宫,拿的仍是喉头.
密室之中最大的缺点,就是毫无腾挪闪躲的余裕.耿照避无可避,右腕一滚,以手掌压着薛百誊左手背腕相交之处,硬生生将这雷霆万钧的一叉按了下去……两人均是盘膝端坐,全身各处无由动作,只以四条手臂穿插翻格,越打越快,顷刻间已换过数十招,薛百誊始终叉不到耿照的喉头,耿照却也摆脱不了他的双手.
「有本事!」薛百誊冷冷一哼,不觉激起了好胜之心,索性不用内力,纯粹与他较量擒拿招数;没了劲力不足、真气难继的种种顾虑,出招越见迅捷狠辣,妙着层出不穷,确有伤前六七成的水准.
他手上不附内力,即使被击实了也只是皮肉之伤,临敌搏命时如此,简直就是儿戏.
耿照难以抵挡薛百賸的精妙招数,一轮猛攻之下,防御圈骤然被破,眨眼间捱了十几下指戳掌截、拳抡肘!你知不知道,为了培养啸舟,大伙儿花了多少心血?
为了不让岳宸风发现他的武艺,水神岛又冒了多么大的风险?再过得几年,待他练成帝字绝学中的顶尖刀法,咱们手里便多了一名奇兵,必要时杀岳宸风个措手不及,重夺至宝,不但救众人脱离苦海,更能延续本门宗苗!
「而你今天,却让所有人的心血都白费了,啸舟不仅被岳宸风盯上,还给种了雷丹,用掉了要拿来救你爷爷的最后一枚辟神丹!娘打你,你觉得委屈;你爷爷若有个万一,还有啸舟替你受的雷劲贯体之苦,你又觉得怎样?」琼飞哑口无言,手抚面颊瞪着弦子,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碎屍万段.
杜平川劝道:「宗主,丹药没了,须先将老神君救出石室,再图治疗.」漱玉节叹道:「你说得对.啸舟,『食尘』给我.」楚啸舟解下蛇刀,双手捧过.
众人来到内堂,漱玉节握刀在手,劲贯蛇刀,「铿!」一声往密室前的青石砖墙削落,砸出一片耀眼刺目的亮红火星.「食尘」乃削铁如泥的道宗圣器,刀刃过处,墙上滑落一片巴掌大小、厚约牛寸的青石片来,切口平滑齐整,竟如锉刀研磨一般.
杜平川舍起狭长的断片检视,又小心察看了墙上的缺损,不禁摇头.
「怎么?」漱玉节也觉不对:「到底还是太勉强了么?」杜平川摇头.
「是形状不对.以『食尘』之锋锐,砍破砖墙只是时间问题,但这墙造得异常结实,无法使之自行崩塌,得硬生生砍出一个能伸手拉人、容肩膀通过的洞来;轮流为之,起码也要两个时辰.只可惜『食尘』不是一柄锥凿.」漱玉节持有的掌门信物「玄母」亦是神兵,可惜剑刀过于细长,砍斩石墙委实冒险.她叹了口气,持刀道:「我先来好了.少时若有不支,再请杜总管接手.」杜平川道:「黄岛还有数名堪称一流的刀客,使刀的功夫是极好的,可唤来相助.」漱玉节摇头:「老神君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今天受的教训还不够么?」吩咐弦子:「送少宗主、楚刀使回屋里歇息,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房门一步.谁敢违抗,你直接打折她两条腿,毋须请示;若还不从,格杀勿论.」琼飞极不情愿,但知道母亲虽然温婉,却是令出必行、毫无转园的性子,不敢违抗,悻悻然地走出大堂,楚啸舟与弦子随后而去.漱玉节运使内功,出刀如雨,接连削落石片,半个时辰后才由杜平川接手;杜平川内力远远不及,只支持了一刻,再换何君盼.
何君盼内功深湛,她自幼修习「过山刀」的内家刀气,把练武当作读书、写字一般的案头工夫来看待,心志之专、用功之勤,居然被她练出了一身绵密柔韧的深湛内力,连黄岛土神岛的一干家臣俱都瞠乎其后,远远不及.
她虽内向文静,却善解人意,十分懂事,有主若此,谁不怜惜?与其说黄岛之人将这位双亲早逝的聪慧少主当成了天仙化人,倒不如说是全岛所共同抚养的小女儿.
在赞叹她天资过人,又有毅力肯下功夫之余,谁都不忍心再督促她舞刀弄枪,锻链生死搏命的技艺;久而久之,居然养出了这么一个内力极高、却偏偏满腹诗书,一点也不能打的女状元神君来.
何君盼虽有长力,却连刀也拿不好,双手握着乱砍一阵,削落满地石层粉灰.
漱玉节勉强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何君盼香汗淋漓,却丝毫不显疲累,仍是一般的手忙脚乱:心想:「食尘虽是神兵,由不通刀法的人来使,难保不损刀刃.」片刻再也按捺不住,柔声道:「君盼,你先歇会儿罢!我来.」上前接过蛇刀,抚着她纤薄细滑的美背以示嘉勉.
何君盼如何不知自己狼狈?红着小脸一抹额汗,细声道:「是……是我没用.」漱玉节笑道:「怎么会?以你的内力修为,我在你这年纪时拍马也赶不上哩!」抚着刀痕错落的石墙,屈指轻叩几下,眯眼道:「快了,厚度只剩一半不到.再砍薄一寸,便能以掌力震开.」听到能以蛮力处理,何君盼红着脸小声道:「那……少时让我试试好了.」漱玉节微笑不语,运劲砍出,「铿!」一声火星四溅,刀刃竟没入墙中.
正自欣喜,忽听石墙之内传出一声惊天狂吼,震得梁顶粉尘簌落,似连地面都在动摇.漱玉节猝不及防,几乎被音波震伤,拔刀点足飞退,运劲护住心脉,骇然想:
「这……这是怎么回事?谁有这等功力?」杜平川被震得单膝跪地,抱头捣耳,喘息道:「这不……不像是老神君的声音,难道……是小和尚?」还未起身,又是轰隆一响,被砍至寸余厚薄的石墙爆碎开来,一条人影飞跃而出,光头兰衣,神情痛苦,正是那名被弦子安置在密室里的小和尚!
变生肘腋,漱玉节一时难分敌我,却不能任他扬长而去,刀收臂后,「呼」的一掌击出,攻向小和尚的背心;他却闷着头痛苦嚎叫,往何君盼身上撞去.何君盼惊叫一声,不假思索,「过山刀」的无形劲气应手而出——两人一前一后,双掌齐至,几乎在同一时间击中小和尚,谁知却像打中了一只鼓气已极、却仍不断充灌的坚韧皮囊.
两股力量交击之下,再加上由内向外急远膨胀的浑厚气劲,三方猛然一撞,漱、何双姝各被震退了两步,那小和尚却一飞冲天,「哗啦!」穿出房顶,嚎叫着狂奔而去;所经处屋瓦横梁俱都断碎,他却连脚底板儿也不会陷穿,痛苦的叫声眨眼飘出里许,远远回荡在漆黑的山道间,宛若鬼神.
别院里的帝窟众人纷纷抢出观视,却无一来得及看清其身影.
漱玉节举袖挥开满室的石灰卷尘,赫见墙洞之中,薛百誊正盘膝而坐,神情虽极是委顿,然而原先面上满布的骇人紫气全都消失不见,因雷劲贯体而暴起如蚯蚓般的青筋也尽复如常;一搭脉门,结果却更令她不敢置信.
「老神君!你的雷丹……没有了.」薛百誊勉力开口,油尽灯枯似的干瘪嘴角微微颤动,牛晌竟凝成一抹扭曲的微笑.若非体力耗尽,丹田中空空如也,他几乎要大笑起来.「那……那少年,吸……吸走了我体内雷劲,点……点滴不剩.」老人奋起余力,突然哑着嗓子大叫.
「快……快追!」黄浊的眼瞳中绽出光芒,回映着众人的错愕:
「那……那个人……是咱们……对……对付岳宸风的唯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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