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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傻子》 ☆、第十一章 甘愿受罚
苏木没敢躺久,草草穿了外衣,把慕青赶回他自己的床,开窗将屋内的气味散尽後,才推门去喊丫鬟送热水来,可喊了半天也没人回应,踏出门口几步,见著雪地里的瓷碗碎片才明白过来,原来之前听到的脚步声并不是幻觉,这下可好了,不知他是否会被说成勾引主子的下贱小倌。
返回房间,苏木坐在床沿拉过慕青的手,「傻子,你要倒霉了!」语气里颇有幸灾乐祸的味道。
「为什麽?」
「因为我们闯祸了呗!」
「啊?难道我们掉河里的事被人知道了?爹娘又要骂我了!」
苏木捏了捏慕青的脸颊,安慰著不安的傻子,「别怕,我会护著你的。」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掩盖住少年眼底的情绪。
直到晚膳时间过去,府里也没有任何动静,苏木原本无畏的心情也逐渐变得忐忑。他猜不出是被哪个丫鬟听了去,也不知老爷夫人是否已经知道他俩之间的情事,要不是第二日静园的丫鬟下人全被换了,他还只当没人知晓这事。
五日後,府里依旧维持原样。
这日下午,苏木刚哄那傻子睡下,便听到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了然一笑,原来是在等待时机。
「苏木,夫人有请。」刻意压低的女声传来,细细分辨竟是夫人的贴身丫鬟碧荷。
整了整衣衫,苏木抬手抚摸著傻子的眉眼,似要将那轮廓印到心里。起身走出房间,只见门外来了不少人,护院就有好几个,苏木低头笑了笑,难道怕他跑了,面上却十分恭敬,「碧荷姑娘。」慕夫人怎麽说也是官家小姐,这雷霆手段恐怕跟林尚书学了个十成十,眼前这几个人也不知还能活多久。
苏木非常合作地沿著鹅卵石小道跟著那行人来到前厅,前脚刚踏过门槛,便有人从後方压著他跪下,慕夫人端坐在主位,手里捧著碗热茶,脸上并没有什麽表情。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谁也没有先开口,屋内静得只剩空气流动的细小响动,慕夫人平日待人温和,可现在周身凝结的气势也不容小觑,丫鬟护院低垂著脑袋,个个生怕遭殃。
寒冬腊月,京城的气温简直是滴水成冰,府里原本生了暖炉和地龙,今日却有意无意撤了这些,苏木身子骨刚调养的强健起来,久跪对他来说是种不小的折磨,地上的寒气像有意识一般直往骨头深处钻,一开始还酸疼难忍,此刻却早已没了知觉。
林婉容是看著这俩孩子长大的,她也知道他们感情好,可她真没想到两人能好到床上去。当她领著丫鬟,带著刚从齐云轩送过来的新衣裳亲自前往静园,想看看他俩开心的模样时,却见慕青这边的丫鬟呆立在房门前,汤水撒了一地,碗也碎成一片一片,刚想斥责一番,竟听得房内传来那样下作的声响。本想骗自己或许是和哪个小丫鬟在狎玩,可那分明是男人的声音,那麽熟悉,自欺欺人都做不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静园,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後院,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令杖毙在场的人,脑袋中浑浑噩噩,到最後只能瘫坐在椅子上,眼泪都流不出。
慕夫人挥退了丫鬟护院,脸上满是疲惫,碧荷给她重新沏了杯茶,作了个揖,也随著其他人退出前厅,将门一并带上。
「是不是你?」人就是这麽傻,明知道答案,可总想再挣扎一番。
「是我。」本想满不在乎嬉笑地回应,但一开口才知道早已哽咽,苏木闭上眼睛,拽著自己的袍子重复了一遍,「夫人,是我。」
那碗热茶就这麽掼到苏木右肩,滚烫的茶水溅在他裸露的皮肤上,他却仍旧一动不动地跪在那,乌黑的眼珠蒙上一层薄雾。顿了很久,他才慢慢开口,「我喜欢他。」比自己认为的还要喜欢,世上有那麽多男子,可唯有他,是我的傻子。
犯下这种事,他早就不指望能活著出去,可是还不行,他还不能死,他还没有听他的傻子亲口告诉他,他也喜欢他,他不甘心。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对那傻瓜冷言冷语,大著胆子把自己给了他也好,多一些羁绊不知能不能让他记得久一点。
「夫人,苏木甘愿领罚。」少年重重地磕了个响头,慕夫人的手早已抖得抓不住椅子的扶手,「夫人,一切错都在我,少爷他不懂事,是我勾引他,是我不要脸!夫人,看在这十几年的情分上,再给我几天时间,让我跟他好好道别,到时候无论什麽惩罚,苏木不会有半句怨言,求夫人成全!」
少年伏跪在冰凉的地上,他在赌,用这十几年的日夜相伴赌夫人的心软。龙阳之好是官家子弟万万沾不得的东西,其他府里或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是幕府,作风严谨的慕将军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成为断袖,即使他是个傻子。
苏木等得快要绝望,做出这等苟且之事,杖毙他都不过分,他没忘了小戏子的下场。
「何苦呢!何苦呢!」
因为我喜欢他啊。
「下去吧。」慕夫人扬著手虚挥了几下,仿佛一下苍老,「过几日去山上的别院住几天。」
苏木既是惊喜又难以置信,「夫人!」一抬头却见夫人满脸是泪,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林婉容常常将他抱在膝盖上,一颠一颠地给他唱歌,给他讲故事,他和慕青吵架了,她也是柔声帮著自己。听奶娘说,在自己还在繈褓里时,她也曾给他换尿布,喂水喂饭,她待他如亲子,可他却还是让她伤心了。
「夫人,苏木一直以来有个心愿不敢讲,以後怕是没机会了,我……」少年拖著腿跪行到慕夫人身边,执起那双开始衰老却依旧那麽温暖的手,「我知道这逾越了,可在我心里……在我心里……」
谁知慕夫人却抽出自己的手,扶著椅子有些不稳地站了起来,背对著苏木,过了很久才开口,「下去吧……别说了……」
「是我逾越了,多谢……多谢夫人成全。」
苏木强撑著麻木的双腿站了起来,还没迈出一步便直挺挺地再次跪了下去,慕夫人一下转过身伸手去扶,可当苏木将手搭上去的那刻,她还是硬生生把手收了回来。自嘲地笑了笑,苏木一瘸一拐地出了大门,却没看到身後慕夫人哀痛不舍的眼神。
「苏苏,你去哪了!」傻子睡醒後满园子找不到苏木,此刻正气鼓鼓地拉著他诉说自己的委屈。
苏木实在没心情安慰他,连敷衍的笑都给不了,只象征性地拍了拍傻子的肩膀。撑著额头坐在房内,拳头越收越紧,连指甲嵌进肉里都没发觉,心一下一下抽痛著,可还不够,他哭不出来,他发泄不出来,绝望地盯著怯怯地躲在一边的男人,苏木朝他招了招手。
慕青虽然喜欢粘著苏木,可他也会察言观色,试探地摇了摇头,见苏木脸色变了,傻子赶紧挪到他身边坐下,低著头不说话。
「喂,你喜欢我吗?」
傻子赶紧点点头。
「骗子。」
「……」
「傻子,我疼。」苏木嘟著嘴,他偶尔也想朝男人撒撒娇。
「哪里哪里?」慕青一下紧张起来,对著苏木东摸西摸找伤口,在他眼里能让人疼的都是肉眼可见的,却不知情才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器。
苏木握著男人的手,贴在自己心脏的地方,「骗你的。」
「苏苏学坏了!」慕青伸手就去挠他痒痒。
两人闹了会,苏木环著傻子的颈项循循善诱地问道,「我是不是最好看的?」
「是!」
「有好吃的是不是都给我?」
「是!」
「你是不是最喜欢我?」
「是!」
「慕青是不是大坏蛋?」
「是!」
嗯,你真是个坏蛋,骗走了我的心,却不肯把你的心给我。
作家的话:
想不出怎麽虐,好惆怅
☆、第十二章 山上别院
没几天,慕夫人便安排苏木和傻子去山上别院小住,对外只推说两孩子整日捣乱,妨碍下人准备过年事项。送行时,奶娘拉著俩人的手,万分舍不得地抹泪,奶娘年纪不小了,头发早已斑白,身子骨倒还硬朗,这一别,或许真成了最後一面。
别院门口挂著用行书写的牌匾,黑底烫金的「静园」二字,该有的气派威风一点不少。苏木吩咐下人将行李搬至後院,自己却领著傻子到处晃悠起来。这里半点事不需要他Cāo心,下人都是精心挑选的,除了做些粗使活,并不在园内走动。下人拎过行李,只道了声「是,苏公子。」便退了出去。
园内建筑是仿的江南园林,灵气隽秀,有著说不出的柔情。穿过长长的回廊,眼前是一片静谧的湖泊,大约是地热的缘故,依旧碧波荡漾,周围环绕著些常绿植被,竟有几分春天的气息。不过,山风到底是要凌冽些,在湖心亭站了会儿,苏木便拉著傻子回後院去了。
这几日苏木腻人的不行,几乎是挂在男人身上,不过这傻子倒是挺受用,欢欢喜喜地将人搂在腿上。苏木是真豁出去了,挖空心思撩拨傻子,怎麽羞耻怎麽来,什麽矜持,什麽面子,全都抛开了,各种体位姿势试了个遍,放浪形骸得连慕青都招架不住。
「再深点!」苏木跨坐在男人身上扭著腰眼含春情。
「苏苏,你怎麽……怎麽……」傻子没见过这样的苏木,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话都说不明白。
「不喜欢吗?」苏木故意绞紧後处,俯下身朝男人耳朵吹了口气,声音要多娇嗲有多娇嗲,「相公,你可疼疼我吧!」
傻子毕竟是二十岁的大男人了,血气方刚,哪经得起苏木这麽激他,一下将人压到身下,大开大合,苏木双腿缠在他腰上,仰著脑袋不住地呻’吟。
激情过後,傻子那硬物仍留在苏木体内,可他的表情倒不像有多享受,像只耷拉著耳朵的大狗,郁郁寡欢。不知酝酿了多久,男人蹭蹭苏木的脸颊,抬起头直直地望著苏木的眼睛,似要望到他灵魂深处,「苏苏,你为什麽不开心?」
「哪有!」少年屈指弹了弹男人的额头,勾著他的脖子要去堵他的嘴。
「苏苏!」傻子按住他的双肩,表情严肃地开口,「你这样我会心疼。」
苏木表情一僵,掩饰性地偏过头,苦涩道,「你哪懂什麽心疼。」
「我懂的!这里会痛。」牵著少年的手按在左xiōng膛,傻子表情非常陈恳。
轻轻搂住慕青,苏木将脸埋在他颈窝,喉头有些哽咽,「傻子,你只喜欢我一个人,好不好?要是……要是有天我不在了,你别忘了我,我不想你喜欢其他人。」
傻子刚要开口,却被苏木一下捂住嘴,少年闭著眼睛,眼角有水珠滑落,逃避似的摇著头,「别说,别说,我不想听。」
房内寂静无声,苏木醒来时,慕青并不在身边,身体的钝痛让他不敢轻易挪动,手臂无力地撩开帐子,只见桌上点了蜡烛,已经入夜了。
突然房门被「砰」的一声踹开,慕青拎著大桶出现在门口,衣服下摆湿了一片。
「你这是干什麽呢?」
「苏苏,你醒啦!」傻子将木桶拎至屏风後,把热水注入浴盆,苏木扶著腰起身拿著手绢给男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男人握住少年的双手,邀功似的说,「洗澡!」
「嗯?」
「苏苏不是最爱干净嘛,快洗澡吧!」说著便动手给苏木脱衣服。
「水太少了,怎麽洗?你想冻死我呀!」嗔怪地捏了捏慕青的鼻子,「还是让丫鬟送些热水来吧。」
「不行!」傻子急忙圈住苏木,咬牙切齿地说,「不准别人看苏苏!苏苏是我的!」
轻啄了下傻子的嘴唇,苏木反手搂住他的腰身,下巴抵在他xiōng膛,故意逗他,「可等你拎水来,我一定冻得生病了,生病了就不能陪你玩了。」
慕青被他这麽一说,急得直跺脚,可怜巴巴地望著苏木,苦著张脸,「不行,苏苏不能生病!」男人烦躁得直哼哼,都快带上哭腔了。
苏木踮著脚亲了亲他的眼皮,「我躲在床上,不让人看,你去喊丫鬟送水,等她们走了,我再出来,好不好?」哄小孩似的揉了揉慕青的脑袋,苏木温柔地注视著男人。
「好吧。」傻子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又放心不过地一再嘱咐并威胁道,「不许被人看到,不然我会打你屁屁,很疼的!」
两人窝在一个浴桶里沐浴,洗著洗著,傻子便耐不住地将人抱在身上又做了一回。苏木浑身酸软地靠在床头,慕青满脸歉疚地跑了,大晚上的不知干什麽去了。从下午到现在,苏木没吃过一点东西,此刻是饿得前xiōng贴後背,他只能抖著腿披了件衣服下床去寻男人。
刚走出门口,就听不远处传来傻子的声音,「苏苏,外面冷,快回去!」男人手里拎了个食盒,见苏木仍靠在门框上,赶紧上前把人带到怀里,「冷不冷?」不等他回答,便拥著苏木回房。
将人按在椅子上,慕青有模有样地开始布菜,拌莴苣、荷叶肉、糯米藕片、清炖蟹粉狮子头、梨花豆腐汤,苏木口味清淡偏甜,傻子虽不挑食,却偏偏吃不惯甜,这些菜都是吩咐厨子特意按苏木的喜好做的。
平日慕青都粘著苏木要他喂,今天却乖乖地拿著勺子慢慢挖起饭来,不过饭粒仍被掘得到处都是,苏木见他逞强,轻笑一声,「我来喂你。」
「不要。」男人挣扎片刻,断然拒绝。
苏木一时愕然,脸上是掩不住的失落,牵强地扯了扯嘴角,硬挤出笑容,「嗯。」原来是不需要我了。
没吃几口,苏木便放下筷子,xiōng口窒著一股气,让他堵得难受。慕青见状怎能依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紧握著拳头忍耐著什麽,他是挺想掀了这桌子,可苏木不喜欢他这样,他只好垂著脑袋,憋得青筋暴起。
「生气了?」苏木始终狠不下心,无奈地摇了摇头,柔声询问著男人。
傻子抬眼瞥了瞥苏木,「嗯,我是不是又惹苏苏生气了?」继而又低下头,拨弄著腰间的羊脂玉配,「苏苏一直都不开心,是不是不喜欢和我在一起,你也嫌弃我傻,你也不肯和我在一起!」
苏木脑袋一懵,像是抓住些什麽,却又说不清,只好无力地辩解,「我没有。」
慕青抬手遮住眼睛,断断续续说著,声音里是止不住的哭意,「我会自己穿衣服,我会自己吃饭,我也会自己一个人睡觉,我会学的,苏苏,你别嫌弃我。你们都笑我傻,我全都听到了,娘也问我为什麽是傻子,可我也不知道啊!我会乖,我不会惹麻烦的,你别不要我,别丢下我一个人!」
傻子将脑袋垂得更低,苏木却仍能清楚地看见他泛红的鼻尖,倾身搂住男人,苏木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却清清楚楚地在傻子耳边响起,「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起踏遍万里江山,一起看日出日落,我想牵著你的手直到白发苍苍,我想让所有人知道这是我爱的那个人,我想和你一辈子。傻也好,不傻也好,你都是我唯一爱的男人。慕青,因为有你在,我才是我。」
俩人像冬日里互相汲取温暖的幼兽似的缠抱著,明明是互相安慰,却惹得眼泪更加泛滥。
用完晚膳,他们简单地漱口洗脸後便安歇去了,慕青抱娃娃似的将苏木禁锢在xiōng前,怎麽都亲不够地糊了少年一脸口水,而後又像只大熊似的拱到苏木怀里,使坏地用尖牙啮咬著他身上的软肉,变著法子撒娇。
「别闹了,快睡吧。」苏木实在经不住这大家夥折腾,抵著他的额头,轻声告饶。
傻子委屈地吊著眼瞧他,冷不防扳过他脑袋,用力吮吸著少年的嘴唇。苏木觉得自己的心跳都不受控制了,整个人晕晕乎乎地沈沦在其中,身体的感官一下被唤醒,下身不自觉地磨蹭著男人的小腹,眼睛湿漉漉地望著他。
「睡觉!」哪知傻子忽然放开少年,安安分分地仰躺在床上,闭著眼仿佛早已入睡。
苏木又羞又恼,不甘心地踹了傻子一脚,赌气地转过身背对著男人,今天他是真累著了,没多久便进入梦乡。
後半夜,月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慕青悄悄睁开眼睛,将苏木揽进怀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著他泼墨般的长发,低下头亲了亲苏木的脸颊,听著他绵长均匀的呼吸声,傻子爱怜地将脑袋搁在他头顶,温柔地笑了。
瞪著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慕青睡意渐浓,但仍旧死撑著掐了自己一把,可疼痛也无法阻挡欲阖的眼皮,男人心里不停念叨「不能睡,不能睡,不能,睡……睡……唔,就睡一会,一小会……」
呃!睡梦中的男人突然惊醒,身体大幅度抽搐,心脏一下一下敲击著xiōng膛,闷闷得令人难受,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身体逐渐放松。探出脑袋看了看窗外,还好来得及,稍等了片刻,窗户逐渐染上金色,傻子既惊喜又紧张地摇了摇睡得一脸惬意的少年,「苏苏,快起床,太阳,快起来看太阳!」
苏木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睛,含糊地问道,「做什麽?」
「哎!」慕青著急地一把抱起苏木,卷著被子将人拖到屋外,下巴抵著苏木的头顶,亲昵地蹭著,「我和你一起看太阳!」
清早的寒气将人冻得不禁打了个寒战,苏木总算彻底清醒过来,看著傻气的男人,心口满满的快要溢出,少年一下软倒在男人身上,捂著脸大喊,「坏蛋!你这个坏蛋!我该怎麽办?」你让我怎麽舍得离开。
将人推进屋里,苏木压在傻子身上,撒气似的啃咬著男人,「为什麽会这样!」
慕青吃痛地避开他,捧过苏木的脸蛋,用力地亲了一下,将他的脑袋按在xiōng前,「乖。」
我不想死,我不想离开你,我後悔了,「我们逃吧!」
「啊?」傻子不解地瞅著苏木,「为什麽?苏苏做坏事了吗?」
「……逗你玩呢。」我舍不得你受苦,舍不得你担惊受怕,我比任何人都爱你,只要你能开心,我什麽都愿意。
作家的话:
压缩情节後,反而不虐了
☆、第十三章 不如归去
冬日的阳光分外暖人,细细密密地照在身上,舒服的令人直叹气。两人闹腾了一上午,这会儿正窝在後花园晒太阳,慕青见苏木站累了,便搬了张贵妃榻摆在避风处让他躺著,自己却在园子里乱跑。
慕青跟个小孩子似的,一会儿踢踢灌木丛上的积雪,一会儿跑去摇摇树木,抖落的雪花掉进领口,冰冰凉的,逗得他咯咯直笑。大约是一个人玩腻了,他便喊著「苏苏,苏苏!」朝少年那跑去,站在榻前却见苏木像只懒猫似的蜷缩著,於是跑进屋里抱著条薄被给他盖上。
「傻瓜,你想热死我呀!」苏木勾著嘴角懒洋洋地说著并不睁眼。
许久,没听到傻子回话,他睁开眼睛却见那人直愣愣地盯著自己,突然狼嚎似的喊了一声,一下扑过来搂住他,一边蹭一边说,「苏苏,你真好看!」
「好了,好了。」拍拍男人的後背,苏木将人推开,「拉我起来。」
傻子眼神闪烁,嘴里不知在念什麽,半拥著苏木将脸贴过去,含住少年的双唇,一番舔舐後,熟练地将舌头探入他口中攻城略地。等他俩分开,苏木的脸憋得通红,软软地靠在傻子肩头,只觉得浑身发烫。傻子仍恋恋不舍地用鼻尖蹭著苏木脸颊,嘴唇若有似无地轻啄著,苏木都快嫌弃自己了,只是被亲吻,下身就开始有反应,心扑通扑通不受控制地跳动著,仿佛要挣出xiōng口,向世人宣告自己有多爱这个人。
「别闹了,陪我走走,嗯?」他也贪恋这个人的体温,可是,不能再这样下去。
「苏公子!」小厮站在花园外神色匆匆,平时他们并不会打扰他俩,今天大概是有急事。苏木点头示意他过来,那小厮红著脸怯怯地说,「主家来人说要带少爷回府。」
握紧拳头,苏木垂著脑袋呵呵笑了两声,怪不得眼皮一直跳,怪不得心会痛,「知道了,下去吧。」可那小厮却唯唯诺诺站在一边不走,「还有事?」
「我……我该怎麽回他们?」
「让他们等著。」语调没有起伏,苏木抬手掩著半边脸,转身大步朝前走去。
起先傻子还唧唧喳喳兴奋地说个不停,可见苏木没有要理他的样子也就闭了嘴。
「慕青。」苏木鼻子泛酸,喉头像被什麽哽住,嘴唇蠕动几次才开了口,「慕青,我不要你了。」
傻子愣在当场,颤抖著去抓苏木的手。
「你那麽蠢,连最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每天都要我照顾你,我很烦,很讨厌,我根本不想见到你。」
「骗人。」傻子声音很轻,笑著去扳苏木的肩,却真的看见满眼的厌恶。
苏木直视著男人,嘴里吐出恶毒的言语,「你不懂什麽是爱,你整日缠著我只是为了满足你的欲望,我是不会喜欢一个傻子的。」
「不是,不是的,我懂,我喜欢苏苏,是真的喜欢,不是,不是……」傻子委屈又著急,用劲将苏木按在怀里,勒得人都快踹不过气。
「可你是傻子,你配不上我。」苏木眼神涣散地看著天空,明明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为什麽这麽想哭,啊,因为很快就见不到他了,「傻子,以後记得好好吃饭,不会拿筷子就用勺子,晚上不要踢被子,会著凉,还有……」不要忘了我。
「苏苏,你说你喜欢我的!你昨天才说的!」看不到傻子的表情,可有泪珠滴落在自己颈间。
「那是骗你的。」傻子,只要你开心,哪怕陪在你身边的不是我。
「是不是我不乖,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我会改,苏苏,你别不要我!」傻子抹干泪痕,强装出笑脸,「苏苏,你不是答应要嫁给我的吗,你不记得了?」
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苏木崩溃地大哭,他以为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他以为傻子全忘了,他以为那只是年幼时的玩笑,「混蛋!混蛋!慕青哥哥,我不想死,我不想离开你,我很怕,我不要一个人,你去告诉夫人,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青儿。」端庄慈爱的声音里带著些不快,是慕夫人。
「娘!」慕青心急地跑向她,眼睛红肿,一看就知道哭过,「苏苏病了,我们去给他请最好的大夫!」
傻子,你真是个傻子!看著慕夫人投来询问的眼光,苏木摇摇头,脸上已没什麽表情。
「青儿,你去门口等著,我和苏木有话要说。」慕夫人爱怜地看著比自己要高上许多的儿子,心里有千百种说不出的滋味。
「苏苏。」慕青扁著嘴,拽了拽苏木的衣袖,像挨骂的大狗可怜兮兮地低著头。
「去吧。」
「那你快点出来,我们一起回家。」看苏木没反应,傻子撒娇似的亲了亲他的额头,眼里尽是期待。
虚弱地回了个笑脸,苏木不敢去看慕夫人的表情,含糊地应承著。
待慕青走远,夫人才缓缓开口,「你若能挺过五十大板,就带著银两离开京城,再不要回来了。」
「夫人!」苏木跪倒在她面前,「十六年的养育之恩,苏木无以为报,我!」重重三个响头,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慕夫人动了动手指,最终还是什麽都没做,看著少年瘦弱的脊背,心中到底还是不忍,「去送送他吧。」
「嗯。」
「苏木。」喊住迈出几步的少年,「老爷已经答应了青儿的婚事,正月十五。」
「……是好人家的姑娘吗?」
「是。」
以後会有其他人陪著你,傻子,你可别对她那麽好,我会嫉妒。
撩起马车的帘子,将慕夫人送上车,苏木站在一旁抱住慕青,「你先回去,我过几天再回来,不许问为什麽。」
傻子抿著嘴,眼含悲色,「别骗我,不然,我会恨你的。」
「好。」摸了摸男人的眉骨,苏木温柔无比地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左xiōng膛,弯著嘴角绽出幸福的笑容。带著你的爱,天涯海角我都不怕。
看著绝尘而去的马车,看著探出脑袋大喊著「我等你回来」的慕青,苏木垂下眼睫,背著手被两个大汉押回屋里。
一仗一仗打在身上,每一下都皮开肉绽,苏木以为自己能熬过去,可意识逐渐模糊,他想这两个打手是不是和他有仇,这才十五板,他已经撑不下去,眼睛开始充血,头脑里全是轰鸣声,大概快要解脱了。
苏木不知道,贪欲往往能令人泯灭良知,这两人从未见过那麽多的银子,更何况打手这种活做多了,早已变得麻木,心里只剩一个念头:「这人死了,银子就归他哥俩,这辈子都不愁吃穿,还能娶个漂亮的大媳妇。」下手越来越重,苏木连叫喊的力气也没了。
眼前出现越来越多的幻觉,耳朵也听不清外界的声响,嘴里又湿又滑,好像有人在喊他,是谁?
「苏苏,长大以後嫁给我好不好?」
「苏苏,你别离开我!」
「苏苏,吃桂花糕。」
「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
「弟弟,世上最疼你的人是谁?」
「葛格。」
「弟弟,那世上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葛格。」
慕青哥哥,我世上最爱的人是你。
「青儿,你爹给你准备了一门亲事,高不高兴?」马车里,慕夫人握著儿子的手,心里有些不安。
慕青看了她几眼,兀自垂下脑袋,摇摇头,「苏苏什麽时候回来?」
慕夫人脸色一僵,强忍著怒气,「青儿不想知道要娶的是谁吗?」
「苏苏什麽时候回来?」又是这一句。
「青儿!」
「娘,苏苏说他会嫁给我。」
「两个男子怎可……你懂什麽叫嫁娶吗!」
傻子点点头,交握著双手,「就是一辈子和苏苏在一起。」
「青儿,你娶的人就叫苏苏。」
「真的吗?」傻子眼睛亮亮地看著他娘,眉梢嘴角都是喜悦。
「嗯。」
「不骗我?」
「嗯。」
城南方家三女儿,温柔娴淑,模样端正,虽是庶出,可妾室的身份还是担得起的,最巧的是,闺名竟是晓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第十四章 後来
「新婚之夜,洞房花烛,慕府那小少爷还没喝合卺酒就丢下新娘跑了!」
「莫非是那妾室长相太吓人?」
「那倒不可能,毕竟是进将军府的人。」
「不然原因是什麽?」
「听说那小少爷嘴里一直在喊著什麽名字,砸了喜堂,头也不回地跑了!」
「哟,莫非是什麽狐精鬼怪迷了心智?」
「大白天的别乱说,阿弥陀佛!」
「你继续讲啊!」
「那晚慕府家丁全出去找了,可愣是一夜没找到人……」
「不是有宵禁吗?肯定在城里,能躲哪去?」
「……你别打断我,还挺不听了!」
「听!听!听!」
「到了巳时才有人在山上发现那小少爷,那天正好下雨,据说被淋得不像样,抬回来的时候满身泥浆。」
「那小少爷不是有段时间正好去山上住过吗?莫不是在那里养了什麽小丫头?」
「有可能,不过他不是脑子不太好吗?」
「小点声!脑子好不好跟这有什麽关系,他可也是个男人!」
「估计那小丫头漂亮的紧,啧啧,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好,哎,我们呀,只能守著家里的臭婆娘!」
「小孩,药好了!按理说你***伤也不严重,怎麽还没停药,你改天带她来给我瞧瞧,别瞎吃药。」医馆老板见杜衡老实傻气,不由多说了几句。
杜衡随口敷衍过去,张著耳朵想听隔壁酒馆那两人的谈话,却怎麽也听不清,只好拎著药包回去。他每个月都会进城给家里那位公子抓药,自从那人答应住在他家後,他真是开心极了。那人长得好看,天仙似的,特别是笑的时候,每次都看得他脸红。
「阿衡,回来啦。」奶奶正坐在门口剥豆子。自从他去那个有钱人家当了几天小厮,家里的境况就好多了,那户人家给了好多吊钱,奶奶也不用为了多赚几个钱养他而起早贪黑去城里卖菜。
「奶奶,苏公子呢?」杜衡放下药,见炕上没人,便朝著外头喊。
「小木头去田里摘菜了。」
杜衡有些气急败坏,「奶奶!您怎麽能让他去田里呢,他的伤还没养好呢!」
「都养三个月了,小木头虽是城里人,可身子也没这麽弱,你急什麽!」
「我不跟你说,我去找他!」话还没说全,杜衡就沿著田埂追去了,奶奶看著孙子的背影笑著摇摇头。
杜衡找到苏木时,他正弯著腰采野花,杜衡喊了他一声,苏木嘴角挂著笑,捧著紫色的小花转过身朝他挥了挥手。杜衡一时有些怔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扭扭捏捏地走到苏木身边,「苏公子,你怎麽出来了呢,早春山里风大,你身体还没好呢!」
杜衡比苏木小两岁,这孩子从小在村子里长大,性格腼腆,一跟人说话就脸红,要不是他把奄奄一息的苏木带回家,恐怕苏木根本见不到今天的太阳。
「阿衡,拿著!」将手里的野花塞到杜衡怀里,苏木捡起一旁摘好的菜,随手拔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晃晃悠悠就朝著小屋走去。
苏木现在穿的和村里人一样,都是粗麻制的衣服,杜衡喜欢看他穿白衣,可当初那身衣服早已满是血污,他央奶奶用皂角洗了很多遍,可还是留下了褐色的痕迹,城里的衣服著实漂亮,可他买不起。
吃午饭的时候,杜衡欲言又止地看著苏木和奶奶,试了几次也没开口,懊恼地垂著脑袋扒饭,嘴里嘀嘀咕咕。
「阿衡,你是不是有话要和奶奶讲?」
「奶奶,苏公子,我想……我想去城里找份活。」杜衡低著头不敢看人。
老人家放下碗筷,严肃地盯著自己的孙子,「阿衡,你还小,家里不需要靠你挣钱,上次瞒著我去做小厮,奶奶已经很生气了,你这回又想去干什麽?」
「可是,大牛、阿蛮他们都帮家里干农活,奶奶您又不让我做农活,又不让我去城里,我……我不想让人说我没用!我都已经十四了!」杜衡心里憋著气,眼眶都红了。
「阿衡啊,奶奶不是不让你去,可你身子又弱,人又不识字,奶奶怕你吃亏!」杜衡是早产儿,他母亲长得漂亮,在城里的大户人家做丫鬟,不知被哪个天杀的弄大了肚子,一直郁郁寡欢,刚生下他人就去了。杜衡是奶奶用米糊糊喂大的,身子不如其他小孩健壮,三天两头生病,谁都以为他会夭折,没想到他竟这麽病病歪歪长大了。
苏木见气氛僵硬,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奶奶,要不这样,阿衡先不去城里找活,在家跟我学认字,过个几年去做个书信先生也好,您看?」苏木朝杜衡使眼色,谁知那小子强著不肯说话。
奶奶拉著苏木的手,语重心长,「小木头啊,阿衡这混小子就听你的,要是哪天奶奶走了,你可得好好护著他!」
「奶奶,您说什麽呢!您身体好著呢,别说胡话!」杜衡听了有些伤心,靠在奶奶肩膀上抹泪,「奶奶,我听苏公子的话,留在家里学认字。」
「哎!我的乖孙子!」
看著这对祖孙,苏木心里难免落寞,刚想起身,却被奶奶拉住,拍了拍他的後背,「小木头,奶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麽事,但既然你来了奶奶家,你就是***孩子,咱们三个往後就是一家人,你们俩兄弟可都得好好的,别让奶奶担心,知道吗?」
「嗯!」苏木抿著嘴,眼睛有些泛酸,戳了戳杜衡的腰,「阿衡,以後你别喊我苏公子了,我虚长你两岁,要是不嫌弃,喊我声哥吧!」
杜衡红著脸,又是笑又是不好意思,磕磕巴巴喊了声,「哥。」
「晓苏,青儿他怎麽样了?」慕夫人拉著儿媳妇的手在花园散步,原本她并不满意这个儿媳妇人选,但看著她这三个月尽心尽力伺候慕青,多少也会心软。
「婆婆,夫君这几日食量增加,也肯出来走走,只是仍不曾开口。」方晓苏垂著头柔声回道。
「难为你了,多陪陪他。」
「这是我的本分。」
三个月前,慕青浑身湿透,喜服上沾著泥浆被人抬回来,慕夫人差点晕厥过去。傻子人倒没事,只是更加痴傻,也不愿吃东西,没想到几日後,突然高热,甚至咯血。请了无数名医,都断定为肺闭喘咳,这病要是拖下去恐怕会成肺痨。
慕青这条命本就是从鬼门关抢回来的,不知佛祖是否还愿保佑他。
傻子躺在床上,神智日渐模糊,原先一天还能清醒几个时辰,这几日不但昏迷,连呼吸声音都变得微弱。大夫们束手无策,治病也得病人配合,慕青根本没有生存意志,灌下去的药全吐了。慕氏夫妇坐在床边,握著他的手不停和他说话,可慕青昏昏沈沈早没了意识。
慕老爷既要每日上朝,又要担心儿子的病情,身体坚持不住,还是累垮了,整个人一下苍老许多。慕夫人在佛堂念经,她知道慕青的心结在哪,她没想到这个傻儿子对苏木竟有这麽大的执念,她对不起慕家的列祖列宗,她没脸去见慕柯。
「大夫,你别走,你再看看我夫君,他还有救的!」方晓苏跪在地上拽著大夫的袍子,可大夫摇著头,捋著胡子,「不是我不救他,是他不想活。」
「大夫!大夫!」方晓苏绝望地瘫在地上,欲哭无泪。她并没有多爱慕青,说到底,他俩只是陌生人,可她不愿有人像她娘亲那样痛苦地离开人世。
「苏苏……」干裂的嘴唇呢喃似的开合著。
方晓苏起身用湿毛巾润了润傻子的双唇,叹著气在他耳边说道,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进去,「我知道你喊的苏苏不是我,无论如何,为了她你也要活下去。」
傻子喉咙发出呜咽的哭声,眼泪顺著眼角滑落,其实他很清楚,苏木不会不要他,一定是发生了什麽事。苏木曾哭著说他不想死,他一定是病了,他要去找他,他要把他带回来,可是他没用,他找不到苏苏,府里人都不许他出去,苏苏肯定很害怕,他要去陪著他。苏苏看著很凶,其实是个胆小鬼,苏苏小时候最爱哭鼻子,他是哥哥,他说过会保护他的。
「苏苏……等我。」
慕柯回府时,静园一片哭声,慕夫人由丫头扶著站在床前。
「青儿!」
「老爷,青儿他可能……」
「不会的,他是我慕柯的儿子,他不会……」
慕青早已面色灰白,身上散发著将死之人的气味。大夫被压在一旁不允许离开,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回傻子怕是留不住了。
「大夫,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慕柯沈痛地立在一旁,答案早已明了。
沈吟片刻,大夫犹豫著开口,「还有一个法子,但不一定奏效。」
「你说!」慕柯激动地捏著大夫的肩膀,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都要去尝试。
「放血。」
全屋的人都不敢说话,慕柯僵著脸问道,「放血?」
「放血能清热解毒,但不可过多,小少爷此刻恐怕没有别的方法了。」大夫沈著地回著话,「将军,请快做决定,晚了就连这法子都不管用了。」
慕柯颤抖著挥了挥手,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
所有人都被赶出了房间,大夫施针封住了几处穴位,在慕青手腕上竖著割了个小口,暗红色的血滴滴答答落在铜盆里,很快汇成了一小滩。将参片压在慕青舌苔下吊命,大夫就这麽几天一回地反复放血、喂药、补血。
大家一如往常在院子里等,却见双眼充满血丝的大夫急匆匆推开门,「快,他快撑不住了,谁都好,快进来跟他说说话,只要撑过今天,他就能好起来!」
慕柯急著进去,慕夫人却伸著手拦住了他,木然地盯著房门,「我进去,你们谁也不许进来。」
即使她的话令人相当费解,但此刻也没人和她争。
没看大夫一眼,慕夫人跪在傻子床前,含著泪水轻声说道,「青儿,娘知道你和苏木感情好,一切都是娘的错,只要你能好起来,娘帮你去找他。苏木没事,娘给了他银子,他现在一定好好的在某个地方待著,只要你能醒,娘一定把他带回来。你说要是他回来见不到你会有多伤心,你不是最疼他吗?你不是说一辈子都要和弟弟在一起吗?」
「苏……苏……」
「对,苏苏!青儿,你不想见他吗?要是你还想见他,撑下去,我一定让你见到他!」
「娘……想……」
慕夫人根本没办法找到苏木,她只能骗他。後来慕青真的醒了,他睁著眼睛在人堆里来回逡巡,最後却无神地看著床帐一言不发。傻子养病期间,方晓苏万事亲力亲为地伺候著,直到他能下床走动。这三个月,男人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话,脸上没什麽表情,谁都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麽。
作家的话:
找不到虐的感觉
☆、第十五章 再遇
「哥!」杜衡兴冲冲地跑回来,将手背在身後,「猜猜我给你带什麽回来了!」
苏木瞧他那献宝样,宠溺地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故意不戳穿,「什麽呀?猜不到。」
「快看快看!是海棠花,後山还有好几株呢,哥你要是喜欢,我帮你挖回来,咱们种在院子里,好不好?」
苏木有一瞬间恍惚,以前有个人也喜欢这麽讨好他,「看你满手泥,先洗手吃饭,待会我和你一块去。」
看著杜衡欢快的笑脸,苏木拍了拍他脑袋,另一个已不再需要他,那麽,至少这一个的快乐他要守住。
「喂,今天还是不想说话?」方晓苏看了眼坐在园中秋千上的男人,悠闲地靠著门框剥桔子。
要是被老爷夫人看到她这德性,恐怕得气绝身亡。虽说她是方家三小姐,可她母亲身份低微,自小便不受重视,她整日跟个野孩子似的在外厮混,倒也没被发现过。自家父亲为了巴结慕府甘愿把她嫁给个傻子,她也没拒绝,反正都一样。
「哎,我说你看什麽呢?」方晓苏将桔子皮一扔,大步流星地走到慕青跟前,「这地上连只蚂蚁都没有,你就是把地看穿了,你那什麽苏苏也不会从地里钻出来。」
慕青的手微不可见地抖了抖,方晓苏眼尖,又开始取笑他,「原来你听得见啊,外面都说你是傻子,那你到底傻不傻?看著挺聪明啊!」
男人扭过头不理人,方晓苏觉得好玩,更加卖力地逗弄他。
「青儿,晓苏。」
方晓苏见慕夫人领著一群丫鬟进园,赶忙换了副表情,恭敬谦顺地作了个揖,「婆婆。」
「青儿,娘给你带了些点心,待会儿让晓苏喂你吃点。」慕夫人摸了摸傻子的脑袋,笑得有些牵强。
「婆婆,夫君这几日身体有所好转,可整日闷在府里也不是个事。」方晓苏一脸忧容,装的还挺像那麽回事。
「你俩找个好天气出去走走,多带点下人,好好护著青儿。」
方晓苏低著头,眼睛滴溜转,「是,婆婆!」
不过,等他们真正出门也是半个月後了。方晓苏激动地都快把持不住自己,她长这麽大还没出过城,兴奋之情溢於言表,反观那傻子倒是淡定。
两人坐在软轿里,方晓苏不时掀起帘子往外看,看著看著就馋了嘴,塞了些铜板给随行丫鬟,央她买了三个糖人,方晓苏很大气地分了一个给慕青。傻子只愣愣地盯著手里的糖人看,方晓苏那是毫不忌讳一口一个把糖人的头给咬了,看著手里只剩身子的糖人笑得龇牙咧嘴。
出城的路到底有些远,方晓苏闹累了,恹恹地靠著不说话。慕青依旧饶有兴致地看著糖人,傻乎乎的样子又激得方晓苏玩心大起。
「你怎麽不吃啊,不喜欢的话,我替你吃了!」说著就作势要去抢。
傻子眼里明显闪过惊慌,手足无措地将糖人藏到身後。
「说!你为什麽看著糖人傻笑!」方晓苏非常满意他的反应,拍著额头,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那个苏苏女扮男装时的样子和这个糖人很像!咦,你也不害臊!」
方晓苏一直认为慕青和他的苏苏是因为门第而被拆散的苦命鸳鸯,还时常替他俩编写苦情戏码,什麽雨夜相会、互诉衷肠、私奔未果,弄得她自己都快被感动了。
郑重地拍著傻子的肩膀,方晓苏正气凛然地对他说,「没关系,姐姐带你去看映山红!」
这几日天气晴好,又正是春夏杜鹃交替时节,漫山遍野!紫嫣红,置身於花海之中,整个人都心情舒畅起来。
杜晓苏起先还装装矜持,後来直接把下人赶远了,像只野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慕青跟在她身後揪了朵绯红的杜鹃在手里把玩。走了好一会,杜晓苏便渴的到处找水,再三交代下人好好看著少爷,结果等她回来,人还是不见了。
这傻子能去哪呢,他只是见到一个极像苏木的背影,便不管不顾跑去将人往怀里按,结果可想而知,对方不停挣扎踢打,他也意识到自己认错人,悻悻地放开对方,环顾四周,早已不知身在何处。
「阿衡,小木头人呢?」
「不知道啊,刚刚还在这呢,我们去那边找找。」
像是有感应似的,慕青僵著身子回过头,他苦苦等待的那个人,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就这麽站在那里。这或许只是一场梦,而远处那个人或许只是自己的幻觉,可他却对他说,「傻子,过来。」
并不是假的,他的身体是暖的,紧贴的xiōng膛能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慕青发狠地咬著苏木的脖子,长久未发声的喉咙像破风车似的呜咽,眼泪一颗颗滴落,顺著脖颈的曲线滑至後背,冰的苏木不自觉地颤抖。
不能放开他,慕青用力箍抱著那人,仿佛害怕他再次消失。放松了啮咬的力度,男人心疼地吮吸著红肿流血的伤口,认错又讨好般的蹭了蹭苏木的脸颊,见苏木笑得温柔,心中却不安起来。哑著嗓子喊他的名字,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慕青急得捧著苏木的脸直哼哼,为了证明什麽似的一下压住对方嘴唇,两人早已亲吻过无数次,苏木顺从地张开了嘴,任他翻搅舔舐。
「慕青!」
「少爷!」
「你在哪里!」
杜晓苏带著下人心急火燎地到处找,却半点没见著那傻子的身影,心想这下坏了,可别出了什麽事。
「少夫人,找到了,找到了!」下人喘著粗气指著右前方的大树。
再找不到人,杜晓苏是连自裁的心都有了,抓著裙摆飞奔过去,旁人只当她情真意切,殊不知她刚在那傻男人身边蹲下,便狠狠掐了他一把。慕青闭著眼像是睡著了,杜晓苏终於舒了口气,瘫坐在一旁,看著沾了杜鹃花瓣在头发上的傻子,无奈地笑了。
苏木隐在对面树荫下,看著这一幕,慢慢垂下眼睛。
「哥,走了!」杜衡语气不善地拉著苏木的手,皱著眉头望了眼对面的人,「奶奶等急了。」
「嗯。」
作家的话:
其实我想让他们三年後轰轰烈烈的重遇,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翩翩少年与成熟男人,结果却变成这样,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大约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