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仇踪初现

作品:《梦回天阙

    !!!!好不容易等到十五过了,和蓝家三姐妹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看著郑平亚和赵平予两人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山路上头,看著两人背影的元真子,除了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外,更多的却是心中的担心,连身旁的玉真子都感觉得出来,这师兄的心头满是沉重,怎-也排遣不了。
    这也难怪元真子的心中感受复杂。找了这-久,终於有了杜平殷的消息,虽只是一点微弱的希望,但元真子和他师徒之间情同父子,这一线希望令他不由得既期待又怕伤害,既希望真能得到杜平殷的实信,又怕真相伤人,若证实了杜平殷当真遭受不幸,自己会受不了那种伤痛。
    更令元真子难过的是,郑平亚和赵平予之间的关系,总是好不起来∶郑平亚出身名门,虽然嘴上不说,心下大概也不曾承认,但留在玄元门内,感觉上总有点委屈。平日对师父和师姑-现在是师娘-倒不会表现出来,对两个顽皮的小师妹,也还有些年长风范,不过遇上了赵平予之後,就好像是心中的委屈找到了一个出口,有意无意之间,郑平亚总是不经意地在找赵平予的麻烦;而赵平予虽是性子谦退,极受得起气,但就是泥人也有土性儿,就连旁观的元真子也看得出来,到後来赵平予似乎愈来愈忍受不住,总是找理由避开郑平亚,或是和他或玉真子在一起。
    这一段日子以来,对元真子而言,每日天一亮几乎就是难过的开始,既要护著赵平予,不让他受郑平亚欺负,又要小心翼翼地把持著界限,避免引起偏袒之讥,虽然时间不长,可对元真子而言,可真是难熬得紧啊!若不是有师妹柔情似水的安慰,给了他一点放松的空间,只怕连元真子养性久矣、修养过人,也要承受不下去了。虽然不想承认,不过当送郑平亚下山的日子愈来愈近的当儿,元真子的心中可是愈来愈安稳了,甚至还在不知不觉中倒数起日子来呢!
    这样避免冲突的方法虽是不错,元真子有意无意间,也曾暗示赵平予所-不错,但总不能这样下去,虽说郑平亚志不在玄元门内,总有一天要出江湖,闯自己的天下和事业,可无论如何,玄元门总是他的家,若他和赵平予始终是这样不对盘,让赵平予老避著他,总也不是长久之计。因此元真子决定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他们继续这样王不见王下去,还不如由元真子扮坏人,趁著这一次下山寻找大师兄的机会,从中抽身,硬是逼他们两人自己去找出该有的相处之道。
    虽说元真子老早便已做下了决定,但是当昨天早上他在两人面前说出这个决定的当儿,郑平亚和赵平予竟是异口同声的反对,更好笑的是对事情看法向来南辕北辙的两人,这回竟连理由都一个样儿,就好像事先约好了一般∶一个说自己下山去就够了,师弟初学乍练、功夫未成,该留在山上继续用功,陪著师父,另一个则推说自己武功未成,下山行走江湖只怕会败了师门威名。
    加上绛仙和绛雪两个调皮姑娘,全然不知他用心良苦,竟还吵著要趁此良机,也下山去游历游历,以增加江湖见识,让被吵得心烦意乱的元真子,差点都没办法镇压住状况了,若不是玉真子适时出言,止住了几个小辈的纷争,确定了做法,只怕到现在还没吵出一个结果来呢!
    不过到决定的时候,元真子和玉真子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郑平亚倒是真的不想和赵平予一同下山,但赵平予呢?感觉上他只是稍稍推托,表明不太喜欢和郑平亚一同上路而已,当师父终於下了决定的当儿,赵平予的神情丝毫未变,眼中还有一丝一闪而逝的喜色,彷佛他很希望下山,只是不太想和郑平亚一路而已。这真的很奇怪,照说以赵平予的用功和谦虚,武功未成竟就急著下山,真不像他性子,但好不容易敲定此事,元真子已耗尽了脑力,也不想去再起波澜了。
    「师兄还在担心吗?」手一挥,把绛仙和绛雪弄回去练功去,玉真子贴紧了元真子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满脸怜惜之意。
    「┅当然┅」元真子轻吁了一口气,只有老天才知道到底是因-放松还是因-担心。
    「是担心平殷呢?还是平亚和平予他们两个?」
    「当┅当然是平殷啦!他生死未卜,又搞了这-久,我身-师父,又亲手将他带大,从听到消息时就不好受了,现在我心中当然是担心至极,另外还有什-好担心的呢?」
    口中忙不-地奔出了这-几句话来,元真子害怕似地看了看玉真子的表情,良久良久才重重地叹了一口大气,像是要放掉一切似地说了出来。
    「总是┅一切都瞒不过奶啊!我的好师妹。」嘴角浮起了一丝怅然的笑意,元真子放弃似地笑了笑,慢慢地将心中担心的事说出了口来。
    「我的确担心平殷,终究有二十年的师徒之情,加上他也是我从小带到大的┅不过,平亚和平予其实更教我担心。也不知-什-,我总感觉他们不对头,平亚身-师兄,不只没好好照料平予这新得的小师弟,日常事间还不时欺侮,若非平予性子平和,尽量让著平亚,又多加时间练武,和平亚尽量不碰面之下,加上有我们看著,平亚还不敢太过份,否则早要出事。」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行,他们的师兄弟之缘不只有这几天,还有未来的几十年要过;若平殷惨遭不幸,平予多半会继承本门,他们若彼此敌视,造成师兄弟阋墙之祸,那更是不幸,所以我才让他们两人结伴行走江湖,希望武林道上的凶险,让他们自己去体会,师兄弟之间非得精诚团结,否则在险诈武林道上,只怕步步都有性命之危。哎,也不知我这样做是对是不对。」
    也不知该怎样安慰师兄,玉真子一时之间,也只有陪在一旁叹息的份儿了。
    出於女性的直觉,玉真子所感觉到的,可比元真子还深一层∶玄元门中原以杜平殷-长,郑平亚身-师弟,原还不太敢放肆,战战兢兢的只是用心习武,以备日後报仇,因此在师父师姑的眼中,倒还没什-问题;但现在来了个丑陋无比的赵平予,偏生却是脾性温和,行事练达。
    相较之下,郑平亚的日常行事和脾气性格,就显得缺点多多了,他不回山还好,一回玄元门後,整个人不像外头那般矜持,松弛之下露出了真貌,和赵平予两相对照之下,更显得小家子气,偏生这一直的性子,又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改正的,令做-师父的元真子只有摇头的份儿。
    如果两人的面貌,没有那-大的对比的话,说不定郑平亚还不会那-不平衡;偏偏郑平亚外貌俊秀英挺,光看著都舒服,赵平予却是丑陋已极,没有半分英俊侠少模样,日常行事却又相差那-多,在郑平亚看来,赵平予的存在,简直就像在提醒别人,他郑平亚只有外貌好看,实质上只是个没什-用处的大花瓶而已,加上行事作风的差距,让元真子和玉真子虽力持公平,但看起来总像是偏向赵平予一点,也难怪一向没受过几句重话的郑平亚,会对赵平予那-排斥了。
    完全不知道师父和师娘心中的担忧,郑平亚和赵平予两人虽是同行,一路上却是形同陌路,光走在路上都隔得远远的,像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陌生人般,眼神视线更是从不相交,彼此间像是筑起了一道墙般,火药味极其浓厚,彷佛只要眼神一对上,就要动手大战一番才行似的。若非赵平予一直小心翼翼,绝不挑衅,更时时避免和郑平亚的冲突,怕两人才一下山就打起来了。
    不过,这却更让郑平亚心中不平,虽说入门有先後,同样的武功,郑平亚练了十来年,赵平予修练不过半年而已,功力自是天壤之别,不过赵平予努力用功,加上天生的『九阳脉』适合练武,虽说体内异气作崇,难免抵销些许好处,可功效上却是进步奇速,虽说仍远不如郑平亚的程度,却已不能小觑,两人在山上也在元真子面前对拆过几回,对彼此的功夫都有一定的了解。
    赵平予倒还好,只是欣悦於自己的进步神速,可原就心怀不平的郑平亚,这下子可更火大了,这小子入门晚,又丑的令人讨厌,只会谄媚他人,偏偏却极得师父和师姑欣赏;这也还罢了,连一向对自己倾心的两位师妹,这次回山後对自己也没那-著紧,真不晓得是吃错了什-药。
    加上郑平亚身具血海深仇,亟须高深武功,老天爷却偏把这极其适宜练武的『九阳脉』神物,给了赵平予而不是他!每次和赵平予对拆功夫之後,师父、师姑神情都很满意,因-赵平予进步之快,当真是远超常人,那表情看得郑平亚不由得一肚子火,他的进步彷佛都不在师父眼内,以往对他武功进步时那种满意的神色,现下都转到赵平予身上去了,虽说目前自己的武功还在他之上,绝非赵平予一两年内跟得上的,但却是每一次都感觉得到,这小子愈来愈是个威胁了。
    如果┅如果那『九阳脉』是生在自己的身上,该有多好,每次和赵平予切磋过之後,郑平亚心中都不由自主地这样想著。如果他也生具『九阳脉』的话,以郑平亚的天资和用功,加上元真子原先的倾囊相授,现在的功力只怕早就超过了师父,足够去向当年杀他全家的天门报仇了。
    这也不是因-郑平亚太急著想报仇,想的都快要不择手段了,一来这家门大仇实在太深,每日每夜都像把火般,燃烧在郑平亚的心里,一下一下地磨著他的忍耐,令郑平亚痛苦不已;二来在灭了湘园山庄之後,这十几年来天门虽是行事低调,绝不主动生事,和武林各名门正派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但威名既立,人才和财力彷佛飞蛾扑火般集中,现在的天门好生兴旺,别说是郑平亚了,就算是久执武林牛耳的少林派,也不敢轻易与之冲突,更别说兴师问罪了。
    尤其在十年之前,擎天峰若当真要打,凭郑平亚的武功也打得过,加上赵平予进步神速,再怎-说两人也不会打不过这几个只有身材壮硕,脱了军服便和庄稼汉没两样的兵,但两人这回下山,是-了要找到失踪已久的大师兄杜平殷,可不是下山找碴打架、生事逞威来著。
    何况杜平殷在山下闯荡时,人缘并不,小兄弟。」一个兵的声音小小声地说了出来,若非因-赵平予虽是武林中人,说话却十分客气,容貌也难看的和他们差不多,加上言语之间,隐有不满那女子霸气作-之意,让这几个显然也对其行-不喜的军兵引-同道,怕也说不出这些东西来吧!
    「那位姑娘是鄱阳三凤之首的『金衣凤凰』黄彩兰。在我们州里头,这鄱阳三凤的势力可大了,鄱阳湖中的水运能不能通,三南的西木能不能出得去,都要看她们的眼色行事,上头都不敢得罪她们,在这乡下地方,她可是横冲直撞惯了,这样策马入城还是小事呢!」
    「可不是吗?也不知今儿吹了什-风,竟然把她也吹了来┅」
    「多半是来找县令的吧?」
    真是丑人多作怪!本还驻足听著的郑平亚愈听愈火。多半是因-赵平予虽是武林人物,却没什-应有的矜持可言,加上这批守城兵闲著也是闲著,每个也没比赵平予好看到那儿去,听赵平予撩起了话头,竟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连师兄在前头等著都不管了。难得出来一趟,让他问个事儿,却搞成这个样子,这小子若不好好教训,只怕以後会愈来愈难管教的呢!
    好不容易找到了客栈,把包袱都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的两人下楼吃饭,没想到菜都还没送上来,问题已经先上门来了。
    郑平亚选的是一个靠墙的位置,光从这选位的地方,就可看出郑平亚的江湖路的确不是白走的,这位置虽是不大,也不显眼,再多一人就显得有些局促,但视野却好,无论是进来出去,这饭馆里头的任何异动,都逃不开两人眼去。赵平予虽是蛮不喜欢这位师兄,却不得不暗表同意,光从选座这一点来看,郑平亚的江湖经验,就著实在自己之上,师父让自己随师兄下来走江湖,的确是有其见识。
    点好菜还没多久,只听得门外马蹄声响,一个黄衣女子走了进来,挡在她面前路上的人不约而同地都让了路,原本吵嚷的饭馆里头登时静了下来。
    看这势派,就算没有人说,郑赵两人也猜得到,这女子多半就是城门外头巧遇的那位『金衣凤凰』黄彩兰,大概是因-她在这儿出入惯了,旁人都认得她,习惯了她旁若无人的作风,所以不待吩咐,一见她要进来便让出了路,连谈话用餐的声音都放轻了,生怕吵著了她,惹火上身。
    虽是不想惹事,但两人初见此等势派的女子,加上身-武林人,总不能像普通百姓一般怕事,光看两眼大概也不会怎-样,两人的眼光不由得飘了过去,但见客栈门口扰攘的人群分开了一条路,一位黄衣劲装的女子缓缓而入,手上马鞭轻挥,顾盼自若,好像女王出巡般的气派。
    原本郑平亚还以-,这般霸气迫人的女子,容貌多半平凡,才要摆出一幅逼人的霸道之气,好震慑他人,没想到一眼看去,他才知道自己错的一蹋糊涂。这黄彩兰大约二十三四岁年纪,有一付天生美人胚的瓜子脸的轮廓,以及似经过精工雕琢出来的挺直鼻梁,如樱桃般小小的、弧线优美的樱唇,微薄中不失丰润,目光洒落当中,波光滢滢,显得灵动无比,当真是美的惊人。
    加上现在郑平亚才看清楚,黄彩兰身上所穿,与其说是黄衣,还不如说是金衣,一身劲装金碧辉煌,恰到好处地贴著她曲线玲珑、线条优美的惹火身材,衬得这金衣凤凰更是英气逼人,举动之间一股璀璨的富贵气息迎面而来,让黄彩兰不像寻常女子,而像一朵盛放的牡丹一般惹人心动,这『金衣凤凰』黄彩兰确是个出众的美人儿,只可惜纵马横行的作风著实太横了些。
    也不知这样看了有多久,郑平亚这才醒过神来,暗骂自己究竟是怎-了?好不容易下山,却一见美女就闪了神,呆呆地再移不开目光,若这景象给赵平予看了去,回山之後在师父、师娘或师妹面前大搬是非,自己的脸面可要往那儿搁?不过仔细一看,原来他还算好的,饭馆里头的众人有大半都还没从那惊艳的震撼中回复过来,另一些看来是当地人的客人,则是低下头专心吃饭,连馀光也不望黄彩兰一眼,也不知是因-看惯了呢?还是因-怕看得太多,会惹出事来呢?
    不过一看到桌子对面,郑平亚心中就暗叫声糟,赵平予眼光虽没移回来,像是根本没注意到郑平亚方才一瞬间的失神,但他面上神色却不像在注意『金衣凤凰』黄彩兰的美貌,而是冷静地注视著饭馆里头的其他人,比起他来,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反而更像个老江湖。
    郑平亚心中不禁暗骂,这小子倒还有自知之明,知道以他的条件去配黄彩兰,根本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比都不能比,所以乾脆没两下就移开了目光,还一幅任师兄想看多久就看多久的样儿,连眼光都不看自己一眼,现在他虽像在注意别的地方,心下一定正在偷笑自己竟会被美女吸去了目光,其他什-事都看不清了,此心当真是可恶至极,若非不想惹事,他现在就想教训他。
    「师兄┅」
    「干嘛?」
    「你看右首桌上那个人。」
    听到赵平予的话,郑平亚忍不住转头望了过去,这才发觉,原来那位上坐的四人之中,-首的一个衣著雅致,是个青年书生模样,其馀三人虽是身材粗壮,神情却极冷静,连黄彩兰这般美女的出现,也没把他们的注意力移开多少,炯炯有神的目光直望著众人,戒备之心毫无松懈,不过从位次看来,那三人虽也像武功不弱的武林人物,但多半只是那青年书生的随从而已。
    仔细看那青年书生,已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虽不能说不英俊,但比起郑平亚这般英俊年少的侠士,可就差得多了;加上外貌虽算不错,但那眼光却露骨地打量著黄彩兰玲珑浮凸的身段,完全不遮掩那种品头论足的目光,简直就好像只要一开口,口水就要破堤而出似的,可惜好一幅英雅清俊的脸孔,却被那贪花神色给整个弄坏了,就好像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般。
    不过更令郑平亚心中震动的是,那四人的服色虽说全不一样,但衣襟开口处都绣著一朵水蓝色的云彩,分明就是天门当中祥云堂的标。若说这四人和天门毫无关系,打死郑平亚都不信!
    郑平亚前次下山,虽是全心全力寻找大师兄杜平殷的行踪,但天门和他有灭门之仇,郑平亚虽不好转移目标,但对天门的种种情报,尤其是三风二云五大堂口,却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这祥云堂在天门五堂中虽排行第四,也没什-重要职司,表面上全没什-特别的,但获选入祥云堂中者的武功修-,却都相当不弱,均-一时之选,这祥云堂的实力,堪称五堂之首。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谁教这祥云堂的堂主,乃是天门门主『一柱擎天』杨乾的独生爱子杨逖,性好渔色故不受倚重,平常也没事好做,老是在外头拈花惹草,搞出来的麻烦也最多,杨乾爱子心切,自不会容得祥云堂内的人马太过寒酸脆弱,以免让爱子在外寻花问柳之际负伤。
    虽是如此,不过再怎-说,身负寻找大师兄的任务,还得尽量隐秘其事,现在的确也不是郑平亚去找天门碴的时候;加上事情那有这-凑巧,郑平亚深恨天门,偏偏却会在路上偶遇天门门主的独生爱子杨逖,再怎-说他也不会有这等好运气,可以一下子就给杨乾一个难看。因此郑平亚深吸了一口气,硬是把混乱的心绪平定了下来,转过头去再也不看那桌天门中人一眼。
    「是天门中人没错,不过┅不过我们还有其他任务,现在别去惹他们,知道吗?」
    「是。」赵平予应了一声,但心下真正想的事却没有出口。他虽入玄元门不久,但做小乞儿在山下流离颠沛的时间,比起郑平亚的江湖经历,却是只多不少,不过他可没那-在意武林中的消息,对天门中人的标更是毫无认识。方才他之所以指那些人给郑平亚看,绝非因-天门和郑平亚之间的恩怨,而是因——首的那青年书生,看黄彩兰的眼光实在太过露骨,简直就好像想一口把她给吞下肚去似的,完全没有一点正道中人的自觉和矜持。
    『金衣凤凰』黄彩兰虽是地方一霸,但看来这一回却是孤身至此,听她对店小二的吩咐,显然是要一个人在这儿住上一晚,给别人听得清清楚楚,天才晓得那一看便知好色的青年书生,会不会效淫贼恶行,在半夜去袭击黄彩兰呢?不过郑平亚既决定不管这闲事,赵平予单独一人可就独木难支,何况他练武未久,自忖也非那三个保镳的对手,看来也只有乖乖旁观的份儿了。
    虽然知道单只有自己一人,多半是什-事也做不到,但用完餐後回到房里,思前想後的赵平予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也睡不著,而另一张床上的郑平亚虽没发出什-声音,但只要静下心来,专心听他的呼吸声,有经验的人就知道,现在的郑平亚也是辗转难眠。
    「师兄┅」
    「干嘛?」
    「我在想,黄姑娘那边┅我们是不是该去通知她,要她多加小心。只是这样而已,应该不算管闲事吧?」
    「不要闹了。」不提还好,赵平予愈提,郑平亚心中愈是生气,语气也愈是难听,「那『金衣凤凰』黄彩兰也是走江湖的人,光看就知道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俗语说『逢人但信三分话』,没凭没据的,就这样去提醒她,你以-你是谁?到时候她若不信你,反给你难看,你怎-办?」
    「那如果┅如果我们只是等在外面,等那批天门的人准备动手的时候,再来个人赃俱获,如何?我看那几个家夥的神情,好像是不会放过黄姑娘的。听说天门的财力是靠水路航运支撑,而鄱阳三凤正控著长江下游的航路,正制著天门的要害,说不定┅恐怕那些人就是-此而来的。」
    「你以-你大师兄啊?有事没事就乱提一些有的没的,」郑平亚从床上坐了起来,狠狠地瞪了赵平予一眼,「我才是师兄,你搞清楚,不要动不动就出主意,我怎-会被你这小鬼支使?」
    「是┅是,平予知错了。」
    「不过你的提醒也有道理,这样子黄姑娘也不好怪我们。」郑平亚移身下了床,快手快脚地穿起了衣服,「动作还不快点,还在摸什-?」
    看著早换好衣服的郑平亚根本懒得等到现在才笨手笨脚地换衣服的他,身影其快无比地穿窗而出,赵平予一边加快了速度,一边在心下暗笑,他也知道师兄现在可强忍著不想生事,不过若是能够带给天门一些关乎根本的麻烦,郑平亚可就毫无袖手之理。如果天门那些人当真动了手,被他们给阻止,一来这也是武林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义,二来这样卖个好给黄彩兰,把她们拉到自己这一方,就算只用她们的财力,日後对郑平亚念兹在兹的复仇计画,总会有好处的。
    隐伏在暗处,两双眼儿直直地监视著黄彩兰的窗户外头,郑平亚轻声地吁了一口气,不由得暗叹,自己来的可真是合时,他和赵平予几乎才只是在树丛中蔽好了身形,那书生的身影已经立到了黄彩兰窗户外头,这回却是孤身一人,那三个保镳模样的人物都不在身边,连看的心中起疑的郑平亚专注监听四周的结果,也听不见其他人的呼吸声,若不是那三人的武功实在太过高明,一旦隐匿便不是郑平亚可以发觉的,就是这好色的青年乃单独行动,落了单再没有他人的保护。
    暗地里不透声息地深吸了口气,郑平亚强忍著心中的鼓荡,感觉自己的心跳愈来愈快了。其实也难怪他修养不够,这可是他十馀年来念兹在兹的复仇计画难得的开端,只要想到待会儿好好的干,若是成功,便能够踏出对天门复仇的第一步,郑平亚几乎就要忍耐不住心中的兴奋了。
    大出两人意料之外,那书生非但没有隐藏形迹,反而立在屋瓦上头,做作似地举手作势,只见他袖口一扬,轻描淡写地伸手向黄彩兰窗上一推,带起了一股掌风,震的窗纸一阵抖动,不住作响,不只不像个好色淫贼,反倒像是早和佳人有约,正振窗-号,提醒黄彩兰他就要进去了。
    若没看到他那口水都快要滴出来的色鬼脸孔,从背後看去,那书生长身玉立、潇洒轻柔的模样儿真是漂亮至极。话说窗纸紧黏在窗架上,最是紧绷之物,这一掌力道却控的精准异常,既没用力到震破窗纸,也没有轻到发不出声音,光只是这轻描淡写的一掌,其中控制之精、拿捏之准,著实已是江湖中第一流高手的境界,连一旁窥伺的郑平亚明知是敌,都不由得起了佩服之心。
    窗户上的声响尚未平息,一身金衣的黄彩兰已破窗而出,双手倒持两柄短剑,刀刃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显见锋利至极,再仔细一看,竟连柄都是金色的,也不知是那儿名家所铸的宝器。
    若不是看『金衣凤凰』黄彩兰发髻不整,几根发丝飘在外头,连身上的劲装都颇有些纷乱不整,脸上表情又是戒备至极,显是刚入睡便发觉有警,加上对方竟大剌剌地推掌震窗,竟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因此她才快手快脚地更衣临敌,那模样绝非和这书生事先有约,郑平亚差点就要出言大骂赵平予了,若非他大言凿凿,说的像是『金衣凤凰』黄彩兰就要被奸人所害,还拿『对付天门』这大饵来钓他,两人也不用在这儿呆等,如果说『金衣凤凰』黄彩兰真和此人有约,隐伏暗中的两人又被发现,就算是道歉被原谅,被天门中人原谅这事也够郑平亚呕的;若被黄彩兰误以-他们两人才是采花的登徒子,赵平予这丑家夥就算了,可自己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啊!
    「阁下是谁?-何深夜来扰?若没个可被彩兰接受的正当理由,彩兰可就要失礼了。」
    「别这-说嘛!」原本不说话时,神情虽是好色,却还有些清俊之貌,没想到一碰到美女,那书生的一张俊脸,可就变了形了,满脸谄媚的神色不说,还一幅油滑浪子的模样儿,完全没有原先那种潇洒漂亮的风范可言,令人见之便要作呕。若非郑平亚心中既想教训这家夥,又牢记著师父临行前的交代,绝对不要轻易惹事,仍挣扎个不休,怕早就冲出去,和这天门中人见个真章,好好教训他一顿了。「相逢即是有缘,何况姑娘貌若天仙,总不该这样拒人於千里之外嘛!」
    冷冷地哼了一声,黄彩兰眼中精光灿烂,手中的短剑在月光下光芒流转,显然双手正微微颤抖,多半也不是怕了,而是正运起功力,准备出手教训这满嘴胡缠的书生。郑平亚心中叫好,他也看不惯这人,方才运功震窗,虽说功力不弱,该在自己之上,恐怕自己和赵平予联手,也未必能在这人手下讨得了好去,不过若加上个势震一方的『金衣凤凰』黄彩兰,情况可就不同了。
    彷佛完全没看到黄彩兰手中的短剑,和这金衣美女脸上的怒气,那书生脚步轻移,在黄彩兰面前晃动不已,却晃的毫无道理可言,既不像要出手,又不像在随风飘动,加上满脸无赖相,嘴上说的话儿更是愈来愈难听。
    「今儿一见姑娘花容月貌,小生不由心动不已,故特地踏月而来,想和姑娘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儿,别无它求。还请姑娘示下高姓大名,以便称呼。」
    「哎呀!小生差点儿就忽略了,原来姑娘并非无情,其实早已示下了名字,」一手轻拍额头,那书生仍是一幅浮滑的公子哥儿模样,脸上满是一幅讨人厌的谄媚笑意,「彩兰,唔,彩兰,嗯,真是个好名字,五彩缤纷,兰花盛放,人美名字也美,大概出生的时候就这-漂亮了吧。」
    看得出来黄彩兰已经动气,目光含煞、樱唇紧抿,一幅随时都要动手的样儿,不过郑平亚也猜得出来,-什-黄彩兰到现在还不动手。一来此人衣襟上头,那幅水蓝色云彩非常明显,随著他不住晃动,那云彩更像在风中飘动了起来,明白无比地透露出此人的身份;二来从那书生运力震窗,到黄彩兰穿窗而出,声音可说弄得极大,客栈中却没人作声抗议,静悄悄地甚是奇怪,多半就是白天见到这青年书生时,他伴随的三个保镳都弄出来的鬼吧?只要想到这人是天门中人,以及和他在一起的三人武功之高,就算『金衣凤凰』黄彩兰横行惯了,要动手前也得掂量掂量。
    正想之间,那书生又开了口,这回的话可更露骨难听了,「彩兰孤身到此,又没有姐妹友人相陪,心中难免孤单,在下此次前来,就是-了主动请缨,好填补彩兰心中的空虚寂寞,所以才震窗请见。本来在下心想,若彩兰害羞不肯出来,在下就只好入屋相就了。不过在下才一震窗,彩兰就迫不及待地出门相见,显然在下福份不浅,人说绝世美女必然多情,果然并非虚言。」
    这话说的实在太过份了,连郑平亚这旁观者,都已忍不住想要出手,更别说是被那书生不住调戏的『金衣凤凰』黄彩兰,只见她浑身一震,气怒交迸之下,连脚步都重了少许,脚下一块屋瓦登时传出了裂声,双手颤抖之间,月下一片金光乱窜,当真是气势十足,令郑平亚大开眼界,这『金衣凤凰』黄彩兰雄镇鄱阳一方,果然有她的真实本领,也难怪会那般傲气迫人了。
    偏偏就在眼前黄彩兰要出手的当儿,赵平予已经抢先跃了出去,口中一声轻啸,手中长剑已向著那书生背心处连刺了三四剑,一边还在口中高喊著,「师父、大师兄、二师兄,别等了,快出手吧!好不容易找到了这小子,这回可不能让他给溜了,别管江湖规矩,先宰了他再说。」
    大概是因-全心全意都放在面前这美女身上吧?那书生竟完全没注意到暗地里窥伺的郑赵两人,给赵平予这先声夺人的一吓,一时间竟慌了个手忙脚乱;加上既已露了行藏,郑平亚也不管什-不要管闲事了,比赵平予只慢了半拍,他的长剑也已递了出去,和赵平予上下交击之下,两柄剑迅捷无比地攻向那书生,虽说彼此不相合,但本门剑招使出,倒也配合的恰到好处。
    被赵平予突然一吓,那书生许退了两步,袖中摺扇滑出,硬挡了他几招,幸亏赵平予功夫还没到家,构不成什-威胁,那书生虽一时间挡得手忙脚乱,几个呼吸之间,却已经扳回了局面。
    不过郑平亚才一出手,那书生就知道不妙了,眼前这丑不拉几的小子功夫虽不行,但另外这年轻人手底下却著实不弱,才一动手就看得出来,同样的剑招,功力却更深厚,显然就是他口中的师兄;再加上从这丑小子方才大喊出声的内容,多半他们还有人伏在一旁,准备随时动手加害自己。
    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那青年书生有苦自己知,他这采花行-,已严重违犯了天门门规,那几个护驾者讲原则的紧,对自己的采花行动,能来个『相应不理』,回去不向上头反应,已经是自己前生烧香拜佛了,根本别想要他们帮忙自己。即便是采花中出了岔子,但若不到要命的当头,这几个人恐怕也不会出手相救自己,到口的肥肉眼看是吃不到的了,还不如早些开溜的好。
    「唉,好好的良辰美景,偏有不识风流者出来坏事,今儿就免了吧!不过没有关系,早晚我还是会尝尝彩兰奶多情的滋味,奶好生等待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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