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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弥足深陷

    ☆、戏
    夜已深。
    入秋之後,白日虽然依旧闷得发慌,但到了夜晚,还是传来丝丝寒意。
    缠绵过後,便是漫漫长夜,恒洛彻已沈沈入睡,但折堇却无半点睡意,只是支著胳膊静静凝视著心爱的人。
    依旧俊朗的脸庞让折堇不禁想起初遇时的情景,只一眼,魂就丢了大半,那时便已认定,此生必定为他沈沦。
    挣扎过,不愿入宫,曾想著用别的方式报仇,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如此,然後,万劫不复。
    只是,若再选一次,可能还是这样吧。虽然疼,但是,却还是想要遇到。
    只是彻,如果你能对我坏一点,不要处处包容溺爱我,或许,我可以稍微好过一点吧。
    叹了口气,用手轻轻抚摸著他脸部坚毅的轮廓,微微出神。
    “嘎吱”一声,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了,虽然很细微,但依旧惊醒了正出神的人。
    折堇抬头一看,就看见残月站在门口,已换了一身男装。
    残月见折堇注意到自己了,便在门口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出来。
    折堇低头看了看恒洛彻,见他睡得正熟,便小心翼翼从床上下来,朝著门口走。
    和残月一起来到偏殿,便问:“怎麽了?”
    “你的伤怎麽样?”残月脸上满是担忧,情急之下,便抓住折堇的手,抓住以後才觉得不妥,收回手,低声说:“每次都是这样,明明不愿意,却又必须把殿下弄伤,残月真的感觉好难受。”
    折堇被他的突然动作弄懵了,反应过来之後,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傻瓜,你又自责了对吗?我知道我每次这样的提议都会让你很难做,我知道你会心疼,但是这是必要的,我不想你自责。”
    “嗯。”残月乖乖点了点头,突然一把抱住折堇,脸上带著担忧,“可是殿下,残月真的好喜欢你,所以不要再让我做那样的事了好吗?”
    “我答应你。”折堇抓住残月的双臂,和他分开一点距离,“该回去了吧?”
    残月摇了摇头,固执地看著他,“我不想离开你。”
    “不听话。”折堇宠溺地笑笑,凑过头去轻轻吻了吻残月的唇,“这样可以吗?”
    残月一愣,反应过来之後又马上贴了上去,“不够。”
    紧紧相拥,唇舌交缠,周围瞬间变得暧昧。
    吻得正起劲,窗外突然闪过一个人影,折堇目光一凛,放开残月,淡淡地说了句,“去追吧!”
    残月似乎还沈浸在刚才的甜蜜中,被折堇这麽一提醒,不免有些失落,只伤感说了句,“虽这只是一场戏,但残月却沈醉其中。”说著苦笑了一声,飞了出去。
    折堇站在原地,思索著他说的话,也暗自苦笑,心想,这的确是一场戏,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场戏除了为了引出内奸,还有另一个目的。
    想著,眼睛就往门口看去,见看到恒洛彻满脸愤怒地站在那里,似是站了很久。
    折堇早已知道他站在那里,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早就在这里了,对吗?”没有丝毫疑问的问句。
    恒洛彻紧紧握著拳头,努力压抑著心中翻涌的怒气,一步步靠近折堇,声音yīn沈得让人害怕,“你爱他吗?”
    “是。”毫不犹豫的回答。
    恒洛彻眼眸颜色骤深,又问了一句,“为什麽?你不是才刚说爱我的吗?”
    “不过是谎言,何必当真?”折堇依旧是那样淡淡的表情,“我说的话,就没几句真的。”接下来一句话藏在肚中,所以这句也不是真的。
    “为什麽背叛我?”心痛带著愤怒,在身体中游荡,稍不小心,就会喷涌而出。
    “背叛就是背叛,就算有理由,也不过是借口。但若你真想听,我倒是可以给你编一个。”
    话刚说完,白玉般的颈项就被一只手抓住,渐渐收紧。
    空气被隔绝在外,窒息的感觉紧紧将人缠住,由於缺氧而从身体内部不断扩散出阵阵难耐的痛。痛苦促使折堇蹙紧了眉,脸涨成了紫红色,眼皮越来越重,渐渐阖上,眼前人眼中的杀意也被渐渐模糊。
    就这样杀了我,彻,那样我就可以解脱了。
    但上天并没让他如愿,就在他快失去意识时,恒洛彻就已经放开了手,没了支撑,身体便摔倒了地上。空气不断涌了进来,呛得他捂著xiōng膛不停地咳嗽。
    看著地上的人,不心疼那是假的,但是被背叛的痛却主导了所有的思想,低下身一把抓起他的衣领,拖著就往寝宫走,也不管折堇因此被磨破了皮而渗出颗颗血珠。
    ☆、野兽的对决(H)(虐)
    恒洛彻将折堇拖进寝宫,不等他喘口气,就一把将他提起来扔进床里。
    “啊!”他丝毫没留情,力道过大,使得折堇的脑袋重重地砸在床沿,顿时眼冒金星。
    但恒洛彻像是没看到这些,发了疯地猛撕折堇身上的衣服,那华贵的绫罗绸缎顷刻化外碎片。
    那箭伤依旧是触目惊心的,但相比於此刻的愤怒,心疼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两只手分别抓住精致的脚踝,朝两边拉开,也不顾他什麽反应,愣是使尽全力将自己挤了进去。
    折堇的眼睛蓦然睁大,疼得脸白成了一张白纸,身体不自觉地颤动。
    但此刻恒洛彻也好不到哪儿去,许久不曾碰他,那幽禁之地紧窒非常,虽用尽全力侵入,却也只进了小半根,如今这般不上不下,夹得人生疼。
    虽这样,恒洛彻却装成一副没事人一样,还低头狠狠警告了折堇一句,“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今晚不管你怎麽求饶,我都不会放过你。”
    折堇抬头,不断有透明的汗从额头渗出,眼角也不停抽搐著,虽然这样,却是淡淡笑了笑,“放心……今晚,我是……绝不会求饶的。”
    “你!”他这不怕死的表情,又将恒洛彻的愤怒添了几分,用手掰开雪白的臀瓣,又将自己往里猛地一送。
    “嗯……”折堇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眼前一阵阵发黑,没办法清醒,却也无法失去意识。
    下身传来的疼痛那般真切,是从来都没有尝试过的痛,身体像是从中间被狠狠撕开,除了痛,再没了别的知觉。
    有热热的东西从後面流出来,该是流血了吧。
    虽然疼,但折堇却高兴得想笑,他的彻,终於不是那麽温柔了。被这样对待,身体虽疼,却大大缓解了心里的疼,若疼痛原就这麽一些,那我宁愿它全部在身上,而非在心上。
    恒洛彻低头看著他们交合的地方,将自己插进的欲望全数拔出,鲜红的液体便由那可怜的xiāo穴中流出,自己的欲望上也染上了那一片鲜红。
    然而怜惜之情依旧无法战胜愤怒,野蛮地将两个手指伸进洞穴,用力朝两边撑开,里面已经有好几个被撕裂的伤口,还不断渗出血来。
    又伸出另一只手指探入被撑开的洞穴,轻轻抚摸著其中一道伤口,终於眼神变得嗜血,不再轻柔,而是直接用指甲顺著伤口将裂开的口子拉的更长,也刺得更深。
    在伤口上反复蹂躏,那样的疼痛要比撕开时更甚,折堇大脑一阵晕眩,支撑不住,便晕了过去。
    “你以为晕过去就结束了吗?”恒洛彻将手指全数抽出,用力抓住他的下巴,打开了牙关,将那染血的手指伸进他嘴里,“好好尝尝自己血的味道。”
    恒洛彻抽回手指,再次抓住他的臀瓣,狠狠刺了进去。
    “啊……”又一阵剧烈的疼痛将折堇从昏迷中扯了出来,半睁著眼睛,嘴里传来的血腥味让他一阵阵反胃。
    “疼吗?”看了那一双载满痛苦的星眸,恒洛彻不禁心里一软,想伸手抚摸一下他的脸。
    却被折堇躲开,轻蔑地看著他,“你也就只是这样而已吗?你是在给我挠痒痒吗?”
    “你!”恒洛彻生出来的心疼都被他这一盆冷水给浇灭了,冷冷笑了笑,“我看你能嘴硬到什麽时候。”
    再也没了理智,紧紧掐住他的臀瓣,在他体内狠狠抽动起来,就像一根鞭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抽打在脆弱的伤口上。
    一次次都像是会冲进肚子里,恨不得将所有的内脏都挤出来,看看那颗心究竟是什麽颜色的。
    整整一夜,一次又一次重复著相同的动作,即使劳累,也不肯停下来。
    这一夜,折堇在一次又一次的鞭打中陷入昏迷中,又在一次又一次的蹂躏中清醒过来。如此反反复复。
    他们就像两头受伤的野兽,用自己的方式对抗著对方,直到两人均伤痕累累。
    这样的折磨像是进行了好几个世纪,终於停了下来。
    东方微微泛白,光透过云层,照亮整个世界。
    心里的怒气已消了大半,接下来便只剩了心痛与苦涩。
    床上的人又再次睡去,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呼吸缓慢而轻微,像是一不小心就会完全失去一般。
    恒洛彻已经恢复了理智,看著床上的人,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
    床上满是血渍,有干涸的,也有未干的,小腹上的绷带也早已被染红,鲜血还不断从裂开的伤口流出来。
    苦苦压抑著心里的疼,狠著心不看他,朝著门口走去。
    开门,便见已换回女装的残月站在门口,吩咐了一句,“传太医替他看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不由己
    残月心一沈。
    担心的种子埋进心里,渐渐萌发。
    也顾不得传太医,就急急走了进去。
    看到床上的人时,心跳顿时停止。
    怎麽会是这样?
    “殿下。”声音是颤抖的,身体像是没了知觉般。
    像是听到有人在叫他,眼皮动了动,终於睁开了眼睛。
    布满血丝的眼睛写满了疲惫。
    “残月”连声音也是微不可闻的。
    那样的虚弱。
    “这是他干的吗?”残月伸手,想触碰他,却又不敢,又再次收回了手。
    折堇像是根本没听到他说的话,动了动嘴唇。“他走了吗?”
    残月心里一痛,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嗯。”
    “是吗?”之後就像安心了般,闭上了眼睛。
    “我去叫太医。”残月顿了半晌,才意识到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折堇的伤势,连忙往外跑。
    “慢著。”折堇再度睁开眼睛,“别去。”
    残月停下了脚步,疑惑地回头,“为什麽?”
    折堇淡淡苦笑了一声,“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这副模样,你一个就够了。”
    “我知道。”残月转过身来,眼中是满满的担忧,虽然知道不该让别人看到殿下这副模样,但是,“虽然知道,但是,你的伤”
    “没事的。”折堇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睡一觉就好了。”
    “那是骗小孩子的话,殿下以为我是小孩子吗?”残月慢慢走近,“如果,殿下不想让别人看到,那就,由我来吧。”
    折堇垂下眼睑,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靠近之後才发现,他的状况有多惨。
    大腿处沾满了白色的体液以及鲜红的血液。
    全身上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吻痕和齿痕。
    残月只觉得心疼到想哭,“我去打水。”说著立刻逃了出去。
    出了房间,再也抑制不住,酸涩的眼泪夺眶而出,能将人淹没。
    那麽脆弱的殿下,为什麽舍得伤害?如果是真心喜欢的话,怎麽舍得把他伤成这样?
    眼前被泪浸得模糊,看不清前方的路,却依旧没有停下步伐。
    现在,只有自己才能保护殿下不再受伤,只有自己才能治愈他的伤。
    所以,不管怎麽样,也一定要尽全力保护他。
    打了水回来,顺便带了些治愈伤口的药来,进了房间,发现折堇已然沈沈入睡。
    也不吵他,将水端过去,把帕子放进去润湿,拿出来挤干。
    替他拭去身上的脏物,小心翼翼的,像对待易碎的花瓶般。
    尽管轻柔,却依然吵醒了折堇,他本就浅眠,再加上全身酸痛,就更容易惊醒。
    睁开眼,看见残月,便唤了一声,“残月。”
    残月听到折堇说话,连忙抬头看著他,“什麽?”
    折堇淡淡笑了笑,“谢谢你。”
    残月摇了摇头,继续替他擦拭著,眼泪却忍不住掉了出来,一滴一滴掉在折堇身上。
    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拭去残月脸上的泪,“傻瓜,哭什麽?”
    残月低下头,紧紧咬著下唇,沈默了许久,哽咽出声,“为什麽?殿下为什麽甘心让人这麽糟蹋?他若不怜惜你,你又何苦如此执著?”
    “并非他不怜惜我,是我故意激怒他的。”折堇用手摸了摸自己心的位置,“只有这样,我才可以不那麽自责,原来即使是自己设计的,遭到这样的对待,心里也依然会不甘,会恨。而这一丁点的恨便可以救赎我,让我可以狠著心伤害他。”
    “殿下。”残月抬起头看著折堇,眼中出奇的执拗,“既然是仇人,既然注定会受伤,殿下为什麽还非他不可呢?明明明明有一个这麽爱你的人在你身边守著啊。”
    折堇一怔,片刻之後,眼中一片温柔,“既然你爱我,你就该知道这种感觉,这不是人能够控制的,爱他,就忍不住得对他好,看到他开心,会觉得幸福,看到他难过,会觉得心痛。既然你明白,就不该阻止我,就像我也不会阻止你爱我一样。只是,唯一不同的是,我无法给你你想要的。”
    ☆、无可奈何
    自那日以後又过了好几日,这几日,恒洛彻一次也没来恬颦殿,任折堇自身自灭。
    折堇倒也没觉得什麽,见著了反而难受,还不如不见。过了这麽几日,才终於有力气下床。恒洛彻那日确实是发了狠,竟把他弄到硬是在床上躺了好几日,才算消了全身的酸痛。
    坐在镜子前,看著镜中逐日消瘦的人,还真有那麽几分楚楚可怜。折堇不禁冷笑,用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脸,当日彻不就是看上了自己这张脸,才有这以後的种种。看来,如今的无奈也与这张脸脱不了关系。
    门从外面被打开,折堇略微斜了斜眼睛,就看见残月走了进来。
    残月手上端著御膳房刚做好的粥,进来把粥放在桌上,道:“殿下起来了?过来吃点东西吧!”
    折堇迟疑了一会儿,站了起来,走到桌旁坐下,也不碰粥,而是问:“那日钓到的鱼如何了?”
    残月早料到他会这麽问,乖乖答了,“想不到彩曼的骨子倒是挺硬,如若她不是替柯芷姬办事,我也倒会承认她是条好汉。”
    折堇微微蹙眉,“这麽说,是什麽都没问出来了?”
    残月有些惭愧,“该用的刑罚都用了,残月实在没法子了。”
    “连你都没法子了,看来,她倒真有点骨气。”折堇淡淡一笑,眼中迸发出杀意,“看来得我亲自去会会她了。”
    “这事可以缓一缓。”残月脸上有些为难,“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这麽说,必是下了决心要讲的,又何必说这些客套话?”
    被他这麽一说,残月不禁有些羞愧,低著头,“残月要说的是公主的事,那日公主回宫之後,就被恒洛彻关在寝宫内,近日,恒洛彻颁下一道旨意,说要将公主远嫁到东瀛。 给东瀛王做王後。”
    “你说什麽?”折堇讶异地抬头,“那东瀛王都年过半百了,怎麽能让梓瑙嫁过去?”
    “恒洛彻才不管这个呢。”残月似有些不平,义愤填膺地说:“他本就视公主为眼中钉,而此事还可加深两国情谊,何乐而不为呢?”
    折堇气得全身发颤,梓瑙是他最疼爱的妹妹,而彻竟这样糟蹋她。这麽一个柔弱女子,他怎麽忍心如此对待?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便问:“那梓瑙现今如何。”
    “残月不知。”老老实实的回答。
    折堇蹙眉,不禁有些恼怒,“你不知不会去查?”
    见折堇怒了,残月却也不怕,“不是残月不愿,而是无法。”
    “此话何解?”
    残月叹了口气,“残月早些时候已经去打探过,可惜公主殿里外都有重兵把守,残月根本无法靠近。”
    折堇瞅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是在设局让我跳,我不信以你的武艺,会进不去。”
    “的确,以残月的能力要进去并不困难。只是,”残月停顿了半晌,才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看的见的,是这麽些御林军,但柯芷姬也派了不少人躲在暗处,就等著我们自投罗网呢。残月死也无妨,只怕会连累殿下。再者也可让恒洛彻再给公主加个罪名,那时便是得不偿失了。”
    “既是如此。”折堇脸上有掩不住的担忧,“我们就光明正大地看望不就成了。”
    “殿下当真是糊涂了。”残月叹了口气,“在外人看来,殿下与公主非亲非故,若贸然去看她,不就是让人抓了把柄?”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到底该如何是好?”折堇站了起来,烦躁地踱步。
    残月看著折堇,“殿下也知,如今只剩一个法子了。”
    折堇浑身一震,回头看著残月,嘴唇颤抖著,“非如此不可吗?”
    “非如此不可。”残月脸上尽是坚毅,“只有天下易主,此事才由不得恒洛彻做主。殿下,残月知你百般不愿,但你忍心看著最疼爱的妹妹任人欺辱吗?你忘了皇後娘娘死之前眼中的不甘和恨意了吗?你忘了你当初是怎麽咬牙发下的誓言吗?残月以死相谏,请殿下三思。”
    无力辩驳,只得应允,“柯涯那边怎麽说?”
    见折堇并不反对,残月心中不由大喜,忙答:“柯涯将军以守护皇城为为由,将兵马驻在城外,等时机一到,便可举兵造反。”
    “什麽时机?”
    “下月初十,恒洛彻就要将公主嫁往东瀛,我们便可在那时举兵造反。”
    “下月初十?”折堇心里一凉,喃喃道:“下月初十是彻的生辰。”
    残月一愣,随後道:“的确如此,但这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皇上生辰,皇亲国戚均会进宫,柯涯已买通了不少皇亲国戚,到时便可逼著恒洛彻退位,还可不费一兵一卒。至於兵马,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折堇此刻算是什麽都明白过来了,冷冷道:“看来你们早已商量妥当,又何必来问我?”
    “殿下。”折堇眼中的冷意让残月不由心慌,“我们都只是为了殿下著想。”
    “是吗?”折堇惨淡一笑,“若非我已委身於彻,你们会这麽急著夺位?你们此举,不就是要除了彻,让我死心吗?”
    “殿下,我……”
    折堇并不让他说下去,自顾自地说:“怕是让梓瑙远嫁东瀛,也是你们教唆的吧,只为了逼我造反,残月,你已不是当日我认识的残月了。比心机,我已比不过你。”
    “殿下。”残月慌忙抓住折堇的衣袖,跪了下来,“你知我爱你,残月做的种种,全是由於爱你啊。”
    “我知。”折堇抓住残月的手,将他拉了起来,眼神暗淡,“如今已由不得我选择,就照你们的计划去做吧。”
    ☆、对不起
    沈默。
    寂静带来无法抵抗的压迫感。
    残月静静坐在一旁,看著镜子前的折堇。
    他已盯著镜子看了很久,脸上却淡淡如初,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正因如此,才更揪紧了残月的心,他失望的眼神一直回荡在脑中,像利刃般,切割著神经。若他以後都如这般冷冷淡淡,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便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身体不由地颤抖。
    “你在害怕?”折堇在镜中将残月的反应全数看在眼里,毫不吝啬地笑笑。
    心里“咯!”一下,残月像被雷劈了似的,连忙站了起来,“殿下。”
    折堇转过身来,淡淡看他一眼,不带任何情绪,“看来我猜对了,不过,害怕是没有用的。”
    残月猛然睁大眼睛,还想说些什麽,就有宫女走了进来,跪下,“林公公求见。”
    折堇心里微微一颤,彻几日未来,今日林公公到访,不知有何事?
    折堇在桌边坐下,喝了口茶,“传。”
    宫女闻言走了出去,不多久,林公公便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跪下磕了个头,“请娘娘应老奴一个请求。”
    对这个称呼依旧反感,折堇微微皱了皱眉,“何事?”
    林公公颤颤巍巍地跪在下面,“虽然皇上再三叮嘱不得打扰娘娘,但此事,也只有娘娘能管了。”
    “到底是何事?”折堇已有些不耐烦,此事必是关於彻,而他这般慢吞吞,迟迟不说,当真是急死人了。
    见折堇发怒了,林公公就将头埋得更低,“皇上已有多日未曾早朝,日夜买醉,再这样下去恐怕……已有不少大臣以死相谏,都被削职,就连太後娘娘去劝也被赶了出来。老奴实在没办法,只能来请娘娘了,毕竟皇上还是挺听您的话的。”
    “什麽?”折堇猛地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你说皇上日夜买醉,都不去早朝?”
    “是。”
    折堇什麽也没说,就跑了出去,朝著曦语殿跑,也顾不得一路上那许多的目光。
    “慢著点,小心摔著。”林公公连忙追了上去。
    “我也去。”残月喊著也跟了上去。
    一进门,扑鼻的酒味袭来,要将人熏饭。折堇蹙眉,扫视了偌大的宫殿。
    至高无上的一国之君醉倒在书案旁,乌黑的长发披散著垂落在肩头,眼中已无神采,与之相对的是茫然与颓废。多日未曾清理的脸部冒出青色的胡渣。如此看来,竟像是市井之中得过且过的老醉鬼。
    而他似乎并未察觉这样这些,仍拿起酒壶往嘴里灌酒,就连门口站了个人,他也未曾察觉。
    折堇原本想要好好责骂他一顿,但如今看他这副模样,却没了火气,反而增了几分心疼。
    他的彻,不该是这样的。
    也顾不得许多,上前去一把夺过恒洛彻手中的酒壶,猛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不准喝了!”
    恒洛彻抬头,望见是他,被背叛的痛又再次袭来,狠狠地切割著心脏,那是不管喝多少酒也无法减轻的痛楚。
    “谁让你来的?”恒洛彻冷冷道:“给我滚出去。”
    林公公恰巧赶到,见了此景,连忙跪在地上,“是老奴斗胆请娘娘来的,皇上您真的不能再喝了。”
    “你叫他来的?”恒洛彻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怒吼道:“谁准你这麽做的?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来人,把这不听话的狗奴才拖出去斩了。”
    话音刚落,就有侍卫进来拖人了。
    林公公早已吓得瘫倒在地上,不断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而恒洛彻充耳未闻,丝毫没有半点怜惜。
    林公公放弃挣扎了,再怎麽挣扎恐怕也是一样。他伺候皇上这麽多年,一直深得帝宠,而这次也不知皇上为何气愤,竟一气之下要将他处斩。伴君如伴虎,他一直小心伺候著,却想不到依旧有这麽一天。
    “慢著。”折堇出言阻止了侍卫,回头看著恒洛彻,“我知你怨我恨我,那便冲我来啊,何必牵连旁人?”
    恒洛彻看了他一眼,冷冷笑道:“你认定朕不会杀你?”
    折堇一怔,彻从未在他面前用“朕”自居,那便是爱他疼他,不愿世俗名利玷污了这份情,但如今他已全然不顾这些,难道在他心中,自己已失了意义?
    但这也是自找的,折堇自嘲地笑了笑,“我从未如此认为。”
    看他这般,恒洛彻心中的恨意更甚,一甩手,便给了他一耳光。
    恒洛彻的力气岂是儿戏,打得折堇一阵头昏眼花,摔倒在地上,嘴角被撕裂,鲜红的液体顺著嘴角滑落,竟有几分凄美。
    残月心里一震,想过去扶他,却又知此刻过去,只怕会害了他,无计可施,只能咬著牙忍耐。
    林公公也随之一震,皇上竟连平日里最疼爱的堇妃也打了,看来的确是气得不轻,殊不知,皇上的此刻的愤怒皆因这极受宠的堇妃。
    折堇缓缓抬头,眼中并无愤怒,而是诚挚地说了句,“对不起。”
    恒洛彻又一笑,“你有哪里对不起我?”
    折堇看了他许久,突然起身抱住他,“我太自私,只想著自己能好过一点,却全然忘了这样会让你痛苦。对不起。”
    ☆、决裂
    怀里的味道是那麽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他的道歉恰是承认了他的背叛,再一次将这个事实毫不留情地甩在恒洛彻脸上,借由酒醉来忘记苦痛,实在可笑。
    不管喝得再多,也无法忘记背叛,更无法阻止心中那愈加浓烈的愤怒与嫉妒。
    一把将折堇推开,又甩了他一耳光。
    大脑嗡嗡作响,一片混沌。片刻之後,才清醒,但脸颊火辣辣的疼提醒著折堇,他又被他心爱的人打了。折堇看向恒洛彻,眼中带著几缕悲伤。
    而恒洛彻却对此嗤之以鼻,“收起你那假惺惺的模样,你当日所言,朕永生不忘。朕不知哪里亏待你,竟逼得你为了好过向他人投怀送抱。如今再来道歉,难不成还要朕成全你和那奸夫吗?”
    折堇不自觉地低下头,以遮掩眼中的黯然。
    心里像火烧一样难受,又像有无数细小的针不停地扎在心上,然後慢慢碎裂,所有的感觉都是那样清晰。心上的肉一点一点剥落下来,血液慢慢凝固,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在一瞬间,像是感觉了死亡。不,是比死亡更痛苦的存在。
    死不了,却要慢慢经受折磨,但又活不了,一点一点衰竭的心脏像是随时会停止跳动。
    那样的恐惧。
    全身的力气被抽去,“咚”地跪坐在地上。
    不自觉地缓紧双臂。
    原来之前的痛跟现在比起来根本就无足轻重。
    被彻蔑视,被彻仇恨。
    这才是真正让自己害怕的事。
    不就是因为怕事成之後看到彻眼中的仇恨,才迟迟不肯下手吗?那麽如今,自己到底干了什麽傻事?
    逼他来恨自己吗?
    为什麽会那麽愚蠢?为什麽不把握最後的那些温存?到底是什麽迷了眼睛,让我这般分不清状况?
    看到他这副模样,恒洛彻心里却也是心疼的,想伸手把他扶起来,狠狠揉进自己怀里,绝不让他逃脱。
    但是,却终究没有那麽做,既然他心里已没有了自己的位置,这麽做又有什麽意义呢?只会让他更痛恨自己。
    转过身,背对著他,尽量控制著满腔的痛苦与悲伤,淡淡说了句,“你走吧,以後不用出现在我面前了。”
    折堇猛然抬头,眼中的恐惧一览无余,嘴唇颤抖著,“你不要我了吗?”声音很轻,却楚楚可怜,就像要被丢弃的小狗一般。
    久久没有回答。折堇的心完全冷却,用力地咬著唇,拼命忍著泪,可是为什麽?不管再怎麽用力闭著眼睛,眼泪还是从眼角渗出,沾湿了浓密的睫毛。
    过了许久,才松开下唇,娇豔的唇瓣被咬出了一圈血痕。
    “你说过至死不弃的。”声音沙哑,却像抓著最後一点微弱的希望。
    “我是说过。”恒洛彻猛地转过身,冲著他大吼,“但是你先放弃我的。”
    折堇一震,睁著湿漉漉的眼睛看著他,里面充满著恐惧以及痛苦。
    “你走吧,我成全你。”恒洛彻痛苦地闭上眼睛,“若背叛我的人不是你,我一定会杀了他,对你,我舍不得。”
    折堇心里又是一震,过了半晌,才缓缓站起来,苦笑一声,“那他比我幸福。”说著缓缓朝著门口走,“你别再喝了,我也不会走,你不想见我,我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但我绝不离开。”
    说完这句话,就已经离了宫殿。
    残月早已心疼死了,见折堇出去,也立即追了上去。
    而恒洛彻则是突然瘫坐在地上,过了半晌才说,“林子,把这里收拾干净,朕要批阅奏折。”
    林公公小心翼翼地抬头,他的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收拾。
    失恋的皇帝终於恢复过来,专心致志处理朝政,只是心里有个地方,一直隐隐作痛。
    ☆、彻的孩子
    缓缓飘落的金色叶片宣告了夏天的结束以及秋天的到来。
    天气不再那般闷热,却依旧无法缓解那种窒息,像是连空气也彻底抛弃了他。
    折堇独自一人在路上游荡,就像孤魂野鬼般,找不到方向。
    他故意找了条小路走,就是不愿残月找到他。
    如今,他想做也唯一能做的就是一个人静静地走,然後将过往的事一遍一遍重温。
    虽是初秋,但依旧透著些许的寒意,折堇本就是只穿了一件单衣,就匆匆往曦语殿跑,刚才因为心中急切,倒也感觉不到什麽。
    但现在只是一个人,而心中也一片冰凉,这空气中些许的寒意却也显得更为的难耐。
    “砰!”
    身体突然被什麽东西大力撞了一下,往後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站稳之後,才看清,刚来奔过来的是一个三四岁的孩童,经这麽一撞,就整个摔倒了地上。
    换了别的孩子,必定大哭大闹了,但这孩子非但未哭,反而一脸倔强地想自己努力站起来。
    虽是那孩子自己撞上来的,但看到他这副模样,折堇也起了愧疚之心,走过去,伸手要扶他起来。
    却被他一口拒绝,“请让我自己来。”
    折堇一怔,收回手,让到一边。
    那孩子试了多次,终於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便朝折堇鞠了个躬,“抱歉,我走的太急,撞到您了,您没事吧?”
    折堇心里不觉有些喜欢这孩子,坚韧,并且懂理,他母亲也必是个极为优秀的人吧。
    那孩子偷偷抬头打量折堇,一看到折堇,就有些发慌,“哥哥,您哭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撞得这麽严重的。”
    折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还有残留的泪痕,这孩子,不会以为他那麽一撞就把我撞哭了吧。
    折堇不由觉得好笑,擦掉自己脸上的泪,蹲下身,轻轻抚摸著孩子柔软的发丝,“哥哥没事,乖孩子,告诉哥哥,你叫什麽名字。”
    孩子冲折堇甜甜一笑,“我叫恒霖霰。”
    折堇一愣,他姓恒,那麽他是彻的什麽人?
    还没来得及问,就有一个女声传了过来,“大皇子,您在这啊,可让奴婢好找。”
    一个娇小的人影随著这声音走了过来。
    恒霖霰见到自己的贴身宫女,我自是十分开心,一把将她拉过来,“彩莲,你过来看,今天我新认识了一个哥哥哦。”
    彩莲闻言便向折堇看去,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凝结,换上了一脸恐惧,“砰”地跪倒在地上,“奴婢参见堇妃娘娘,皇子不懂事,若是冒犯了娘娘,请见谅。”说著扯过恒霖霰,让他也跪下。
    “不必了,起来吧。”折堇适时阻止了,他不喜欢别人这麽称呼他,让恒霖霰下跪,可能又要被叫一声娘娘了,只是,想不到,彻和别的女子已有了孩子。这麽一想,心里果然又难过了不少,彻和别人的孩子。光是想想就觉得不甘。
    折堇见彩莲一脸恭敬,唯恐犯了什麽错,便看似随意地问了句,“你叫霖霰大皇子,可我并未听宫里人提过皇上有孩子呀。”
    彩莲一脸为难,不知该不该答。
    倒是恒霖霰自个儿说了,“那是父皇根本就不认我这儿子。”
    “呃?”折堇不由有些惊讶,“为何?”
    “不过是些陈年旧事。”彩莲接过话题,不让恒霖霰说下去,“不说也罢。”
    折堇知她不肯再说,但心中又著实好奇,便说:“不说也无妨,只是不知霖霰是哪个妃子所生?”
    上个问题已经未回答,若这次再不回答,恐怕这位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便乖乖回答了,“奴婢的主子是蓉妃娘娘。”
    “蓉妃?”折堇在脑中回想这个人,却无所获,早些时日曾叫残月将彻所有妃嫔的资料都找来,可偏偏没有这个蓉妃,这倒怪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心里虽纳闷,脸上却未露出分毫,“这麽说来,折堇还曾未见过你家娘娘,今日无事,不如你带路,让折堇去拜见一下你家主子。”
    “不可。”彩莲一口拒绝,拒绝之後才知顶撞了折堇,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只是听说他著实厉害,连那麽恶毒的皇後娘娘都败在他手上,若他见了娘娘,见娘娘有大皇子,而他却无法生育,起了杀心,那该如何?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家主子不利。”折堇像能看透彩莲的心事,一下便消了她的忧虑,“再说如今的我,还能对她造成什麽伤害呢?彻已经不要我了。”
    彩莲没料到他会这麽讲,若再拒绝倒是她的不是了,便一把将恒霖霰抱起,道:“请随奴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