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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倾城袈裟

    ☆、第一章 女和尚(上)
    玄空寺又遭袭,因为是江湖大门派,因此上门来挑战的人不在少数。
    平时都是一些魔教小支派,所谓魔教,也不过是传统名门正派以外的门派,招数都是邪术,门生学习的都是妖道。
    玄空寺内全部都是和尚,不收女徒弟,此寺强悍若少林,招式纯阳,气场刚硬,庙内住持为老僧同云和尚,底下一干弟子全部呈现戒备状态。
    因为此回不是夜袭,而是大白天从正门走进来,袭来的正是魔教本部,应该说最非主流的最大门派,蚀伤门。
    蚀伤门带领了近百来弟子,领头的人一身紫衣,鬼面具遮面,身子高而且脚步稳健,散发出王者气息。
    同云和尚嘿嘿一笑,问道:「今日万里掌门带了这麽多人来,莫非是要一举歼灭我玄空寺?」
    万里飞腾藏在面具下的脸看不到表情,只是轻笑一声,抱拳一揖,笑道:「哪里,只是来找玄空寺的诸位高僧较量较量。不然我们这些非主流派系老是被你们压着打,心里颇不是滋味,走在路上也老是被叫邪教。
    成王败寇之理,飞腾深知,然而为了我方行走江湖方便,还是不免一战。」
    万里飞腾其实非常不想来打,无奈被众魔教中人拱上掌门位去,如今又大小战事不断,他只得出面挑衅。
    同云和尚叹了口气,说道:「那你要如何较量?」
    万里飞腾笑了笑,说道:「单挑行吗?双方各派三人,我这边有我和我的左右护法,你那儿也派出三人。」
    同云和尚无力地点点头,招招手唤来了首座大弟子无明,说道:「你就挑两个师弟陪万里掌门打吧,我老了,我们这儿的同字辈都年纪大得打不动了。」
    他说的是实话,现今论起武打,已经到了无明这一代的弟子拥有最高修为以及体能。
    无明於是招了无色、无棱,这三人为玄空寺中公认最强悍的武斗派子弟,万里飞腾的左右护法也纷纷站出,左护法为江青山、右护法闻扶桑,一人温雅一人刚毅,默默地随侍在万里飞腾两侧。
    第一战由无色对上毒书生江青山,拆不到两招便直接倒地不起,无明大怒道:「你竟然下毒!邪门!」
    江青山温雅笑笑,说出的话却是狠辣无比:「我江湖浑号毒书生,你要我不下毒,岂不是要我不用武功?」
    突然听见同云老和尚身後那一大片武僧弟子中,有一纤柔嗓音,嘲笑般地说道:「读书声?哼,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倒是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倒不关心。」
    江青山皱眉道:「是谁?」
    万里飞腾听到这声音也是一愣,这嗓音空灵柔和,彷若女人,然而他毕竟是掌门,很快地就接口道:「那是不是请下一位上来与我方左护法较量一下?待会分出胜负自然替你们解毒。」
    刚才看了一下无色跟江青山拆招,还号称玄空寺最强悍弟子之一,真令人失望,只怕他与闻扶桑不需要出马就可以打垮玄空寺。
    况且江青山的暗器是可以闪避的,虽然招式古怪,然而如果修为够高,必然不会中招。江青山在暗器下下了很多功夫,内力自然不强,不是硬碰硬的人,面对纯阳的玄空武功,会落了下风,所以江青山才会采取速战速决。
    「让我来。」大弟子无明眼见不对,挺身而出,一身武斗束装威风凛凛,光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摆出架式,准备迎战。
    谁知道江青山又是随手祭出数飞针,无明武功是在无色之上,躲过了飞针,往江青山攻去,岂知江青山铁扇一出,点中了无明左手穴道,无明心道不妙,果真下一刻,江青山铁扇中咻咻飞出两针,插中无明眼下穴道,无明顿时真的看不见东西,成了货真价实的无明。
    这电光石火间的摆平,让玄空寺弟子面面相觑,以无棱最为惶恐。接下来就轮到他了。
    同云老和尚这边倒是面不改色,听着江青山摇扇笑道:「都说是首座大弟子了,无棱师父还要出战吗?」意思是这场仗赢了。
    万里飞腾叹了口气,虽说玄空寺是江湖正派第一大派,魔教分支纷纷挑战不成,他们蚀伤门远在西域,不问江湖事,只管修练,哪知现下中原武功竟弱到此地步,感到失望至极。
    却见同云老和尚嘴角一扯,笑问身边的无棱说:「你行吗?无棱?」
    无棱吞了吞口水,进退两难,进的话只怕自己要落得师兄们的下场,退的话岂不是让中原第一大寺玄空寺从此无立足之地。
    无棱还在犹豫,只听得後方一阵轻灵笑声,一人蓄着黑色长发,身穿袈裟,手里持串珠,腰间挂铃铛,笑道:「换人换人。」
    ☆、第二章 女和尚(下)
    无棱还在犹豫,只听得後方一阵轻灵笑声,一人蓄着黑色长发,身穿袈裟,手里持串珠,腰间挂铃铛,笑道:「换人换人。」
    同云老僧微微一笑,玄空弟子以及蚀伤门人全是一怔。
    这谁?哪来的?
    那人抬头,万里飞腾看得傻眼,只见那人媚态妖娆,眼若秋波细长夺魂,冰肌玉骨,长发如瀑,嘴角噙笑,身上的袈裟显得她整个怪异无比。
    「你是谁?我听说玄空寺只收和尚,不收尼姑。而且你还蓄着头发。」江青山看着颇有兴味,问道。
    同云笑着替那女人回答道:「是我的亲传弟子,神戒。」
    众人一听,皆是大惊,听得同云缓缓续道:「玄空寺不收女徒弟,然而我佛慈悲,在路上捡上这个娃儿,於是我将她收进玄空寺里,玄空寺只知此人是洒扫的小仆,九年前受山脚下的平凡夫妇扶养,其实不然,是收进我同云门下,唯一亲传。今日知道蚀伤门诸位要来,我让她穿上袈裟。女尼是要剃头没错,然而她不是尼姑,玄空寺里没有尼姑,只有和尚。」
    江青山莞尔一笑:「所以和尚不用剃头吗?」
    神戒笑起来灿烂明艳,嗓音清爽:「唉唷,女和尚嘛,计较这麽多。我代替无棱师兄出战。师兄们不适应你们西域蚀伤门的暗器打法,我只好前来当个替死鬼,至少保住我们玄空寺的名誉,你们也接受我这个对手,试试看吧。」
    江青山摇扇微笑道:「青山怎能拒绝女人的请求呢?倒是青山是掌门派出来的,你何不问问掌门的意见?」说着朝万里飞腾看去。
    万里飞腾面具下的脸微微皱眉,心道这玄空寺号称正直门派,竟然派出了个跳梁小丑串场,真不要脸,而且他不喜与女色接近,刚毅果直的闻扶桑应该也不会想要与之交手,那就交给性好渔色的江青山去处理罢了。
    万里飞腾挥挥手,算是允诺了。
    江青山微笑道:「神戒姑娘,有请了。」
    神戒瘪瘪嘴,冷笑道:「前面你叫无棱师兄师父,叫我却叫姑娘。我也是玄空寺的和尚,请你看我以一个寺庙师父的身分,而不是姑娘。」
    江青山不改以往的风流本色,摇扇轻笑道:「好的,神戒师父,刚才那个风声雨声读书声是你说的?」
    神戒笑开怀,说道:「是啊,谁给你取这浑号,这麽有趣。」
    江青山突地笑容一歛,凛然道:「神戒师父,接着了。」语罢三针齐发,朝神戒迅速飞去。
    神戒头一偏,长发一甩,只见接续着三发飞针又过来,神戒右手一转,手上黑色串珠被数得发亮,打下三针飞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欺近江青山,笑道:「擅长暗器,那麽内力修为要好到什麽样的境界,我是不信了。」於是用串珠锁住江青山急忙要张开的铁扇。
    江青山见武器被制住,连忙用空着的左手运起内力要逼退神戒,却发现左手酸软无力,江青山膝下一软,差点跌倒。神戒冷笑,松开串珠,跃离江青山。
    这几招都只在倏忽间完成,万里飞腾武功高,看得一清二楚,江青山头三针飞针虽然是被神戒闪过,然而神戒身後左手一拦,竟然用手指夹住飞针,藏在指缝间,趁着江青山被制住之时,以牙还牙,把江青山的毒原封不动地扎入江青山体内。
    此女可畏。
    玄空寺众徒欢呼,闻扶桑站出来正要接着与神戒比试,却被万里飞腾一挡。
    只听得面具下的声音波澜不惊,不知喜怒,说道:「神戒师父的武功让飞腾好生佩服,那麽下一个就让飞腾亲自领教一下。」
    万里飞腾要亲自出马。
    ☆、第三章 万里飞腾的克星
    「神戒师父的武功让飞腾好生佩服,那麽下一个就让飞腾亲自领教一下。」
    万里飞腾对神戒下了战帖。
    神戒微笑,万里飞腾的面具下看不出喜怒,然而杀气已然腾腾欲发。
    「佛门清修之地,万里掌门杀气太重。」神戒轻声说道。
    万里飞腾冷哼一声,说道:「我今日来本来是抱持着一个较量心态,然而难得遇上神戒师父如此高手,虽说杀掉可惜,然而实在是留不得。」意思是虽然神戒很强,然而自己武功还是在神戒之上。
    神戒灿笑,面容绝美,配上那身袈裟实在是……为什麽不穿观世音菩萨的衣服呢?看得众人心有不满。
    「那可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我师叔还在藏经阁等着我回去读经呢。」神戒微笑,五指微张,拉开串珠。
    万里飞腾抽出腰间长刀,摆出架式,杀气甚重,朝神戒攻去,神戒身形移动快速,然而万里飞腾与江青山武功又是不同层级,神戒无论如何不能用串珠去箝制万里飞腾的武器。
    万里飞腾紫衣飞扬,神戒黑发亦是飘然,神戒眉头微皱,看似轻轻闪过万里飞腾的长刀,然而黑发却被削下几绺。
    面对有杀意的敌人,要如何用平常的招式对待,神戒这还是头一次碰到。况且面前这个杀意满满的男人是个强中之王者。
    神戒还在忖度,万里飞腾却不给喘息空间,又是欺身而上,神戒被逼得节节退後,心中隐隐约约觉得有情绪要发作,却硬是压抑下去。一旁的同云老僧看着眉头也是紧锁。
    这样下去实在不妙。
    万里飞腾见着神戒迷惘表情,面貌倾城倾国,不禁一怔,这一空档正好被神戒抓住,神戒一个鹞子翻身,窜离万里飞腾的刀风,直接跃往万里飞腾身後,串珠一拉,恰好一百零八颗,一颗不少,正往万里飞腾颈子上绞去。
    万里飞腾反应迅速,头也不回,刀鞘往後一敲,竟然刀鞘後方有刀锋,神戒吓了一跳,向後跳开,冷汗直冒,笑道:「不愧是蚀伤门。」
    旁边的玄空寺众弟子纷纷叫道:「藏暗器算什麽英雄好汉?」
    神戒长发飞扬,笑靥如花,抬手制止道:「我们自诩为中原第一大派,练的是纯阳内力,没说天下门派不能用暗器。用暗器自古皆然,只是你们不用罢了。」说完柔媚转身朝着万里飞腾笑,「他们不用,我却用。」
    万里飞腾不知道何时身上竟有三处流着血,仔细一看竟是串珠。
    神戒微笑自若,说道:「这是我个人行为,万里掌门应该不会跟一个小和尚计较。」
    万里飞腾冷笑道:「什麽和尚?我看你比我们蚀伤门还要邪门,小妖女。」
    神戒笑得开心,突地笑容一歛,寒声说道:「你方才说要杀我是吗?那麽我们可以以性命相搏吧?」
    万里飞腾面具底下冷汗直出,神戒的气场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杀气缠身,跟方才妖娆妩媚完全不同。一个女和尚配上一身杀气,这辈子可是第一次瞧见了。
    神戒脚底轻踏,待要出招,突然远处一颗小石飞来,打中神戒的脚踝,神戒猝然不及防备,身子晃了一晃,随即站稳,然而杀气却在石子敲中之时烟消云散於无形。
    「神戒,老毛病又犯了,不要见血就发狂。」一阵沉稳男声以丹田发声,是以人未到声先至。
    袈裟穿得整齐,面如冠玉,身形挺拔,头上九戒,脚步沉稳,内力雄厚,此人一出,夺走了在场所有人目光。
    「无尽。」神戒开心叫道,奔至无尽身边。
    无明等人脸色大变,这不是失踪已经九年的师弟无尽?怎料及当年黝黑瘦小的师弟,如今是这样大器翩翩地,正气凛然地站在面前。
    ☆、第四章 无尽师兄
    无尽冷冷地挡在神戒之前,对万里飞腾说道:「掌门前来我玄空寺踢馆,既然赢了,不该拿出解药吗?」
    万里飞腾被佛珠打到的三大穴直生疼,然而他何许人也?蚀伤门掌门人,魔教最大门派教主。万里飞腾面具下冷笑道:「真是护师妹……师弟至极的人,解药可以给,但是想问阁下尊姓大名?」
    这个和尚武艺之高,在他轻功一出时便轻易可见,他若是远远看到万里飞腾与神戒拆招,那也不过是电光石火间的事情,然而他现在站的位置正好把神戒完完整整地挡在身後,可见那瞬间,他早就参透了万里飞腾与神戒之间的较量。
    无尽抱拳,不卑不亢地说道:「在下无尽,玄空寺第二十五代弟子,排行第七。」
    万里飞腾冷笑,第七?那前面六个人有两个倒在面前,一个双脚发软不敢出去,其他人都在哪儿了?这个无尽实在不容小觑,武功高强也非由辈分或入门顺序可以轻易决定。
    万里飞腾心下佩服,向江青山挥挥手,江青山已经自己给自己解了毒,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扔给无尽。
    「今下就算你们赢了。改日我们玄空寺会去贵门派踢馆。」无尽接过瓷瓶,微微一笑,那笑容令玄空弟子以及蚀伤门生都惊为天人。
    无尽虽是和尚,不留头发,身披袈裟,然而那笑容竟是俊逸潇洒,完全不输万里飞腾身边的面容俊俏的江青山。加上无尽气场正直凛然,身後护着有着沉鱼落雁之姿的神戒,更显得威风凛凛。
    无尽说完话後,将瓷瓶递给一旁的无棱,转身搂住神戒,说道:「回藏经阁去。」
    神戒正要开口,无尽低声道:「不要说话。」
    神戒乖乖闭上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无尽提起轻功运劲轻轻托起带走。
    万里飞腾手一招,众蚀伤门弟子纷纷准备下山,万里飞腾回头冷笑对同云说:「说佛门乃清净之地,我瞧不是这麽一回事啊。有个使暗器、妖娆妩媚、留着长发的美人,只是披上袈裟就可以自称和尚,还有一个与之互动亲密的僧侣,你说这玄空寺是不是该整肃整肃?」
    同云笑而不答,万里飞腾说完扬长而去。
    另一边被无尽带回藏经阁的神戒,一进藏经阁,双腿便软倒下来。无尽冷冷地将神戒搁在地上,从藏经阁里的一处小柜拿出创伤药,寒声道:「把衣服脱下来,头发撩到前面去。」
    神戒虚弱地说:「无尽,你真厉害。」说着手颤抖着要将袈裟解开,无尽见着,叹了一口气,上去替神戒解开衣裳,露出神戒里面穿着的朴素肚兜,无尽转过头去避着不看。
    神戒将头发用串珠串起,撩到xiōng前,无尽这才拿着伤药跪在神戒身後,只见神戒身後一道又长又深的刀伤。
    「不是我厉害,是那个万里飞腾太过强悍。你这傻子,没事干嘛去挑战魔教教主。玄空寺输了就输了,只不过是个虚名罢了。」无尽说道。
    「师兄讨厌玄空寺,所以才置之不理。可是我不讨厌玄空寺啊,我就是不想要玄空寺输得这麽难看。」神戒嘟哝着,像是在撒娇,「啊,师兄,你怎麽会知道我受伤了呢?」
    无尽凝视着神戒身上的刀伤,轻轻地替她上药,淡淡说道:「因为你杀气勃发。
    你不会因为敌人受伤见血而就起了杀气,而是自己受伤才会杀心大起。
    那杀气重到我在藏经阁都隐隐约约可以感受到,傻子。」
    ☆、第五章 藏经阁
    神戒的背肌纹理分明,除了刚才万里飞腾砍的又深又长的刀伤之外,全部都布满了恐怖的伤疤。
    无尽一怔,问道:「哪来这麽多伤?」
    他其实很久没有替神戒上药了,神戒小时候刚来玄空寺,常常被众师兄霸凌,打得浑身是伤,都是无尽替她上药。
    後来两人分别被同莲和同竹和尚收进门下,神戒另外又身为同云的闭门弟子。
    无尽身强体壮,常常随着同莲外出。神戒因为是被藏起来的关门弟子,所以都住在藏经阁里的密室。无尽每次出完任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神戒。
    今日他甫回来,在藏经阁里遍寻不着神戒,连同竹都找不到,就感到一阵不详的杀气。
    是神戒。
    无尽感到神戒的杀气浓烈,直传至藏经阁,无尽心道不妙,不会是神戒要作乱反叛,出去一看,便见万里飞腾与身穿袈裟神戒打成一团,两人分别受伤。
    无尽从来没有看过神戒穿袈裟。他三个月未见神戒,神戒每回都出落得更美,穿着简朴的布袍,一头长发随意绾在肩侧,无尽都尽量转过头去不要看她的绝色美貌。
    「有时候是小时候留下的。」神戒漫不经心地说,「有时候是跟师父出任务的时候受伤的。你都不知道,同竹师父好胜,每次都挑最难的工作,吃苦的都是我耶。」
    无尽问道:「那你今日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同竹师叔呢?」
    神戒说道:「是同竹师父叫我出来替玄空寺扛着名誉的,以免输得太难看。」
    无尽皱眉道:「那同竹师父为什麽不自己出来?同竹师父的功夫也不差。」重点是同竹不会失控。
    神戒转头朝无尽咧嘴一笑,明艳绝伦的脸庞使无尽看傻了眼,她灿然道:「同竹师父不在呢,他出去了。是因为万里飞腾一行人太浩浩荡荡了,所以师父才飞鸽传书回来藏经阁要我出去顶着。」
    无尽冷笑说道:「玄空寺净是一群没有用的弟子。」说着替神戒裹上了药,缠上了布绷,绕至锁骨间,又温柔替神戒拉好袈裟。
    神戒转头,盘腿看着无尽说道:「师兄,我老是不懂,你为什麽这麽讨厌玄空寺?」
    无尽看着神戒那张倾城倾国的面庞,以及一双妖娆勾魂的双眸,叹道:「你忘了玄空寺怎麽对你的?」
    神戒似笑非笑,说道:「我没忘啊。但是师兄,同莲师伯对你很好,待你像儿子一般,这总可以抵掉了吧。」
    无尽微微一笑,伸手揉揉神戒的长发,然後眷恋地将她的发丝卷在手指上,说道:「所以你就因为师叔对你好,那些老和尚还有没用的师兄们的烂帐全部都一笔勾销?」
    神戒瘪瘪嘴,拍拍无尽的xiōng口,顽皮笑道:「学佛的人心xiōng要宽大!师兄,你只学了武功,却没学心法呢!学了皮毛而不入骨髓,等於没学。」
    无尽宠溺地看着神戒,站起身来,笑道:「还轮得着你教训我,连头发都没剃的家伙。」
    神戒跟着站起身来,坦然说道:「好啊,剃就剃。」
    「欸别!我说笑来着的。」无尽急忙阻止,「女和尚多稀有,留着也好看些,以免我们老是被骂秃驴。」
    「师兄也会说笑呢。」神戒笑道,无尽只会在她面前露出顽皮的一面,在其他人面前都是正经得很,「今天你没看那些师兄们,看到你,全部都傻了眼。谁想得到和尚也有美和尚!」
    「胡闹!回房里休息去,我还有事去同莲师父那里。」无尽笑着要离开,却被神戒拉住衣角,「怎麽了?伤口疼?」
    神戒沉默了一会儿,笑说:「没事,你快去。同莲师伯好凶,今日玄空寺败得凄惨,你赶快去救一下那些没用的师兄们。」
    无尽笑道:「好。」旋身离去。
    神戒敛起笑容,站在原地目送无尽。
    ☆、第六章 神戒的秘密
    神戒瞧着无尽那个正气凛然的背影离去,她斜倚在藏经阁的窗棂,藏经阁内隐隐约约有着微弱的呼吸声,那是刚才无尽因为受到神戒的倾国容颜影响分心,而未注意到的。
    神戒的房间就在藏经阁的楼中楼里。从九岁开始,拜了同竹师父为师後,她就住在那里。
    未曾离开过。
    有时候是跟师父出任务的时候受伤的。你都不知道,同竹师父好胜,每次都挑最难的工作,吃苦的都是我耶。
    无尽问她身上伤疤何来之时,神戒如此答道。
    面无表情地打开那三道重钢打制的铁门,那是当年为了囚禁她,同云、同莲、同竹等人联手秘密打造的房门。
    无尽知道为什麽神戒要被锁在那里。神戒可以在藏经阁里来去自如,前提是不要被玄空寺僧发现。
    神戒有被锁在那里的必要时候,无尽小时候看过一次,当年无尽十三岁,神戒九岁,也就是神戒被对外宣称已经被山下的夫妇收养的那一年。
    神戒打开那属於她的房间的门。
    血腥味直往外冲。
    房间里倒着一个长发披肩,身上麻布衣衫不整,满面胡渣,年约四十的男人。那个男人五官端正,全身是伤,有些新伤带血,旧伤则是长蛆。他的身边摆了水和馒头,还有一些武器、几本心经。
    神戒进门来的时候,腰间挂铃响起,男人好像微微地动了一动。
    神戒关起门来,从怀中掏出一本经书,在那个男人面前盘腿坐了下来,读起经书来。
    男人奄奄一息,但是意识尚存,沙哑地说道:「水……。」
    神戒头也不抬,将水盘轻踢到那男人面前。男人勉力抬起脖子,狼狈地伸出舌头去舔那水盘里的水。
    像只斗败的犬。
    神戒这才将经书搁下,看着男人艰困地舔着那已经沾了些灰尘的脏水。男人的手筋脚筋全部都被挑断,两边肩关节都被硬生生卸下,身上大小伤口血脓齐流,他抬眼看着神戒,右边的眸子里空洞洞的,眼睛已被挖出。仅存的左眼直勾勾地盯着神戒那张绝美容颜。
    神戒此时已经了无在无尽面前那个灿烂若阳的美丽笑容,此时的她慵懒而邪佞,一脸鄙夷地看着地上的男人。
    「今天蚀伤门那些人来玄空寺踢馆。我们输得很惨,明日江湖上传得铁定是很难听。我也被那魔教教主硬生生地伤了背部。」神戒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府看着那个不堪的男人。男人身边还有沾着一些无法自理的屎尿,臭味直冲神戒的鼻,然而神戒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
    「无尽师兄今天回来了,刚才替我裹伤。我觉得奇怪,为什麽他会听不见这房间的声音。原来这间楼阁不但门连打三道,就连墙壁都是以钢铁链成。」
    神戒蹲下来,用手轻轻抚着男人的脸庞,男人的右颊因为眼伤的关系,有乾涸的血渍,神戒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方白色的素巾帕,沾了那水盘里的水,温柔地替男人拭净脸颊边的脏污。
    「我今天看到万里飞腾,他脸上的面具画得真好看。」神戒轻轻用串珠将发盘起,「他的左护法也是穿得很华丽。我没想到西域的人都穿得这麽古怪,跟在书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男人痛苦地从喉头发出溺水声,神戒冷眼看了男人一眼,说道:「蛆可以蚀腐肉,等腐肉都吃光之後,我会帮你取出来。」
    神戒准备要起身,却被男人用口衔住衣角。
    神戒的眼眸闪过一丝厌恶,她将衣角扯开,说道:「不要碰我的袈裟。」
    「同竹师父。」
    ☆、第七章 神戒出关
    神戒见同竹连咬着她衣角的力气都没有,觉得失望,走到旁边的蒲团上,打坐起来。
    打坐着的神戒此时气场平和,双眼轻闭,呼吸匀畅,纹风不动。
    打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神戒双眼睁开站起身来,看着同竹,淡淡说道:「我今天既然已经在众人面前亮相,想必可以出去走走透透气。你放心吧,我会告诉其他人,同竹师父还在远游他方修行中。
    修行了一年多。」
    於是转身出门,打开层层铁扇门,然後重重关上。
    神戒这一年多来,都跟同竹相处在一起。正确来说,是相处了九年,但是最近的一年立场颠倒过来。
    想到这里,神戒淡淡地露出微笑,握紧腰间铃铛还有颈上佛珠,喃喃地念了一遍大悲咒,直往大佛正殿走去。
    大佛正殿中,同云正坐前方,身边站着刚解了毒的无明,对面的正是同莲与无尽二人。
    大门猛地被推开,众人皆是一惊,无明怒道:「是谁!?无花还有无棱,你们在做什麽?怎麽可以放人进……!?」
    只见神戒背着光,一头乌黑长发乱乱地挽在肩侧,笑道:「无明师兄不要生气,无花无棱累了,我只要他们……歇息一会儿,点了睡穴,三个时辰就醒了。」她转身把正殿的门关上。
    同云、同莲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神戒,无尽这时候却站了起来,说道:「神戒,怎麽擅自出来?」
    「小伤而已。况且,你们在讨论我,不是吗?」神戒说着,看了一下四周,最後眼神停在无明身上,笑道:「不是讨论我吗?如果我今天不出面,师兄你眼睛就要瞎了。」
    无明说不出话来,今日的确是神戒出来解围。
    同云波澜不惊,直视神戒眼睛,问道:「是同竹派你回来的?」
    神戒微笑点头道:「是。」
    同云叹道:「同竹这人还是一样,死性不改,玄空寺一刻也待不住,怎麽能称作修行的出家人呢?」
    神戒随意地拿了一张蒲团垫坐下,灿笑道:「照同云师父这样说,我不就是完美的出家人,哪儿都不去,天天躲在藏经阁里念经练功吗?」
    同云道:「是啊,念经念得认真。」突然笑容歛起,「但是武功都练到哪里去了?」
    一旁无明觉得奇怪,神戒今天明明就是出尽了锋头,然而同云这话却像是神戒输了似了。方才同云没有责备无明的大败,却指责了神戒。
    同莲在旁边依旧是像尊雕像,一眼都没有去看神戒。无尽担心尽写在自己脸上,神戒朝无尽眨眨眼,转头对同云说道:「打赢了万里飞腾,就可以当掌门了吗?」
    同云说道:「你跟同竹学东西学到哪儿去了?同竹虽然爱耍嘴皮子,可是功夫却是我们这辈仅次於同莲的好,你净学些嘴上功夫,今日却被万里飞腾狠狠砍了一刀,若不是你无尽师兄出来相救,只怕要闯出什麽祸来。」
    神戒冷笑道:「没办法,谁叫同云师父有武功不传我,我自己又悟性不高,同竹师父还叫我出去扛着玄空寺的名誉,我这该如何是好呢?」
    同云叹了一口气道:「这笔帐是非算不可了。神戒,今日开始你跟着你同莲师伯和无尽师兄三个人修行,半年後去西域踢那蚀伤门的馆子,这半年一面执行任务,一边把你同竹师父找回来。这里不能够没有武功强的人镇守。」
    神戒挑眉,问道:「万一找不到同竹师父该怎麽办?我看还是让无明师兄好好多练练才是上上之策,老是依靠老人家总是不好。」
    神戒这辈子没有出过藏经阁,跟她说话的就只有肆无忌惮的同竹,所以说起话来很不客气,同云、无尽早已习惯,同莲则是完全不在乎,反倒是无明被气得一肚子火。
    「西域打法跟我们不一样,无明的武功还是不错的。」无尽替无明打了个圆场,然而在座的所有人,除了没看见现场的同莲之外,都知道神戒的功夫已经远远超越了无明,「神戒,今日开始,就跟着我和同莲师父吧。」无尽的声音中掩盖不住欣喜,却没注意到身边同莲的眼神黯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