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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公主喜色》 ☆、第16章 不忠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清风吹动得竹林沙沙作响,林外十多个男人在院中央跪成一排。
刘楚玉站在他们前面,将众人神色各异的表情扫视了一遍後,终於缓缓地开了口:“昨个府内出了刺客,我来看看大家有没伤着。”
跪在地上的十余个男子,皆是弱柳扶风般的姿态,听了刘楚玉的话似乎都有些狐疑,却不敢有任何异议。
“既然公主发话了,你们还不带各位公子下去,好好替他们检查一番。”侍卫首领刹珞站在刘楚玉的身侧,对着身後的两名侍卫和一位年老的大夫开了口。
侍卫及大夫得了令,遂即行动了起来,只是片刻过後,两名侍卫有些沮丧地又回到了刘楚玉的面前。
“禀告公主,各位公子并无一人受伤。”
“如何?”侍卫的话在刘楚玉的意料之中,她睨眼看向一旁的刹珞,“这里可有你所谓的刺客?”
“卑职推断错误,请公主责罚。”刹珞一下子跪倒了地上,脸上还带着隐隐的意外和疑惑。
“仅是推断错误?”刘楚玉轻哼了一声,然後意味深长地看着刹珞,“你抓个刺客,一晚上都没抓到,我若留着你,这公主府还有何安全可言?”
“殿下说的是,卑职失职,凭殿下处置。”刹珞抬起头看向刘楚玉,眼中并没有一丝惧意,“只是卑职仍旧认为──不可能有人能闯入这守卫深严的公主府,并在受伤後还能逃出去;所以卑职还是那句话──刺客定是府内的人。”
“你还真是自信──”刘楚玉看着刹珞,面上带着几丝不耐烦的恼意,“可这竹园可并没有人受伤。”
“可是公主别忘了,府上新来的公子可不止这里这麽几位!刺客消失处较靠近的地方──除了这竹园,还有清风居以及对月楼。”
“原来你不只是自信,”刘楚玉恼意更甚,嘲讽似的扯了扯唇角,挑眉看向他,“你还对你主子我的眼光没有信心。”
“卑职只是就事论事。”
昨晚上出了刺客,刹珞带着手下甚至连皓首阁都闯了,刺客是搜出来了,可是却让人跑了。刺客轻功了得,但刹珞好歹人多势众,最後终於在府上南面的一水池前将人截住,交手数招後,刹珞终於在刺客腰上刺了一剑,本以为就这麽能将刺客擒下,谁知那刺客不知朝着众人撒了什麽粉末,然後趁着众人睁不开眼之际,又消失了一个受了伤的人,竟然能逃过府上这麽多侍卫的追捕,刹珞有理由相信刺客本就是府中的人。
“你起身吧。”刘楚玉看着神色坚定的刹珞,沈思了一阵,最後妥协道,“罢了,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竹园、对月楼和清风居都位於公主府偏南的南面,清风居是最角落的,是以刘楚玉和刹珞出了竹园後,先去了近一些的对月楼。
对月楼内住着的人是无影,因为刘楚玉觉得:曾为暗卫首领的无影竟安排在竹园同其他人一起居住,这实在委屈他了,於是在见过他之後,便将他安排到了府内较为僻静的对月楼。
刹珞和刘楚玉到达对月楼时,无影正在院中练剑,那步伐稳健而有力,那身手敏捷而自如。
“你看他像是腰上有伤的样子?”刘楚玉见到此情景,连踏进院门的意思都没了。
“不见得,指不定他见殿下来了,正装模作样呢。”刹珞却不死心。
“看来今日不搜这院落你也不会死心了。”刘楚玉看了一眼固执的刹珞,终於大步踏进了院门。
“公主殿下──”
无影见着刘楚玉的到来,似乎有些意外,忙收了剑,下跪行礼道。
“起身吧──”刘楚玉并没有直接向无影挑明来意,只是指了指一旁的刹珞,“我府上的侍卫首领想跟你切磋一下武艺,你就陪他练练吧。”
“遵命──”对於这样的要求,无影似乎并没感到不妥,当即就答应了。
要说剑法,刹珞其实是比不上怀敬的精绝,但是刹珞胜在狠戾,利落;不像怀敬老是给人留以後路,是以两人较量起来常常不分伯仲。
不过无影嘛既然他的身手在怀敬之上,刘楚玉相信他与刹珞两人用不了多少招就能分出胜负。
然而,一刻锺过去了,两人仍没有分出高下的趋势,楚玉蹙眉细看起了两人的比试。
“停──”终於,她忍不住开了口。
“刹珞你先退到一旁去──”命令是对刹珞下的,可刘楚玉的双眼却直直地注视着无影,“我有些话要和你单独谈谈──”
刹珞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退到了一旁,刚才比试过程中,无影侧身,仰翻闪躲地都很灵活,若是腰上受了伤,腰那地方是没办法使出力的,而且就身形和招式看来,无影并非昨晚和他交手之人。他现在反倒怀疑,刺客是不是平日里清风居里那从未露过面的,据说身体虚弱的男子。
不过刘楚玉下了令,他也只能乖乖去一边等着。
院子很空旷,刹珞只是退到了听不见刘楚玉和无影谈话的地方,但是他们仍在他的视线之中。
“你的腿──,受伤了吧。”刘楚玉淡淡地瞥了无影右腿一眼,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刹珞和无影比试的时候,刹珞一心只想探明无影是不是腰间受了伤,并不曾注意到其实无影不便的其实是腿,而一旁观战的刘楚玉却注意到了。
“殿下何出此言。”无影的某种闪过一丝讶色,他後退了几步,像是练剑过後伸展腿脚一般,证明自己并没受伤。
很好,居然不承认刘楚玉冷笑了一下,然後直直看向无影的双腿,“怎麽,上次让我看了上半身,这次你是打算下半身也给我检查检查。”
这下无影沈默了,他只垂眸看着地面,不发一言。
“说吧,怎麽受的伤。”刘楚玉的直觉告诉自己无影的伤与昨晚的刺客有关,很有可能他与刺客是交过手。
“前两日在树上睡着了,不小心跌了下来,腿就被伤着了。”无影仍旧低着头,语气听起来不似尴尬,反有有些心虚。
换做平日,这理由听着便是有些可笑,刘楚玉也会相信,可现在刘楚玉眸色变得有些深沈,她走到无影面前,贴近他的身子,闭了眼,似乎很认真地感受起了他的气息。
许久,她睁开了眼,“可是──,我闻到了你身上的血腥味。”
闻言,无影愣了一下,然後很平静的开了口:“那是因为,属下的腰被刺伤了。”
看着刘楚玉一脸怀疑的神色,无影终於退後了两步,咬咬牙,解开了衣衫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自己都还站在这里,这两人是要干什麽!上次自己在寺庙里把门就算了,今天又遇到这事
刹珞的面色变得有些沈郁,他暗暗腹议着,正准备转过身去,却见到无影敞露的上身处,腰间赫然缠着白色的绷带,绷带上还有血迹。
“这──”他有些不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然後飞快的奔了过去。
看着绷带上渗出的暗红色的血迹,刘楚玉也是一脸的不置信,她不相信自己判断错了,更不相信无影会是昨晚上的刺客。
“你知不知道,府上现在正在找一个刺客?”终於刘楚玉开了口,却并没抬头,只直直地看着无影身上的染血的绷带。
无影回应她的只有沈默。
“殿下──,昨日的刺客伤的正是这个位置。”
奔过来的刹珞看着无影身上包扎住的伤口,他开始怀疑无影刚才是不是故意换了招式了迷惑自己,只是,招式可以换,那麽身形呢
“你给我把他的绷带划开──”刘楚玉的目光终於从无影的伤口上移开。
“是──”
有着同样疑惑的刹珞并未多问什麽,只抽出剑,一把划开了缠在无影身上的绷带。随着“嗖──’的剑声,绷带亦应声散落了下来。
刹珞的剑很快,也掌握地极有分寸,划开无影腰上缠绕着的绷带後,却并没伤到无影的皮肉半分;染血的绷带散开之後,无影的腰间一片光洁。
“伤口呢?”刘楚玉抬眼看着无影,有着某种失望的意味。
无影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但依旧沈默着不发一言。
“你进去好好地给我搜搜他房间──”
刘楚玉对刹珞下了命令,转头只见无影的脸色更难看了,额头甚至隐隐地显出了汗珠。
“一开始,我以为你瞒着我的是──你昨日有跟刺客交过手;”刘楚玉来回在无影面前渡步,似乎想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可没想到──你竟是一心想要掩护那刺客。”
“可──终究没能瞒过殿下。”无影终於不再沈默,却是承认了自己的意图。
“这鹰刺得可真是好啊──”刘楚玉转到了无影的後背,啧啧得轻叹了两声,然後颇有些失望地感慨道,“只是,不忠之人不配留着,一会儿就让刹珞帮你去了吧。”
一针针刺入皮肉中的图案如何能够抹去,除非割去那层皮无影知道刘楚玉的意思,却并没觉得害怕,相反,他担心的是
“殿下,刺客我找到了──”
刘楚玉应声望过去,只见刹珞用剑挟着一长发散落的女子走了出来。等等,女人?刘楚玉再一次细看了那身高,那一马平川地xiōng部以及明显的喉结,才反应过来,那其实是个──男人。
☆、第17章 断袖
难怪自己第一眼会将他错认为女子,刘楚玉斜倚榻上,看着跪在眼前邪魅异常,美艳非凡的男人,那精致的五官,犹如雨後的含苞待放的玫瑰,娇艳得让她禁不住感慨了一声“真是个美人──”。
刘楚玉这声“美人”可是真心的,不过却换来了那男子不屑地一瞥,当然,那一瞥里面还有这那麽一些狠戾的意味。
从美色中回过神来,刘楚玉决定先了解清楚事情的经过。上午在无影的房内抓到这刺客後,两人便被刹珞带下去审问,可谁知挨了这麽多鞭子,两人硬是什麽都没说。
“你们两个,谁跟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什麽情况。”看了一眼两人鞭痕辘辘的身子,刘楚玉轻蹙了一下眉头,心道还真是口硬。
“哼──,摆在眼前的事,还需要解释。”那比女子还要美艳的男人哼了一声,口气虽硬,中气却不足,到底腰伤加上鞭伤,男子失血过多的双唇有些苍白。
“果然是美人,连声音都这般动听,”刘楚玉起身行至男子面前,一把勾起他的下巴,“不然,你给本公主做面首好了。”
男子双手被反缚在身後,人亦被刹珞压制着跪在地上,无法反抗,他只嫌恶地转头挣脱刘楚玉的手,恶狠狠地骂了一句,“yín贱──”
“我倒是想起来了,你这身手,我若留在身边,後患无穷啊──”刘楚玉从容地收回手,对於男子的骂声置若罔闻,她状做沈思状,看着男子脸上渐渐浮出得意,终於巧笑嫣然地话锋一转,“啊──,不如把手筋脚筋都挑断可好?”
这话一出,男子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不怕刘楚玉的私刑,亦不怕死,可是若真成了死不了的废人,还要遭受刘楚玉yín/辱他抬头仍旧怒视着刘楚玉,可这怒意里却多了两份寒意。
“怎麽,你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刘楚玉并没再理会那男子,只转头看着咬紧牙关,极力隐忍的无影,淡淡地开了口。
“不回答?那就是不反对了?”刘楚玉冷哼了一声,然後起身坐回榻上,“刹珞,你先把他拿剑的右手手筋给我挑了。”
被压着的男子闻此面色苍白,他摆动着被缚的双手想要挣扎,却因伤势过重而被刹珞压得死死的。
锋利的长剑“嗖”的一声被拔出,寒光照在无影沈默的脸上,他看着那剑一寸寸落下,终於用力一划:
“殿下手下留情──”无影急急呼出声,上前一把抓住那剑,双手顿时冒出汩汩鲜血。
刹珞在听到无影呼喊那一刻就急转剑锋,将横着的一刀改为竖着没想无影竟冒了出来,他收起剑,有些嫌恶地看了看上面的鲜血,他的剑法想来狠准,快得几乎很少沾染鲜血。
“殿下要知道什麽,属下说就是了。”见刹珞收了剑,无影浑然不顾手上的伤,连忙开口道。
“你早该如此。”刘楚玉哼笑了一声,然後吩咐道刹珞道,“你将人带下去好好看着,我一会再审他。”
听到刘楚玉这麽说,刹珞遂即带着人下去了,屋内便只剩下无影和刘楚玉,以及刘楚玉身後的怀敬。
“说吧──,”刘楚玉回味着男子被带走那一刻眼中复杂的神色,对着无影只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沈默,无影低着头,蹙眉不知在想些什麽
“怎麽?要我把人再给你带上来一次?”许久不见无影开口,刘楚玉终於回过了神来。
“不是,属下只是不知从何说起。”无影的脸色有些难看。
不知从何说起?!无影地话语让刘楚玉愣了愣,随即她摆了摆手,“就从你为何会答应入我公主府做面首说起吧。”
“这是陛下的安排,属下当时也很吃惊”无影沈思了一阵,终於有些艰难地开了口。
无影是暗卫,从小注定自己的这条命并不属於自己,他的职责是效忠皇室,保护小皇帝刘子业的安全,刀口上舔血,他时刻准备着皇家献出他的生命,但不包括身体。
那日,刘子业召他入书房,赞他这些年尽心尽职护自己周全,委实辛苦了;故而要好好的犒赏他。他对赏赐这些东西向来没有兴趣,只是,没想到皇帝的犒赏便是──让他做刘楚玉的面首,从此衣食无忧,性命无虞。
多麽荒唐!在替皇家卖命数载之後,却连最後一丝尊严都不能保全;无影宁愿死也不愿答应这样的要求。然而刘子业仅一句话便打消了他以死明志的念头。
他说,你死,我便让流玥生不如死。
皇帝没有人性,却很懂人心,即便自己平日里极力抑制自己的情感,尽管自己对流玥这个下属除了稍多一些的关照,从不曾做过其他表露心迹的举动,刘子业还是看出了自己对流玥不同寻常的感情;并借此威胁他。
是啊,他若不从,流玥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无影是见识过刘子业的残暴的,想到他口中的生不如死,自己也就妥协了
这些难以启齿的事情,无影本打算就这麽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即便昨日流玥挥剑质问他,他都不曾吐露半分,没想到啊,还是有了这麽被翻出来的一刻。
“他竟这般逼你?”刘楚玉听完无影的叙述,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许久才回过神来看向无影,“刚才那男子便是流玥?”
无影点点头,神色已从刚才的痛苦、尴尬变成了一脸淡然,当然那淡然里有些决绝的意味。
“你倒是坦然,不过他既然用流玥要挟你──?那流玥不是应该在他手上麽?”刘楚玉有些疑惑。
“这个,属下也同样意外。”
昨日见流玥意外出现在公主府,还是以刺客的形式,无影只想着先帮他躲过追捕,流玥含糊的解释,他还没来得及细问。无影感觉得到流玥似乎有事瞒着自己,但仍是咬咬牙坚定地回刘楚玉道:
“不过属下可以肯定的是,流玥身为暗卫,同属下一般不可能有加害公主之心,他来府上,应该──是来寻属下的。”
寻你?!刘楚玉睨了无影一眼,只觉得他太过自信了。不过转念一想,突然觉得自己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於是只缓缓开口道:
“他有没有存着害我的心思──我不清楚,可端看他刚才的态度,我便有理由杀了他。”
胆敢夜闯公主府,还敢骂自己‘yín贱’,这样大不敬的罪名,足以将他千刀万剐了。不过,刘楚玉对於杀人没什麽兴趣,除非那人是铁了心的要跟自己过不去,比如说宫里头那位。
想到项时月,刘楚玉禁不住咬起了牙,她看了一眼双拳紧握的无影,心转意念间,一抹冷厉的笑容绽在唇角:
“放心,我暂时不会怎样他的;不过,以後嘛──,那要看你的表现。”
自己的表现?无影有些不解地抬头。
“你这麽好的身手,作我面首,岂不是浪费了?”刘楚玉眯起眼,眼中犯过一丝狠色,“我近来一直想取某个人的性命,却不能得手。你看,你替我做次杀手如何?。
“殿下想要谁性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何需用到属下。”听到是刘楚玉杀人,无影紧张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不少,不过却是有些疑惑。
“我也有动不了的人不是──”刘楚玉有些挫败地感叹了一句,然後走到无影身边,俯身吐出了某个人的名字。
“什麽──?”无影显然很是吃惊,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刘楚玉,“那可是──,陛下身边的人。”
“他身边的人又如何?”刘楚玉眯了眯眼睛,警告似的看向无影,“你要记住,你需要忠於的──只是皇室;至於在皇帝身边嚼舌根子的人,你没有必要顾忌。”
“可是──”无影仍是有些犹豫。
“要麽她死,要麽──流玥生不如死。自己想清楚再来回答我。”
说完,刘楚玉挥了挥手,示意无影退下。她很清楚,有时候,下决心是需要时间的。
终於,无影起身,拖着沈重的步子,一步步缓缓地走出了房间。
──────────
“这药都凉了呢──”无影离开後,怀敬端起了一旁早已散去热气的药碗道,“我去热热吧。”
“不用──”刘楚玉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刚才刹珞突然带着人来见自己,她还没来的及跟怀敬解释药的事情。想到药引已经被子谋服下了,心头又是一阵心烦,似乎自从那三十个面首来了府上之後,这日子便没清净过
怀敬并不知道刘楚玉心头所想,只以为她情绪上来,又不想喝药,於是开解道:“今日我去了清风居,云清说,如果这次的药服後有效,以後按着这个方子,需不了几次,公主的寒疾便有望根除了。”
“可是,药引没了。”刘楚玉看向怀敬,终於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昨晚的事情告诉了她。
“这──”怀敬有些意外,正想告诉刘楚玉这下一批药引需等到十多日後新的一批竹虫长成,却见刘楚玉的双唇有些发白。
“冷吗?”心知刘楚玉定是寒疾又犯了,怀敬忙一把扶住有些摇晃的刘楚玉,将其揽入怀中。
正在这时,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
刘楚玉不悦地抬头,眩晕之间只见何戢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外。
☆、第18章 离心
他怎麽回来了?刘楚玉有些疑惑:自从刘子业送了三十个面首给自己後,本就不怎麽回府的何戢,便再没在府中住过一日,现在他怎麽会在这里?还是一身戎装刘楚玉思考着,头却更加昏沈
“你跟我来──”
疑惑间,何戢已经几步踏到了刘楚玉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力大得让刘楚玉只觉手臂一阵疼痛。
“驸马放手,公主身子不舒服。”
何戢虽拉着刘楚玉的胳膊,怀敬却依旧揽着她,半点没有没有松开的意思。
“别仗着宠爱,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何戢抬头,怒视怀敬,那眼眸还带着一些蔑视,“你不过只是她身边的一个面首!”
何戢的话让怀敬一愣,看着刘楚玉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他终於松开了手,却是转身将刘楚玉放在了一旁的榻上,然後,起身拦在何戢面前,毫无惧意地看向何戢:
“驸马说错了,怀敬不是什麽面首,而是公主的侍卫。但凡有公主不愿理会之人,怀敬都得替公主拦着──”
不愿理会之人?好,好得很!何戢看着眼前之人心头的怒火陡然加深,一把拔出了别在腰上的剑,直抵怀敬咽喉,挑衅地地看着他,“你倒是拦给我看看──”
怀敬自从伺候了刘楚玉之後,也就不方便随时将剑带在身旁不过,这也并不妨碍什麽,他对自己的武功很自信;比如现在,他只轻笑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飞快的捻住剑稍,随後身子往後一仰,捻住剑之手顺势向後一拉,然後屈膝靠地借力一下子从何戢手臂下滑到了何戢身後。
何戢没料到怀敬回来这麽一招,身子虚空地前倾,眼见就要着地,他忙将剑抵到地上
借力站起来後,何戢再次挥剑回头,却见怀敬已从墙上某处摘下一把剑来。
“装饰所用之剑,用起来到底不够柔韧。”怀敬抽出了剑在手中打量了片刻,然後挑眉看向何戢,“不过若驸马实在要较量,怀敬愿意奉陪到底。”
何戢不料怀敬还真同自己动手,当即剑锋一转,再次指向怀敬。两人剑拔弩张之际,榻上的刘楚玉却先开了口。
“你们要做什麽!”
刘楚玉奋力地撑起身子从塌坐了起来,看了一眼两人,有些吃力的迈着步子走到了何戢的面前。
“这剑”刘楚玉垂头看着那剑鞘上的纹饰,觉得似乎有些熟悉
何戢听见刘楚玉的询问,神色微有一愣,却没有回答他,只一把将剑收入剑鞘中,然後便拉着刘楚玉往门外走去。
这次,怀敬没有阻止,因为他注意到了,那剑柄上端的镶嵌着的那块羊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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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留着?”刘楚玉在看到剑柄的那一刻突然想起来了──这剑是自己与何戢新婚不久之时,自己送何戢的。
那时何戢刚封了都尉,自己想着送点什麽礼物给他,想来想去还是听从了怀敬的意见──送把剑。本来剑的剑柄上一般都是镶宝石的,自己因为想要礼物显得特别一点的,便命工匠镶了白玉,谐了自己‘楚玉’之‘玉’。
何戢听到刘楚玉的询问,再想到昔日种种,心头也有些触动,却依旧不发一言,只是拉着刘楚玉继续前行。
今日何戢回府,本是要回来拿些东西去军营的,却无意间听到府中出了刺客的事;意外中又有那麽一点担心,他便去了皓首阁,谁知却撞到了那麽一个人想到这,何戢的心情更是复杂,不禁加快了脚步,连拽着握刘楚玉手腕的力道亦加重了
刘楚玉不知何戢要拉自己去哪,只艰难地跟着何戢的步伐。她身体有些发冷,额上却隐隐冒出汗珠,脚步提起来很沈重,可迈下去却觉得很虚浮,感觉总落不着实处看着那个拉着自己前行的挺拔背影,恍惚间,她已不由自主地开了口:
“慧景,我难受”
低低的呼喊,将何戢从自顾自的恼怒中拉回神来,他转头,之间刘楚玉脸色苍白,双唇哆嗦,神色极为痛苦,似乎神智也不大清醒,要不然,她怎麽会叫自己慧景
心头的怒气不由地泄去了大半,终於,他还是一把抱起了她,飞快地踏入了不远处的思觉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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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清醒过来时,刘楚玉只觉得自己的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而且捂地十分严实。
哪个不贴心丫头?刘楚玉有些窝火地掀了掀被子,睁眼却见何戢正坐在不远处的桌案上,垂眸不知沈思着什麽。
烛火明灭,夜色静寂,暖黄色的烛光打在何戢分明的棱角上,为他那轮廓染上了一丝温柔的意味
“醒了?”感到了床上的动静,何戢抬头望了过来,一双眸子早敛去之前的怒意,里面除了平静还是平静,弗如一口幽井,静得深不见底。
刘楚玉坐起身,有些疑惑地望了望四周,确定这里不是何戢的西上阁,尽管自己已经很久不曾踏足那了
“这是思觉居。”何戢看着刘楚玉疑惑的神情,只当她还没完全清醒过来,遂开口解释了一句。
“思觉居?”刘楚玉沈思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这似乎是子谋的住处,有些不解地看向何戢,“你把我带这来做什麽?”
“我不带你过来,你便不在此处歇息?啊也对,你还可以把人召去你的皓首阁。”
说这话时,何戢的神色依旧很平静,不过那有些泛酸的语调却泄露了他的道行的深浅刘楚玉心下有些好笑,禁不住生出了戏弄之心。
“还是驸马了解我呀,知道我反正是要在这歇下的。”刘楚玉一面慵懒地伸了伸腰肢,一面笑着看了看何戢,“这夜也深了,驸马是不是该回自己的院子休息去了呢?”
“刘──楚──玉。”终於,何戢这深沈装不下去了,他转身,直直地看向刘楚玉,咬牙一字一顿地开口道,“对着一个长得和你姑父长一模一样的人,你当真下的了手?”
姑父,若说有什麽称呼能引起刘楚玉的恨意的话,这两个字绝对是她心头最憎恨的。因着这两个字,她的爱情刚刚萌芽,便被掐死在了‘乱伦’这个字眼上;因着这两个字,连向旁人述苦都成了一种奢求;对着心爱之人,她不敢追求,不敢觊觎,甚至不敢流露出那麽一丝的情愫
“也只是长的一样罢了!”刘楚玉被何戢戳住痛楚,心头鲜血淋漓,面上仍旧强作镇定,“你觉得我还应该有什麽顾忌?”
似乎听到了什麽东西破碎的声音,何戢心头泛起丝丝苦涩:早知是这样的回答,自己又何必一路急急拉着她过来,奢望她一句解释
“你──”何戢苦笑出声,眸中各种复杂地神色闪过,最终都归於平静,“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不会让我得逞?!刘楚玉看着何戢,忽的敛去唇角漫不经心的笑意,“不知驸马要如何阻止?杀了他?”
杀了子谋?何戢讶异,他只想过强行带子谋出府,却不想刘楚玉竟然告诉自己这麽一个残忍的解决方式。是这两年多来,她变了太多,还是这其实才是他本来的样子?何戢看着刘楚玉,发现其实自己根本不了解她。
刘楚玉也看着何戢,不太明白他为何这般坚持。她知道他厌恶自己养面首,可是这麽多个男人都忍了,一个子谋算什麽呢?难道是厌恶她觊觎不该觊觎之人,可皇家里面,伦常本就淡薄,自己不过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却并没做出什麽出格的举动
“慧景──”刘楚玉看着神色深沈的何戢,终於开口唤他,用着许久都不曾用过的称呼,久到连语调都带上了几分生涩,“把窗户打开吧,我想看看月亮。”
刘楚玉的面孔不再像刚才那般冷酷,神情有些恍惚,悠长的睫毛下泛着幽幽的期待,何戢愣了一下,却还是迈着生硬的步子,走到窗边,一把推开了窗户。
窗外夜色沈暗,一轮勾月斜斜的挂在屋檐一角,心不在焉似的撒了一地清晖。何戢推开窗後,只沈默地伫立窗边,不再去看刘楚玉。
“可惜,不是满月。”刘楚玉不知何时下了床,就这麽光着脚来到他身边。
难怪这些年来一直好好的寒疾又突然发作了。何戢看着刘楚玉轻哼了一声,却并没说什麽,只顺着她的目光而上,也望着天空中的那轮月亮。
夜色如水,月华似练,两人这般静谧地站在窗前,倒也像对璧人。
“慧景,如果──”刘楚玉先打破了沈默,她转头看着何戢,神色是难得地认真,“如果,有天你心头那轮月亮突然消失了,你会不会难过?”
月亮?还是心头的?这是病糊涂了吗何戢狐疑地看了一眼刘楚玉,扯了扯唇角,不以为然地回答道,“既是心头的月亮,又怎麽会消失?”
“倘若给天狗食了呢,到时,你再看不到那月亮,你会难过吗?又会恨天狗吗?”
天狗不是食日的麽?关月亮什麽事再说即便天狗食了月亮,那也和它食太阳一样的,不过只是暂时的,月亮怎麽就消失了?
何戢看了一眼神色依旧很认真的刘楚玉,不禁却在心头暗道,刚才还同神色严肃地自己谈论这人命关天的事情,现在又开始一脸恍惚地同自己谈论月亮,或者她是真的病糊涂了,连这麽幼稚的假想都给问出来了
“我没动过子谋;因为,他长的和我心头的那轮月亮一样”
刘楚玉今晚的思绪似乎特别跳跃,何戢还没从月亮中回过神来,又听得刘楚玉淡淡地开了口。
子谋?不就是这思觉居住着的这个男子的名字吗?心头的月亮何戢心中突然觉得有些揪紧:果然,刘楚玉心头最要紧的一直都是储渊,直到现在仍放不下
月亮嘛,自己心头曾今也有一轮,不过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何戢在心头说道,突地想起刘楚玉与自己新婚後的那段日子,那时,刘楚玉是那般的体贴、温柔。她喜欢陪自己练武,总替自己挑选衣服,亲自为自己做糕点两人琴瑟和谐,伉俪情深,羡煞皇室众人。那时何戢觉得,刘楚玉虽不是他心头的那轮月亮,但若和她一直这麽过下去,似乎也是件幸福的事情,直到
直到,他发现她替自己挑选的衣饰总与另一个人的风格相似;直到他发现她替自己烹煮的糕点总是按着另一个人的口味;直到他发现她喜欢自己言行举止按照另一个人的风度来;直到朝中有人开始唤自己为‘小褚公’他才发现:她并不爱自己,她只是想要一步步把自己改造成另一个样子,改造成她喜欢的那个男子的样子
如果,如果自己不曾那般敏感,自己不曾一怒之下选着放弃这段婚姻。现今的一切是不是会有所不同,何戢看着刘楚玉痴迷地望着月色的样子,终於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只是何戢,他不要装成另一个人来换取什麽,想到这,他只淡淡地提醒刘楚玉一句‘别着凉了’,然後便转身离开房间。
“我就要毁了你心头那轮月亮,你会恨我吗?”
看着何戢的身影融入与孤寂的夜色之中,刘楚玉终於喃喃开口,声音同夜色一样冷清,落寞
作家的话:
昨个国庆,被朋友拉出去玩了一整天,木有更文不好意思哈,今日这章更肥一点,算是补偿吧。
☆、第19章 姑父
“你会不得好死的!”薄唇微启,咬牙吐出狠戾的话语;细长的眉眼里透着毫不遮掩的怒气,眼角微向上挑,这样的面容,即便是在盛怒时,也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妩媚气息。
“我会不会不得好死,实在不需要你去Cāo心。”刘楚玉眼见自己又要被美色所蛊惑,忙转头不再看流玥,只将目光凝於幽暗的地牢尽处,垂眸,幽幽地开了口,“不过,你该庆幸自己不用‘不得好死’,因为──有人肯为你罔顾性命。”
“你──”流玥自然明白刘楚玉的意思,他狠狠地盯着刘楚玉,只想要猛地扑上前去一把掐住刘楚玉的喉咙,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的身子正被刹珞死死的制住,一点动弹不得;身体上的伤口因为挣扎而裂开,突然清晰起来的疼痛带给了他清醒,他停止了无谓的挣扎,然後笑得有些狰狞地开了口,“如果──我死了呢?”
“你居然想死?”刘楚玉猛地转过头,直直地看向流玥,眼中似乎有些恼意。
昨日,无影已经答应刘楚玉的要求,帮她入宫杀人,不管他能不能得手,他都注定难逃一死:败露後死在项时月手里,或者得手後死在刘子业手里,两者对於刘楚玉和流玥来说是有差别的,而对於无影来说都是一样的结局。
无影走之前的最後一个要求,也算是他临死前的要求,便是让刘楚玉放过流玥。所以,刘楚玉不追究流玥夜探公主府的目的,也不计较流玥对她的冒犯,只想着先治好了流玥的伤,等无影一得手,便还流玥自由。
可现在,流玥居然想要死,刘楚玉有些恼火地看着流玥,冷冷地开口道:“你若想死,我可以赏你个痛快!不过,若我是你,我会更加努力地活着!”
流玥没有再说什麽,只愤恨地看着刘楚玉,双眉紧蹙,不知再想些什麽
“替他好好检查检查伤势。也不用开太贵的药材,只需让他死不了就成了。”
见流玥这幅模样,刘楚玉也不再说什麽,只简单地吩咐了一下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大夫,然後转身出了地牢。
“殿下回来了──”
刘楚玉一回到皓首阁,倚乔就急急迎了出来,神色有些异样开口道,“有位大人正候着殿下──”
“哪位大人?”刘楚玉有些疑惑:朝中会有什麽大臣肯来自己公主府,即便来访,又怎麽会不去前厅,反直接先进了自己的皓首阁呢?
倚乔其实比刘楚玉更疑惑,她并不清楚状况,只回道,“听遣送他来的人唤他‘褚大人’,还有那‘褚大人’和子谋公子长的极为相似”
褚大人,长得和子谋极为相似。凭这两点,刘楚玉便足以确定来的人是褚渊,是自己朝思夜慕的那个男子;她疾步向院中走去,忽略了倚乔话语里的‘遣送来的人’
他怎麽回来?自己成婚後,他便不让自己再去他的府邸,现在怎麽会主动出现在自己府上还有,自己府上养着这麽多的面首,他应该都听说了吧
刘楚玉急急而来,可真到了门口,却又被脑中闪过的种种问题绊住了脚步,不能再前行一步厅中,那抹浅色身影伴随自己起伏地呼吸晃动在眼里,刘楚玉自觉喉头有些发紧,嗫嚅了许久,仍是无法开口。近乡情更怯,说的大概就是刘楚玉现在这种心情。
“阿玉──”终於,房中的男子率先打破了这宁静,他看着门外伫立的女子,熟悉的称呼脱口而出。
‘阿玉’,温醇的开头,圆润的结尾,似乎只有他可以将这两个字念的如此动听,刘楚玉抬头看着褚渊清风霁月般的笑容,只觉一切美好得恍如梦境。
还是那般懵懂的神情,不过,这两年,她的眉眼似乎长的更为成熟了,也更加妩媚了褚渊看着刘楚玉,起身向她走去。
“你,你怎麽来了?”随着褚渊的靠近,刘楚玉听到自己心跳正逐渐放大,盖过窗外的鸟鸣,盖过他靠近的脚步声,盖过一切外在的声响终於,她禁不住开了口,想要掩盖掉自己的心跳。
“阿玉不愿我来?”褚渊淡淡地开了口,却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刘楚玉,似乎想将她的神情看个清楚。“不过,陛下下了旨,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砰乱的心跳猛然消失在了耳边,刘楚玉惊异的抬头,却见褚渊依旧笑着,只是那笑意未及眼底。
“你说──”终於,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开了口,“你说,陛下让你来的?!”
“啊──,”储渊但笑不语,只朝前迈了几步,越过刘楚玉,似乎在欣赏门外的景色,许久才云淡风轻地将刚才的话语重复了一遍,“陛下下旨,让我来这公主府上住上几日。”
“这──?!”
褚渊的话语很平淡,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温柔,却依旧听得刘楚玉心头一阵慌乱:刘子业怎麽会下这样的旨意?!下旨让这个人来自己府中住,那自己和这个人的清誉岂不是毁了虽然自己已经没有清誉了,可眼前这个人不一样的,刘子业让他住到声名狼藉的自己的府上这是要至他於何地?又是要至自己於何地?
刘楚玉一时思绪万千,许久才勉强平静了下来:
“这旨下地实在荒唐!你回去吧,陛下那我自会去交待的!”
“回去?我只怕出不去这公主府──”储渊摇了摇头,转头看着刘楚玉,嘴角依旧噙着笑意,双目却清明地让人有些不敢直视,“不过是十日罢了,阿玉就当收留我吧。”
十日?!这还了得?!刘楚玉听到褚渊这麽说,不禁在心头暗骂了刘子业真是越来越没分寸了不过,出不去是什麽意思?心存疑惑,刘楚玉正欲开口再问,却瞥见不远处怀敬正匆匆而来
“公主──,府外突然多了许多侍卫,似乎是宫里来的。”怀敬看到房中的褚渊,神色先是一愣,後又似乎瞬即明白了什麽,只平静地向刘楚玉禀告道。
不需再问什麽,怀敬的话,已经让刘楚玉全明白过来了‘出不去’是什麽意思;心头怒火顿起,她现在只想立即进宫,好好教育一番自己这个从小疏於管教的弟弟
瞥了一眼神色自若的褚渊,刘楚玉只慌忙的解释了一句“我这就入宫去。”後,便仓皇地出了门。
没用的,褚渊在心头低叹了一句,却终究没有劝阻,直到刘楚玉的身影消失在了皓首阁,才敛去了唇角的笑意,眸色深沈地看向一旁的怀敬:
“她──似乎变了很多。”
“恩。”一旁的怀敬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呢?”褚渊转头定定的看着怀敬,“你现在的身份到底是府中的侍卫,还是她的──面首?”
“身份?”怀敬沈吟着,并没转头看身边的人,只幽然开口道,“我的身份从来都是公主给的,她愿意我是什麽身份,我便是什麽身份。”
“也是,这也不是什麽要紧的东西。”褚渊将目光转向远处,有些感慨地继续道,“从前她叫我‘姑父’,後来,却直呼‘你’;你也一样,自从离了我府上,便不曾再唤我一声‘师父’,可见身份这种东西,虽不能改变,却是可以忽视的。”
褚渊的话,让怀敬心头一愣,他沈默着,许久才开口道,“我以为──,你不会愿意再听到我这般称呼你。”
“不说这个──”,褚渊似乎并没有听到怀敬语气里的疑惑,只转了话题道,“听说这府上住着陛下赏的三十个面首,你不妨带我去看看。”
“好──”
怀敬心头虽有些疑惑,却仍是迈步在前面带起了路,并想着一定不能让褚渊见到子谋
☆、第20章 禁忌
华丽的寝宫,yín靡的气息萦绕着,血红色锦绣罗帷内,露出两具交缠的赤裸的身子。
女子的朱唇微张,随着的抽送口中发出低低的呻吟,紧绷的足弓似乎含着难以承受的快意。
刘子业覆在女子身上心不在焉地律动着,心想着如果身下的女子换了个人这麽想着,他脑中便不断地浮现出某个曼妙的身影,一时间,身体开始变得躁动,他不由地加快了速度
“阿姐──”
极乐的瞬间,刘子业终於抑制不住地低吼出声。女子被席卷於快感之中,似乎并没听到刘子业的喊叫,只在高氵朝後昏睡了过去。
刘子业回过神来,冷眼望着昏过去的女子,眼中闪过狠戾:不管她听没听到他刚才那句‘阿姐’,他都不会再留她活命。
冷漠地抽身而出,并撤开女子攀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刘子业起身套上衣衫,抬头却见刘楚玉正面色暗沈地站在门口。
她都听到了?!刘子业心头一惊,脑飞快地转着,思考着各种各样的解释
“你出来──”
低沈中夹带着怒火的声音响在耳侧,刘子业回过神来,发现刘楚玉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
“阿姐,我──”撩开罗帐的手似有千斤重,刘子业有些慌张地站起身,垂头不知如何面对面前的刘楚玉。
“你派人将褚渊送到我府上是什麽意思?”
刘楚玉的语气很是不解,很是愤怒;刘子业却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一面庆幸着她什麽都听到,一边有隐隐有些失落
“怎麽不说话?是不是连你自己也觉得荒唐?!”
“荒唐?”刘楚玉冷声的质问将刘子业拉回了神来,他理了理衣服,坦然地看向刘楚玉,面上并没有半点惭愧,“我将阿姐喜欢的东西奉到阿姐手上,这能怎麽能算荒唐呢?”
“可他不是物件,他是个人,还是你和我的”
还是你和我的姑父!’姑父’二字刘楚玉到底没有说出口,除了心头的那根隐刺,还因为她想到了谢贵嫔──她的姑姑;刘子业连自己的姑姑都收入後宫,跟他讲什麽道理伦常,似乎只是枉然
“姑父又如何?”
果然,刘子业满不在乎地轻哼了一声,那不以为然的态度让刘楚玉有些心寒,她满心的怒气之下又陡然升起浓浓的疲惫:
“你将遣去我府上那些侍卫召回吧。我不会留褚渊住在我府上的。”
“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请动他,”刘子业似乎有些失望,他眼巴巴地看着刘楚玉,有些落寞地开口道,“阿姐这般说放就放,我的一番心思都白费了──”
“够了──,以後别再做类似的事情。”
刘楚玉不耐地打断刘子业的话,却心知他这麽说便是同意了;於是转身离去,想着赶紧回府把人放了。
“阿姐要放就放吧──”刘子业看着刘楚玉的背影,双眸深沈地可怕,突然他咬咬牙,将声调提高了几分,感慨似地说道,“不过,姑父他身上中了蛊,这麽一回去,只怕活不长了”
“你说什麽?”几乎要走出殿门的刘楚玉顿住了脚步,她转身几步跑到刘子业面前,一把抓住刘子业的肩膀,“你说他中蛊?什麽蛊?怎麽解?”
“阿姐抓的我好疼啊”刘子业抱怨了一句,感到刘楚玉抓在自己肩上的力松了些後,才慢悠悠地开口道,
“他中的是──合欢蛊,我用阿姐的血喂过蛊虫,中蛊的人必须要与阿姐交欢一次,如若不然,就会被蛊虫啃断经脉,怎麽死我不知道,不过一定不太好看就是了。”
必须与自己交欢,不然就会被蛊虫啃断经脉刘子业的话像一阵响雷劈在刘楚玉心头,她的大脑已经不知道如何去思考,她紧紧抓着刘子业的肩膀,乞求似的看着他,希望这只是他说的玩笑话
“你说都是真的”
刘楚玉一脸的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子业,那艰涩的声音带着慌乱与失望;刘子业别开眼,不敢看刘楚玉,许久,他才幽幽开口道,“我何时骗过阿姐,要知道那蛊虫可费了好多心思养──”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刘子业的脸上,刘楚玉扬起的手因为震怒颤抖着,眼中满是痛心疾首,还有失措以及惶恐。
“解药给我──”终於她开了口,声音亦忍不住有些颤抖。
“解药?”刘子业似乎早料到刘楚玉会扇她一耳光,他抬手随意地拭去唇边的血迹,直直地看向刘楚玉,“解药就是阿姐的身体,此外,别无他法!”
“你──”刘楚玉愤恨地再次挥手,却见刘子业只侧过脸,闭目似乎正等着她耳光,他被自己扇过的左脸泛起一道道红痕,嘴边还挂着鲜血,唇角却是倔强的上扬着,那是他幼时挨打时一贯的神情,正是他这幅倔强的模样,让他多受了许多不必要的苦头
心头不由地泛起一丝心疼,虽然这丝心疼很快便被愤怒盖过,但刘楚玉到底没有再下手,她只看着刘子业,咬牙狠狠地质问道:
“你这麽做──,到底是为什麽?”
预期的耳光并没落下,刘子业张开了双眼,无辜的双眸里似有隐约泛着水光:
“为什麽?我不过是为了阿姐开心而已,阿姐想要面首,我便送阿姐面首,阿姐想要储渊,我便想办法帮阿姐弄到手,阿姐不开心吗?”
“我没有想要褚渊──”刘楚玉大声地想要辩解,声音却不可抑制地低了下去,似乎这样无意义地辩解根本说服不了自己
“阿姐这般自欺欺人有意思麽?”刘子业看着刘楚玉挣扎的神色,终於满意地笑了,“不就因为他是姑父麽?阿姐想想父皇,再想想刘家的这些叔父姑婶,想想皇宫里那些冤魂与尸骨这皇家本就没什麽伦常、亲情可言,阿姐何必这般画地为牢,禁锢自己心头的欲望呢。”
刘子业的声音柔和了下来,带着丝丝蛊惑,像在引诱刘楚玉一般。
刘楚玉有些茫然的抬头,透过刘子业恍惚的眼神,她似乎看到那些尘封已久的场景:昏暗的宫殿,发霉的食物,叔父醉後的辱骂与踢打,宫人的欺辱她突然想起了那次──刘子业躺在她怀里高烧不退,几乎快死去的情形;她回忆起寒冬腊月,自己一身湿透,堆在墙角,瑟瑟发抖时生不如死的感受然後场景突然转换了,还是同样一座皇宫,她成了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弟弟刘子业虽然常被父亲责骂,可顶着太子的头衔,再无人敢欺负。
只是,那样的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却并非他们美梦的开始:她忘不了自己无意撞见父亲和祖母偷情时,那yín/乱不堪的场面;她亦忘不了父亲弑亲刃仇,皇宫里隐隐泛出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还有妃嫔们恶毒的娇笑以不知隐於何处的尸骨皇宫犹如一座巨大的囚牢,华丽的外表下是令人窒息的黑暗,如果,不是那一轮月亮曾带给她微弱的光芒
想到这,刘楚玉混乱的心突然获得了安宁,是的,褚渊是她心头那轮无暇的月亮,是她那麽多年黑暗里,仅有的那麽一点光明,她不应该,亦不可以有那样龌蹉的想法
“阿姐不用担心他会恨你,蛊是我下的,坏人只有我一个。”刘子业不知道刘楚玉心头所想,只是有些着魔似的般低低呢喃道,“你狠不下心,便由我来帮你,我来做坏人”
刘子业的低语让刘楚玉心头一阵酸苦,愤恨都已经无力宣泄,责骂似乎也无济於事她看着刘子业那刺眼的笑容,她觉得再说什麽都是无益,只垂眸踉跄地走出了刘子业的寝宫。
“阿姐──,我其实不想让褚渊碰你。”刘楚玉离开後许久,刘子业似乎终於清醒过来低低地开了口,他眼里带着惋惜,神情却是十足的坚决,“可只有这样,你才会破了禁忌,变成同我一样的人,这样,你才会接受我了”
静谧而空旷的宫殿让刘子业的低语显得有些yīn深。
“这宫殿正是大呢──”
大的让人害怕,大的让人觉得孤寂
他感慨了一句,不禁想起了那些令他厌恶,却也同样给了他温暖的记忆:那是他与阿姐在这冰冷的皇宫中相依为命的日子。幼时的自己并不是太子,却一直住在深冷的皇宫,只因为皇帝叔父放心不下自己远在的寻阳的父亲,所以囚了自己与阿姐为人质。
在这宫中,他见惯了血腥,也受惯了毒打和辱骂真是段痛苦的回忆呢,可是,也只有在那时阿姐是一只陪在自己身边的,是啊,有阿姐身旁,他觉得那些痛苦都镶着温暖的
“伦常算什麽?”他嘲讽似的笑了两声,然後又很是满是憧憬地自语道,“阿姐,等你住进来,这宫殿就没那麽空旷了。”
想到刘楚玉,刘子业不禁抬手抚上自己火辣的脸颊,那里已经隐隐肿了起来,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这是阿姐第二次打自己,上一次是什麽时候呢,似乎是去年的初冬的时候,那时自己染指了她最敬爱的姑姑;她闹过,质问过,可是最後还是妥协了刘子业静静地回忆着,猜测着这一次,自己动了她最在意地那个人,她又要多久才会原谅自己呢
“没关系的,多久我都会等。”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回应他的却只有无尽的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