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5
作品:《开垦良夫有点甜》 ☆、9可远观也可亵玩焉
他脊背挺直站在一棵挡着半个身子的树后,斑驳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让刀削的脸庞泛出一抹彩霞般的光晕,单薄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鼻翼因轻喘的气息而使整个鼻梁如同雕像般存在,狭长的眼睛上卷翘的睫毛疑似不安的轻微抖动,欧式凹陷的眼眶下,眼皮上那道深深的压线,又将狭长的眼形理,让黑白分明的眼睛带出几分深邃,甚是迷人。眉毛疏落有秩,形成两道剑眉,颜色不深不浅,偏棕色,比浅棕色的皮肤略深一些,浓黑的头发梳的整齐在脑后扎了个马尾,长长的发梢躺在左侧肩膀处。贴服着脖子的领口一处脱了线,扶着树干的手臂上的袖子有块颜色相近的补丁,针脚整齐。
他被她灼人的目光盯的垂下眼帘,耳根发热,脑中不经意间又出现了萦绕自己多日的画面,心跳又似活泛起来,不停的在xiōng前打鼓。
夏至自认从没犯过花痴病,电视上哪个顶级帅哥美男没见识过,就算现实中也是不少见靓男的,都是冷眼旁观。可是她忽略了一点,见识归见识,见过归见过,全都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眼前真出现了活生生的令人发指的大帅哥时,换了谁都无法平静,更不会收回肆无忌惮的目光,尤其是在这个女尊男卑的时代,这么有男人味的纯爷们,实属罕见啊罕见。
夏至的目光太过火辣,连在旁的夏石榴都跟着臊起来,小脸通红的向对面的男人表示深深歉意,拉了拉夏至的手,脆生的喊了声“姐”。
声音犹如一道晴天霹雳,不偏不倚的劈中夏至,砸的她一个激灵的回神。她老脸一红,讪讪的笑起,暗自咬咬银牙,呸的,给祖国的江东父老们丢脸了,姐捶xiōng。
她呵呵傻笑了几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盯着地面,瞅着鞋尖,绞起夏石榴的手指,懊恼自己的失态。
气氛在疾步走向尴尬,空气都似凝滞了般。
男人迟疑的张张嘴,复又合上,脑门一阵阵的冒汗,偷眼看见夏至也是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想起刚才偷听她说的放屁的段子,面上一下放松了很多,把自己另一半掩着的身子也露了出来,努力平静着心海,重复道,“不能再往前走了。”
“嗯?”夏至愣愣抬头,对上他来不及闪躲的视线,两道目光碰个正着,又惶惶的迅速避开。一个窘迫,一个羞涩。
男人好容易有些平静的心湖,被名为夏至的小石头激起一圈圈涟漪,别开脸的眼神四处乱窜,恰巧从山林深处吹来一阵微风拂面,他黑亮的眸子暗淡了几分,满脸的羞怯渐渐的消失殆尽,说话的声音里不自觉的带出丝丝伤感,“前面不安全,张猎户就是被里头的野物伤了,没能活过来。”
夏至顺着他的视线眺望了一眼,心里嘀咕,人家专门猎禽兽的都没能逃脱一死,自问她没内力功夫的,还不是白白送上门等着被吃?于是附和的点头,笑吟吟的对着男人,心里全没了之前的尴尬,好歹她是穿来的,不能再给家乡的姐妹们丢脸。
“谢谢你的提醒,我叫夏至,这是我弟弟夏石榴,小哥怎么称呼?”
可能是经常劳作的关系,才晒出了麦色的皮肤,年纪上怎么看他都略微大了一些,称呼上叫声小哥绝不亏。
男人神色一怔,恍了下眼神,呐呐的才道:“苏小多。”
“山里这么危险,我倒也不敢再往里走了,不知你对这片熟悉么,不往深处走,可能采到野果或着蘑菇之类的?”最好是熟悉,可以掳来当向导,在有限的条件下,夏至从来都是喜欢压榨别人的主,瞅着他像常年干活的样子,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我是庄稼汉的气息。于是再瞄向苏小多身材的时,眼里多了一分好奇,他的长衫多为宽大松垮,完全遮住了别人的幻想,不知他是不是一身腱子肉,腰爬六块肌,咳咳,总之一看就是个能干活的。
反正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老天都送到跟前了,不用白不用(你忘了还有个弟弟在边上么?)。
“还好,野果在深处,蘑菇却是有毒吃不得。”要不是有次饿的狠了,不管不顾的采了些蘑菇填肚,也不会中毒被张猎户救了,算起来她是苏小多的恩人。
“可能是你不认识没毒的蘑菇,还知道哪片有吗?”她就不信认识那么多没毒的蘑菇,一种都碰不到。
苏小多半信半疑,仍是领着他们去了曾采过蘑菇的地方,看见那抹记忆深处的艳丽颜色,心里yīn影再显,不免有些害怕。
那是连着长了一片松树的地方,夏至记得松树下必有松菇。
她直接避开长的鲜艳颜色的野菇,拨开杂乱的草丛,果然发现一朵朵连在一起,长相喜人的松菇。她先采了一把,递给弟弟和苏小多看。
“喏,这样子的蘑菇是没毒的,可以吃。”她分别给苏小多和夏石榴手里各放了一个,想让他们认真辨认并记住松菇的模样。
夏石榴狠狠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急急的将手里的松菇放进盆子里,自动自觉的蹲身下去采松菇,生怕晚一会就被别人抢走了似的。
这么乖的孩子,越相处越喜欢,她溺爱的轻点他的肩膀,“我的傻弟弟,不用这么急,能采多少算多少,记住位置下次再来也是一样啊。”
夏石榴听话的嗯了声,手上的速度却没半分的迟缓,典型的光听不做。
苏小多见状,识趣的走至松树旁蹲下,也帮着采起了蘑菇。
好吧,平白多了个帮手,她总归是乐意的,也就不再多言,化身为勤劳的小蜜蜂,奋斗在松树群下。
把另一多半空盆子占满了后,夏至的衣摆也捧了一些,才阻止了夏石榴不舍丢下的采摘工作,小眼巴巴的一步三回头的看了一眼又一眼,回去的一路又捡了不是干树枝,硬是不让自己空着手。
回到屋子时,三个人的手上竟都没有空下。
苏小多将手中的树枝放在屋前的空地时,扫了眼屋内收拾的整洁干净,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很快又恢复如常,和夏至打了个招呼就要离开,夏至哪能让他轻易离开,抱着的木盆来不及放下就拦住了苏小多的去路。
“别急着走啊,眼看快晌午了,好歹吃点东西再走啊,虽然我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可你帮了我,我再让你灰溜溜的走,我还是人吗?”
来到这个村子,他是第一个除了亲人外对她伸出友善之手的,说什么也不能没了下文,放过这条来之不易的友谊线,再想牵住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了,这是和人交际的第一步,说什么也要跨稳了。
夏至毫不退让,非要他留下的模样,把苏小多看的一惊,倒退了几步和她拉开了距离,习惯性逆来顺受的点头,算是应了。
见苏小多也同样乖巧听话,喜滋滋的夏至自以为是的把苏小多当做这个时代的一个朋友,雀跃的又哼哼出了曲子,飘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夏至的笑容如阳光般温暖,像病毒一样轻易的感染了另外两人,听着不知名的曲调,心都跟着曲子的欢快而火热,一时都怔怔的沉浸在这种美好的气氛中。
☆、10女尊也有纯爷们
对夏至来说生火是项技术活,于是再得知石榴生火拿手后,便把这项光荣的任务郑重其事的交托给了他。她则负责洗洗蘑菇,地瓜。
而苏小多对这个房子似非常熟悉,连她没发现的一些调料都能找的出来,有心想问问他,又一想,两人才第一次碰面,没到那么熟的地步,她问了,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吧。藏下心中的疑问,只笑眯眯的对苏小多夸口道:“还是你细心,我打扫的时候粗心大意的,根本没注意。”
他面容略僵,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夏至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懊恼的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岔开话题,“我还真粗心,都没问你去山里做什么,就强拉着你帮我,是不是耽误你什么事了?要是不要紧的,下午我陪你一道再去趟。”
苏小多忙摇头,认真道:“不要紧的,就是前些天挖的陷阱,今天想看看有没有捕到什么。”
夏至亮晶晶的眼睛里溢满崇拜的向他,她来的是女尊吧女尊吧,眼前的男人怎么越看越像纯爷们。
“好厉害,那你会打猎?”
挖陷阱是打猎其中的一个手段,可却也没瞧他背个弓箭啥的打猎工具。
苏小多不自在的摇摇头,“跟张猎户学过一点皮毛。称不得厉害,使箭的准头也不稳定。运气好时,会逮只兔子。”
有一问便有一答,规规矩矩,苏小多不多嘴问她什么,回的话也不多余,挑简练的说。
夏至很想问问这个世界的一切,担心话刚出口,会让对方拿怪异的眼神看自己,便技巧性的捡着说,用来举一反三,比如说她会说,村子瞅着没多大的变化,只是有些人看着苍老了许多。
苏小多心眼实,顺着她的话头就会往下说,说村里年纪最大的郑老婆婆已是多大多大,最受村里人的敬重,要不是她年岁太大,里正的位置也不会被谢宝玉当上云云。
看着是闲话家常你一句我一句,实际上夏至已经获取了很多关于村子的资料,大体上了解了七七八八。
说话间,烤地瓜的香味四溢,三人的肚子都咕咕叫了,不等凉凉,夏至都掏了出来,最大的塞到苏小多和夏石榴的手上,自己挑了个小的,火急火燎的撕皮就吃了起来,烫的哇哇大叫,却仍往嘴里送,吃的好不开心。
苏小多刚开始还有些拘谨,只慢腾腾的吃掉夏至塞过来的地瓜,没再伸手去拿,替姐弟链着那一小锅蘑菇汤,顺便给他们二人分别盛了两碗。
夏至吃的口齿留香,满脸的笑,再喝了那小锅汤,满足的拍拍肚子,饱了。
夏石榴吃了记忆中最饱的一次饭,开心的撑着小肚子,在屋子前转悠,想帮助消消食,空出点位置,想再喝碗汤,所以视线就黏在那锅汤上没离开过。
夏至被石榴滑稽的样子逗的直笑,苏小多忍不住背过身偷偷的轻笑,肩膀一抖一抖,没留意夏至在何时靠了过来,被手上凭空出现的一碗汤止住了笑声。
“喝喝看,味道不错的。”耳边传来噙着殷殷笑意轻柔的女声,无孔不入的透过耳畔传了过来,霎时他的呼吸窒了,从未如此近距离的和女人靠近过,顿感无措至极,木讷的盯着汤中倒影出自己不知所措的神情,脑中空白。
见他看着汤水发呆,夏至胳膊肘碰了碰他,催促道,“趁热喝,凉了味道就不那么纯了。”
几乎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他端起碗仰脖咕噜咕噜全灌了进去,甚至连蘑菇碎片都没嚼,别提尝味。
夏至哧的一声笑出来,真是个呆子,拿走他手中的空碗,又盛了一碗放在他手上,“也不怕呛到,慢点喝,我不跟你抢啊。”说着也不继续凑在他跟前,转身将熟透的烤地瓜用屋子里找出来的破布包了包,打算一会送去在地里干活的老娘。
要知道农村在农闲的时候,一天都是只吃两顿饭的,如果家里有人给她准备了更好,就当零嘴,万一没有,正好充当午饭。
苏小多端着那碗汤,偷瞄夏至确实没有注意到自己,连忙又几口喝下去,这会儿速度可算比刚才慢了许多,尝出了蘑菇汤的鲜美味道,没发现一边睁着溜圆的小眼睛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夏石榴。
夏至要去给自家老娘送饭,苏小多没有再留的道理,抢着把碗筷清洗干净后,人一溜烟的跑了。
夏石榴看向苏小多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小脸郁郁的紧紧握着夏至的手,头回主动的拽着她往家里的五亩地的方向走,不让夏至的目光在苏小多远去的身影上多做停留,徒留夏至一脑门子的一头雾水。
一路走去,经过很多空着的田地,想是受气候的限制,这个地方的只能种一茬粮食。当然也有人在自己的空地上翻土,播种,可能也是想种些适合冬季的作物,不想把地荒着。
夏家的地是五亩水田,地势平缓,一眼望去很是规整。大太阳底下,田地里只有一个女子弯着腰在地头上一锄头一锄头的翻着地,衣衫都已被汗水浸湿,分别在后背、前xiōng和腋下三处印出明显的水迹,若不停下劳作,还有浸湿整件衣衫的趋势。
夏至瞅着心疼,打眼看了一圈,不见其他夏家人,立马就恼了,欺负她可以,欺负对她好的人那就不行。拉着夏石榴几乎跑到夏春朋的跟前,气哼哼的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锄头。
“娘,别干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午饭吃了吗?”
夏春朋只听的出她气恼的语气中带出来的在意,直把她的心都给暖的软绵绵的,连带着脸上露出了憨傻笑容,“傻孩子,你忘了,农闲的时候不吃晌饭吗?你们咋过来了?那屋子都收拾好了?”
夏春朋借着夏至抢走了锄头空挡,就势坐在田地上歇歇,将挂在肩膀上的汗巾擦了把脸,看着平时很少主动亲近自己的小儿子,一包热乎乎的包裹放在自己的怀里,小手灵活的把系着结的布包打开,一股子香气瞬间冲了上来,她诧异的转向了夏至。
“这……哪来的?”
夏至暗翻了个白眼,难道还能是偷的不成?这话却是不能说的,以夏至以前的案底,说了太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心思转过弯后,轻声细语的温言道:“我和石榴去山上挖的,就在边上,没往深了走。娘您放心吧,我发过誓要改过自新,绝不会再做以前的勾当。请相信我。”
她闻言一怔,惭愧的冲夏至抱歉的笑笑,鼻间萦绕着食物的香气,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了几声,这会确实是饿了。也不再多疑,从中挑了一块大的要给夏石榴,他忙躲了开去,夏至见状连忙接口道:“我们都吃过了,娘快吃吧,就算吃不饱,好歹也能抗抗饿。”
见夏至如此说,她也便不再迟疑,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热乎乎的下肚,暖的不止胃,还有心,眼眶隐隐有孝热,她作势埋头大吃,试图不让一双儿女瞧见。
这边母感子孝,沉浸在得来不易的温情当中,一派和谐。
村子里却炸开了锅,夏至被浸猪笼,还命硬没死的消息一经传开,整个村子里顿时沸腾了。
难怪啊,难怪她会回来了。
☆、11坑姐的玩意儿
下乡人坚信从鬼门关转一圈回来的人晦气重,不好惹,远远见到夏至的身影,都老早的躲开,整的她莫名其妙,还是听了自家老娘提起才知道村里人的这种想法,失笑同时觉得暂时这样也好,以免露出马脚,更引人非议。
其实更多是她没时间理会,去镇子摸索前,得确保食物供给,做好最坏的打算,总不至于钱没赚到,先饿死街头。而不知何时变成小尾巴的夏石榴天不亮就跑过来爬在她的炕头边,静静的等着她自然醒,再随她成天窝在山边上,把能吃进嘴里的都挖回家。可山脚下几乎被夏至他们洗劫一空,收获却不尽人意,大概都不敢往深里去,都在边上拣拣、采采。
地瓜挖过那一回后,再没有瞧见过,倒是松菇摘了不少,想是人家怕有毒,没神泞百草的胆量,所以就全都便宜她了。可没别的干粮,光嚼蘑菇是佛都会觉得乏味,索性都洗好晒晒打包打算拿去镇子都卖了。
但是,问题又来了,镇子要怎么走?早知道她还不如装失忆好了,问什么别人都不会觉得奇怪。何况现在村里人都避着她,老娘不能问,石榴不知道,算来算去,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只剩下苏小多,他曾说过他住在苏家。
姓苏,自然是住在苏家,村里唯一的地主婆,拥有良田百亩,村里一小半人佃着她家的地种。
听夏石榴难得详细这么一说,夏至便打消了去找他的念头。想想他在别人屋檐下混日子,身不由己,她现在的名声不好,不能给他惹麻烦。
路是靠两条腿走的,方向是靠嘴问的。她不信她一现代人还能走不到镇上去。心思一定,目的明确,心情豁然开朗许多。把老娘送过来的干粮收进包袱,打算天一亮就起程。
夏石榴知道夏至是要去镇上赚钱,不好跟着,尽管他好想跟在她的身边,留恋着那份只对他好的温情。但他绝不能放任自己的任性去拖累她,他一定要乖乖听话,把现在的好姐姐留住,不想她变回以前的坏姐姐。
夏至伸手将他一脸不舍和倔强的表情抚开,轻声安抚了半晌,又是保证又是讨好的,才把极没安全感的弟弟稍稍稳住了。
不想第二天天不亮他早早的赶了过来,直接把她送到村口,临着夏至真要走了,一把抱住了夏至的腰际,哽咽着,死命把泪水卡在眼眶里,硬是不要自己放声大哭,才酝酿好心情鼓起勇气道,“姐姐,你一定要回来。”说完不等她的回答,扭头飞快的跑远了。
这孩子,把她都给弄酸了。
看来这钱能不能赚到都要赶回来一趟安他的心才行了。
我是分割线啊
从村口向东和西分别有两条黄土路,西边的是自己前不久来时的路,东边的不知通向哪,远处尽是弯弯曲曲的小路,还被小山丘挡去了前方的视线。
此时,天已大亮,她踏出了前往东边路途的第一步,琢磨着什么时候老天给个人出来,好让她问问路。
夏至顺着小路一直朝前走,饿了就咬两口窝头,累了就在边上坐会,直至晌午了荒芜的路上都不曾碰见一人,满心郁闷的朝老天一通嗷嗷后,再打起精神继续前进,祈祷着可千万别走错路了。
大概老天终于发了善心,还真让她个瞎猫走对了,绕过一个山坡后,还给她送什么大活人,肉眼可见的距离上就矗着一座半高的城门。城墙因年久失修显得有些破落,大敞的木门边上没有任何把守,看样子像是个小镇。而稀落的人流正6续的往里走。离得近了,才看城门上方的石板上上刻着“清河镇”三个字。
夏至为了节省时间,找上看起来面善的路人,打听起镇子的情况。
原来这个镇子的人数不过几百来口,建了不过5年,实在是这片区域的村子多又杂,离最近的县城都要走上几天,故此朝廷在这个地界上建了镇子,形成一个中枢纽带,好促进社会的经济发展。
有人的地方,便有剥削,富人和穷人历来逃脱不了这种模式,于是为了镇子长久的和谐,把镇子分成东西两部分,东边集中住着富人,则西边反之,同理商铺也都集中在东边,而西边多以地摊为主,称之为市集。几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了解清楚情况后,她也不急着去卖掉所带的蘑菇,而是先转了一圈西边的市集,做了一番市场调查。问了才恍然,吃的一类东西,最便宜的一文,最贵的2o文不等,其中一个地摊卖的就是蘑菇,干的卖6文钱一斤,鲜蘑4文。再细一问,她彻底傻眼了,尼玛让她一下回到解放前。1oo文是1吊,1o吊是1贯,1o贯才1两,坑姐啊,如果按照这种换算,那她一辈子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累死累活也赚不到三百两啊!夏至忽然纠结的想死啊有木有。
尼玛,倒霉催的电视剧,你可害死姐了。
三百两啊,要她拿屁还吗?
夏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发作,完全忘了自己是站在市集上,看的人多,却都不敢靠过去,躲都来不及。周围卖货的人家更是一脸苦逼,这瘪三平时就不好惹,这次也不知又发什么神经,别是一会发疯把她们的货给糟蹋了还要被讹上,时不时的瞅瞅平时和她混在一起的人有没有藏在什么地方,准备随时收摊撤退,惹不起,就要躲的起。
夏至自是不知道她的名声在镇子里也“臭”的响亮,不然她一路挨个摊子问价,摊主早应该不耐烦的把她赶走了,哪还有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好事。
夏至心中异常郁结,苦逼非常了一会,总算还想起家里盼着等着她回去的弟弟,长吐了口气,自我安慰的想着,幸好她看过n多穿越,n多做菜的书、n多记不住名字的杂七杂八,像穿越前辈那样,一个金手指戳过去,捧着几百两回来,应该不难吧……想到最后底气竟弱了下去,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打气,想太多不如跨出第一步来的实际。
她紧了紧抱在怀里的包袱,人一溜烟窜向东街,殊不知周围死盯着她的人全都松了口气。
☆、12穿越名菜水煮鱼
东边的繁华不过是比西边显得整齐干净了些,商铺规规矩矩的被安排在两边一间挨着一间。小商小贩的货物不是摆在地上,一水的摊在按着四个轱辘的货车上,比地摊货显得高了一个档次而已。
夏至无心细看,粗粗的走了一圈,选了一家看起来规模最大的酒楼。
酒楼名为望乡居,上下两层,是电视里常见的古代经典的建筑模样,看不出新意。夏至便把目光调向大堂,许是过了饭点,大堂里人流三三俩俩的分散坐在几个桌子上,或喝酒或谈天。
她整了整自己的仪容,思量了一下说辞,迈腿刚跨进门槛,笑意盈盈的小儿,拎着抹布就迎了过来,谄媚的就把夏至往里带,“客官里面请,客官是一个人还是等人”
面对热情小二的一阵抢白,把夏至准备的话堵了回去,想在现代的时候哪有被这么热情对待过啊,一时间有点适应不过来,眼看着引自己就要在空桌上坐下,忙拉住她。“别忙别忙,我是来卖东西的,你们掌柜可在?”
小二脸色瞬时一拉,半斜着眼,嗤声道:“到门口等着去。”说着把夏至赶了出去,不再看她一眼,自己慢吞吞的往后院走去,暗骂自己个没眼力价的。
夏至失笑,她居然觉得遭到这样的待遇才正常,果然穿越来的想法被现代的现实给扭曲了吗?
不多会儿,穿着浅紫色锦袍的中年女子,眼带精光的走了出来,一眼就见到站在门口气质淡然的夏至,她的视线停在柜台旁挂着的餐牌上,一脸的思索。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免又重新打量起夏至,总觉得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小瘪三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怪小二眼拙,实在是现在的夏至成天把笑容挂在脸上,眉宇间的痞气早被一团和气取代,连身上流里流气的姿态都消失殆尽,衣服也换上了夏至老娘洗的泛白的破衣衫,整个人看起来爽利干净,和以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女人收回探究的目光,对上夏至迎过来的视线,不动声色的问道:“卖什么?”
夏至努力牵扯出老实憨厚的笑,将包袱里的包好的蘑菇打开,“半干的蘑菇,我这里可能总共2斤,多了算送您的。我按鲜蘑的价4文算,掌柜的可要买下?”
女人的眼皮未作丝毫翻动,光用余光扫了一眼蘑菇,叫道,“长顺,把蘑菇拿后面称称重量。”
听到这话,夏至喜形于色,不禁对这个女人另眼相看,倍添好感。把蘑菇递给从柜台后跑出来,透着伶俐气的小丫头手上。她拎在手里掂了掂,扭头又跑了回去。
“掌柜的真是爽快人,小妹今天是出门遇贵人了。”夏至笑而不卑,一边想着怎么把她引入套里,一边注意对方的动静。
女人的神色微微一懔,对她半恭维半抬高的话不置可否,猜她定然还有下文。
夏至嘻嘻笑着的把脸皮的厚度再拉高一个层次,决定对面干脆的人还是采取痛快点的方式,也不清清喉咙,直接问道:“掌柜的见多识广,不知可听过“水煮鱼”这道菜?”市场不是白逛的,她对这个世界已经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调料配料一应俱全,菜品也是五花八门,这个时节该有的绝不会少见。
“水煮鱼?”女人面不改色,眼中却掠过一丝惊异,“用水煮的鱼?”不知是不是和厨子刚研究出来的水煮鱼片大同小异,亦或是厨后有人泄露的配方?
“差不多,不过鱼要先用好几种调料腌制,再配合调料制的汤水一起煮的一道菜。”她留意到墙上的餐牌上并没有类似水煮之类的词,只看到清蒸鱼、松子鱼和醋溜鱼片,所以她要先问问清楚,不能一张口就说卖菜谱,显得忒没水准。
女人的眼睛转了半圈,已想到夏至的真正来意,而她说的方法和厨子所说大有不同,想来应是凑巧罢了,心稍宽,放下对后厨的怀疑后,缓声问道,“你想卖菜谱?”
“掌柜的慧眼,小妹是有这个念头,但是如果掌柜的听说过,或者知道,那就没法卖了。”夏至深表无奈的耸耸肩,卖不卖的成似乎无所谓的样子。
女人紧接又问:“你哪来的方子?”以夏至的名声,偷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怕不是又想故技重施来骗钱的吧。夏至以前曾在别的客栈以打尖的由头,赖店家的食物不干净,非要店家给银两让她就医,不然就闹的店家什么生意也做不成,就算找来了衙役,她都没表现出畏惧之色,而是几天后被放了出来,直接找来店家,生生的破坏了店家不少生意,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店家为了以后的生计,肉疼的赔钱了事。
此事一经传开各大商铺引以为戒,吩咐伙计只要一见夏至不论她想干什么,不准打、不准纠缠,充耳不闻直接轰走了事,但她仍能钻了空子,赖了不少银钱。
女子刚接手这个酒楼不久,对夏至的传闻深以为戒,曾在街上几次插肩而过,全不曾像今天这样有过正面交锋。
夏至的心思转了又转,忽地神秘兮兮的凑近女子半步,眼睛骨碌碌的瞄着周围生怕被人偷听了去,悄声道:“掌柜的,其实是我上完茅厕,要擦屁股的时候发现的,那书被撕的只剩下一半,我见里面写的都是一些做菜的,兴起就看了,一看倒也都记得七七八八,所以才舔着脸看看能不能卖个钱。”
说到茅厕时,女子脸上明显露出一丝嫌恶,下意识的离得夏至远了点。
“那书呢?”
“看完当然就用了啊。不然掌柜的真想让我用——”她眯缝着眼睛,把手指伸了出来,在女子面前勾了勾,“扣啊。”
女子轻佻了半边眼眉,心想传言倒是半真半假的,这等粗俗确实不曾听说。
“我怎知,以你所知的菜谱做出来的味道可行,我还要试过方可决定是否买与你。”
“那我又怎知,掌柜的非要说味道不好,硬要赖下菜谱,不与我钱财,那我不是赔大了,我找谁评理去。”夏至是绝对不依的,现代人生性多疑,她当然也不例外,尤其现在人生地不熟的,被欺负了哭都没地儿喊冤去。
女子听了这话,竟笑了出来,把夏至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心道你个小丫头,耍赖不是你的本事吗?反倒担心起我来了,怎么和相传中的描述越来越不符合了。
“那你当如何?”
夏至狡黠的露齿嬉笑,“不如我们找个中间人试菜,若是叫好,掌柜的便买下菜谱,如何?”
女人想了想,觉得这个法子倒也公正,便随了夏至的意。待要寻个还在大堂滞留未走的客人,夏至抢先一步阻止了女人的意动。
“掌柜的别急啊,咱们把价钱谈好了,再寻中间人也不迟啊。”
女人一时愕然,没想到她倒是笃定,眼里精光闪烁不断,越来越不能把她和原来印在脑子的印象合二为一。态度由淡漠慢慢转为兴趣,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想要多少?”
突然间的没法立即换算明白银两转换,夏至沉默了会,保守的喊了个数字,“5o两。”
女人眼皮不禁一跳,嘴边的笑纹顿时僵住,语气跟着不冷不热起来,“我至多给你1两银子,多了没有。”酒楼打开门做的虽是富人的生意,满打满算一个月的盈余最多也就1两银子,赶上风雨雪霜季节,利润还要更少。她一开口便是5o两,时运不济的可能5、6年都赚不到这个数。
夏至怔怔的呃了半晌,试问她已经比穿越前辈要的少了一半,也做好了被还价的准备,万没想到古人不给力,砍一半踹一脚不止,还削的只剩下皮给她,真真的杀人不见血,也忒狠了。
按照这个算法,她要整整卖掉3oo个菜谱才能赚到3oo两,就算她有那么大的脑容量真存了3oo个菜谱,也架不住其中和古人的做法重复了。
夏至的脑筋转了又转,莫不是店大欺主?要不她上别家试试去?兴许能多给点。
女人突然冷笑,像是看穿夏至的心中所想,故而老谋深算的暗了暗眸色,:“不妨你去别家试试,若比我出的数多,我自是恭喜你,如若不然,别怪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再回头找上我来,我能给你的定要少于这个数了。”
老狐狸!夏至拿眼偷瞥她,忍不住小声嘀咕。
再三权衡利弊后,夏至自认她不是个赌徒,不好这口,不停的念叨了几遍吃亏是福,再抬眸看向女人时,已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得意,再暗骂了句狡猾的老古董,才悻悻然的点头算是依了女人。
两人达成共识后,事情进展的异常顺利,厨子按照夏至说的分量一步步严格Cāo作,最后等鱼出炉,香气四溢,刺激的旁人猛吞口水,已然达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中间人是个看起来颇有书卷气的中女,中过秀才,因老考不上举人娘子,才歇了心思,安心的呆在清河镇的书馆里,一心把希望寄托在徒子徒孙上,希望将来她们哪天高中了,她的脸上也能发发光,秒杀几个狗眼看人低的。
选了秀才娘子当中间人,夏至并无异议,文人多数酸腐,做不来睁眼说瞎话的事,她放心。
夏至极其淡定,对中女吃完再吃,尝完便停不了口的样子见怪不怪,可以说是意料之中。
此情此景看在众人眼里,已是无声胜有声,无须多话。
掌柜的痛快,也不废话,直接将银钱递给夏至,不忘与她签了合约,按了手印,声明菜谱不可再卖与别家,若是违反,一经查证是夏至所为,必要送官查办,追究到底。
夏至不怪掌柜的谨慎,特深明大义的表示明白,握着轻松到手的一两银子,她却很想哭,她真对不起这道穿越名菜啊!
☆、13不砸出个坑,也要听到个响
一两银子在这个时代来说也是小巨款一笔啊,夏至按着从银号兑换的瓷一串缠在腰间的铜钱,心里顿时感慨万千,果然兜里有钱,安全感十足啊,女人啊女人,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有这种通病呢。
虽说她只在前往3oo两的道路上,挪了一小步,总算也是希望和动力,就像房贷一样,她一个月还点,总有还完的一天,而且还没利息。想着想着,她竟觉得自己占了便宜,花起钱来格外开心,尤其东西便宜的离谱,不买亏啊。
马车?雇!
米粮?买!
日用品?购!
衣服、鞋子、被褥?不要问,直接败败败。
夏至买的那叫一个舒心、踌,西街集市上的小贩们更欢腾,破天荒头一遭啊,夏至买东西还肯花钱呐!暗自震惊的同时,更是对她毫不还价的豪气劲狠狠的偷乐半天。
还是眼红的,摆着不甘的表情,一盆凉水泼过来,酸溜溜又刺激道:“还不够抵以前被她耍滑耍赖讹去的钱呢?”
被泼醒的小贩们,想想也是,喜色当即一跨,眼神波动流转,彼此会心的交流碰撞,无不透出一个讯息——还不趁她突然转性的时候,把以前被她讹的钱都赚回来,那他们就是真傻了。
当夏至坐在马车上,载着一车琳琅满目的东西,停在村口时,着实把不经意撞见的村民吓的不轻,她、她、她该不会去抢劫了吧,不去细想,忙掉腚的往里正家跑。
一个娇小的人影,飞奔而至,定在马车前不再靠近,难以置信的睁圆了眼睛,揉了又揉,确定不是自己眼花时,激动的小身板不停的颤啊颤,还是夏至微笑的朝他招招手,他才两步并一步的窜上马车,死死的拉着她的手,再不松开。
有个等着盼着自己的亲人,心里确实暖和的紧,她调笑着刮了刮夏石榴的小鼻梁,“想不到吧,早上才送姐,不到晚饭姐就回来了。说实在的姐也想不到哇,姐都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了,幸好幸好,没让咱们的小石榴等太久,是不是更喜欢姐了。”说完自己哇哈哈的大笑。直把车赶车的老婆子听的频频咋舌,要不是看在她把车资早付了的份上,老婆子她还真没胆接这趟活,也没机会瞧见夏至的另一面了。
夏石榴抿着小嘴,脸色憋的红晕,樱红的两片唇瓣一张一合咕哝着什么,夏至是一个字都没听清,当他是在自言自语。于是把暂住的地方指给赶车的老婆子,老婆子哎着应了一声,驾着马车继续赶起路。
马车在下河村并不多见,就连村里首富苏地主都还只有一辆驴车,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尾随了不少闲散人员,窃窃私语的声音跟着越聚越多,越多越响,最后演变成人声鼎沸。
夏至按着青筋活跃处的脑门,看着几乎用大喊大叫来说话的村民们,顿觉一个头两个大,突感掌下的小手发凉,她担忧的低头看了眼低眉顺目,怯怯不安的夏石榴,暗叹不妙,立刻一把揽住夏石榴的肩膀,沉声的轻语道:“别怕,有姐在呢。”
夏石榴微乎其微的点点头,心里踏实不少。
赶车老婆子有些怕了,加快了赶车的速度,一到地儿,连忙帮着把东西都卸下车,招呼不打一个,赶着车赶忙跑了。
东西太多,夏至不好当着村里人的面收拾,平白惹人眼红,只把东西全堆到屋子里,关上门,上了一把锁,谁也别想觊觎了。
她把夏石榴拉到身后,走到滞留不走堵在家门口的村民面前,和煦的笑着,“这些年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委实应该请大家吃个饭,赔个不是。还请大家容我几天时间收拾收拾,届时大家可要赏脸都来啊。”
夏至客客气气一通说完,几个比较憨厚的庄家妇人,摸着后脑勺不知该怎么推让,傻愣愣的等着旁人牵头,只管随大流。
黑脸妇人黑眉毛一竖,显是不想领这份情,说的话格外生冷,“你顾好你自己,别再让村里人跟着烦心就行了。”
此话一出,果然都纷纷附和,说,是啊是啊,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别给我们惹麻烦,云云。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叫嚷不休。
“都给我闭嘴。”一道尖锐的声音,飞一样的冲了过来,杂乱的叫嚷戛然而止。
只见众人不约而同向后转身,自觉的让出一条两人宽的过道,态度上浮现出一抹尊敬。
无需夏至抬眼正瞧,光那胖墩墩的身影,只此一家别无分店,正是我们的里正娘子,谢宝玉。
谢宝玉一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你又作什么妖?是忘了我说过的话还是咋的?你怎么就不能消停消停,能不能好生待着?不能就赶紧滚蛋,别以为我心肠软就能容你蹬鼻子上脸,我不为自己,也的为乡亲着想。”
夏至长长的吐了口气,把急剧上升的憋屈劲混在二氧化碳里一股脑的呼出体外。庆幸自己她多亏干的是老师这一行,需要的就是耐心。她全忘了那只是单独对孩子而言,换个年龄层次就另当别论了,好在事不过三,还在她容忍的范围之内,要是超过……真就难说了。
她勉强自己牵扯出一抹笑,以哄孩子的口吻道:“里正可别为了我气坏了身子啊,可是这回也真是冤枉我了,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借,四更没坑蒙拐骗,如果我真犯了其中一样,里正娘子尽管叫衙门里的朋友来拿我,我绝不二话甘愿伏法,再说我真不知道哪里惹的里正不快,让村民们都这么警惕。难道因为我买了一车东西,就引得你们往犯法的事上想吗?那对我也太不公平了。我想是大家对我的误会太深,以讹传讹到里正娘子的耳朵里,就变味了,才让里正娘子对我有这么一番责怪吧?哎,也是都怪我以前名声太差,大家一时难免难以接受,我能理解,里正娘子如此为村民尽心尽力,我真心觉得待在下河村,真好。”
虽然夏至的话不至于感人肺腑,却也能引起一些人的深思,说不出哪别扭,却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对。
谢宝玉本听了她前半段话脸上有些挂不住,后又听那直白的表扬,心想这女子,能说会道的,真夸到她的心坎里去了,比总跟在身边阳奉yīn违的贾全强,导致对她的讨厌程度直接降低了几个阶段。
其实谢宝玉还真不是不问青红皂白、头脑容易发热的人,不然也不会当上里正了。全怪当时那村民干扰了她唱曲的兴致,一听那村民说夏至赶了一马车东西回来,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别给村里惹祸云云,谢宝玉心想这还了得,别她这里正的位置屁股还没坐热,就给她填了一堆麻烦,于是将被打扰的雅兴以及林林总总都算在了夏至的头上,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不问清楚,直接就是训斥。
这会,谢宝玉琢磨着怎么给自己把话都兜圆了,又不失面子,脸上片刻流出些许迟疑。
刚赶来一会的贾全,恰恰听完夏至的那段话,毕竟是跟着里正有些时日,惯会看里正的脸色,满头大汗也顾不得擦,仗着自己是里正身边的红人,立即为里正找台阶,颐指气使道:“里正娘子也是为你好,才给你提个醒,你要时刻谨记,才不枉里正娘子对你的教诲。好了。既然是场误会,大家伙都散了吧,天也晚了,都该家去吃饭了。”转过身来,扶上里正胳膊,谄媚的笑道:“里正娘子怕是也累了,贾全送您回去啊。”
谢宝玉对她这番作为颇为满意,嗯了一声,对夏至假意苦口婆心的嘱咐了一句,好好生活,别再犯事了。便在贾全的搀扶下和众人一同离去了。
夏至根本不会把这些个令人作呕的破事放在心上,而是拉着夏石榴开了锁,进了屋,点上油灯,房间里瞬时明亮了许多。
她把最外层的外衫脱掉,立马露出缠在腰间好几圈的铜钱。
夏石榴想要惊呼,又忙把自己的小嘴捂上,快速的跑到屋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回过身把屋门紧紧的关上,合上门栓,脸上的紧张却没有一丝松懈。
夏至被他一系列的小动作逗的呵呵直笑,打趣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挺谨慎的。”
“姐,快藏起来。”
夏石榴突然焦急的模样,让她愣了愣,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瞧你急得,我是想数出一半还给夏家的,不然归期怕是又要多些日子了,难道你不想我早点回去吗?”
“不是,不是,爹,爹会来抢,都抢走。”他急得脸都要白了,话说的不利索,夏至也算能听的明白。
她摸摸他骨瘦的小脸,笑道:“他抢我就给?真当我改吃素了?就算是软柿子也能吞下三分钉,更何况我还是硬柿子,掉地也是三分坑,没坑也有响。”
夏石榴一怔,他怎么忘了姐姐原来就不是好欺负的,怎么被她一时的温柔蒙蔽了双眼,眼神瞬间变得怯怯,视线避开她温暖的目光。
她无奈的轻叹,拉他到身边,轻抚着他的小手,温言道,“你是我弟弟,我希望你知道,我和以前是不同的,别人欺负我,我可以忍一次两次,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但只一点相同,我绝不允许欺到头上还任拉屎撒尿。同时我也有点贪心,希望你在我面前,放开一些,有话不要憋在心里,跟我说,我是你姐姐啊,是不是。以后你可以尝试着做做看吗?”
氤氲的雾气在他眼中打转,他扬起下巴,头一回以肯定的眼神,重重点头。
“好了,把眼泪缩回去,男孩子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不然将来可就找不到好老婆了哟。”夏至的心终是彻底放下了,相信他们姐弟俩不会再有隔膜。
他虽不懂老婆是什么意思,眼泪没退回去,反而掉了下来,烫着红晕的双颊,他忙伸手把眼泪一一抹去,竟然扭捏起来。
☆、14糊弄人也要先擦亮眼睛
数钞票是快乐的,数铜板是痛并煎熬着。
1两银子是1万文钱,除去买东西花掉的几百文,还剩好几千文,直数的夏至想掀桌,大骂一句,“格老子的。”
而夏石榴却是乐此不疲,两眼亮晶晶,满脸都是光彩,连肚子饿的咕咕叫都不管了。
“姐,我第一回看到这么多铜钱呢。”小石榴的兴奋不在话下,话里带出了浓浓的激荡。
“别说你,我也是大姑娘上轿子头一回,我本来是想要换成银票的,可是低于1o两的人家一律不给换。放包里不安全,我只能缠在腰上,就瓷这一长串那银号老板还不乐意呢,脸拉的跟驴似的,要不是我格外撇给她一文钱当手工费,指不定今天我就回不来了。对了,你跟姐透露透露,夏家这些年为我花了多少钱?你心里可有数?”她是个穿越的,别当她是傻的。这次去了镇子这一趟回来,只要不是个二的,都能想明白其中的猫腻。三百两在大城市也许算正常了,可在穷山僻壤的小山村里,别说几辈子花不完,就是几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夏家嘴大,竟真敢喊,也就糊弄糊弄刚穿来的人吧。
夏石榴摇摇头,别说见银钱了,就是吃个饱饭都是问题,若是可以他真希望和姐姐住在这里,哪怕吃不饱,穿不暖,心里也是高兴的。
夏至点点头,也觉得自己白问,试问一个在家没甚地位的孩子能看见什么?就当勾搭着石榴说说话好了。
两人合伙把铜钱数完,天已经大黑,月牙高悬,点点繁星围绕在旁。
夏至将穿了6个1ooo文一串和穿了1o个1oo文一串的铜钱,分了两半,一半放在买的小箱子里,埋在床底下。另一半用布包好,准备明天送去夏家的。剩下2ooo多文钱留着平时花销用度。
之后跟在夏石榴边上,学着怎么生火,几次下来也有模有样,自己可以单独Cāo作了。
因厨房里只有一个灶台,先把大白米饭做好,然后将买的猪肉炖了,带快熟时,掀开锅盖,浓浓的肉香一股脑的飘了出来,馋的守在边上一步不肯离开的石榴不停的直流着口水。
香甜的精米饭,配上油汪汪的猪肉炖粉条,是石榴有记忆以来吃的最开心最满足的一顿,比上回喝的汤,滋味还要好上千倍、万倍,香腻的差点把舌头都一起吞进肚子里。
看石榴吃的香,她也跟着开心,吃饭果然还是人多才更香。按说这等肥腻的猪肉是她原本不沾的,架不住几天青黄不接沾不到半点油性,肚子没半点油水刮肠子啊,她还真馋了,在猪肉摊的时候,价都没问直接挑了块最肥的。
吃完了饭,石榴一点不急着走,想留下帮她收拾买回的那堆东西,夏至不让,要他别回去太晚让娘担心,包了几块大肥肉,从杂货堆里抽出一件给石榴和老娘买的衣服,要他一并都带回去,特别叮嘱那肉偷偷给老娘,别被别人发现了。
夏石榴紧紧的抱着夏至买给他的新衣服,眼圈泛红,一脸慎重的点头。“我定不会让爹爹发现的。”
夏至还没发现石榴口中特指的意思,只微笑的称他好乖,要他明早一早过来,最好也把娘带上,来这边吃顿好的。
石榴百般不舍尽在脸上,墨迹了半天才慢吞吞的走了。
剩下自己一人,屋子一下冷清了,她自嘲的苦笑了半晌,原她也是个怕寂寞的人啊。扫去忽然而至的晦暗心情,打起精神,面对杂乱一堆的东西,开始埋头整理起来。
我是寂寞的分割线
话说夏家那边在村子里一早传开夏至赶了一马车东西回来时,家里的夫道人家就有些坐不住了,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都想去瞧瞧热闹,只是夏老婆子一声令下,勒令出门,一个个都偃旗息鼓,莫敢不从的蔫吧了。
夏关氏是抓心挠肝的满屋子乱转,一面忌惮夏老婆子,一面又想去看看,另一面对夏至这个不定性的也有些顾忌,想从她那里捞回点什么,又担心她犯了倔劲不管不顾的和他拼命,几番思想斗争下来,竟真的老老实实呆在屋里,没敢偷偷溜出去。
直到一天跑没个影的夏石榴回来了,夏关氏满腹的注意力终于找到了对象。连着好几天,打一睁眼石榴就不在,天黑的不见五指,他才回来,以前家里那些琐碎活都是他做的,他见天见的不见影子,那蓄全摊在夏关氏身上,平白占了他不少时间,晚上就打骂一顿解解气,可第二天石榴照样闷声不响的早早的就跑了,可把他气的不轻,又不知道那个臭小子跑哪去了,逮不到人,只好晚上饿着他,顺便再教训一顿,即便如此,他仍觉得不解气,看着那臭小子碍眼。
“臭小子,你怀里抱的什么?是不是偷我的东西了。”
即使天黑漆漆的,夏关氏那双精锐的眼睛幽绿幽绿的直泛光,冷不丁吓的石榴一个局促差点将怀抱着的衣服掉在地上,畏缩着退了几步,眼珠子坚毅的闪了闪,咬咬牙,闷着头绕过夏关氏拔腿就往自己的房间冲。
人小腿短,再快也快不过早就瞧出苗头的夏关氏,他向前一跨,伸手一抓,轻松的就揪住了石榴的发髻,另一手往他怀里一掏,把包着衣服的包袱就抢到了自己手里,自鸣得意的嗤嗤笑了起来。“臭小子,老子的东西你都敢偷。一天不打皮就松是吧,老子给你紧紧。”
夏关氏看都不看包袱里的东西,扬手就甩向石榴。
石榴习惯性的缩着脖子,双手护住头,死咬牙关不吭声,眼睛死死的盯着夏关氏手里抓着的包袱,那里有姐姐给他买的新衣服,答应明天穿给姐姐看的新衣服。
瞥了眼还和往常一个德行的石榴,夏关氏越发看他不顺眼,啐了一口,骂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回屋里去,别想偷进厨房找东西吃,敢这么晚回来,就别指望还有饭吃。”
骂完石榴,夏关氏才惦记起手上的包袱,捏了捏像是料子,警惕的看了眼四周的门户禁闭,想是没被自己教育儿子的声音惊扰到,赶紧就往自己的屋子拐,心急如焚的想要看看包袱里面到底是啥。
不成想平时蔫吧的儿子,突然冲了上来,张嘴就咬住了夏关氏的胳膊,惊的他嗷了一声,手上的包袱在他精神松懈的刹那,被石榴一把抢了回去,玩命的往自己的屋子跑。
夏关氏迅速反映过来,来不及唾骂,两三步拽着石榴的手腕,把他往柴房里拖,开门将他狠狠的往草垛上丢过去,顺势又把包袱抢了回来,愤怒的揪住石榴的头发,扬手几个大耳光啪啪的就扇了过去。
“克死亲爹的狗杂种,你还敢咬我啊,要你咬,要你咬。”
夏关氏那句克死亲爹,字字诛心,轻而易举攻破被夏至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心防。风口一点点的扩大,心也在一点点变得冰凉。是啊,他为什么会选择忘记,姐姐就是因为他克死了爹,才会那么恨他,恨他到想他死呢?
石榴如同迎风摇曳的摆柳,轻飘飘的,在死寂一般平静的心海上倒影出摇摇欲坠的残影。呆滞的双眼里,瞳孔漆黑一片,看不到一丝光亮,仿佛是一团死灰。
平时都顾及着自己这个后爹的身份,即使打骂也绝不在石榴的脸上留下痕迹,以免叫外人瞧见了,传出难听的闲话,显得他这个后爹不厚道,待石榴不亲厚。所以在外装的似模似样,没有不夸他这个后爹难得,对待继子如同亲儿子般。
而在家里,夏石榴生下来亲爹就死了,克爹的名声委实坐实了。平时跟个闷嘴葫芦似的不说话,很难讨人喜欢,尤其他还是个赔钱货,最高长辈的两口子对他视而不见,更别提其余几位姨姨了,不是自己的骨肉谁会心疼。
这会儿,夏关氏真被石榴咬的那口气疯了,什么形象不形象的,全顾不得了,只觉得手下一巴掌一巴掌的扇过去,心里都不完全解恨,更不想就此罢手。
身后脚步细细碎碎,扶着门板发出吱吱的声响,不耐烦的唤了几声爹爹,夏关氏才肯收手,脸上的怒不可遏的一时僵住,他努力调整了下面部表情,放出溺爱的慈眉善目,尽量缓和着语气,道:“怎么了?可是吵到了你?都是这个小畜生把爹爹气糊涂了,怪爹爹不好,咱不管他了,咱们出去。”
夏关氏忙甩开石榴,牵着打着哈欠的小女儿夏喜庆出了柴房,送喜庆回了自己的屋子又是哄又是抱的才把被吵醒的小女儿哄睡了,再轻手轻脚的退出去,轻关房门,回到自己屋里,找了把锁头,折回柴房,在门上加了把锁,拽了拽,觉得稳妥了,才安心的回了屋子,也没心情看包裹里到底有什么,不等还未归返的妻主,自己倒头就呼呼睡了过去,显是刚才一顿打人的体力活,累到了。
院子里矗立的黑影,不知停留了多久,僵直未动,微驼的脊背被月光照出悲愤的斜影,映在斑驳的土墙上。粗鲁的抹去淌满面颊的泪,几次梗咽,都强忍着挨了过去。影子一步一顿的驻留在锁着大锁的门前,矮下身子趴在门边,声音几近痛苦悲伤,透过门板缝隙,对着里面一动不动的石榴,轻声唤道:“石榴,苦了你了,娘,娘,对不起你。”
屋内干草摩擦响动,却未传来一语。
☆、15二顾夏家
古代乡下的清晨,倍感舒爽,无污染、纯天然,呼吸几口,润肺啊。
夏至刻意起的比往常石榴来的时间要早一些,洗漱妥当后做了几下广播体Cāo,就拎起锅铲,一大早开始做主食大米饭,荤菜猪肉炒菜心,注意:是猪肉在前,菜心在后。你懂得。
可是左等右等,备好的饭菜眼见着要凉透了,-都不见那个跑跑跳跳的小人影出现,夏至有些坐不住了,各种脑补的胡思乱想扰的她匆匆扒了两口饭,将事先准备的好铜钱包拦腰捆着,再把家门落上大锁,方安心的朝夏家急急忙忙的走去。
两户住的地方相隔不远,正常速度大概需要1o分钟的脚程,夏至的心情凝重,担心石榴,不觉脚下的步伐加快,闷着头一阵风似的就走到了夏家门口。
此时夏家大门已开,三个书生气的女人相携着似是心情极好,满嘴之乎者也,相谈甚欢。见到夏至矗在门口时,同时一顿,三人脸色相继都难看起来。
没礼貌的小孩,夏至暗自撇撇嘴,想自己心里年龄不知大她们多少岁了,也就懒得和她们计较,人未语笑先至,给个阳光灿烂的笑脸打头阵,才懒洋洋的打招呼。“早啊,这是要去上学吧,我是来还钱的,姥姥可是还在家里,别是我扑了个空。”
听到“还钱”二字,三人皆是一愣,狐疑的彼此眼神碰撞,再转向夏至,好似才发现她今天有些不同了。
她今天穿的一套崭新的衣衫,里件的纯白色和外件的淡粉色袍子被腰间稍深一雄色的腰带链接起来,整体会让人眼睛一亮,男子才会穿的颜色,她却傣了飘逸的味道。再加上她常年在外,全没庄稼妇的粗野,肌肤平滑光亮,眼神炯炯,脊背挺拔,一身淡雅的气质让人无法忽视,就连她们经年读书断字的看起来都没她更像个读书人了。
这才几天的功夫啊,她的变化太大了。
三人还在诧然中无法回神,这时夏家一家老小,终于都肯出来放放风。看见夏至,全都吃惊不已的细细的打量起她。生怕是自己眼花,错把衰人当好人。而昨个夜里才从镇上赶回来的夏春明和夏春来,光在炕头上听自家夫郎咬耳朵说起过,如今一见深深震惊了,哪里是变了,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大家早啊!”心想这可是头一回把夏家人都看全了,一一记住他们的相貌,目光便停在睡意朦胧的夏喜庆身上,她的身量和石榴差不多,却比石榴圆润的多,小脸肉嘟嘟的,像个正常小孩该有的模样,但是她那身全粉的衣裳……夏至眉心微拧,将眼中的不悦稍稍收敛,挑开视线从中继续寻找石榴的身影。
没有……不在?
“娘,石榴呢?”目光扫到同样呆怔住的夏春朋,只见她面有内疚的避开夏至的视线,又迅速染上一层被悲痛,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向夏至交代,像犯错的孩子似的,低着脑袋。
夏关氏终于憋不住了,早再见到夏至人模人样一副好拿捏的样子时,他是最早清醒过来的一个,听问到石榴,脑筋转的飞快,立刻想明白石榴为什么早出晚归,浮躁的火气噌的就升了上来,“我说石榴怎么不像以前那么乖巧听话了,原来是成天跟你这个姐姐混在一起,学的偷懒耍滑。你个丧尽天良的,以前你恨不得弄死他,现在你竟然变着法的把他往歪路上领,这简直比弄死他还要狠。”
不可否认,夏关氏的话让夏至的心理一突,终于明白石榴对自己小心谨慎又渴望接近的矛盾心态。忽然间万分后悔,当初她为毛就不能装失忆,装什么大头扮聪明啊,不然她现在肯定了解了一切该知道和不该知道的。夏至恼怒的神情骇人,生人勿近似的,其实她是想狠扇自己几下子,解解恨。
大姨和二姨一大家子,只要不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一律置身事外的高挂旁观的旗帜,一致认为夏至这个瘪三还是少沾惹微妙,老三家的事,还是让人家自己解决的好。
夏老婆子脸沉的跟僵尸似的,虽说对石榴这个孙子不在意,也不能在自己眼皮地下让人把他给带坏了,再给整出第二个夏至来。
“一大清早就不让人安生,你到底回来干嘛的?”意思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夏至充耳不闻,看也没看夏老婆子一眼,眼神直逼夏关氏,冷声问道:“石榴呢?”
夏老婆子脸色更黑,yīn沉着眼,被老头子扯了扯衣袖,示意她不值得为这么个作死的玩意生气。夏老婆子轻拍了拍老头子的手背安慰,她确也没道理为了见不到几回的夏至的不敬怄气。转眼瞟了眼老三家趾高气扬的夏关氏,夏至既然来找石榴,把他叫出来不就完了吗?犯不着让一大家子都耗在这。跟着一起闹心。这老三家的也不是省心的。
夏关氏一副我就不说,你能耐我何的嚣张样,夏至暗嗤,一个箭步跨到夏关氏跟前,一把擒住她的手腕,翻转的按着。
yīn狠道:“石榴呢?他在哪?”
夏关氏毫无防备抽痛的呀了声,龇牙咧嘴瞪了眼夏至,又瞪向夏春朋那个一动不动的木头,他忍不住吼过去,“没用的东西,还不快管管你的女儿,痛死老子了。”
夏至淡漠的扫了眼想要有所动作又欲言又止的夏春朋,满意她还算识相,没有宠着这个男人没边了,冲这点还有救。
老二家长得虎头虎脑的小女儿夏来银,忍耐不住想上去搭救,被在旁边一奶同胞的二姐夏来金拉住,见其眼中闪过隐藏着的幸灾乐祸,顿时明白了她的小心思。
三姨夫人见人厌的脾性是该有个人收拾收拾,可她毕竟是长辈,看见不管,传出去还不成了大笑话。
夏来金摇摇头,眼神往大门瞅了一眼,金来银顺着她眼神所到之处看去,恍然,原来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了起来。她隐晦的勾了勾嘴角,朝夏来金竖了个大拇指,暗道:还是二姐你滑头。
依偎在侧的夏喜庆,见自己爹爹被欺负,鼓着一张红彤彤的肉嘟小脸,扯着嗓子大喊:“大贱种,快放开我爹,不准你欺负我爹。放开我爹,放开我爹。”她在夏至的腿边,手脚并用的又踹又踢,发了疯似的不依不饶。
夏至冷笑,贱人才生贱种,一句大贱种,可是把老娘都拐带着骂进去了。不理小人的拳打脚踢,死死的掐住夏关氏的手腕,再度用力,“我是什么人,你比我还清楚不是吗?我最后问你一遍。石榴在哪?”
“行了,住手,你还想打人不成,小心天打雷劈。老三,石榴在哪了,赶紧叫他出来。”夏老婆子实在看不下去了,三女儿太孬,女儿管不住,连夫郎都能爬在头上,她夏家到底造了什么孽了,没个成器的。
夏春朋如释重负,哎了一声,飞快的凑近夏关氏,在他的腰间摸索了一会,摸出一把钥匙,转身跑回屋子。
见夏春朋有目的性的从夏关氏的身上搜出钥匙,夏至的心一咯噔,惶然的松开掌中禁锢的手腕,直愣愣的盯着夏春朋没入屋子的门口,耳边尽是夏喜庆扑在夏关氏怀里的嚎啕大哭,都不觉得烦心。
仿佛是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夏春朋牵着低垂着头,异常沉默、脚步飘忽的石榴走了出来。
夏至试探性的换了几声石榴,他无动于衷保持着姿势老老实实的站着,不远不近,不冷不热,似空气不存在般。
她朝他走近了两步,似是有所察觉,他的身子微微颤了颤,她再往前挪了一步,半蹲下在他面前,一张红肿的小脸瞬间映入眼底,寻不出半点原本的模样。惊得的夏至一把抬高他的下巴,只见脸颊两边清晰交错是五指印,附带出几道血痕,格外的触目惊心。
夏家人几乎同时倒抽了口冷气,关系就算再怎么不亲厚,说到底他究竟是夏家的子孙,平时打打骂骂也就罢了,万不能往脸上招呼啊,万一在脸上留下不大不小的疤痕,石榴这辈子算是毁了。顿时竟都愤慨的一同瞪向夏关氏。
像是察觉到一股同仇敌忾的气场,夏关氏悄悄的转了转脸,视而不见的佯装继续哄着哭闹的夏喜庆,心不在焉的想着昨晚自己万不该那么冲动,一点没有做错的觉悟。
夏至将他轻拥在怀,抚摸着他的后背,柔声的不停重复说着,“对不起,姐来晚了。”
埋在夏至炙热如阳的怀里,一句句对不起,一深深扎进石榴的心里,激荡着心房,眼眶终如堤坝绝提,宣泄的泪水一发不可收拾,波涛汹涌的夺眶而出,声声凄厉、悲凉。
“人心都是肉长的,孩子不是自己亲生就能下的去手,怎么不见你对喜庆也呼来喝去、又打又骂的。”夏春来的夫郎夏孙氏惯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心眼倒也是个好的,平时看不惯也有说过夏关氏两句嘴,但都被他呛呛了几句气的决定以后再也不管他家的闲事,好在夏关氏还知道把伤都打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也就当不知道,反正看不到也就不会心疼,就不用去Cāo那份闲心,否则他会蛋疼。
可今儿个孩子的样子委实让人看着扎心,不说他两句,夏孙氏都觉得过不了自己心理这关。
有大姐夫夏孙氏先开了口,平时和夏关氏就不对付的夏刘氏赶紧借机帮腔的数落道:“一个孩子需要制那么大的气么,瞧瞧小脸上的伤痕,要是落个疤,以后还怎么嫁人?难道妹夫你还能养他一辈子不成?平时说你,你不爱听,还跟我们急,说我们多管闲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咋的,我们心里都是为了孩子,咋还像欠了你咋的。”
“爹,你少说两句吧。”夏来金忙不迭的凑到夏刘氏边上,小声提醒,她可清楚自己老爹的脾气,开了话匣子就关不上了,娘是最烦爹这样,嫌他话唠,听的烦了免不了要打上几下,爹就老实一阵,却总是吃一百个豆不知豆腥味,忘性特大。安生一阵还会再犯,为此爹爹挨了不少打。
夏刘氏没好气的瞥了女儿一眼,却也没再开口。不住的暗骂她读书读傻了,这点眼力价都没有,这个时候他就应该站出来帮腔,没瞧见岳母的脸色yīn的都要打雷了吗?当然,另一面也有他的小心思,把夏关氏平时的恶言恶行能说多少就倒多少,好让岳母都知道知道,别以为她挑的女婿有多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