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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血色激情(高干)

    ☆、65心乱如麻
    何大勇和穆筠一直追查猛豺的下落,却没见一丝行踪,一晃半年多过去,有目击者称在银川灵武宁镇看见猛豺的踪迹,城西分局马上联合当地公安部门追击猛豺行踪。
    何大勇和穆筠带着人迅速赶往银川灵武宁镇,但扑了个空,有目击证据显示猛豺的确在灵武宁镇落过脚,在警方觉察前逃身潜匿,何大勇气愤的摔膀子跺脚,猛豺已经潜逃外省,目标追捕范围扩大,犹如大海捞针。
    何大勇是从姜宇手中接过的这起抢劫案的,主犯猛豺没落网,就无法结案,何大勇真想亲历抓住猛豺,这猛豺手上有枪,是极具危险的人物,再者何大勇不希望这案子停滞在他手里,即使击毙猛豺也算是结案有个交代,没你姜大少我还办不成了咋的!
    这是姜宇接手的最后一个案子,姜宇和猛豺交过手,和穆筠还念叨一定亲手抓住猛豺,穆筠知道对姜宇来说没能亲手捕获猛豺是个遗憾,穆筠想帮姜宇了结这心愿,无奈现实严峻总是不如人愿。
    这干啥事都逃不过姜宇的影子,不单是穆筠逃不过,警员们也时不时的提起姜宇,都背着穆筠议论,只要穆筠一进门,都特识相的闭上嘴不言语,穆筠明白着呢,恨不能拍桌子喊出一句:嘴长你们身上,你们想咋说就咋说,用得着这样吗!
    其实大家伙是怕伤了穆筠,怕她难受,姜宇这小子在刑警队落下的印象可是深入人心,从办案能力到为人处世,接触的人谁都忘不了。
    穆筠最怕寂静的黑夜,满脑子挡不住蹦出姜宇,特难耐,天冷手脚冰凉就会想起被姜宇捧着手脚揣怀里给她取暖;天热出汗姜宇就殷勤的给她擦拭额头脖颈,不怀好意的顺势向下,坏样儿的抓一把柔软的xiōng撩情;拿起水杯都会想起姜宇给她沏过菊花茶,就是上个厕所都会想俩人曾在这重气味的地方抱过亲过……再没有这么亲近的人宠着自己了,那滋味特煎熬痛苦。
    又想起颜小曼说过的话:即使他有罪,罪再大也不能抹杀他的一切,他已经为他的错受到惩罚了,他已经付出代价了,你还要让他怎样?
    还要让他咋样?穆筠不知道,只知道这是他们彼此的痛苦,时间流逝,抛开一切仇怨剩下的还是抹杀不去感情,但这种感情不能在做为拥有,她只能存着。
    自从穆筠狠狠的扇了姜宇一巴掌就再也没见过他,她真想见见姜宇,不为别的,就想看看他还好吗,越来越强烈,见不着,就像心里存的事怎么也放不下,揪着心啥事都干不安稳。
    姜宇在监狱里度过了第一个春节,步入1990年,即将迎来他人生的二十六岁,这个春节让他过得特别怅然,他要熬过八个这样的春节才算到头呢!
    刚入春是监狱里最松快的日子,冻土还没化开,轮不上干烧窑挖土沟的重体力活,都屈在牢里干轻松的手艺活,糊纸盒、捻麻绳、车零件……这些是静心的活儿,姜宇干得心燥,干着活就满脑子想事,还不如甩开膀子出身臭汗来的痛快。
    姜宇正搬着一摞纸盒刚进屋,被292老杨拦下,眼睛也不看姜宇,低沉着声音面无声色的传话:“430,监区长让你去纪委科。”
    姜宇纳闷,犯人们很少去纪委科,那里的事都是由监狱管理人员编制分配,很少用上犯人参与,但也偶尔需要模范犯人配合管理,姜宇在监狱出入宽限,受狱警们另眼相待,叫姜宇去也是情理之中,况且老杨是监区的组长,专干上传下达的口令。
    姜宇撂下纸板壳,犯人们手里都忙活着,魏江低着脑袋埋头干活的样儿,唯有皮三抬头看了姜宇一眼又紧忙低下头,姜宇本能的扫视一眼转身去了纪委科。
    从干活的牢屋到纪委科距离挺长,要经过两个走道,这时间的犯人都被屈在屋里,值班狱警也都在岗位,通道上没个人影,特安静,一个直角弯拐过,光线昏暗,四壁慎静。
    就在姜宇拐向下一个通道口的时候,忽然从拐口处窜出几个黑影,猛头扑向姜宇,姜宇一闪身贴着墙,躲过了蒙头劈来的一棍子。
    姜宇心细敏锐,就是因为皮三慌张的看他那一眼让他有了防备。
    在牢里处处树敌的地方,他早就习惯查测观象的过日子,不然咋能喘着气儿的活到现在。
    昏暗的光线还是让他看清了眼前的四个人,这几人就是他和穆筠第一次吃炒凉粉的时候抓获的那几个抢劫犯,这四人在十六监区,离姜宇远,平时没有上手的机会,常常瞪着狠目贼眼和姜宇挑衅的对视。
    四个人血眼瞪目、来势汹汹,那架势就是要把姜宇劈死砸烂。
    姜宇挺着身硬打,毫不示弱,在狭小的走道里传出骇人惊悚的劈杀声,声声慎耳,连喘息都带着杀气。
    几年前也是被这几个人堵在窄小的区民楼下,亏了穆筠一个大铁锹几下铲过去,这招管了大用,让姜宇和穆筠俩人就制服了这几个劫匪,可今天姜宇没指望谁能帮他。
    劈骨砸肉声扑哧带响,都闷声忍在喉咙里,怕惊动狱警,哀叫变成苦憋的忍耐,谁也不说话,连骂声都没有,怪异的慎人。
    几搏奋杀之时,姜宇的后身突然又窜出俩黑影,挥手一个麻袋片,姜宇顿觉眼前一黑从头到脚的给罩了进去,一群黑影蜂拥而上,姜宇只感到一个硬物砸胳膊肘上,剧痛!跟砸碎了似的,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姜宇争踹着麻袋片,几个人围过身七手八脚的死按着不让他动,哪按得住,姜宇跟笼中的猛兽疯撞着牢笼,几个人慌乱,接连不断的拳头雨点般砸着麻袋片,一拳头正砸姜宇的颧骨上,顿时一只眼睛肿胀,眼前发黑。
    **!今儿就让这帮畜生给闷了,真他妈晦气!
    正晦气着,听见一声高喊:“谁他妈敢动六监区的人!老子做了他……”
    这是华翔的声音,都被这声高喊震愣了,连姜宇都愣了半秒,这华翔来的真是时候,就在愣神儿的工夫,姜宇翻身而起一猛子掀开麻袋片,照着眼前一张大脸飞出一击,也不知打的是谁,那人猫腰抱着脑袋惨叫。
    华翔飞身而上,相帮着姜宇冲向一窝子人,顿时厮打捆扭、乱作一团,动静太大,听见走道另一头传来狱警的喊叫声,六个人赶紧收手从另一道门洞跑出去。
    姜宇大喘着气,左颧骨肿的老高,这帅气脸挂了相,一只胳膊肘还疼得抬不起来,憋气!
    “Cāo的……这帮杂碎……够他妈yīn的……”咬牙擦了一下嘴角。
    华翔哼声一笑:“你今儿出门不利,应该算算黄历。”
    值班狱警张志刚拎着电棍跑过来,盯着姜宇:“咋的了?又他妈干仗,这是跟谁呀?”
    姜宇心烦,懒得搭理,愤懑的一句:“你问我,我问谁去!Cāo!”一脚踢开地上的麻袋片走人,那是厨房托运大白菜的麻袋,大得等装进去俩人,这帮杂种想蒙害老子连麻袋片都用上了。
    张志刚眨巴着眼看着姜宇的背影,拎起地上的麻袋片瞧来瞧去,也不知道瞧出啥了。
    这回事又赶上华翔帮姜宇一把,姜宇领情,不然非罩着麻袋里闷个半死不可。
    姜宇揉着颧骨,疼得呲牙,点上一支烟狠吸两口,问:“你为什么帮我?”
    华翔歪着膀子,漫不经心:“你要是被摧扁了,接下来就得是我,六监区就成了爆脆坛子了,以后在号子里老子还咋立脚。”
    姜宇一笑:“成!我记着!”
    华翔帮姜宇不止为这个,他向来低调,不张扬的保全自己,只为了干大事,他需要能帮衬自己的人,这几年在号子里不露头的蹲着,一直寻摸着,而姜宇是最合适的人选,华翔自认眼光独到准确,姜宇就是能帮他成就大事的那个人。
    姜宇又问:“你咋知道有人暗算我?”
    华翔冷笑:“因为老杨,老杨说监区长让你去纪委科,据我所知监区长马脸警今天和张警官换班了,他根本就不在,咋能吩咐老杨,老杨在说谎。”
    姜宇虚着眼儿听,这华翔够心细的。
    “再说,那纪委科压根儿就不是犯人该去的地方,为啥让你去那儿?是因为那两条走道僻静,离监管狱警远,而且是唯一有两个出口的走道,我就约摸着有人想害你。”
    姜宇笑:“Cāo,你他妈精明。”掐灭烟,吐口唾沫:“老杨这王八蛋,平时不吭不哈也学会闷圈子整人了。”
    谁都明白,整人的不是老杨,是老杨背后的人。
    姜宇逮着老杨,堵着一个角落,盯着老杨不急着开口,老杨知道啥事,不敢看姜宇,表面镇定,腿肚子在发抖。
    姜宇让老杨抖够了,从腿肚子一直抖到脸巴子,看着他半边脸不自觉的抽才开始问:“老杨,咱俩无冤无仇,你为啥害我?”
    “我……我没害你。”老杨声音发颤,目光回避。
    姜宇一笑:“我说老杨,自打我来这号子,就没跟你说过多少话,我还真就没动过你,你要是活腻歪了,我就掰断你几根骨头让你过过瘾。”
    老杨惊悚,吞吐的辩解:“谁……谁说你没动过我,你来的第一天晚上就打了我,打得还贼狠,我歇了半个月才缓过劲儿。”
    姜宇纳闷儿,我啥时候打过你老杨啊?我咋不记得,你不招我,我吃饱撑的跟你使力气!
    “我怎么打你了,我打你哪了?”
    “你……你把被子蒙我身上,一脚给我踹下炕……”
    姜宇想起来了,那天晚上他还真是用被子蒙头盖住一个人,使全力气的给踹到炕底下,砸在桌子上,桌子腿都砸断一根,那力道自己都觉得特狠,踹命根儿上指定得废了,这老杨是不是让我给踹废了,要是那样比杀了他都惨,还真罪过大了。
    “我那天踹你哪了?”
    老杨支吾:“你……你踹我心口了,那窝心脚……半天我都没喘过气,我心脏不好,连着好多天心口疼,硬挺着,差点死了……”
    你个老帮摧的,我当废了你的老根儿了呢!姜宇骂:“你他妈上杆子找踹,平时装的跟人似的,暗地里咎着劲儿往我身上凑合,我咋没踹死你呢?”
    老杨委屈:“谁往你身上凑合了,我压根儿不参与你们的事,黑了巴糊的也不知道是谁硬把我拽过去,一下就推到你跟前儿,我都没来得及跑就让你踹了……”
    姜宇噗嗤一乐,这家伙白长脑心眼儿了,整个就是个废物。
    姜宇板起脸:“长眼的就别往我身上凑,凑近了就没好处,今儿你又惹着我了,说清了,谁指使你干的,你要是不说,我天天晚上蒙着被子踹你。”
    华翔旁边帮腔:“老杨,你要是不说,以后在六监区可没你好日子过,我天天让你想活活不了,想死死不成。”
    老杨惧怕,满脸恐慌:“我惹不起你们……你们一个比一个厉害,有种就冲我来……别连带我家里人,我本来就欠家里的,别伤我家人啊……还让我活吗?就是在牢里我也不清静啊……我可咋办呀……”蹲地下就哭。
    姜宇看出端倪,逼问:“老杨,谁逼迫你?谁要伤你家人?你实情告诉我,我帮你摆平。”
    老杨胆怯,一语不发,泪眼蒙光的。
    “咋的,你还不信我,我说到做到。”姜宇狠狠的说:“我说用绳子杀人,就绝不会用刀,你要是不说出来,就永远让人攥手心里翻不了身,你脑瓜子不是挺精的吗,这会儿怎么傻了。”
    老杨蹩不过姜宇,支吾:“是魏江,是他让我给你传话,他说他外面有人,我要是不听,他一句话就让外面的人把我儿子收拾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呀……我儿子正上高中,不能伤我儿子呀……”啕嚎大哭。
    这魏江早想除掉姜宇,明地里下不了手,暗地里勾结噶胡子,噶胡子早就憋不住火了,俩人合伙想出策略,勾搭上十六监那几个土贼,用麻袋片蒙姜宇头的是噶胡子手下的杰布和大伟,他们这次就想把姜宇不打死也打残了。
    之所以选择纪委科,是因为只有那个过道僻静,打完就跑,没人发现,最后就缺个给姜宇传话的,就找到了老杨,老杨是组长,传话好使,谁都会当真。
    姜宇明白了,到头来是魏江一心想整死他,他要是不把魏江办了,以后还得生事,还得有人跟着倒霉。
    华翔给一句:“怎么的,哪天暗地里治了他。”
    姜宇狠狠地一撇嘴:“我要治他,就是明目张胆的给他样子,我得让大伙都瞧着,瞧着这卑耻之徒是什么下场。”
    姜宇躲过一劫,魏江意外,表面装没事人,暗地里生恨,这姓姜的命忒硬,咋就治不死他呢!
    姜宇看着魏江的大脑袋就碍眼,恨不能一猛子揪下来当球踢碎了,你个杂种Cāo的,别急!哪天老子就废了你。
    两人火眼对视,明争暗斗。
    赶上每月全体服刑人员出Cāo练队形的日子,姜宇决定就在这个日子当着所有犯人狱警的面很抽魏江一顿,即使触犯监规受处置,也要让他长脸,让他有记性,让他今后不敢再造次。
    就在这天的早上,马脸警通知姜宇有人探视,姜宇问是谁,马脸警说是一个女的,姜宇琢磨着往外走:女的?是颜小曼还是橘子?习惯性问:“叫啥名?”
    马脸警回答:“叫穆筠。”
    姜宇一下定住脚步,站立不动,凝神的像尊雕像,半年多了,咋也没想到穆筠会来,顿时啥心情都没了,心乱如麻。
    ☆、66血色花
    姜宇站了半天,纹丝不动,成了木头人,马脸警纳闷儿,赶上探监是犯人们最高兴的事了,这430咋回事?定住不动了。
    姜宇一句:“不见!”转身往回走。
    马脸警没明白。
    姜宇回到号子沉默的吸烟,一言不发,原先俩人天天腻乎到一块儿,柔情蜜意的没个够,一晃半年多了,他做梦都想见到穆筠,做梦都想看看穆筠的笑脸和妩媚的凤眼儿,可他拿不准穆筠是不是还会对他笑,这笑容他担不起,见着面会让穆筠伤心,他不想让穆筠难受,只想逃得远远的。
    姜宇想忘了穆筠,知道忘不了,至少也要让穆筠忘了自己,就当他没存在过,就当他死了,这样穆筠就解脱了,就能过好了。
    姜宇痛苦的要命,这是他心灵最弱的地方,捅一下就钻心的疼。
    筠子,你为什么来看我?你怎么还能来看我呢?我心里难受,怕见到你把不住自己,别再来了,永远!
    姜宇不见穆筠,穆筠似乎早料到这结果,不意外,留下东西伤郁的离开。
    这一天姜宇都心神不定,郁结伤怀,借口身体不适请假,一个人闷屋里喷得满号子烟气,在今天出Cāo的日子当众收拾魏江的计划也无心去实施。
    马脸警把穆筠的东西转交给姜宇,他检查过这些东西,有一条项链,监狱里不许犯人戴项链,马脸警吩咐:“这项链就别戴了,自己放好了。”
    姜宇一一看着穆筠带来的东西,一个高级的电动剃须刀,姜宇按动,嗡嗡的响着,这声音咋这么悦耳呢!贴近下巴轻轻的滑动,心暖动的一颤,温暖又酸涩,好悬眼泪流下来。
    一套花里胡哨的短袖沙滩衬衣,姜宇翻来覆去的看,笑了,这筠子要把我打扮成啥样呀!姜宇一看就知道这是穆筠去南方疗养时给自己买的东西,现在原封不动的送到他的手里,那滋味儿别提多忧伤了。
    最后是一条金属项链,项坠儿是不规则的黑色石头,上面印迹着红色的斑点儿,很独特很个性,姜宇爱不释手的拿着看,特稀罕。
    犯人出完Cāo都回到号子,姜宇还守着穆筠的东西不动,贵头凑近姜宇,看见他手里的项链,来一句:“这不是血色花吗?”
    “你说什么?”姜宇迷神,不知这石头叫什么,紧忙问。
    贵头很懂行的说:“这种石头专本出产在南方的一个小镇,以前我还去南方倒腾过这玩意儿呢,你看见没黑色石头上这红点儿,像不像迸溅的血点子,所以这种石头叫血色花,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贵头拿过去在手里摩擦石头。
    “嗯……这还真是块血色花,老子为了赚钱啥招都使过,在黑色石头上用红油漆点上红点儿冒充血色花,看着就跟真的似的,戴一段时间红油漆就掉了,管那些呢,反正卖了钱就是赚的,呵呵……”
    姜宇夺过血色花,仔细的看着红点,还真跟血似的。
    贵头又问:“这是谁送你的,你情人吧?送血色花的可都是有讲究的。”
    姜宇急问:“啥讲究?”
    “你真不知道呀,这方面还真不如我在行,送这血色花的都有含义,那血点子代表真心热血,就是俩人好的跟流过血卖过命似的,以血来见证彼此的感情,特坚贞不渝,Cāo!谁他妈信呀!也就糊弄糊弄小孩儿。”
    姜宇凝神看着血色花,糊弄小孩儿?谁说的,我信,我还就信这个。
    贵头盯着姜宇,察言观色,轻声一句:“姜哥,你……信这玩意儿?呵呵……这东西还就讨情人的喜欢,还真的有人信这个,拿它送人做信物,信则灵不信则无。”
    姜宇琢磨着血色花,这东西还有这含义呢,筠子,你啥意思呀?这时候送我这个还真叫人闹心啊,你是想着我呢?还是给了我算是彻底的了断呢?
    姜宇心里不是个滋味,想不明白,欣慰得心要化了,悲伤得心要碎了,翻江倒海,甭管啥滋味,反正跟穆筠没戏了,咋还能有戏呢?在一起相互一对眼就能看到背后的仇怨和伤害,那道坎儿谁也逾越不过去,谁也不会忘记。
    筠子,别记着我,彻底的忘了我,我姜宇对你的感情啥时候都是真心热血,不会变,这血色花我一定好好存着。
    姜宇把穆筠给的东西当宝贝压在枕头下,天天脸贴着睡,睡前还要摸一摸看一看。别人给他的东西同号子的犯人随便摸、随便碰、随便吃,唯独穆筠的东西不能摸不能碰,连看都不行。
    一天手贱的钻地鼠掏出姜宇的剃须刀就往自个脸上出溜。
    “呵……这家伙……好使,这个真好用……”伸长脖子扯着下巴美哉的剃着脸:“Cāo,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这高档玩意儿就是不一样,能直接剃下一层皮……”
    还没嘀咕完,姜宇怒气的一把夺回去:“找死呢?你他妈再动我东西试试,再有下次,我直接做死你!”特狠的咬着牙,恨不能一使劲儿捏死钻地鼠,钻地鼠吓坏了,眨巴眼儿不敢动了。
    谁也没见姜宇这么在意过自己的东西,这家伙一向大方着呢!这是犯什么神经了?都意识了他枕头底下的那几个玩意儿是宝贝,碰不得,一碰他就要杀人,敢那以后没人再敢碰姜宇枕头底下的物件。
    青海的春季,跟冬天没啥两样,风沙还大,最好的季节就是夏季七八月份,这是又辉煌又短暂的黄金月份,特快的就过去。
    唯有冬春季节显得特别熬人,冻土稍有划开,这帮犯人就派了外场的活儿,挖沟、修路、烧土窑子、开山砸石等重体力活就都来了。
    春季的寒峭还没有过,一般犯人监区里煤就已烧完,定量的供应,用完就没了,犯人们只有干挺着,晚上睡觉能盖的被褥都用上了,就那样一夜都暖不了。
    十二监区的张表拿来一床新棉被给姜宇,姜宇不想接这个人情儿,赶紧推脱:“老张,我有用的,我被子多着呢!我够用……真的,你自己留着用……”
    姜宇说的不错,不是有意客气,老爸姜国栋给他拿了好几床被子,就怕他受冻,他真就不需要,可张表就是不依不饶:“天冷,你盖着,我特意让老娘做的,里外都是新的,暖和!”
    张表非要让姜宇拿着心里才痛快,姜宇直饶头,老张这人实在,心里念谁的好,总记着,姜宇心里过意不去,死活又给送回去,这犯人堆儿里果然是啥人都有啊!还有这么让人暖心的好人呢!
    张表打从碰到姜宇就没消停过,家里给送的东西,不间断的给姜宇拿,孜然锅盔、炸馓子、油搓米条……还有水果能拿的都拿了,犯人都瞧着,都知道张表是姜宇抓进来的,这人脑袋没病吧,没瞅过让人逮进来还这么跟亲人似的对待的。
    张表就记着姜宇的好,记着姜宇怎么对过他,即使现在和他一样是犯人,他也把姜宇当朋友,他认定姜宇是好人。
    张表本来就是单位的技术员,专本干技术活儿,在监狱里也需要这样的人,他成个监狱两个机加车间的技术工,绘图纸、设计零件图样,指导犯人怎么机加工,连带修理机电设备他样样都行,再加上老实巴交积极改造,狱警也都喜欢这样的人,所以张表活动宽限挺大,可以在机加车间和各部门来回走动。
    张表虽说和姜宇不是一个监区,因为宽限大有条件和姜宇常见面,俩人站一块儿就聊半天,谁都看得出,这关系挺近乎。
    魏江也看在眼里,打姜宇劈了噶胡子后,越来越多的人围着姜宇转悠,多少人都被姜宇笼获了过去,连六监区的人都挺着姜宇,一声声姜哥叫着,谁也不敢怠慢。
    魏江憋气,几次下手都没能扳倒姜宇,反而看着这人势力越来越旺,心里起急,他要让人知道有他魏江在就没有姜宇的地儿,他要杀**儆猴的做出个样儿,拆散姜宇的势力,谁靠近姜宇谁就没好下场,让他没了帮衬再一点点儿扳倒他。
    想的挺好,六监区凑近姜宇的人多了去了,华翔、小福子、钻地鼠连带贵头……他哪个也不敢动,毕竟天天在一起,怕担不起在群起攻之,不值当的捅那娄子,于是一眼就盯上了张表,张表十二监区,平时离得远没什么瓜葛,人又老实,好欺负。
    魏江生来就专爱拿软柿子捏吧,贼眼贼心的死对着姜宇,治不了姜宇,就从他身边的人下手使威风,只因他死去的哥,那仇大着呢!
    赶上几个监区的犯人去石场拉石头,大块儿的石头要被切割机断开才能搬运,魏江在切石机旁贼眼儿的瞎转悠,没人注意他的举动,谁知道他心里正琢磨整人的计谋呢。
    趁人不备也不知碰了哪儿,好好的切石机突然断了电不动了。
    皮三对着狱警喊:“没电了,切石机不转了,不能动了。”
    几个狱警围过来,插着电来回试吧,有电呀,怎么不转了?一定是切石机又犯毛病了。
    原先那种老式的切石机不比现在的先进简洁,整体结构又庞大又复杂,还容易出故障,以前就坏过几次,张表鼓捣了几下就好了,这人技术活儿细致,修理机电的水平也精湛,这回还是离不了他,狱警没犹豫,赶紧叫来张表修理,张表认真,干活投入,伸脑袋就钻进去,查看各路机体结构。
    犯人们都不远处蹲着坐着,趴窝闲聊。
    张表查看切石机各个部位的时候,魏江装着悠闲没事似的又凑近转悠。
    就在张表站在切石机切刀位置往里伸脑袋查看滚轮的时候,突然切石机自动运转起来,滚轮交合的咔嚓声惊动了所有犯人,刹那之间都惊的目瞪口呆。
    张表觉察,赶紧抽身,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厚厚沉重的齿轮切刀垂直的旋转下来,咔嚓嚓几声折骨的脆响,跟切石头一样齐刷刷切掉了张表的两条腿。
    这一切就在不到一秒之间,思维在行动之前,谁都意识到了,可却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的看着活生生一个人在瞬息之间血呼啦的切断两条腿,切刀齿轮飞旋着,残虐的甩出棱骨碎肉和鲜血,飞溅迸射到人的身上脸上,惊悚的每个人都呆了、傻了。
    张表惨叫一声,晕死过去,滚轮还在转,切刀瞬息提起又要落下,这刀再下去,就不是大腿了,那没准儿是什么地方,肚子、躯干……活活把人当成石头切成方方正正的几块,谁也挡不住这没思维的庞大机器嗷嗷刺响的运转。
    姜宇第一个从血腥的惊悚中反应过来,迅猛的冲过去,抱住张表的身体往外拽,切刀飞速旋转下落,切空,只留下那两条腿躺在与身体隔绝的地方。
    姜宇直楞着的瞪着眼,不敢相信这场景,抱着张表的身体歇斯底里的大喊:“救人……快救人……”
    在场的人被这声喊叫震醒了,狱警和犯人全都冲过来,有人关总闸,有人拔电源,这时候啥都明白了,可是什么都晚了。
    狱警们也都吓傻了,第一次遇到这事,手忙脚乱不知从哪儿下手,姜宇大喊:“拿绳子来……快……”
    立马有人递过麻绳,姜宇咬着牙用麻绳勒住张表的两条大腿扎紧,否则没到医院就得失血而死,张表已经人事不省跟死人一样,迅速抬上车被狱警送往医院。
    姜宇回过脸血腥眼死死的盯着魏江,想起刚才魏江围着切石机转悠,啥都明白了,我姜宇今天愚钝,怎么早没看出来呢?谁能看出来?谁能想到魏江这么丧心恶毒,只为了对付姜宇,什么卑劣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姜宇冲过去一拳打倒魏江,压住身体,掐住他的粗脖颈,往死里掐,牙缝里吼出一句:“有胆儿冲我来!”
    在场犯人才醒悟,这是魏江从中做的手脚,这惊悚扼命的段落全都是冲姜宇去的。
    都知道张表和姜宇关系好,这是要拿姜宇身边的人开刀振威呢!都咬着牙的恨,见过狠毒的,没见过这么下作卑鄙的,这魏江太yīn了,太他妈狠了,这人就不是人Cāo了,不死还留着干什么!都恨不能他死。
    华翔也气疯了,猛踹魏江的□,魏江脖子让姜宇死死掐着,喊都喊不出来,血红眼往外突着,大脸憋成绛紫色,张着獠牙,舌头外吐,眼看着就要被掐死,姜宇不松手,他今天就是要弄死这个畜生。
    皮三慌了,大喊:“打架了……要出人命了……”
    狱警们正忙着张表的事,没注意这边,这才多会儿怎么又打起来了,狱警们冲过来,命令姜宇松手,姜宇猛着劲儿,谁的话也不好使,他不杀了魏江不会松手。
    狱警眼看着魏江要死的样儿,一电棍向姜宇砸去,姜宇震颤着身体倒了下去。
    狱警不知道其中的原由,不知道姜宇为什么往死里打魏江,今天不能再出事,有张表的事已经够乱了,再闹出个人命更没法交代了。
    魏江没被姜宇掐死,逃过一命。
    姜宇真恨自己怎么不提早收拾了魏江,恨自己那一枪打在他脚踝上,怎们就没崩了他呢!让他喘着气儿的作恶到现在。
    张表的事属于重大事故,监狱查询原因,犯人们都缄口不语,这是因为姜宇,姜宇提早撂下话了,谁也不许猜测原因,这就是一场意外事故,犯人们听着,不明白姜宇啥意思,这姓姜的条子肯定是让魏江吓着了,害怕了,都不言语,少说话,少粘事,保全自己最重要。
    监狱里查来查去也没查明白,最后定性为意外事故处理。
    张表保住了一条命,可却失去了两条腿成了废人,姜宇很想去医院看看张表,可在牢里出不去,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托马脸警交给张表,马脸警回来说,张表痛哭流涕。
    姜宇痛心,心如刀绞,恨得咬牙,张表你等着,我会给你个公道。
    也因这个事故,监狱给了张表一些补偿,被保外就医送回了家,即使回了家,一个残废的男人要给自己和家人带来多少痛苦。
    姜宇之所以不想让监狱查明白,是因为即使查明白,又能把魏江怎么着!他魏江已经是无期,还能咋样,即使改判死刑,那也是吃的别人的枪子儿,这不解他的恨,他要亲手杀了魏江,他要看着魏江死。
    马脸警找姜宇谈话,特语重心长。
    “你别再闹事了行不行,你就不能老实点儿,你说你又无缘无故的打魏江,差点儿掐死他,这是为嘛呀?以后别火气那么大,这真要打死人你还想出去吗,好好改造争取减刑才是正事,上面都交代过话,我也不好做,不过你自己也得争气呀,好不容易熬了减刑的二百多分,就因你打一架都给抹了去了,照你这样什么时候熬到减刑的分呀……”
    姜宇虚着眼儿,咬着烟,特懒散提不起来的痞样儿,冷不丁打断马脸警:“马警监,管咱机加车间的配电盘在哪儿?”
    “哦,就在南边机加仓库的西墙上。”猛地一反应:“啊?你……你问这干嘛?”
    姜宇冷笑的一撇嘴:“没事!”
    魏江又活过来了,脖子被勒出一道紫印儿,□蛋子儿被踢肿着,不多日子就全都恢复了,又是正常人了,这牛逼,得瑟着,走路都横着,可算是一个大手笔,让人都瞧着了,没人敢把老子怎么样,老子他妈活得好好的呢!
    我魏江就使腕子断了人腿了,咋的!不服的就照样子来,我看谁还敢往姓姜的身上贴。
    除了华翔,还真就没人敢往姜宇身上凑近乎。
    钻地鼠小聪明最多,遇这事赶紧溜一边躲着,贵头也远离着,也不像原先特爱和姜宇嚼舌自己的经历,都怕魏江暗地里做手脚废了自己胳膊腿。
    小福子担着心,偷摸提醒姜宇:“姜哥,注意了,魏江那人太yīn、太毒,啥时候都得惕防着,我担心……”
    姜宇淡然一笑:“小福子,你放心!”
    只有华翔最明白,他撂着手放眼观望,就等着看姜宇怎么杀魏江。
    ☆、67以恶治暴
    这个春天下了一场挺大的雪,青海高原就是五月下雪都不稀奇,这时候的雪一般不会太大,随下随化,刚才还是飞雪飘扬,转瞬就会阳光照耀,跟小孩儿的脸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没法跟它较真儿,但在四月鹅毛漫天积雪成堆还属少见。
    大清早犯人们集体扫雪,扫完雪上工,因为积雪,外场的活儿干不了,都憋在室内干活。
    在下午快收工的时候,姜宇借口方便上茅房,姜宇哪是上茅房呀,他这是要实施预谋已久的计划。
    自从魏江害了张表,姜宇的脑子就一天没闲着,暗地里研究监狱的各个通电设备和线路,哪条线路分管哪些区域他琢磨的清透,这脑瓜儿只要一钻进去啥都能让他揣明白了。
    电工活儿姜宇以前也没少干,上中学那会儿,姜国栋总不在家,家里要是有个线路故障的都是他自己摆弄修理,换个保险丝电容器、改个线路装个插头之类的小活儿手到擒来。
    上大学后姜宇在实习期间参与了一个案子,那案子就是通过改装电路结构造成意外触电死亡的谋杀案,经过那个案子姜宇门深的研究了电源技术方面的知识,不做不知道,惊叹还可以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
    大雪天外面没人,姜宇就用拉屎撒尿的工夫在一处敞开的电路线上坐下手脚,然后堂而皇之的回到厂房。
    监狱各个区域的线路配用不同的配电柜,即使其中有环节出现故障,但不影响总电路使用。
    总电路配电系统在监狱中枢区域专本有人看守,通管高墙电网和出入大门,这方面没人敢怠慢,一旦出现整体断电,监狱有自己的发电设备,会在几分钟后自动启动。
    姜宇刚回到厂房,电灯呼啦闪动几下,然后全部熄灭,厂房一片昏暗,狱警赶忙开灯,来回几次没电,妈的又停电了,犯人们乐呵,正不想干活呢,刚好停电休息。
    要是生活区停电狱警压根儿不会着急,可这电停的刚好是犯人们干活的手工Cāo作间和两个机加车间,狱警们看不得犯人闲着,只要干着活就能清静,闲着就找事。
    管修线路的人已经下班回家,明儿就是周日,人家还不上班,那犯人们就得闲一天,出不了工完不成任务,还连带闲憋着闹事,谁他妈也不想费神的从早到晚盯着犯人。
    监狱里一般的小事都是犯人们自己解决,搭个炕、修个墙、抹个腻子、包括简单的线路修理都能找出绝顶通路的能将,而修理电路故障最能咯儿的人就属魏江了,多少次生活区断电犯人们都是找魏江给捣鼓好的。
    在监狱里手里有绝活儿那是本事,有本事到哪都吃得开受高看,这道理谁都明白。
    魏江除了这活儿不会别的,哪肯撒手让给别人,哪有点儿电路小毛病特痛快的就给揽了,硬是揽成了电工神手的名号,特显本事的等着人来求他。
    今天又赶上停电,魏江眼珠儿一闪,矜着架势一脸得意,知道这就要有人找他了,果然,狱警对魏江开了口:“你去看看,哪又出毛病了,赶紧给弄好了。”
    魏江粗脖子挺着,牛逼大了去了,狱警犯人们都撂摊儿指着他一人,这脸儿一定得露,还得露的精彩,挺着腰装牛蛋的出了屋。
    魏江来回查了好几回线路愣是没找着哪的毛病,他干电工活儿都多少回了,一般打眼儿就能琢磨出个一二,可今天这活儿还就难住他了,找不着毛病就无从下手,犯人们都屋里等着呢,不能掉链子,不能丢了电神的名号,闷头又查一遍,天yīn着,太阳就要西下,光线不好,还看不清线路,着急,整得满头汗。
    厂房里犯人们闲呆着聊,魏江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捣鼓好呢?指定碰上难做的活了,修不好就拉到呗,这马上就到下工的点儿了,都乐的抻着时间等着收工。
    姜宇漫不经心的来一句:“昨晚雪那么大,没准儿是高压线的问题呢!”
    因雪大冻坏压坏高压线路也是常有的事,去年这事就发生过。
    好半天魏江耷拉着脑袋回来了,一看就是没摆弄明白,丢着面儿不吱声。
    犯人们玩笑:“咋的……电神都不好使了!”
    “呵呵……电神也有掉链子的时候。”
    魏江大脸无光,特丧气。
    又有犯人提醒:“你闷脑袋总查那一条线干什么,昨晚雪那么大,没准儿是高压线的问题。”
    魏江琢磨,还真是,咋没想起来呢,费半天功夫白折腾了,闷声一句:“我去看看高压线路。”电神的名号我得保住了,今儿要是当着众人的面鼓捣不好,面伤大了。
    姜宇yīn冷一笑,讥讽:“你去查高压线?别扯了,弄不好再砸了你的牌子,省点儿劲儿,丢那人干嘛!”
    魏江被姜宇攻得火急,别人说了他还能忍着,就是姜宇幸灾乐祸的讥讽他受不了,啥时候都得较着劲儿,好不容易刚树立起的威风绝不能垮塌了,你姜王八蛋条子等着,老子做个样给你看,你别想翻身顶卯的再霸气。
    姜宇是吃准了魏江急功近利的鲁野性子。
    果不其然魏江不服输,横着劲儿对狱警说:“拿工具,我去查高压线。”
    查高压线路一般都是专业人员的事,狱警犹豫着,魏江更起急:“赶紧的,我懂高压线路,以前我弄过这活儿,没啥难的,再不紧着,落了太阳就看不清了。”
    这是上杆子要找死呢。
    狱警这会儿找不到专业电工,明天周日又赶上内值人员歇班,电不能总这么停着,得了,就让魏江试试。
    犯人们闲着凑热闹,呼啦一帮子跟了出去,狱警拿来了各种工具递到魏江手里,魏江把工具袋胯屁股上,一个宽胯带从腰间和水泥电线杆绑一块儿,这就要上杆儿。
    仰头看看那根电线杆,挺老高,杆头和高压线上挂着一层厚雪,线都压弯了,魏江套上爬杆脚扣噌噌的往上爬,动作挺麻利,在半截腰位置低头问狱警:“总闸拉了吗?”
    狱警回答已经关了总闸,这个不能含糊,总电源不关,敢让你上去吗!
    管这区域的配电盘就在机加仓库的西墙上,这是马脸警告诉姜宇的,这位置正背着人,旁边还有棵树,做手脚时刚好遮挡着,配电盘外箱锁着,那锁头稍微使点儿技术就能打开,而姜宇就有这开锁的技术,就是双手被铐住,只要他有个针头大小的硬物就可以捅开铐子,这小子是歪门儿正道的功夫哪个都不缺。
    姜宇不止一次的打开过这个配电盘研究过,配电盘里的总闸不是老式闸刀,而是按钮,遇到超负荷的强大电流按钮就会自动弹起跳闸断电。
    就在人群呼啦凑热闹的时候,姜宇迅速来到机加仓库的背墙处,迅速打开配电盘,按动电钮,打开总闸,仅用了几秒完成,转身走,没走多远,拐过墙面,正迎上皮三,俩人都一慎,这地方偏僻一般没事谁往这钻。
    姜宇冷着眼迎头问:“你在这干嘛?”
    皮三不服忿的回一句:“我撒尿,咋地!”
    姜宇冷笑,趁这工夫我教育教育你小子。
    “皮三,你的服刑期可不算长,不老实服刑天天和魏江混什么劲儿。”
    皮三扯嗓子一句:“别他妈教育人口气,你以为你还是警察呀,你他妈长点儿眼力价儿,这不是你的地盘儿。”
    姜宇yīn冷逼视:“皮三,你个榆木疙瘩只配帮人搓粪用,卖了你,你还当着好,我提醒你,你只有六年刑期,而魏江是无期,他没盼头,他狗杂种就可劲儿折腾,但你不一样,再过几年你就见着天日了,你要不知趣和他是同道之人,难保你有见天日的时候。”
    皮三眨眼儿,虽气愤,但这条子说的也有理,我跟魏江黏糊什么呢,敢折腾大了再把自己搭进去。
    “皮三,你动脑子想想,你摽着膀子跟着魏江,他给过你什么好,你他妈好赖不知,想当初他哥魏海劫车,咋没劫你的车,咋没想着救你,你压根儿在他们眼里就是送命的陪衬,魏海、魏江前有重罪累累,后有劫车袭警,该着他们有那下场,你要是活腻了,我下一个就成全你,让你死都没个好整形,让你跟着去做伴儿。”姜宇撂下一堆让人胆寒的话转身走了。
    皮三一颤,凝想:下一个成全我?下一个……啥意思?
    姜宇回到人堆儿,魏江刚爬上高压线杆,用胶棒啪啪的砸着电线上的厚雪,扑腾干净了,伸脑袋查看高压线路各口接头,天色灰蒙,看不清,又蹬高一层,拿出工具比试着。
    下面围了一圈犯人,仰头看着,魏江这会儿特气势,特威武,众人瞩目,像被祈盼的救星,美哉!
    皮三也巴眼儿瞧着,可心思不在这,还在想刚才姜宇的话。
    魏江放开胆儿使出大动作,整个身体跟爬熊似的贴着高高的杆子上,就在拿工具一抬手的瞬间,谁也没看清细节,只听见刺啦电流交响声,瞥眼工夫火花飞溅,烟尘突起,魏江一声惨叫,浑身乱颤。
    突然这景,震惊的地上的人都呆了,都盯着那个颤抖的人体,看着刺啦带响冒着火光的黑烟,一缕烟气从魏江的头顶升起,伴着一股浓重蛋白炭化的烧焦味儿,侵入人的鼻腔。
    火光电流刺啦一声突然熄灭,跳闸断电,只有那人体还在抽搐着颤,不一会儿就不动了,像烧烤的鸭子高高的悬挂在树干上。
    围观的人惊愕的失声大叫,唯有姜宇,镇定的看着那具焦炭的人形,冷着眼,嘴角有力的瞥着,点燃一支烟,向空中喷出一口烟雾。
    皮三吓得脸色惨白,忽然明白了姜宇说的下一个成全你的意思,颤巍的看向姜宇,失口一声:“你……你饶了我!”
    犯人们从惊愕中醒悟,都直眼儿盯着不动声色的姜宇,姜宇反过眼光回视,冷冷的,犀利的目光像把利刀,让人不敢直视,怕被砍死,赶紧回避,这姓姜的条子杀了魏江,他魏江作恶太多,该死,可这死法也太瘆人了!
    华翔也被震惊的呆目,半天喘出一口气,姓姜的,你这手腕够毒辣,哼哼……精彩!
    姜宇就想让魏江这个死法,像个昭示告知黑暗的牢狱,卑行作恶的人就是这个下场,你是财狼,我就会成为恶魔,不需成规、不需法道,用我自己的道规了断你。
    狱警们惊慌失措,这总闸是关着的,怎么会有电,那配电盘是上了锁的,没人打得开呀!一个狱警慌忙跑向配电盘,锁的好好的,急忙打开,总电源是断开的,咋回事?百思不解。
    有狱警大喊:“快……快把他拿下来,快救人呀!”
    还救啥呀,谁都知道魏江已经电死了,身体被宽胯带吊着俩膀子,两条戴着爬杆脚扣的腿耷拉着,整个脸面电击成了炭化的灰黑色,大眼儿还瞪着,变形的嘴呲着牙,怪吓人的,都恐惧着呢,谁也不敢动。
    狱警都慌了,这下完了,死人了,这是大事故。
    姜宇淡然的一句:“你们慌什么,又不是你们让他干的,没你们什么事,是魏江自己非要上去的,他的电工活儿根本不成事,还非要揽事,结果自己出了意外,这我们大伙都可以作证。”
    犯人们都默默地点头,的确是魏江自己非要爬杆子充当电神的,谁也没命令他去呀!
    早到该打饭的时间了,可饭堂里没几人,都围在电线杆下看这场景,狱警赶紧驱散犯人各回各的监区。
    狱警打电话叫来专业人员,得赶紧把人卸下来,别老这么挂着了,太瘆人了。
    过了好段时间专业人员到场,天都黑了,看不清,谁也不想摸着黑爬杆卸人,本来这活儿就晦气,在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摔下来,为个犯人谁也不想自找倒霉,于是推脱到明天天亮在卸人。
    狱警们干着急,头疼欲裂,这人就那么挂一夜了?天啊!
    这晚的号子特别静,没人说话,都被这事给震慑住了,全监狱的犯人目睹这个骇人的一幕。
    这一幕持续了一夜,从每个监区的小铁窗望出去,就可看到一个人影高高的悬挂在半空,像个永远的警示,即使在黑暗的地狱作恶也逃不过惩治,就得落个狗彘不食的下场。
    这个夜不知有多少人惊惧难眠,噩梦连连。
    皮三好多天脸色吓得蜡黄,结舌呆目跟个傻子似的。
    第二天晨亮,魏江的尸体被卸了下来,华翔哼声一句:“姓姜的,你够狠,这活儿干得漂亮。”
    姜宇淡然,冷言一句:“老子最不怕有人跟我比狠,老子怕的是软着肠子跟我比心。”
    华翔暗自一乐,知情懂义,将心比心的人最靠得住,这个人有勇有谋,能慈怀,也能残恶,是干大事的人,我就需要这样的人。
    ☆、68兄弟
    这件事发生后,监狱里消停了,安静了,特别是当着姜宇的面都老实着呢!没人再敢出头炸个刺搅个事,都明白再得瑟闹不好就这结果。
    噶胡子彻底蔫吧了,见着姜宇绕着走,甭管干啥活只要赶一块儿出工就离着姜宇远远的,还有上次暗算姜宇那几个喽喽都心颤的嘀咕,恐怕姜宇哪天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自己。
    姜宇无心对付这帮狱喽喽们,有个魏江的警示就够了。
    这事狱警们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说不清就不能说,都怕担责任,赶紧草草解决了拉倒,异口同声的把责任推卸给了魏江,还有众犯人的口供证实,魏江逞能不听劝告,非要自行修理电路造成意外。
    监狱上层也嫌麻烦,一个无期重刑品恶卑劣的犯人死了,压根儿就不想费时间折腾,最后定性为违规Cāo作的意外事故,几个相关的狱警松了一口气,
    唯有马脸警觉得蹊跷,张表被切断腿,姜宇当场就和魏江干起来,差点儿掐死魏江,没多久后魏江就意外死亡,而姜宇问过他配电盘在什么地方,这其中没准儿就是个套。
    马脸警当狱警多年,知道这号子里乌七八糟的事多了去了,有的犯人***厉害着呢,可不好惹,比如姜宇,马脸警没琢磨透,这人虽牛逼,但不卑劣,刚来没几天就把噶胡子给治了,魏江又死翘了,而这俩人本就是牢里难管制的犯人,这下可省心了。
    马脸警不言不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他做人的准则。
    才两个多月的时间,一个被切石机铡断了双腿,一个触电死亡,上层领导们认为监狱的安全教育不够,加强管理,加强学习,隔三差五狱警们就集合犯人学习各项规则,加强安全意识,犯人们乐呵着呢,这总比出去干活好,冻不着吹不着的。
    天气渐渐转暖,积雪融化,终于显出了高原的春/色,在这个春暖的日子,舰炮和颜小曼一起来探视了姜宇。
    姜宇一见俩人一起来,心里立马明白了几分。
    舰炮的小眼睛从眼镜片后聚着光,特欣喜的样儿,颜小曼还那样柔美娇润,低着下巴,目光柔和的望着姜宇。
    “姜大,我和颜小曼一起来看你,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舰炮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姜宇。
    姜宇细看,那是舰炮和颜小曼的一张合影,合影背景是军区后面的小花园,舰炮一手搭在颜小曼的肩膀上,笑得眼睛眯成缝儿,颜小曼贴着舰炮的半个身子,一手围过舰炮的腰,甜甜的笑,俩人样子别提多亲密了,姜宇明白了,欣慰的看着俩人,温暖,高兴。
    姜宇伸出一拳砸在舰炮的肩膀上:“Cāo!你小子忒有福了!”
    舰炮竟然羞涩了,低下脑袋,心里酸涩,他是有福,这福气是姜宇撮成的。他和颜小曼表白的那一刻,颜小曼又哭了,流着泪说:“舰炮,你和姜宇都是好人,都是靠得住的人,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舰炮受不住,自个眼睛都湿了,这丫头啥时候都是这招,高兴也哭,伤心也哭,舰炮喜欢,他觉得颜小曼的哭比笑还动人,让他的心直颤。他给颜小曼擦泪,搂着她抱在怀里,多久了可是能亲密上了,幸福得心都在疼。
    姜宇开心的乐:“你丫给我听好了,我这妹妹就交给你了,敢让小曼受一点儿委屈我饶不了你。”
    “姜大,你放心,我这辈子身边有小曼就啥都满足了!”
    颜小曼静美的笑,眼睛里全是水波旖旎,含蕴丰富,对姜宇说:“哥,以后我和舰炮俩人来看你,我俩人一起等着你回家,你高兴吗?”
    姜宇点头:“哥高兴,哥从来没这么高兴过。”
    这是姜宇入狱后最高兴的一件事,他最好的哥们儿舰炮得到了爱情,她像妹妹一样心疼的颜小曼有个归属,这俩人都是他关心的人,咋能不高兴!
    晚上姜宇弄了瓶酒,蜷腿屈在炕上和华翔对饮,打开几个罐头当下酒菜,在号子里这是姜宇第二次喝酒,第一次是穆筠来看他的那天,他没见,晚上拿着一瓶酒坐在墙角喝了大半瓶。
    平常也赶上犯人们偷摸聚一堆儿喝酒的时候,姜宇懒得凑热闹,他喝酒需要心情,要不高兴,要不伤心,今儿是高兴的酒。
    华翔看出来,问:“你今天心情不赖呀!”
    姜宇笑:“哼哼……还行?”
    华翔又问:“遇到啥好事了?”
    姜宇眯着眼儿自语:“这好事就是当你活得特没劲儿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你一下说,你这怂别他妈没劲打撒的,我还等着你陪我玩儿呢!”
    华翔笑骂:“Cāo的,整他妈这么含蓄干什么,一句话转八个弯儿。”
    “怎么的,你没听明白?”
    “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说,有人需要自己就是好事,身边有人陪着就是好事。”
    “Cāo,知己!来,都干了!”姜宇举杯和华翔碰响,俩人仰脖一口闷完。
    姜宇在牢里这就快一年了,这么久他几乎没见有什么人来看华翔,只有那么两三次有人看过他,时间还特别短,一会儿工夫华翔就回来了,这不像亲人来探望,家里人来探监都恨不能时间越久越好。
    几杯过后,话多起来,哥们儿之间一喝酒,就容易掏话,姜宇借势着酒兴问:“翔哥,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怎么也没见有人来看你?”
    华翔脸色静下来,回一句:“我是孤儿,除了一个养父没什么亲人。”
    哦……怪不得,这华翔也是命有坎坷的人。
    华翔闷了口酒,面色浮起一层难以捉摸的表情,深叹一口气:“我这人从小命不济,一直颠簸着,奔着命的活,现在竟然奔到牢里来了!”特无奈的苦笑。
    华翔轻描淡写的聊起自己的身世。
    华翔的祖籍也在青海,是湟源董家庄人,赶上自然灾害那几年他才三四岁,打记事起就没吃过饱饭,那会儿村里饿死不少人,好多出去逃荒的,就在饥荒的那年,他妈怀了他弟弟,因为营养不良,生孩子时难产死了,弟弟生下来不久也夭折了,不长的时间,妈和弟弟全都没了。
    华翔六岁那年,父亲进山拉煤窑子,出了事故炸死了,就剩了华翔单蹦的一个人,华翔被公社送到一个远房的表亲叔伯家。
    这叔伯家孩子一大堆,华翔这一来更是雪上加霜,没人待见,叔伯不吭不哈的把华翔一袋面粉的价钱卖给了远村的一户人家。
    这人家根本不是成心养孩子,那时候都是根据一家人口的数量定量发放粮票面票什么的,这家人就想把这孩子报上一个户口多领取那几斤粮票。
    华翔自从到这人家,连屋都没住过,跟狗似的天天窝在房檐下,晚上睡在屋后的草棚里,没正道的吃过一口饭,白天还要上山打柴火,六岁的孩子就干起大人的活儿,小手全是血口子,两只鞋只剩下鞋底子,小脸儿蜡黄黑瘦。
    华翔饿急了就去公社猪圈偷猪食吃,要不上山挖地皮菜吃,六岁的孩子啥罪都受了,华翔熬不住了,自己又偷摸走了好远的路找回到叔伯家,在叔伯家再怎么的还能讨上口饭吃,叔伯一家看华翔自己又回来了,傻眼儿了。
    几天后叔伯又把华翔送回去,华翔年纪小,但啥都明白,回去了自己就跟畜生似的活着,没意思,偷摸的又跑了,这次没回叔伯家,也不知要去哪儿,沿着一条土路一直走。
    叔伯家是不能去了,人家不待见你,去了还得赶回来,到哪儿都是个累赘。
    华翔一路走了,不知走了多少路,成了小要饭的,一路讨上一口就吃一口,没有就饿着,小孩儿能有多大的心眼儿,一门心思的不饿死就成。
    直到走到没了路,面前是一座大山,华翔拔开小脚进了山林,无畏者无惧,不知险恶,不知深浅,透过树林子的阳光听着小鸟的鸣叫,童真的笑,这他妈如果不饿着就是天堂!
    没过多久,黑夜降临,华翔才意识自己走进了绝境,除了树和山啥也没有,透过树缝儿看着月亮,嘤嘤地哭,没人听得到,就这样他在山林里晃悠了一天多,这亏了不是冬天,要不早冻死了,不冻死也快饿死了,不饿死也会让野兽吃了,华翔好害怕,不停地哭,最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气如游丝,就等着死了。
    快死的时候他碰到一个人,是个年轻的男人,那男人把他抱起来看着他,摸摸他是否还活着,华翔突然有了力气,哭了出来,他得救了,这个年轻的男人救了他,这个人在华翔眼里好高大,好威武,皮肤白净,带着英武又儒雅的气质,
    而且这男人手里有枪,是在电影看到的那种特漂亮的手枪,华翔最喜欢枪了,一直希望自己有个玩具手枪,可他却见到了真的手枪,太牛逼了。
    这个男人打枪可准了,一枪就撂倒一只兔子,剥了皮,树干堆起来烧烤,然后给华翔吃,华翔没有饿死,对着这个男人笑。
    这是一个逃亡的男人,华翔不知他是干什么的,就觉得他是好人,要不他干嘛救我呀!救我的人就是好人,从那后他就跟着这个男人了。
    男人带着华翔一路南下到处躲藏的奔命,最后来到南方的一个小渔村,在这个小渔村华翔和这个男人藏了两年,后来坐上一艘大船偷渡到了国外。
    这个男人就成了华翔的养父,华翔本名姓董名翔,华翔这个名字是他养父给起的。
    在国外养父找到立足的职业,在华翔眼里养父最厉害,啥都干的成,供他读书给他教育。
    华翔逃脱了饿死的命运,走上另一条命运之门。
    华翔面目平静,脸色淡淡的,轻描淡写却挡不住背后的深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
    姜宇沉浸在故事里,感叹一句:“Cāo,你啥事咋都跟电影似的。”
    华翔一笑:“这电影好看吗?”
    “好看!”
    “往后的电影还精彩呢!”
    姜宇不会想到,他自己也是这部电影里的一部分,他会是牵扯在其中的主角,他的一生也是一部精彩的电影故事。
    “翔哥,你这命……还真是遭罪不少,赶上这么一个好人救你,你幸运呀!”
    “我是幸运,他是我养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把他当亲生父亲,我小时候没人疼没人爱,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养父给我的,没他我早死了,所以我为他啥事都愿意做,不惜一切代价!”
    姜宇感叹,都是同一时代的人,他小时候净玩了,哪受过饿肚子的苦,人和人的背命真是不同啊!
    姜宇问:“你养父现在在哪儿?”
    华翔敷衍一句:“他不在这儿。”接着说:“姜宇,我长这么大经历过不少事,悲苦的、高兴的,什么样的都有,也经历过女人的感情,可我没兄弟,从小就孤零零的一个人,我后来干的事都是拼死的活儿,这一路上的险都是单扛着,什么样的人我都见过,唯独没有交心的人,有时真想有个兄弟,和我一起扛着。”
    华翔静眼看着姜宇,意味深长。
    姜宇说:“咱在牢里能相遇,也算是缘分了,哥们儿一场就是兄弟,来,干一杯!”
    华翔乐,碰杯:“我就等你这句话。”
    “翔哥,看得出你特孝敬你养父。”
    姜宇对华翔的养父极为感兴趣,总想套出更多的内容,可华翔缄口到止,回问姜宇:“你难道不孝敬你老爸吗?”
    姜宇还真觉得欠父亲姜国栋的,从小到大除了和姜国栋顶牛置气没为他做过什么,华翔这么一问,心里挺内疚。
    藏着情绪编谎回应:“我和我爸不合拍,俺俩人总合不到一块儿去,我爸普通人,脾气还挺大,我脾气更倔,谁也不服谁,我就没听过他的,他也瞧不上我,我不争气,坐了牢,更让他看不上眼儿了,他见着我就生气,我也不想让他见,免得大家都不痛快,就当没我这儿子得了。”
    华翔反驳:“这话可不对,你老爸疼你着呢,不然怎么老给你送吃的,我告诉你,你还别不在乎,在我眼里,谁把我养大谁就是我亲爹,你爸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又问姜宇:“你妈呢,你和你妈感情怎么样?”
    “我妈……她多年前去世了。”
    华翔感叹:“你这孩子怎么和我一样早早的就……”摇头不说了。
    姜宇不愿谈及感情深处的东西,撇开话头:“翔哥,你这人大义,重感情,是个爷们儿。”
    姜宇心里明白着呢,就是不想说,刑侦落下的职业病,在没揣摩清对方的时候,他绝不掏空自己,和某些人说啥做啥都藏着一段,不能全露出来,不能让人看透了底儿,包括感情,特别是在号子里,把着酒的称兄道弟他也不挖心掏肺,这姜宇啥时候都精明,看得出华翔挺诚恳,也知道他的故事不止如此。
    俩人就这样点着蜡喝着酒聊了大半夜才睡。
    夏季到了,犯人们开始干外场的活儿,六监区的犯人被派去砸砖坯烧窑子。
    这活儿犯人们最腻歪,费体力不说,还特遭罪危险,用的都是最原始的烧窑炉,砖窑子里的温度有五十多度,一干就一天,干烤着,都光着膀子,汗流浃背,恨不能抽干精血的虚脱,到处是火热的砖,不小心一碰就燎个大血泡,干一天下来身上没个好地方。
    姜宇在窑子里已经烧了十多天的砖了,每次收工都跟散了架,整身的骨头跟烤酥了似的,一碰就能卡巴碎了,回来躺在炕上就不想动了。
    这天照旧上工,分组干不同的工序,姜宇干的是最重的工序——开窑子出砖,这道工序需要手快手稳,出砖快,不然动作慢窑炉打开能直接烤死人,这道工序也是最危险的,刚出窑的红红的砖不注意就烫伤人。
    钻地鼠也是干的这道工序,熬不住,耍心眼儿装病起不来床,请假,于是狱警安排华翔顶钻地鼠的空缺。
    华翔一直干的是砸土坯的活儿,开窑子的工序第一次碰,摸不着门儿,姜宇给他做示范,还特谨慎的叮咛:“翔哥,千万注意了,一定小心了,别烫着!”
    华翔谨慎着,汗流满面,额头的汗流到眼睛里杀的眼珠子都疼,不断的用手擦汗,跟姜宇嘟囔:“你这些天是怎么熬过来的,真他妈受罪,这活儿你也能顺当的干下来。”
    姜宇笑:“啥活儿只要习惯了就顺手了。”
    华翔是越谨慎越紧张,手忙脚乱,找不着窍门儿,慌乱中长钎子碰到出窑砖上,眼睁睁的看着高高的一摞子还带着红光的砖摇摇入坠倒过来,顿时呆傻了!
    这一摞子火红的砖坯要是砸身上,不烧死烫死也得烧化半个身子成了废人。
    就在华翔惊愣的片刻,姜宇大喊一声:“快躲开……”抱住华翔猛地往前一跃整个身体压倒在华翔的身上,出窑砖呼啦一声砸下来,正砸在姜宇的左小腿上,只听见一声像火钳子蘸水的刺啦声,小腿扑扑的冒着烟气,姜宇疼得伸直脖子大叫一声,眉头紧锁,脖颈的青筋快要爆裂,嘴唇都在颤抖。
    华翔即刻清醒,眼睛都红了,大叫:“姜宇……姜宇……”
    姜宇垂下脑袋,脸色惨白,汗珠断了线的流,咬得下嘴唇都流出了血,华翔惊颤的眼睛冒火,抱起姜宇爬出窑子,边跑遍喊:“救人……快救人……”
    姜宇的左小腿被烫伤,肘肚子的一整块儿皮全烫烂了,活生生剥下一层皮,肉都恨不能烫熟了,能不疼吗!要不是姜宇抱住华翔猛地一跃,那整摞砖就得砸华翔背上,还不知会砸成啥样呢!
    姜宇住进了医院,烫伤烧伤是最难长好的,又赶上夏天,伤口接连不断的冒血水,还怕感染,特不好治,快一个月都没愈合。
    华翔内疚,姜宇是因为他受的伤,恨不能冲出牢房去看看姜宇到底咋样了,天天跟狱警打听姜宇的伤势。
    一个多月后,伤口创面刚结成痂姜宇就一瘸一拐的回来了,走路不能使劲儿,一使劲儿小腿肚子肌肉就绷紧,伤口就剧痛,华翔看着难受,红着眼圈儿喊:“你他妈傻呀,谁让你救我的!”
    姜宇一笑:“你帮过我,我咋就不能帮你,咱不是哥们儿吗!”
    华翔狠狠的一点头:“成!从今后你就是我兄弟,我华翔信你,我信得过你……”
    华翔知理重情,有情必报,他知道这世上没几个人能舍了命的救自己的,从这后俩人成了铁杆儿哥们儿,姜宇成了他最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