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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血色激情(高干)

    ☆、2想把老子怎么样
    姜宇在他大二的寒假扛着一把猎枪,骑着一辆吐噜带响的摩托车穿过军区总部的柏油大道,飞驰在草原,爬上辽远的橡皮山的半山腰。
    瞭看苍劲壮伟的山体,姜宇呼出一口白气狠搓了搓麻木的双手,端起猎枪,子弹上堂。
    狩猎是他生活中独有的兴趣爱好,他喜欢一枪毙倒猎物的胜战感,喜欢把持武器刚劲豪迈的男人气势,那一刻就觉得自己是个男人,铁骨铮铮无人能敌。
    拉了拉棉帽子,裹紧身上的军大衣,在一个隐蔽处姜宇趴下身体等待猎物的出现。
    yīn冷的天际飘起粒粒雪花,迷蒙着眼睛,砸在冻僵的脸上生疼,姜宇全然不在乎,一动不动的守候。
    两只兔子从眼皮底下飞速的穿过,姜宇没有扣动扳机,他的目标不是兔子,而是狐狸。他轻易不开出第一枪,怕枪声惊扰狐狸,狐狸贼精,一丝响动就会让它窝藏起来不再现身。
    第一次产生狩猎的**是在姜宇上初三的时候,军区有名的猎手老胡头从山上猎回一只硕大的黄羊,引得居民区的老少爷们儿围观咂舌。
    那天老胡头把黄羊大卸八块填满了四个高压锅,放足了葱姜蒜辣椒等作料闷得酥烂绵软,香气飘散缭绕了整个军区大院,勾得四邻八家的小猴崽子们各个垂涎欲滴,咂巴着嘴眼巴巴的抻脖张望,连带家养的猫狗都让香气撩拨的狂吠不止。
    老胡头为人宽厚仁义,得意眯笑着招来左邻右舍和他一起享受这顿丰盛野味。
    老胡头撕下一块后腿腱子肉递到姜宇的手里,姜宇大口肆虐的咀嚼,滋滋的油水很没品的流出嘴角,沾满纤瘦的下巴,像条护食不能侵犯的狗,哪个不长眼的这时敢碰他一下,他敢呼噜着喉咙梗着脖子咬住你的手腕不松口。
    要说吃肉姜宇也不缺这口,跟着父亲在军区特灶哪样精致的小菜没吃过,可他就喜欢这种如狼嗜血手抓残食的野餐。
    老胡头填满烟叶卷起一只黑烟卷吧嗒吧嗒的燃着,盯着如狼犊子似的姜宇满足的笑。
    “胡叔,哪天你也带我去打猎吧,我想和你学。”满手流油腮帮子溜圆,眨巴着炯神的单皮眼恳求。
    老胡头满足了姜宇的愿望,就在他初三暑期的一天带着姜宇上了山,姜宇眼睁睁看着老胡头神勇的举起枪不大的功夫就干掉三只兔子、四只雪**和一只旱獭,雄浑张扬,力道健魄,瞬间佩服的五体投地。
    在老胡那儿姜宇学到了很多捕猎的技巧和手段,还有哪些动物可以杀哪些动物万万碰不得。
    怀孕待哺的母狼不能打,未成年的狼崽不能打,狼是极其聪明的动物,有极强的记忆力和报复性,一旦侵犯它们中的特殊个体,整个狼群都会群起攻之,锲而不舍的将对手置于死地才罢休。
    再有就是狐狸,普通狐狸可以打,但有种银狐不能碰,普通狐狸毛色灰暗,而银狐毛体纯白没有一丝杂色,茸絮绵长,体型流畅娇柔,媚眼细长,眼仁湛黑透着青光,美色惑众机敏警觉,是富有灵性的动物。
    传说银狐的尾部可以散发出一种如迷幻剂的气体,一旦吸入它的体气,身体和大脑就要受控在妖媚邪欲之下,行为不再自控,会变得癫疯痴傻昏迷不清。
    银狐一旦受到攻击,就会散发这种妖气缠磨攻击者,会变成人形迷惑对手,比如变为美女,**的幻象会毁灭人的意志,渐渐的在神志不清中死去,而最终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姜宇从来没有见过银狐什么样,只是从老胡的嘴里听到过描述,老胡说他曾见过几次,他信奉银狐的传说,坚定的不肯触碰那根底线。
    而姜宇不信,他出生在红旗下,成长在马列主义**思想的抚育教导中,蔑视牛鬼蛇神封建迷信,是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
    而今他要打的就是狐狸,狐狸行动敏捷,奔跑速度极快,要打到它需要敏锐的思维和神速准确的枪法,捕获狐狸是狩猎者强悍的标榜和自豪。
    那时的狐狸皮极其值钱,一张普通的狐狸皮可以卖到八十元左右的价钱,高过那时普通职工一个月的工资。
    狐狸皮那是一笔诱惑至深的外来财富。
    姜宇已经预存了七张狐狸皮了,这是他以往狩猎的成果。他想存够八张狐狸皮靠自己能力换回一辆四缸250置型摩托车,骑上这样的摩托车突突带响的穿过军区大院,那得是何等的气宇轩昂威风凛凛啊!
    他是谁?他是姜宇,是国防部隶属在青海高原的矿区军工部正军级最高总指挥姜国栋的儿子,姜大少爷!姜大公子!有人讨好的称他为姜大或姜大少,凭着姜宇张扬秉烈的性子绝不委屈自己,绝不给这个称号丢份儿。
    姜宇一动不动的趴在僻静的岩石后面,等待猎物的出现,手脚冻得僵硬麻木,雪还在飘飞,影响了他的视线,揉揉眼睛抹擦一把脸,眉毛上的冰碴子扎得脸生疼,好悬冻僵的鼻头没跟着一起抹擦掉了,全然不顾,凝神专注的盯着远处广漠的山体和草原。
    熬到下午时分,从一块岩石后面突露出一团毛茸茸的白团,姜宇神志一震,终于出现了,混着白色迷蒙的山体他看不太清楚那是一只什么动物,是狼还是狐狸?
    那动物探出大半个身体缩头张望着跑过岩石,露出了整个身体,姜宇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只狐狸,体毛雪白的狐狸。
    他以往打到的狐狸都是深灰色的毛身,而这只狐狸明显的不一样,体态酥长柔美,一团如绒球一样的长尾高跷舒展在身后,尖尖的嘴巴触闻着大地的气息,奔跑旋转着,在他眼前驰聘跳跃。
    漂亮!真是一只漂亮的动物,这只动物笼络了姜宇所有神志,目不转睛地注视,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是什么狐狸?他第一次见,是银狐吗?他不确定,唯有一个念头,不管是什么他要占有和捕获,纯色不含杂质的狐狸皮可以卖出翻倍的价钱,战胜感和利益的双收让他怎能错过。
    姜宇举起枪对好靶心,从靶心的小孔处直指着那团白色身体。
    狐狸雀跃着、奔跑着,灵动的脑袋跟着旋转不停的张望扭动,姜宇把靶心移直它的头部,不能打它的身体,这样会毁了毛体的整体效果,他要正对狐狸的眉心开出一枪。
    就在狐狸扭动着身体低头触地的一瞬间,姜宇扣动了扳机,砰地一声震彻群山的鸣响,惊得白雪哗啦啦的从山体迸碎滑落,那一刻他忘记了老胡的忠告和警示,不是忘记,他是压根儿不在乎,根本没有想。
    打中了,姜宇听到一声惨鸣,白色躯体扭成一团往山下滚落。
    姜宇立即起身追了上去,跟着滚落的白色身体跑到半山腰,那只狐狸哀嚎的躺倒在地,还没有死,睁着细长的媚眼哀怨的看着姜宇。
    姜宇这才看清了这只狐狸的全身,那一枪他没有击中头部,他击中了狐狸的颈部,颈部淌出鲜红的血染红了脖间酥长的白毛。
    姜宇蹲下身仔细的看,这真是一只漂亮的动物,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身体,雪白的体毛没有一丝杂质,泛着光华刺眼的银光,尖尖的嘴巴无力的杵着地支撑着脑袋,细眯的眼仁儿里透着贼亮的湛青色,姜宇心里一惊,银狐!这是银狐!他打了一只银狐。
    银狐垂着脑袋眯着眼睛和姜宇对视,那诡秘又凄然的目光让姜宇心里一颤,不知动了哪根神经,只觉得心里一阵疼痛,是因为它太美丽,可这美丽的东西像一团开放的雪莲花让他凌虐摧残既要死去,忽然不忍。
    他抱起那只狐狸,抚摸着它的身体,它的腹部呼哧带喘的起伏,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呼噜声,在姜宇的臂弯里颤抖,这是一只漂亮的母银狐。
    姜宇忽而难耐纠结:“你姥姥的,我怎么把你打死了,你他妈打哪儿蹦出来的?搅了老子的视线,我压根就没看清你,算你倒霉!”嘟囔着扶起银狐的脑袋,银狐微喘着,湛青贼亮的目光渐渐涣散失去光泽,闭上眼睛无力的垂落在他的手臂里。
    他杀了银狐,莫名的惶惑不安,姜宇觉得他不应该虐杀这只动物,但为时已晚。
    酥长柔美的身体瘫倒在草原上,雪还在飘飞,大地是如此的安静,静得让心慌乱,姜宇从来没有过这种惶惑诚恐的感觉,这时他才想起老胡说过的话,有些动物能打,有些动物万万碰不得,比如:银狐。
    姜宇大喘了一口气放松,安慰自己:我姜大少啥时候受别人支配了!我姜大少怕过什么!老子活得自我,活得凛然,老子只相信自己。
    他还是剥下了银狐的皮,狐狸的肉不能吃,据说有臭骚味儿,没人尝过,也不知那是什么味儿。
    拿着狐狸皮,这是胜战的成果,然而姜宇兴奋不起来,反而莫名的低沉。
    天地一片苍茫,太阳向西山游动,姜宇把银狐皮挂在车上,发动起车往回返。
    在半山腰崎岖狭窄的路径颠簸的前行,神志恍惚还在想着刚才银狐奔跑的美丽身姿,在快要到山区平路的时候,淤积的山雪让车轮猛然一滑,紧接着连人带车不能控制的摔倒滚落山下……
    在摔倒那一瞬,姜宇忽然闪念老洪的话,银狐受到攻击就会散发妖气迷惑神志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报应,真他妈报应!那一刻姜宇相信了老胡的话,他自认触犯了自然不可侵犯的玄机,所有唯物论的思想顷刻崩溃瓦解。
    一直不停的滚落碰撞,山石和雪块飞扬着哗哗坠落,大脑空蒙,思维顿挫,不知摔落在什么地方,只听到腿部吭哧断裂的声响,刺骨的疼痛让精神萎缩意识短路,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从昏迷中清醒,第一意识是自己还活着,想拔腿站起来,一条腿钻心的疼,浑身骨节就跟错乱了排序,心肝脾肺就跟倒换了位置,崩散一地的零件找不着凑不齐,一动也不能动,唯有那个脑袋还连着脖子扛在肩上。
    竭尽力气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右小腿骨头断裂,白骨生生的挫穿皮肉和裤子露着尖利的骨叉,血湖一片,姜宇瞬间惊惧,浑身颤栗,转头看向一边,摩托车被甩出老远,七零八落的几乎成为一堆废铁。
    姜宇心里哀嚎:我姜大少爷也有今天!我姜大公子也有这个下场!这下糗大了。
    一定是那只狐狸使了妖法,迷惑了神志才让我摔下山,怪不得有人用狐狸精形容魅惑的女人,你就是靠妖媚邪气占领男人,我姜宇可不是那么好摆弄的……
    姜宇不停的在心里爆粗口:我/Cāo/你三舅老爷四叔大爷连带你八辈儿祖宗……等老子活过来的那一天,老子非Cāo/死你……
    揪肠扯肚的疼痛,连带出血,让姜宇xiōng闷气短、头晕目眩,捯着气儿像是要死去,看看周围,除了苍劲的草原和高山没有一个人影,他知道远处几公里外就是通山牧场,可谁又能知道他姜大少一大活人正垂死挣扎的躺在这个地方。
    姜宇沮丧悲凉,想今夜不是冻死也得让狼群连骨带肉的撕吧得一点儿不剩,从此他姜大少就消失在了矿区军工部,从此他姜宇就在地球上隐身不见了踪影,这他妈是彻骨的惨无人道的恐惧啊!
    在悲哀自怜中姜宇失去意识晕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凌冽的寒风激醒姜宇,天空还飘落着细碎的雪花,冰凉的砸在脸上,太阳就要夕落,剩余最后那点儿灰蒙蒙的阳光照亮着,姜宇意识不清,不知自己在天堂还是地狱,迷混中他像是看到一个女人的面容,一个女人正在上空望着他。
    混沌的意识告诉自己这是幻觉,是幻象,这一定是那只银狐使的妖术,她变成了一个女人,一个用妖迷魅惑来战胜他的女人,姜宇咬着牙冷笑,死盯着这个女人,她穿着白色翻毛皮袄,带着一顶白色翻毛的皮帽子,长长的白色绒毛覆盖在脸颊两侧。
    呵呵!白色,都是白色,美丽的白色!姜宇心里暗叫:你他妈变身也逃不过那身白毛。
    那女人脸颊清润,双皮凤眼眯缝的看着他,红润的唇配上精巧有形的下巴,俏丽飒爽。
    姜宇眯眼儿看着,真他妈能变呀!活脱脱一副勾人的面容。
    姜宇把这个女人的面容深深的印在了心里,像做梦,又像是游走在另一个世界,意识不清的在心里混想:行!你漂亮,你漂亮还不行吗!是我毁了你,是我杀了你,算我姜宇这辈子欠你的,你想怎么着就来吧,好汉做事好汉当……
    没有声音,安静的像是连呼吸都没有,只有那个女人的面容在他眼前浮动……飘荡……
    姜宇盯着这个女人,竭尽力气,咬着牙发出一句骂声:“你大爷的,你想把老子怎么样……来吧……”说完又一次昏迷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银狐:姜大少,你胆儿够大,啥都敢碰!连我你都敢动,杀了我你可要付出代价的哟!
    新开的这篇文,内容挺多的,信息量也挺大的,故事挺波折。
    一个警察丰富不羁的人生经历,深迷缠情的身世。
    爱情、亲情、警匪、卧底、监狱、江湖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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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那小娘们儿是谁
    在既要跨入85年的冬季,二十一岁的姜宇因为打死一只银狐把自己撂倒在橡皮山的脚下,他以为自己会死,会让那只变身为女人的银狐张开獠牙咬断脖颈,刺啦喷血很掉价儿很狼狈的死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第二天的早上,温暖的阳光照着,亮白的天花板、绿色墙围的四壁、透着阳光炫亮的窗棂……手腕上吊着瓶。
    听到此起彼伏的声音:“醒了……醒了……”
    眼前他的老爸姜国栋正严肃纠结焦虑……说不清的复杂表情望着他,还有舰炮、大鹏等死党哥们儿围在床边。
    “这是哪儿?”姜宇不能相信的发出一句。
    “这是医院。”姜国栋yīn沉着脸回答。
    “我怎么会在医院?”
    “是通山牧场的穆大叔救了你。”
    姜国栋来气,以为儿子上了大学就会沉稳成熟,没想到这个野驴儿子什么时候都不消停,作死搓蛋的瞎折腾,好悬没把命折进去。
    原来自己是让人救了,姜宇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银狐一样的女人,双皮凤眼,俏丽英姿,这银狐没杀了我!可是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一个女人,这真是幻觉吗?姜宇想不明白。
    “你说你就不能干点儿正事,你什么时候才能稳当点儿……”看着儿子满身的伤,姜国栋心疼又气恼,行了,什么也别说了,捡回一条命还不万幸,把下面责怪的话噎回了嗓子眼儿。
    “要不是有人救了你,你早就喂狼了,等好了别忘了好好谢谢人家,我还有事,你好好养着。”老爸说完吩咐手下的勤务兵:“小刘,你好好看着他。”
    “首长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宇。”小刘一个立正送走了姜国栋。
    姜宇憋屈,瞥着老爸离去的背影,心里埋怨:你儿子都这样了,你除了埋怨还会别的吗,我天生就是遭你骂的,就是死了,你都是绷着一副阶级斗争的脸儿。
    没谱没靠的在心里泄愤,父子俩向来如此,针尖对麦芒,扎谁一下都是疼,但都死扛着,谁也不服谁,别指望谁能妥协的拉下面子,掏心窝子的交交心,姜国栋倒是想,可儿子从不听他的,从来都是跟他拧着干。
    勤务兵小刘看出爷俩又置气呢,打圆场:“小宇,别埋怨你爸了,昨晚你爸陪了你一夜,一点儿都没睡,心焦的跟什么似的,我都看出来了,他忙,好多事等着他呢,我照顾你。”
    姜宇知道他老爸忙,从记事起就是这样,一家不多口的人很少能聚齐了吃顿团圆饭。
    “我不用他照顾,我没指望过他什么,我谁也不用。”姜宇说气话。
    “怎么能不用,你现在都动不了,连撒尿都是问题,你就别说硬话了,咱哥们儿伺候你。”舰炮嘻哈哈的开腔,鼻梁上的厚眼镜片子跟螺纹丝扣似的打着圈,晃得姜宇直眼晕。
    “滚一边去,谁用你伺候。”
    大鹏接话:“姜大,你说大雪的天你还上山,胆儿也忒大了,你上山找个伴儿呀,出了事也好有个照应,看这摔的,差点儿没丢了命,你命真大,医生都说你命大,仗着有个好体格。”
    “是啊,我今早才听见信儿,有说你姜大少被狼啃了,还有的说你连人带车给摔残了,我这急的赶过来,还好没大事,这马上就过年了,赶上这事……”舰炮不停地絮叨。
    姜宇一惊:“我到底咋样了?我的腿没事吧?你们念我点儿好。”急切的想坐起身看看自己的腿,一折腰,xiōng部剧痛又躺了回去。
    “你要干嘛?”小刘问。
    “我看看腿摔成啥特性样了。”
    大鹏帮着拉开被子,姜宇欠起脑袋望过去,右小腿一道长长的缝合疤痕,斑斑血痕青一块紫一块,惨不忍睹,整个一条腿肿得跟大象腿似的。
    “Cāo!”姜宇皱眉。
    姜宇真怕自己残了,要是那样还真不如死了,还好,肋骨摔断两根,右小腿骨折,接上了,打了七个钢钉。他不担心别的,只怕耽误了学业,他上的是警校,他怕这条腿对他的将来有影响。
    “你昨晚手术做了好几个小时,还输了血呢,手术全麻,全麻可伤脑子,别傻了就行,让我看看麻药劲儿过了没有。”舰炮贱不兮兮的伸进被窝掐姜宇的左脚板儿,姜宇一疼,哼叫出声,舰炮哼哼笑:“行,还有知觉,还能动,你没傻。”
    “去你的,滚一边去。”姜宇伸出左脚踹舰炮的下档,舰炮一躲闪,姜宇没踹着,倒抻得自己浑身疼痛,他现在除了胳膊也就是左脚还能动换。
    饿了吗?渴了吗?想吃什么?围堆儿的人挨个的问,糖水、牛奶、米粥接连的往他嘴边递。姜宇没胃口,吃不下,刚恢复神志,浑身的疼痛让他失去了一切**。
    一个小护士端着白铁盘走了进来,对一屋子人说:“病人需要休息,最好别这么多人在这,探视到十一点,没事的就回去。”
    一帮子人只点头不动换,小护士往外赶:“你们先出去,我要做检查记录。”
    都给轰出了屋,只剩下护士和姜宇。
    护士把一个体温表塞进姜宇的胳肢窝,又拿出血压计量血压。
    “你血压太低,现在还不正常,吃点饭会慢慢好起来。”声音娇嫩轻柔,拿出体温计看了看:“有点儿烧。”
    一套检查程序完后,护士从白盘子里拿出一根塑料细管,掀开姜宇的被子一直到臀部,穿着白背心的上身巴巴的裸/露着,姜宇懵懂:要干嘛?
    “手能动吧,把内裤脱了。”护士轻声命令。
    什么??
    姜宇眨了眨单皮眼:“你要干嘛?”
    “插尿管。”
    “往哪插?”
    “你从哪尿尿就往哪插。”
    单皮眼瞪了起来:“我插那玩意儿干什么?”
    小护士带着口罩,姜宇看不到她的面部,只看到露在外面的两只水汪汪的杏仁儿大眼,盯着护士:你个蛋的,你敢动老子的鸟,这是老子的军营阵地,是老子战斗的指挥中枢,是老子的冲锋大炮……能让你随便的触碰吗?
    “你身体受到重创,泌尿系统紊乱,必须尿管帮助排尿,否则会引起膀胱炎肾功能障碍。”
    说的挺严重,但姜宇还是不情愿,瞪着护士:“我能尿,我不插那东西。”
    “你怎么尿?你现在根本就不能动,这尿管要插好几天呢。”
    姜宇无语,憋红着脸。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脱呀!”小护士举着细管,娇嫩的声音命令。
    看姜宇不动,护士才明白他果然动不了,亲自上前动手,脱下了内裤,命脉根基瞬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姜宇无奈,满脸绯红,一直红到脖子根,而小护士的杏仁儿大眼儿连眨都不眨。
    姜宇心里骂:妈的,医生护士都是公开的流氓,想摸哪就摸哪,想捅哪就捅哪,摸了捅了还脸不红心不跳,一点儿惭愧都没有。
    人家惭愧啥?人家就干这个的,救死扶伤,有本事你别让人救,你就等死。
    姜宇妥协了,头扭向一边听任摆布。
    往常自己来性/欲和早上起床的时候,那鸟硬得都跟钢柱似的直挺着,大铡钳子都宁不断,而今那一团堆积一块儿,褶皱的跟团破抹布,像藏在窝巢里的鸟蛋找不到头。
    护士抻拽褶皱的皮,想从棉团中找到龟/头,姜宇梗着脖子喘着粗气,真他妈丢份儿,那一团没有力量没有雄魄的衰样让别人看到,就跟他没了男人的气势,什么指挥中心,什么冲锋大炮,就连幼儿园孩子玩儿的皮筋儿弹弓枪都够不上,我姜大少丢人,我姜大少从没这么颓败过!
    要不赶上是护士,他敢一脚把对方踹死。
    护士抻出龟/头,插尿管,竟然插了好几回都没插/进去,扎得龟/头尖儿生疼,抬起头对姜宇说:“你别紧张,放松!”又接着插。
    姜宇心里这个骂呀:Cāo的,你攥着我的老二,还他妈让我放松,你当是给我抚慰,你当是我在享受吗?我姜大少除了泻火自撸还没让第二人碰过呢,怎么就轻而易举的让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跟抻皮筋儿似的来回拽!还往里面插管子!
    姜宇咽了咽口水,憋闷的脖颈子的青筋都在跳。
    护士还在拽着那一团,姜宇忍不住了,抬起单皮眼痞气的看着小护士:“你别在拽了,再拽就硬了,要硬了可憋不住火。”
    护士立马停手,瞪着杏仁儿眼看着姜宇,姜宇一边嘴角上翘,挑衅的冷笑,咋的!不服?不服你等着,等我姜大少恢复阵营,我用火箭炮炸死你……
    即使小护士戴着口罩,姜宇也能看出她被气着了,她脸红了,白净的额头和耳朵垂儿都泛血似的绯红。
    护士瞪眼不说话,端起铁盘子扭头就往外走,姜宇得逞了,拉上被子遮住下身,得意的笑。
    走到门口的护士忽然停下脚步,片刻,猛然转身又气冲冲的回来。
    姜宇盯着看: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护士走到床前,不由分说掀起被子,拽住姜宇的老二拿起细管没有任何轻柔动作,没有给预留任何心理防备的开始动作。
    姜宇大叫:“Cāo的,你想干嘛?……你他妈在毁我……”
    话还没喊完,一根细细的管子从尿道直直的一插到底,这个疼,酸酸的涨疼,瞬间出了一身虚汗,xiōng脯的肌肉都反射的跳动,涨红着脸,梗着脖子后仰,强忍着不发出哀嚎,在喉咙里咕噜着痛吟,那咕噜声都不像个人声,像一只挨了枪子儿的野狼垂死前的呜咽。
    终于插上了导尿管,护士收好东西端起铁盘胜利的看着姜宇。
    姜宇红脸憋闷的跟紫茄子似的,疼得嘴角还在颤,恶狠狠的瞪着护士,心里发恶的咒骂:姥姥的,你等着,等哪天我非办了你不可。
    “本应昨夜手术麻醉的时候插尿管的,但情况紧急,人手又不够,就忘了这茬了,这不刚想起来,算你倒霉,对不住,有点儿疼,你忍着点儿吧。”护士说完得意的走了。
    护士刚出去,门外的那一帮子人又涌了进来,看见姜宇的床边吊着一个塑料袋,舰炮好奇的拿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干嘛用的?”用手一抻,牵动老二的那一头,剧痛,姜宇大叫:“别动!你手贱啊!”
    忍着剧痛,伤着自尊插上的,别在给拽下来,再来个重插。
    舰炮赶紧放下,没明白,非要整明白,掀起被子往里看,才知道一个细管扎进了姜宇的鸟,嘿嘿坏笑:“呦!刚才护士给你插尿管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帮人都跟着捂嘴烂笑。
    姜宇骂:“滚!你活腻歪了,不想活你说一声,我找个法儿成全你。”把对护士的火全发在了舰炮身上,咬着后槽牙狠狠的问舰炮:“那个小娘们儿是谁?”
    ☆、4给我挠挠
    “姜大,你问那个护士呢?她你都不知道,她不就是甲区炮兵部颜指导员的女儿颜小曼吗,军区出了名的大美人!”
    “颜小曼?她是颜小曼?”姜宇惊讶。
    这颜小曼早在儿时姜宇就认识,比姜宇小一岁,小时候同在军区的幼儿园。
    姜宇隐隐约约的记得他抢过颜小曼的一只会叫唤的橡皮熊猫玩具,惹得颜小曼哇哇大哭,还偷吃过颜小曼塑料小背包里的花生仁儿,颜小曼撅着小嘴告老师、告他爸妈、告姜宇爸妈……告所有她认识和不认识的人,惹得老师教导他,父母训斥他,姜宇生恨,他想咬颜小曼一口,果真,付诸行动,在她肩膀上真咬了一口。
    那一口只是做样子吓唬颜小曼,跟挠痒痒似的,一点儿不疼,可颜小曼扯着嗓子往死里哭,哭得惊天动地。
    接下来教训他的口水沫子血雨腥风如风兵草甲。
    何至于此,从小姜宇就是个出了名的小霸王,甭想着让他吃亏受气,幼儿园里比他大的比他小的,都被他制得服服帖帖,跟着他屁股后面遛圈儿转。
    有次赶上和颜小曼一起在军区食堂庆典会餐,颜小曼霸占着一盘糖醋里脊不松手,娇蛮的不许任何人碰,谁吃一口她就瞪眼使性子,所有人跟捧公主似的让着颜小曼,颜小曼得逞的把着糖醋里脊得意的翘着小嘴。
    姜宇生气,大人们都宠着你娇着你,我可没那习惯,我让你装公主,当着大人的面啥也不在乎,上去抢过盘子整个扣在颜小曼系着蝴蝶结的脑袋上,红油汤子粘满一头,颜小曼又是嚎啕大哭,在座的大人们都目瞪口呆。
    这件事给姜宇父母气坏了,这熊孩子,咋整呀!说你啥好呢!整个就是个没家教的野驴,脸儿挂不住。
    姜国栋那时就看出这小子如野狼暴豺不好整治,不好驯服,加上工作忙顾不上,就把姜宇送到北京的奶奶家,他爷爷死得早,在北京姜宇和奶奶住了三年多,直到小学三年级才接回来。
    姜宇印象里颜小曼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娇滴滴柔嫩嫩的,爱哭爱矫情,自我感觉优越,处处让人捧着、宠着。
    往大后不在一个年级,也没再接触过,偶尔在学校的文艺演出会看到颜小曼唱歌跳舞的身影,没想到几年不见冷不丁已经成为护士,而自己还在上学,只因为颜小曼带着口罩,他居然没认出来,姜宇冷笑:好你个颜小曼,还往老子钢炮里插管子,你等着!
    “怎么的,姜大,你瞄上了?”舰炮问。
    “瞄个屁,我要治治这个丫头片子。”
    舰炮笑:“你治她干什么,她怎么惹着你了?”
    “我就是瞅她不顺眼。”
    谁也不明其意,只因为第一次有人动了他的命根儿,是用这样的方式,让他疼,让他脸红,让他说不出的憋屈。
    “姜大,听说你打了一只银狐,银狐什么样?我还真没见过,哪天让我也见识见识。”
    舰炮的一句话让姜宇压抑混沌,沉默不语,他不知道如果没有打死那只银狐,他也就不会有接下来的命运。
    一周后,插在钢炮上的尿管拔了,就跟拔了一个伤自尊的累赘,轻松!
    勤务兵小刘回去给姜宇拿饭,只剩下姜宇一人,颜小曼的班,进屋换液,今天她没戴口罩,姜宇瞥着眼看了个清清楚楚,心里嘀咕,这丫头怎么脱落的这么水灵,她爸罗圈腿绿豆眼,她妈大脸矬胖,敢生个这么漂亮的女儿,怎么托生的!
    盯着颜小曼坏主意来了。
    “我说护士,能不能帮个忙?”
    颜小曼大眼望过来:“什么?”
    “我腿痒,能帮我挠挠吗?”
    颜小曼眨眨水灵的杏仁儿眼:“你自己没长着手啊?”
    “我动不了,够不着。”
    姜宇说的是实话,他一折腰就xiōng疼,的确动不了,而小腿也的确是痒,多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一个姿势,憋闷乏累的都快生蛆了,最忍受不了的是心理的寂寞和沉闷,总想找个地儿发泄发泄。
    单皮眼挑衅的看着颜小曼,嘴角带着不明其意的笑:“你们护士不是白衣天使吗?这么一点儿小忙都不帮,真是枉为这个天使的名声。”
    颜小曼被说的无语,垂下眼帘顺应了姜宇的意志,拉开被子问:“哪痒?”
    “就那儿,伤口旁边,痒得不行。”心里暗自得意。
    颜小曼真就帮他挠了,挠得轻柔,挠得舒缓,这哪是挠啊,像撩拨,像抚摸,反而更觉得痒了,Cāo!还不如不挠。
    “往上,再往上……再上边点儿……”故意的没完没了。
    顺着姜宇的要求颜小曼的手已经移到了姜宇的大腿根儿,好悬就触碰到了命根儿,忽然意识,停下手瞪着姜宇。
    姜宇眯着坏眼炯奕的看着颜小曼:“再往上!”
    颜小曼白净的脸刷的泛红,杏仁儿眼瞪得晶亮:“姜宇,你都摔成这样了还不忘了耍流氓。”
    姜宇瞥嘴冷笑:“是吗?我怎么耍的?你倒是说说。”
    颜小曼正眼打量着姜宇,想这小子还没脱离儿时的傲痞张狂,唯一不同的是,儿时的娃娃脸已经脱落成轮廓分明雕刻刀都难以把握出的男人脸型,希腊石雕大卫的直挺鼻梁,单皮眼儿炯奕有神的闪烁,犀利桀骜,纤健的脖颈直挺坚毅,薄薄的嘴角翘着一弯轻蔑与挑衅,像是永远的鄙视一切,永远的挑战一切,身形消瘦但健硕有型,可以看到汗衫下的xiōng大肌随着呼吸在浮动……整个一个中西合璧的产物,颜小曼的目光直了。
    “看什么看?”姜宇抬着高傲的下巴嚷,吓颜小曼一哆嗦。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护士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想摸哪儿就摸哪儿,想捅哪就捅哪儿,你敢再碰一下试试,要不是看你是护士,我早就踹你了。”
    “你……”突如其来的言辞顶得颜小曼语塞,心想这人啥这样啊!难道分不清救死扶伤与性侵骚扰的概念吗,还真没见过把自己这么当回事的。
    “我告你姜宇,你别无理耍横,你以为我愿意碰呢!我这是工作,是我的职责,你脑子想什么呢,别以为就你身上长着那么个玩意儿。”哼哼冷笑:“也是,去掉那玩意儿,你就是个怪胎,不懂人事的怪胎!”
    “颜小曼……”姜宇瞪眼,小丫头片子嘴巴还真损。
    “你还知道我叫颜小曼啊?我以为你这人长着一副空无记忆的麻雀脑袋呢!”
    轮到姜宇无语,停顿好一会儿挤出一句:“你颜小曼的嘴巴可比小时候有长进。”
    “不劳你夸奖。”
    两人正呛着,送饭的小刘进来了,包裹着一个大饭盒,又拎着一个大保温桶。
    “小宇,等急了吧,快趁热吃,今儿给你做了牛腰爆青椒,红枣牛肉汤。”
    姜宇哼声一句:“呵,都是补血气的,这热血上来可不好控制,我不吃腰子,敢在吃多了憋不住火浑身难受。”
    小刘眨眨眼儿没明白:“吃这个怎么会不舒服呢,这些都是强身健体的,特意为你安排的食谱,你要是哪不舒服告诉我。”
    “甭介了,跟你说没用,我刚才老二正难受了,这不让颜护士给我挠了几下,还是人家手法好,揉吧几下立马就舒服多了。”
    “姜宇——”颜小曼一声大叫,脸红得泛血,气得说不出话,跺着脚扭头就走。
    姜宇眼皮都不抬,面无表情,杵了一筷子牛肉大口咀嚼。
    小刘才明白,想刚才俩人干什么呢?我来的八成不是个时候啊!我搅了人俩的好事啊!想这姜宇怎么什么话都说啊,也不忌违场合,脸尴尬的涨红。
    连着几天颜小曼都没露面,姜宇心里暗乐,可把这个骄纵的丫头片子气走了。
    ☆、5哪儿还痒痒
    姜国栋抽时间就来看一眼儿子,又匆匆忙忙的离去,整个照顾姜宇的任务都交给了勤务兵小刘,小刘就跟执行军令圣旨似的严谨认真,一天三餐变着花样的送,决不允许姜宇抽一根烟,憋得姜宇抓心挠肺,每次想急眼,小刘都立正的姿势像念毛/主席语录似的教导一番,说的姜宇脑仁疼,只剩下无奈,谁让自己动不了,只能任人摆布。
    狐朋狗友成帮结队的来看姜宇,陪他说话逗闷子,可他却莫名的烦躁,他想安静,真安静了心里又空落,有生以来第一次静心的躺了这么多天,大脑在寂静中挤进很多东西,想起他去世的母亲和妹妹,心里痛楚,想起他儿时的梦想,心里慰然,想起走过的张狂无拘的少年时代,自嘲的笑,一直想到至今他打死的那只银狐,那个银狐一样的女人……缠磨着他神志的女人。
    像是从来没有闲暇让他回顾过去,而今真是安静了,给了他一个回顾的机会,说不出的复杂滋味,想不出走过的路是正确还是错误,但总感到缺憾,是感情交融的缺憾,他还没有体会过让心伤神又悸动的感觉,牵扯着就心颤、心焦、心疼、激动又喜悦的去想念一个人的滋味,那是什么?那是爱情。
    缺憾中又有幸运,那就是他还活着,姜宇庆幸自己还活着,他还有无尽的时间去享受一切,他甚至感谢那只银狐,想银狐为什么没杀了他,懵懂的在现实和虚幻中找不到界限,只有一个念头:等他好了要去看看救了他性命的穆大叔。
    其实在姜宇出事的第二天,姜国栋就驱车去了通山牧场,去感谢救儿子性命的人,这是救命的恩,一辈子都得报。
    临近过年,家家户户开始忙碌,蒸馒头、做枣卷、炸馓子、炒瓜子儿……空气里散发着新年的气息,而姜宇仍旧孤零零的躺在医院里。
    “小宇,你爸太忙,年底是最忙的时候,全年规划和部队的总合审查就要年底结束,你爸得盯着,你得体谅你爸,别埋怨。”小刘开导姜宇。
    “我有什么可埋怨的,他来还不如不来,他不来我反而轻松,没有他我也能过。”
    “你这是什么话!”小刘不满。
    姜宇说的是实话,多年了即使和老爸在一起也没什么话,三两句不对付就开始拌嘴置气,还不如安静的一个人。
    大年除夕的晚上,姜国栋给儿子送来一饭盒三鲜馅的饺子。
    “小宇,今晚爸不能陪你,你自己吃饺子,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你不用来了,忙你的去,吃完饭我就睡觉。”姜宇不冷不热的回应。
    多少个除夕夜没和老爸吃过团圆饭,姜宇已经习惯,每年的这天晚上姜国栋要陪同部里没能回家探亲的高层干事和部队子弟兵吃年夜饭,今年还是如此,留下小刘一人陪着姜宇。
    姜宇上身可以动换了,坐起身靠在被子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黑夜,鞭炮声此起彼伏的炸响,可以闻见空气里浓重的火药味道,小刘在一边坐着,巴巴的陪姜宇一起闻着这个味道。手抓着一把瓜子儿咔吧咔吧的嗑,安静的屋里只有跟耗子嗑洞似的声音回响。
    姜宇知道小刘的老母亲前几天特意从老家来看望儿子,于是说:“小刘,别他妈嗑了,闹得慌,你回家,陪老娘好好过个年。”
    “我不回,我的任务是陪你。”
    姜宇瞪眼:“你陪我干什么,有病啊!我能吃能喝的大活人用得着你陪吗?你还分得清谁轻谁重吗?你要不走,别怪我跟你急。”
    姜宇虽说秉性张狂,傲慢不羁,但他重感情,知道人之常情,知道亲人的分量。
    “大过年的,你一个人待着寂寞,我陪你。“小刘坚持不走。
    这话含有怜悯,更让姜宇受不住:“我说小刘,你要是女人我还到可以考虑,耐不住大年三十我还可以找点儿乐子跟你干一炮,你说你一个男人跟我大眼瞪小眼的,不腻歪啊?”
    这大少爷什么话一向直白蹿火的不含蓄,说得小刘脸绯红,心想我要真是女人你还真能把我干了咋的!就凭你躺在床上伸着断腿跟受伤的野狍子似的,再野性料你也干不了那体力活儿,也就是过过嘴瘾。
    小刘还傻站着不动换。
    “还站着干啥,你老娘等着你呢,你想她不?你不想她,老娘可想着你呢!巴巴的坐一天的火车就等着和儿子吃个团圆饭,你还通人情吗?你要是不懂人情我先扇你俩耳刮子,替老娘教训教训你,别给我装,赶紧走!”
    几句话说的小刘心里酸涩,把暖瓶灌满水,洗干净几个水果放在床头,又把一个尿壶放在床边下面,一切收拾停当:“那我走了,渴了自己喝水,想吃什么自己拿,尿壶就放在你床头下面,伸手就够得着,没事就早点儿睡……”
    “你还有完没完……”姜宇拿起一个苹果砸过去。
    小刘走了,留下姜宇一个人对着空静的除夕夜,那些平时粘缠在一起的狐朋死党也不见了踪影,大除夕夜的谁不在家团团圆圆的热闹啊!
    姜宇睁着眼看着空洞的四壁,思绪蓬杂的来回窜蹦,又想起儿时和母亲妹妹在除夕夜里包饺子揉面团,乐呵的蒸年糕炸麻花……他往年糕上挨排的按着枣,妹妹揉着面团捏出一只小白兔,甜美温馨的相互嘻嘻笑,吃过饺子,等爸回来,还给老爸留着一个漂亮的大寿桃。
    老爸回来了,抱过妹妹,又搂过他,亲昵的给他们发压岁钱,他和妹妹乐,母亲在一边微笑……一切不复存在,热闹的空气里止不住那抹伤感,空落寂寥,说不尽的惆怅和哀伤,姜宇忍不住眼睛有些湿,想这夜他躲不过去这样难受的情绪。
    正在享受伤感和惆怅之时,病房门忽然被推开,颜小曼手里拿着一个大包走了进来,姜宇吃惊,盯着看。
    颜小曼没穿护士服,家常打扮,一件米色呢子大衣,围着红色长绒围巾,衬着脸透着粉润,长长的头发扎着一个蓬松的马尾,前额一绺稀薄的弯刘海儿,柔美!
    姜宇惊讶的问:“你……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值夜班,大三十的我顺路给你带点儿吃的。”颜小曼说着从大包里拿出好些吃的,牛肉馅饺子、红烧猪肘子、糖醋排骨、还有**茸土豆汤……
    “这些都是我妈做的,我妈做菜可好吃了,你尝尝。”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姜宇没回过味儿,傻愣着。
    颜小曼脱下大衣摘掉围巾把每样菜摆在了姜宇面前。
    “那……那什么,我没让你送饭吧,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啊!”姜宇迷惑的问。
    颜小曼笑:“我自己要给你送,不行吗?”
    姜宇:“……”
    半天醒过神儿,这丫头想干嘛?
    “我吃过了,吃的饺子。”姜宇蒙神一句。
    “什么时候吃的?”颜小曼问。
    “晚饭的时候。”
    “这都马上十二点了,你不知道零点的年夜饭不能错过吗?”
    姜宇心里触动,有点儿酸涩,这丫头今儿犯的什么病,弄得他措手不及。
    颜小曼盛了一碗**茸土豆汤递给姜宇:“先喝点儿汤。”
    姜宇接过,眨巴着单皮眼挑逗着:“没放毒吧?”
    颜小曼冷笑:“你姜宇什么不敢碰!连银狐都敢打,还怕有毒!”
    姜宇淡然一笑,喝了口汤:“谢谢!”
    他是真没想到这个除夕夜颜小曼会特意给他送吃的,想这女孩儿还真和小时候不一样,怎么这么通人情了,怎么这么宽仁大度的,寂寥的心缓和了一半。
    “颜护士,你说你怎么赶上除夕值夜班啊!这连医生都回家了,护士也看不见几个人,瞧这班排的,你运气不好。”
    颜小曼微微一笑不回答,说了句:“叫我小曼吧!”
    “啊?……哦。”姜宇无语,默默喝汤,一边喝眼睛一边瞟颜小曼:“这汤好喝,你妈手艺真不错。”没话找话说。
    “我妈是南方人,特会做菜,好喝你就多喝。”
    接着尝了尝其它几样菜:“怪不得菜里都带点儿甜口,果真是南方人的味道。”
    “你不喜欢甜口味儿?”
    “啊?嗯……还行,我口味糙,吃什么都行。”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颜小曼出去又进来,拿来体温计和血压计给姜宇做检查。
    “你血压正常了,也不烧了,你身体素质特好,恢复的很快,以后可得注意了,可不能再出岔子了。”
    这口气像安慰教训小孩子,姜宇过意不去,想人家一个女孩子都可以拉下面子这么友善大度,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就别老抻着了。
    “那什么……小曼,之前我犯浑,也是因为摔成这样心里憋屈,说的某些不对付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你就当我混扯。”
    颜小曼微笑:“你姜大少不一直都是这样吗,从小就得理不屈,称王霸道,大了还是一点儿没变。”
    “呵!你怎么这么了解我?”姜宇嘴角上翘痞气地笑。
    “就你那点儿秉性,军区的人谁不知道。”转瞬一句:“今儿还哪儿痒痒?再痒我就治你。”
    “呵!”姜宇没想到颜小曼蹦出这么一句,挺文静娇柔的女孩子这说话一点儿不含糊,心想,你跟我贫还能贫得过我吗,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怕什么。
    “我要真痒,你还真帮我挠吗?来吧,我正憋火着,正等着你给我挠呢,我倒要看你怎么治我。”姜宇抬着下巴挑衅的注视。
    颜小曼不语,脸红了,这个夜晚不再平静,有人陪他说话,陪他插科打诨。
    “小曼,说正经的,我的腿没事吧?会不会有后遗症?”
    “那没准儿,骨头都生生断裂了,对以后的腿部力量肯定有影响。”
    姜宇惧怕,怕影响他今后的警察生涯:“我是怕瘸了,不会瘸吧?”
    “这个说不好,要看你后期恢复怎么样。”颜小曼故意加重语气。
    姜宇皱眉:“多长时间恢复期?我什么时候能正常下地走?”
    “怎么也得三个月正常走路吧,恢复期也得半年到一年。”
    “Cāo!”姜宇仰躺,头磕着床框山响。
    “小曼,求你点儿事。”
    漂亮的大眼睛闪着:“什么事?”
    “去给我买包烟吧,快两周没抽了,他们都不让我抽,憋死了。”
    “医院里不准抽烟,再说这大三十晚上的,你让我到哪儿给你买烟呀!”
    也是,这不做梦吗,姜宇又仰头,后脑狠撞床框,震得哐哐响,跟头憋闷在牢笼里的野兽,就差狂野一嗓子咬断枷锁冲出羁绊。
    颜小曼看着姜宇笑,脸色粉润,透着阳光般的光泽。
    在85年姜宇二十一岁的除夕夜,没想到是颜小曼陪他度过的,直到天快亮才离去。
    第二天初一,姜宇一直睡到中午过后,小刘的两顿饭送来他才醒,一个护士看到姜宇醒了,拿着记录簿来给姜宇做检查登记,姜宇厌烦,懒得动。
    “我说护士,别做了,我一切正常,昨晚值夜班的颜护士都给我检查过了。”
    小护士惊讶:“你说颜护士颜小曼,她昨晚怎么来了?昨天夜班不是她呀,她年前那几天都在市里培训呢,怎么上班了?”
    姜宇眨眨眼儿,有点儿懵!
    一个月过后,姜宇可以拄着双拐一脚着地的行走,终于可以下地了,憋闷不住了,警校已经开学,姜宇恨不能马上回校,但哪行啊!姜国栋给他请了两个月的学假,但姜宇还是不愿在医院待,坚持要回家,姜国栋拗不过儿子,顺着姜宇让他出了院。
    临走的时候,颜小曼塞给姜宇一包东西:“回家好好养着,伤筋动骨一百天,别急着走路。”
    姜宇看着那包东西问:“这是什么?”
    “烟。”
    “哦,你帮我买的,谢谢了,回头我让小刘把钱给你。”
    “不用了,我送你的,别抽太多。”说完转身走了。
    姜宇打开包,那是一条牡丹牌香烟,懵懂的看看颜小曼的背影,摇头瞥嘴一笑:这小丫头比小时候可爱多了!
    ☆、6她是谁
    姜宇回到家,彻底的翻身大解放,腿脚还不利落,驾着拐走几步就满头大汗,可心里舒坦多了,知道他出不了门,狐朋狗友天天三五成群的上门,搓一堆儿陪他玩牌。
    轮番的吸着烟,满屋的烟雾缭绕着快要看不见人影,小刘一进屋差点儿没熏出去,扇着烟雾咳嗽着叫:“小宇,你少抽点儿,对伤口不好……我说你们能不能少抽点儿,呛死人了……”
    那条牡丹烟几天就散尽,都吆喝着:跟着姜大少就是不亏,香烟不是牡丹就是熊猫,不像我们竟抽大前门。
    姜宇眯缝着眼面无表情,嘴角咬着一节烟,双手码着扑克牌,斜着单皮眼藐视着对家:“双老A炸你丫的小三,破三也敢出来得瑟……看我怎么抄底!大猫?你他妈甩大猫就牛逼了……等着……”左嘴角的烟吸两口又咬着挪到右嘴角:“Cāo!我让你牛逼,我让你……四个老K扣你的底……”狠命的甩出四张老K,喊叫着,叼着的烟愣是没掉下来。
    对家败下阵,姜宇咬着烟翘着嘴角得意的笑,抓着牌抬着眼皮对舰炮说:“舰炮,哪天你的车有空带我出趟门。”
    舰炮父母是军工厂的职工,高中毕业就接了他母亲的班,在物资部当司机。
    舰炮问:“去哪儿?”
    “去通山牧场。”
    “Cāo,行啊,就这点儿小事还值当的开口。”又说:“你打声招呼,你老爸就派车送你去了,还用得着我?”
    “我懒得跟他说话,腿不利索,他不让我出门,天天让小刘死盯着,跟看贼似的!”
    几天后赶着小刘不在,姜宇带着两箱青稞酒两箱军用肉罐头去通山牧场看望救命恩人。
    通山牧场是当地的一个国营牧场,坐落在橡皮山的西南面,牧场里养着成群的奶牛和绵羊,有一个牛奶加工厂,矿区军工部的牛奶就是由这个牛奶厂供应的。
    那时鲜奶不多见,多半儿童都是喝奶粉,而姜宇天时地利从小就是喝这个牧场的鲜奶长大的,普通奶牛产奶量丰富,但牦牛奶产量不多,它是上乘的奶品,牛奶的颜色几乎淡黄色,浓稠的结着一层厚厚的油皮,姜宇反而喝不惯牦牛奶,嫌奶腥味太重。
    今天他第一次来到通山牧场,才知道他儿时每日喝的牛奶就是从这产出的,枉为了他在草原上待了这么多年。
    在高山脚下一群低矮的平房便是牧场居民区,姜宇拄着拐下了车,找到穆大叔的地址,这是一幢普通的牧区民宅,房子的西侧有个马厩,里面拴着两匹枣红马,姜宇盯着看,他从来没骑过马,看到那个高大灵性的美丽动物,就有种跃跃欲奔的感觉。
    敲响房门,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看拄着拐的姜宇就惊讶的发出一句:“小伙子,你好了,这还拄着拐呢!没好利落怎么就出来了?”
    不用说,这就是穆大叔。
    “你就是穆大叔?”姜宇问。
    穆大叔慈祥的笑,和老伴儿把姜宇和舰炮让进了屋,穆大婶热情的端上奶茶招待客人。
    姜宇一通感谢,说了一箩筐感恩的话。
    穆大叔问:“小伙子,你是去打猎摔下了山?”
    “是。”
    “你打了一只银狐?”
    姜宇支吾着:“……是。”
    “你为什么要打银狐?”
    这个问题很简单,但似乎又很难回答,姜宇想,八成是谁都在乎有关银狐的传说,小心翼翼的问:“穆大叔,你是不是觉得银狐不能打?”
    穆大叔回答:“信则有,不信则无,我给你讲个传说……”
    在当地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古时候有个猎手打死一只银狐,这只银狐很漂亮,银狐恨这个年青人杀了她,于是魂魄就化成一个美丽的女子纠缠年青人,想用美色迷惑再借机杀了年青人。
    可年青人真的爱上了这只银狐,爱的近乎忘记自己不惜一切,银狐被感动了,在一次狩猎中,一只猛虎袭击年青人,眼看着就要落入虎口,银狐挺身而出把自己献给了猛虎,于是年青人得救了,但从此他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个银狐变成的女子。
    当地很多人相信这个传说,认为银狐是个通灵性的圣洁动物,所以不杀它,渐渐的传说演变成一旦杀了银狐就会被妖气纠缠而死去,让人恐惧。
    姜宇皱眉问:“这是真的吗?”
    穆大叔笑:“没那么可怕,都是人的心理在作祟,你认为它是妖它就是妖,你认为它是人它就是人,而它就是一个动物而已。”
    姜宇沉思,回答:“我想……我以后不会再打银狐了。”
    “你相信了?”
    “哦……也不全是,我只是觉得银狐太漂亮了,这么美丽的动物被杀死太可惜。”
    “哈哈,你别不是被它的美□惑了。”穆大叔笑。
    姜宇也跟着笑,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女人的样子,她是谁呀?是人还是银狐?
    那天穆大叔留下姜宇和舰炮,晚饭做了手抓羊肉、牛肉汤粉和锅塌,姜宇很少吃过这么正宗的当地美食,换了口味食欲大开,甩开腮帮子塞满嘴,舰炮也饿虎逢羊的闷着脑袋不抬头,眼镜片子上都敷了一层油污,这俩孩子弄得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几个人喝了一瓶青稞酒,姜宇有点儿飘飘欲醉。
    “穆大叔,你救了我的命,以后我就是你儿子,有什么脏活累活的你尽管招呼,我哥们儿多,不用你动手,都给你办齐了。”
    穆大叔笑问:“你会骑马吗?”
    “这个……我还真没骑过。”
    穆大叔又问:“那你会放牧吗?”
    “这……这活儿我还真没干过。”
    穆大叔哈哈笑:“不会这两样,那你能帮我干什么?”
    牧场不比矿区军工部,交通用具是汽车和自行车,牧区的交通工具是马,草皮绵软自行车起不来速度,哪有马快,你姜宇本事再大,不会骑马不会放牧那就白扯,姜宇惭愧,以为自己是大拿,可这世上有他太多不能Cāo驾的东西。
    酒足饭饱,正准备回去,看见墙壁上一个大相框,里面放了好些的照片,姜宇有兴趣的看,目光停留在一张最大的照片上,前面坐着穆大叔和他老伴儿,后面站着两个女孩儿,都甜美的笑着,姜宇盯着女孩儿看,忽然让其中一个女孩儿惊到了神经,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
    那女孩儿干净洒脱的短发,脸型俏丽,双皮凤眼,精巧有形的下巴,还有一张风韵饱满的嘴唇……
    这……这不是他虚幻中看到的那个银狐一样的女人吗!一模一样,尽管当时神志昏沉,可那女人的面容却深深的记在心里。
    姜宇惊异的喊出声:“她……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