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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宝贝

    宝贝:楔子
    楔子
    元庆二年的中秋,武林被浓浓的血腥与火焰淹没。武林尊首聂家满门一百余口全部死於非命。聂家人的酒水中被人下毒,毒药乃聂家的养子、有著毒痴之名的老二叶狄独有的“醉生梦死”。而那些没有喝酒的人,则被埋伏在聂家庄内的杀手全部残杀。没有人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麽,就在前一天,聂家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聂政刚刚获得武林盟主的尊位,三子、同样也是养子的蓝无月正式宣布出师,踏入武林。当人们赶到的时候,聂家已陷入了漫天的火焰中。此事震惊武林,叶狄事败,被众人追杀,重伤後逃脱躲了起来。五年过去了,依然没有人能找到叶狄,聂家就以这样令人惋惜的结果消失在了武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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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贝》的大纲我写了改,改了写,嗯,现在差不多想顺了,可以陆续开写了。
    宝贝:第一章
    “啊──!!”
    “啊!”
    “吱吱!”
    伴随著一道隐隐约约的凄厉惨叫,还没睡下去的小宝吓得一骨碌爬了起来,快速裹好破旧的被子,睁著一双充满惊怕的大大的眼睛瞪著身下的床板。
    “啊──!!”
    又是隐隐的一声惨叫,小宝被吓出了两身的冷汗,第一身是刚刚。一只猴子吱吱叫著钻进他的被窝,小宝抱紧猴子瞪著床板,全身的**皮疙瘩都起来了。鬼又来了!鬼又来了!
    “吱吱吱吱!!”名唤小贝的猴子全身的毛也炸起来了,和他的好朋友一起盯著床板。
    一人一猴躲在被窝里等了好半天,没有再听到鬼叫声。根据以往的经验,小宝知道接下来不会再有鬼叫了,他这才吐了一口气躺了下来,准备睡觉。可是因为被吓坏了,所以好半天过去,他仍是瞪著那双大大的眼睛,毫无睡意。
    “吱吱吱吱。”小宝的兄弟兼最好的朋友林小贝从被窝里探出头来,一边呼吸新鲜空气,一边愤愤地发泄不满。大有一把捏死鬼的架势,完全忘了刚才它可是吓得直发抖。
    小宝嘟起嘴,握著小贝的爪子,在心里咕哝:究竟是什麽鬼呢?为什麽总是叫不露面呢?紧接著,小宝一个激灵,连连摇头:不要来不要来,小宝会害怕。天灵灵,地灵灵,鬼怪不要来。
    “吱吱”,林小贝困了,小宝翻了个身,床板吱呀地响了几声,不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这一晚,鬼没有再叫,不过小宝却睡得很不踏实,好在他不用去读书,也不必早起。日上三竿,总算睡醒的小宝被饥饿的肚子催著下了床。穿上虽然破旧,可是身上的布丁缝得都很漂亮的衣服,再穿上昨天刘婶刚给他做的新布鞋,小宝出了破旧的土坯屋,到院子里的小水井边打了一桶水,乖乖地洗了脸,用柳条刷了牙,又给小贝擦了脸,然後挪著步子出了院子。
    小宝住的地方是整个宅子最最偏僻的地方,他的住处後方就是宅子的後山。不知道小宝身份的人会以为他是守山人。不怎麽利索地拖著生来就畸形的右脚,小宝用了半个时辰才走到後院的厨房。一进厨房的院子,院子里正在忙活的人看到小宝纷纷向他打招呼。
    “小宝,起来啦?太阳都晒屁股喽。”
    “小宝,昨晚是不是又和小贝贪玩了?快来快来,包子还热著,赶紧趁热吃了。”
    “小宝,老爷今天在府里宴客,你可别到前院去,吃完包子就回去,知道吗?”
    “嗯。”小宝软软地应了一声,拿著装了四个大肉包的碗走到角落的一个小凳子处坐下。给小贝拿了一个包子,他自己再拿起一个,安静而又幸福地吃了起来。
    这时,一位大娘走到小宝跟前,把一床被子放到小宝的脚边,说:“小宝,这床被子大娘给你补好了,别忘了抱回去,昨晚是不是冻著了?瞧你脸色不大好。”大娘说著,担心地摸了摸小宝的脸。
    小宝抬头给了大娘一个甜甜的笑,附带两个深深的酒窝:“不冷。谢谢。”
    大娘揉了揉小宝的脑袋,眼里闪过可惜,然後就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每一个人都在忙著府里的宴客,小宝也不打扰大家。和小贝一人吃完两个包子,他抱起被子,慢慢朝自己的住处挪。
    看著小宝吃力地抱著被子往回走,厨房里刚来的小夥子很想去帮忙,却被一位大爷拉住了。那位大爷说:“小宝早一点学会照顾自己,他就可以早一点离开这个家,他可以抱回去的。若想帮他,就帮著他避开老爷。”
    小夥子忍不住好奇地问:“小宝怎麽说也是老爷的长子,老爷为何对他这麽狠心?难道就因为小宝的腿和脸?小宝是不大聪明啦,但性子很好啊,如果右脸上没那块胎记的话,很讨人喜欢咧。”
    给小宝送被子的大娘瞪了小夥子一眼,怒道:“谁说那是胎记了?小宝以前可爱著呢,那是後来得了病才有的。而且谁告诉你小宝不聪明了?我敢说这院子里头没一个人比小宝聪明。”
    小夥子的好奇心更重了:“什麽病?”有胎记看上去都那麽可爱,那没有胎记的时候该有多可爱啊。
    大娘难过地摇摇头:“唉,夫人走了之後小宝就得了怪病,一到初一、十五就全身疼。老爷又不让管他,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没有法子,就一直这麽拖著了。”
    “啊?夫人?是小宝的娘吗?”小夥子继续问,“我听说大夫人跟人私奔了,是不是真的?”
    这下不止大娘瞪人了,厨房的老人家都瞪他了。
    “难,难道,不是?”小夥子不禁挠头,这事可不是府里的秘密。
    那位大爷怒道:“你才来几天,哪来这麽多听说?老爷最不喜欢别人嚼舌根,尤其是说夫人的事。去去去,该干啥干啥去,别杵在这儿!”
    “好好好。”小夥抹抹鼻子,扛起柴火干活去了。
    小夥子走後,老人家们都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们谁都不相信跟仙女一样的大夫人会跟人私奔,大夫人可是把小宝当宝贝般疼呢,不然也不会给小宝取这个小名,还给那只猴子起了个“小贝”的名字,就是要凑成一对宝贝啊。大夫人怎麽忍心丢下小宝呢?可是想想老爷,老人家们又摇摇头,也许大夫人是受不了老爷娶了一个又一个,所以才离开的吧。想老爷跟大夫人曾经是多麽神仙眷侣,最後却变成了这样,真是造化弄人啊。
    小宝自然没有听到厨房里关於他的那些对话。当他好不容易回到住处的时候,身上都被汗浸湿了。他的腿不方便,被子又沈,一路上停停走走的,还靠著墙歇了好久。把被子放到床上後,小宝就瘫在床上起不来了。
    “吱吱吱”,小贝跳到小宝的背上,又是踩,又是拍。小宝笑了,翻身抱住一身黄毛的小贝,跟它玩了起来。
    白天可以清楚地看到屋里的摆设。其实也没什麽摆设,就是一张床,一张桌,和两把凳子。六年前小宝的娘一声不响的突然离开了家,从此下落不明。大家都说她与人私奔了,可小宝不相信。虽然他失去了娘走的那天晚上的所有记忆,但他记得娘有多麽疼他,坚信娘不会不要他。他其实不大明白什麽是私奔啦,但肯定是不好的事情,不然爹也不会差点掐死他啦。
    在他的记忆中,爹从来都不喜欢他。因为他的腿有残疾,因为他是哑巴,也因此娘没少哭呢。其实他不是哑巴,他只是说话晚啦,黄伯伯是这麽说的。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让娘知道,娘就走了。
    “娘……娘……”记忆中,娘的脸依旧是那麽清晰,好像从来都没有离开一样。
    “吱吱吱”,林小贝似乎知道好友想说什麽,在他肚子上跳了跳。小宝嘴角的酒窝又出现了,他的眼里是一抹坚定。他要多多学本事,早一天能出去找娘。他要告诉娘,他会说话啦,他还跟黄伯伯学了很多诗,背了很多书呢。还有还有,他会自己缝扣子、修凳子,还会做饭了呢,虽然不是很好吃,但以後一定会好吃的!
    “吱吱吱”,林小贝想出去玩了。
    小宝为难地摇摇头:“功课。”
    他今天的功课还没有做呢,不做好的话黄伯伯会生气的。这样想著,小宝放开小贝从床上下来,走到桌前拿过昨天黄伯伯给他的书,认真看了起来。
    两个时辰之後,教完少爷们功课从读书院过来的黄良玉一进门就问:“小宝,我昨天叫你背的书你都背下来了吗?”
    小宝对著黄良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点点头:“嗯。”
    “好,那你背吧。”
    黄良玉在擦得干干净净的凳子上坐下,小宝张开嘴一个字一个字很慢地背了起来。黄良玉很有耐心地听著,看著小宝认真的模样,他在欣慰之余更多的是惋惜。虽说这是座新宅子,他们也是刚刚搬来还不到一年,可府里的老人们都是看著小宝长大的。大夫人虽说不怎麽爱说话,可对谁都是温柔有礼,府里谁身子不舒服了,大夫人还会亲自去给他看病。有谁家的孩子哭了,大夫人也会抱著哄。也因此,府里上下对小宝都是疼到心坎。
    只是老爷不是一个满足的人。大夫人生下小宝没两年,老爷就接连地娶进了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二夫人还是怀著身孕进门的。大夫人虽说看上去没什麽,可心里哪可能不苦啊,不然也不会狠心丢下小宝一走了之。老爷是个好面子的人,本来就嫌弃小宝身有残疾,又是个哑巴,大夫人一走,丢了面子的老爷就更是把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了小宝的身上,把他一人丢在後院不闻不问。
    若那时候老爷不那麽对小宝,在小宝会发声之後就教他学说话,小宝也不会十三岁了说话还不如三岁的娃利索。这也是他为何每天都要小宝背书,也许小宝能早一点正常,只是成效不是很好。也怪他发现的太晚了,两年前他才发现小宝的嗓子没问题,若他早一点发现,小宝也许能早点学会说话。
    而且小宝自大夫人走了之後就得了怪病,脸上还莫名地多了一块黑斑,老爷就更是讨厌小宝了。不许小宝在他眼前出现,只要一看到小宝,老爷轻则把他关在柴房里,重则寻个借口鞭打一顿。下人们不忍心,又念著大夫人的好,自发地照顾起了小宝,也帮著他避开老爷。五年前老爷成了武林盟主,更要注重体面,即使知道下人们私下照顾小宝,他也当做不知道,只是要管家告诉他们不要让小宝出去给他丢脸。武林盟主怎麽能有一个残疾的儿子,怎麽能有一个跟人私奔的老婆?
    想到大夫人,黄良玉不由得又生出一股敬佩。府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大夫人姓什麽,来自哪里,只知道大夫人单名一个“冬”字,大家也习惯叫她大夫人。大夫人还在的时候,对二夫人、三夫人和四夫人都很好,从不与他们争宠,即使常年被老爷冷落大夫人也从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对其他夫人的怨恨。大夫人的性子就如她的人,跟仙女似的。大夫人还常常带著另外两位少爷跟小宝一起读书识字。也许大夫人那时候已经在未雨绸缪了,否则二夫人、三夫人和四夫人也不会默许府里的人对小宝的态度,不然的话早就把小宝赶出府了。他也不可能自由地教小宝读书。
    就在黄良玉陷入往日回忆的时候,小宝终於把书背完了,很渴很渴。黄良玉也及时收回心思,其实不用听他也知道小宝一定是一字不落地都背下来了。掏出帕子给小宝擦擦额上的汗,黄良玉起身给小宝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谢谢,夫子。”
    恭恭敬敬地行礼接过,小宝咕咚咕咚牛饮般得一口气喝完了。
    摸摸小宝的头,黄良玉说:“明天把最後一篇背下来,我要检查。”
    “是。”
    “天晚了,我带你去厨房吃饭,晚上不要和小贝贪玩。”
    “好。”
    一手牵著小贝,一手被牵著,小宝吹著三月天的春风,跟著夫子去厨房吃饭。去年刚搬来的这座宅子比旧宅子大了一倍,不过对小宝来说是件好事,他碰到爹的机会几乎没有了。嗯嗯,他今年已经十三啦,个头虽然没长多少,但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去找娘了,然後再也不让娘离开他。哈哈,有娘在,鬼也不敢来吓他啦。说到鬼,小宝握紧夫子的手,唔,还是不要告诉哥哥姐姐叔叔伯伯婶婶了,免得他们担心。
    宝贝:第二章
    林盛之的书房内,昆山派大弟子左书士面色沈重地说:“盟主,最近有消息说‘聂家刀’重现江湖,掌门担心有贼人意图趁机扰乱武林,特派弟子前来禀报盟主,此事还望盟主慎重对待。”
    林盛之儒雅的面庞此时格外的严肃,他道:“可查明这些消息是从哪传来的?聂兄一家惨死至今,仍未找到叶狄,虽说当年他受了重伤,但这麽多年过去了,也难说是他。”
    左书士说:“具体是从哪传出来的弟子还未查出来,只是近日不断有流言说有人见到了聂家刀。聂家刀乃聂家所有,若果真有人见过聂家刀,找到那人说不定就能找到叶狄。聂家一事一直是武林之痛,一日找不到贼人,师傅一日无法安心呐。”
    林盛之的眉心紧蹙,点了点头:“此事要格外慎重,万分小心,谨防上了贼人的当。聂家刀事关重大,此事我打算与几位武林泰斗商议一番,再做定论。”
    左书士起身抱拳道:“掌门让弟子转告盟主,昆山派愿候盟主差遣。”
    林盛之起身绕过书桌,走到左书士面前感激地说:“有叶掌门这句话,余便放心了。”
    左书士随後说:“弟子此次前来一是告诉盟主此事,二也是代掌门表示我昆山派的决心。弟子今日就将返回昆山派,若有其他的消息,弟子会马上告知盟主。”
    林盛之双手按上左书士的肩膀,沈声道:“此事我定会慎重,还请转告叶盟主,余改日会亲自登门拜访。”
    “弟子代掌门谢盟主。”
    寒暄完後,左书之没有多停留,离开了林宅。他一走,林盛之温和儒雅的面容立刻变了。他招来自己的两名亲信,关紧书房的门,低声说:“昆山派说有人看到了‘聂家刀’,你二人速速去查此事。”
    “是!”
    “切记,不要惊动他人,尤其是几大门派。”
    “是!”
    两人马上离开了。独自坐在书桌後,林盛之咬牙,重重在书桌上捶了一拳:“难道‘他’果真还活著?”
    五年前,也就是元庆二年中秋,刚刚成为武林盟主的聂政一家惨死,包括他怀著身孕的妻子和刚满五岁的女儿。林盛之作为聂政最好的朋友之一,赶来的时候聂宅已是一片火烧後的废墟。林盛之亲自从废墟中挖出聂家人的尸体,把他们都厚葬了。之後,林盛之发出武林帖,请各武林人士诛杀聂政的义弟叶狄,因为残留在酒壶内没有被烧光的酒水里有叶狄独有的“醉生梦死”。这种毒药闻如酒,服下後也如喝醉酒般身子轻飘,胡言乱语,随後内力极快的散去,接著就如死了般再不会动作,任人宰割。但在酒中超过五个时辰,酒便会变成淡淡的蓝色,极好辨认。
    除了叶狄,没有人有这种药。叶狄自己配出的毒药从不给任何人,就是兄弟他也不给。这醉生梦死之所以武林皆知是因为曾有一位武林前辈身患重症,四前痛不欲生,叶狄给他用了这毒,那人这才没有痛苦地离开了人世。中秋那晚,聂家人齐聚一堂,唯独少了老二叶狄,接著就发生了聂家惨案。叶狄在众人围攻中虽受了重伤,但因为他善使毒,仍是叫他逃脱了。之後林盛之成为武林盟主,一直没有放弃追查叶狄一事。
    聂家刀是聂家的镇宅之宝,相传已有百年的历史。聂家出事後,聂家刀也随之消失,不知去了哪里。武林人士都在寻找这把刀,始终没有任何的消息。五年过去,聂家刀突然有了消息,怎麽不叫武林中人紧张。
    ※
    鬼并不是天天都会来,经过小宝不到一年的经验总结,鬼基本上半个月来一次,不过今年年节的时候两个月才来的,小宝暗想:难道鬼也过年吗?可是那鬼来的时候也是不知躲在哪里惨叫,那声音若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但小宝自从娘走後就一直一个人生活,习惯了安静的他对一点点声响都很敏感,也因此才能听到鬼叫。
    只是令小宝不解的是,他总觉得鬼是在他的床底下叫,可他床底下除了一口破箱子什麽都没有啊。那天晚上又被鬼吓了之後,小宝坐在门槛上想了一个上午,想到了一个法子。这天一大早,天还没完全亮,小宝就出门了,当然不能从前门走啦。小宝带著小贝,一瘸一拐,慢慢地从宅子最偏的偏门出去了。偏门平时没什麽人,小宝的住处虽说还是在宅子里,却不在主宅的范围内,因此也没什麽护院会守在偏门。
    林盛之不许小宝对人说他是他的儿子,小宝很自觉地自己做了顶帽子,出门的时候就戴上,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他的脸啦。小宝昨天已经和黄伯伯说了今天要去庙里,所以今天他不必急著赶回来背书,可以慢慢走。
    不过小宝也走不快,他也没有马车可以做。带了一天的干粮,小宝牵著小贝以蜗牛的速度朝镇子上走去。林家的新宅子坐落在石门镇风水最好的地方,不过离镇子上有段距离。但因为林家在这里,所以镇子上几乎没什麽盗匪、小偷,不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也相去不远。镇子上的人也因此对林家相当的尊敬,林盛之在石门镇的威望也很高。
    一直到太阳到了头顶,走了三个时辰的小宝终於来到了镇子上。找了个地方歇了歇脚,和小贝一起吃了干粮,又有了力气的小宝便朝镇子上的观音庙走去。到了观音庙,小宝很虔诚地给观世音菩萨上了香,然後又跟庙内的和尚求了几张驱鬼的咒符,这才高高兴兴地往回赶。他今天出来的目的就是这个啦。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小宝回到了宅子。顾不上去厨房吃饭,小宝把求来的咒符在门上贴一张,在床边贴一张,然後把剩下的三张全部放在了床底,这样鬼就会跑远,不会再吓到他了吧。做完了这一切,累坏的小宝瘫在地上起不来了,腿好疼啊,整条右腿都软了,动也动不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刘婶的声音:“小宝,回来了吗?”她是宅子里负责给主子们裁补衣裳的婆子。
    小宝扶著床站了起来,在人推门进来的时候露出大大的笑脸:“来了。”
    “要说‘回来了’。”刘婶纠正道。她手上端著一碗热腾腾的肉,胳肘窝下还夹著一身衣裳。看到小宝的笑脸,她不自觉地放柔声音说:“小宝子啊,厨房的伯伯婶婶们给你留了碗肉,我估摸著你也该回来了,便给你拿过来了。饿了吧,快趁热吃。”
    “不。”小宝摇摇头,“婶,吃。”刘婶的肚子里有宝宝,要吃肉。
    刘婶已经把碗放到桌上了,她抖开给小宝做的一身粗布衣裳,走到小宝身前比了比,然後把衣裳折好放到床上说:“婶子已经吃过了,你快吃吧。你叔可能委屈了婶子吗?这肉可不能放,不然晚上召老鼠。你也别都给小贝吃了,你现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不能饿著。你现在的衣裳都小了,婶子又给你做了身,明天别忘了把换下来的这身给婶子拿过去。好了,婶子走了,你乖乖的,晚上别跟小贝玩到太晚。”
    “好。”小宝抱了一下婶子,放开。
    刘婶疼爱地摸了摸小宝不瘦但也不胖的脸,转身走了,还不忘给小宝关上门。
    “吱吱吱吱”,闻到肉香的小贝忍不住了。小宝呵呵笑著,挪到桌旁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大的吹凉了递给小贝,然後自己吃了块很小的。虽说是一碗肉,但碗不大,还有萝卜,所以肉也不是很多。小贝吃了三大块肉就舔著指头跳开了,它当然可以吃下一整碗的肉,可它才不会那麽贪心呢。见小贝不吃了,小宝才笑著,一小口一小口把剩下的肉全部吃了。小宝从来都觉得娘给他起的这个名字非常好。小宝,小宝,大家都拿他当宝贝一般照顾。等他找到娘,他要把伯伯婶婶叔叔们都接过去,他要孝顺他们。
    吃饱了,累了一天的小宝洗漱完後抱著小贝就上床睡觉了。这一觉小宝睡得很熟很熟,没有听到鬼叫也没有梦到娘。外头挺冷的,可盖著两床被子,搂著小贝的小宝一点都不觉得冷。吃了肉,有了新衣裳的他浑身都是暖暖的。
    ※
    林盛之不在府里的时候,小宝就会到藏书阁去。休息了一天,得知爹出府了,小宝吃了晚饭就跟著黄伯伯去了藏书阁。黄良玉负责教府里的少爷小姐们读书,也负责掌管藏书阁。林盛之是武林有史以来最儒雅谦逊的一位盟主,他的藏书量也在某一点上体现了他的风度与学识。小宝喜欢看书,而且可说是过目不忘。黄良玉与妻子就住在藏书阁的顶楼上,他没有孩子,一直都是把小宝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小宝喜欢读书,他自然会尽可能地提供他方便。林盛之在府里,黄良玉就把书带给小宝;林盛之不在府里,黄良玉就把小宝带到藏书阁去让他自己去看书。
    油灯下,黄良玉准备著明日的教程,小宝捧了一本武林杂学在一旁安静地看著,时不时因为故事的发展而低呼两声。抬头看了眼小宝瞪得大大的、满是紧张与担心的眼睛,黄良玉摇著头笑了笑,随後又无声地叹了口气。看老爷的态度,今後肯定是要把小宝赶出府的。他一方面希望小宝能永远保持这份纯真;一方面又希望小宝能早日独立、沈稳,这样他日後才能照顾好自己。再过两年小宝就满十五了,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小宝在府里的日子不会太久。黄良玉又无声地叹了口气,满是对小宝日後生活的担忧。
    看得入迷的小宝并不知道夫子对他的担心,他的眼前好似出现了飞来飞去的武林大侠,刀光剑影,好不热闹。
    宝贝:第三章
    “呜……娘……疼……”
    蜷缩在床上,小宝紧紧抱著被子,脸上全是泪。林小贝缩在枕头旁陪著小宝哭,不敢随便乱动。今天是四月初一,一到初一和十五,小宝就会全身疼痛不止,好像在被人用尖细的簪子戳穴道。林盛之不管他,府里的大夫也查不出是什麽毛病。不喜欢叔叔伯伯婶婶们看到自己的这个样子时伤心难过,小宝十岁後每次犯病都把自己反锁在屋里,不让任何人进屋。他也不会大喊大叫,就是抱著被子低低地喊痛,低低地哭。
    一开始,黄良玉他们还会在门外拍门,可後来想想,小宝今後总要学会独自忍受,他们也只好忍心地放小宝一个人受著。不是不愿意管,对小宝来说,离开这个家远比留在这里好。这一晚,一些婶婶伯伯们躺在床上睁著眼睛叹气。这就是命,人各有命,每一个人的命都得自己去受,谁也管不了,谁也替不了。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让小宝吃得饱,穿得暖,让小宝能早日独立,早日离开这个家。
    “呜呜……”
    把头埋在被子里,小宝稍稍放大了哭声,他忍不住了,好疼好疼。娘……娘……小宝好疼……娘……小宝想你……呜呜……娘……
    “吱吱吱”,林小贝咬著自己的一只爪子,呜咽。
    直到後半夜,小宝才渐渐不那麽疼了,难过的一晚的他脸上带著泪水,抱著被子沈沈地睡去了。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裳,小宝根本没有力气起来换衣裳。看他睡著了,林小贝这才抽出被子钻进小宝的怀里,同样是脸上带泪的睡了。
    醒来的时候,小宝迷迷糊糊地睁著眼睛,一时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一直到不断的敲门声钻进他的耳朵,他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也想起来自己昨晚是怎麽了。
    “小宝,醒了吗?开门。”是掌管府内药房的南汝信,南伯伯。
    “嗯。”低低地应了声,小宝带著昨晚的余痛从床上撑了起来。小贝已经先跳下床去开门了。门开了,南伯伯一进门就问:“小宝,好点没?”
    “嗯。”
    小宝的脸上还有泪痕,南伯伯的眼底全是心疼。他来到床边抱起小宝,一摸,小宝身上还湿著,他正打算帮小宝换衣裳,小宝摇了摇头。
    南伯伯放下他,问:“要自己换吗?”
    “嗯。”
    小宝拿过昨晚提前放到枕头旁的衣裳换了,南伯伯从怀里摸出一瓶药,说:“小宝,南伯伯刚配了一种药,你试试,疼的时候吃上一颗,看管用不。不管用的话南伯伯再试其他的。”
    “谢,谢。”不舒服的小宝说话都慢了几分,不过他接过药後还是紧紧地抱住了南伯伯。虽然爹不喜欢他,可是叔叔伯伯婶婶们都特别疼他,他一点都不可怜。
    “小宝,去洗漱,南伯伯去厨房给你拿吃的去。”其他人不是不想来,而是怕来了看到小宝这样难过。所以没回小宝犯病後,来的都是南汝信。
    小宝又摇摇头:“我,自己,去。”
    想了想,南伯伯叹道:“好,伯伯等你。”
    “嗯。”
    放开南伯伯,小宝缓缓下了床,走到井边,吃力地打了一桶水,比平常慢很多的给自己和小贝洗了脸,刷了牙。
    南伯伯看著小宝,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多好的孩子啊,命怎麽就这麽苦呢!在小宝收拾完转过身时,南伯伯脸上立刻挂了笑。他领著小宝去厨房吃饭,厨房里,婶婶伯伯们给小宝留了肉汤,还给他留了一颗苹果。这一天,黄良玉没有检查小宝功课,而是给小宝讲了许多许多外面的故事。对於今後的生活,小宝毫不害怕,更多的是憧憬,是希望。
    ※
    休息了两天,小宝又生龙活虎了。就在小宝小心翼翼地躲著爹的时候,他爹的贴身侍从丁琅却出现在他的屋子前,交代了他爹的命令:“大少爷,老爷要见你。”口气说不上恭敬,但也不轻视。
    小宝当时就吓坏了,爹怎麽会好好的要见他?难道爹要赶他走了?!
    黄良玉也在场,他摸摸小宝的头让他别害怕,问:“老爷是有什麽事吗?”
    丁琅回道:“我也不知,老爷只说让我把大少爷带过去。”
    黄良玉心里也有点发慌,清楚老爷的脾气,他推推小宝说:“不要怕,去吧,别让老爷等急了。”
    小宝害怕地仰头看一眼黄伯伯,抱起小贝冲丁琅瑟缩地点点头。丁琅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不过他走得并不快,小宝可以勉强跟上。一步三回头,小宝忐忑不安地跟著丁琅去了他从未去过的爹的书房。
    四肢忍不住发抖地站在书房里,小宝低著头不敢往前看。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爹了,就是过年过节的时候他也是不被允许露面的。记忆中,爹似乎从来没有对他笑过,总是很严肃,很叫他害怕。
    书桌後,林盛之看著自己的长子眼里毫无温度,甚至带著明显的厌恶与羞辱。对小宝的害怕与衣裳的破旧视而不见,林盛之严肃地开口:“你今年多大了?”
    小宝紧紧抱著小贝,从中获取勇气,可是面对爹,他却怎麽也开不了口,声音卡在喉咙里就是发不出来。娘说过,不管什麽时候都要学会笑,笑著就不会害怕了。所以他喜欢笑,见到谁都会笑,可就是在爹的面前他笑不出来,他总觉得爹很可怕,很可怕。
    林盛之没有那个耐心等小宝想起来,他也几乎已经忘了他这个儿子的大名叫林彦梓,忘了这个儿子的模样是什麽了。尤其是这个儿子的脸上还多了一块黑斑,更令他的颜面扫地。不指望小宝会说话,林盛之自答道:“我记得你好像十三了。”
    小宝点了点头。
    林盛之道:“再过两年你就满十五了,总在家里游手好闲不成体统。十三也不算小了,你出去学门手艺,满十五之後就出去吧,你是男儿,我不可能养你一辈子。”然後,他把桌上的五十两银子向外推了推:“这银子你拿著,留个急用,养你这麽多年,我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也别怪我这个当爹的心狠。”
    小宝还是点了点头,蹒跚地走到桌前,他细瘦的小手拿过了银子。
    林盛之看了眼小宝的残腿,说:“你回去吧。记著,出了这个府你就不是林彦梓,不许对任何人说你与我的关系。”
    小宝又点了点头。
    “好了,没什麽事了,你下去吧。”
    小宝恭恭敬敬地给爹行了礼,抱著小贝拖著自己的右腿离开了感觉yīn森森的书房。
    出了书房,拐过走廊,小宝这才把xiōng口紧张的闷气给吐了出来。拍拍xiōng口,他把银子放进衣襟内,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他的银子又多了,可以早点离开了。可是一想到要离开叔叔婶婶伯伯们,他又万分的不舍。最多只有两年了啊……
    “小宝。”
    扭头看去,小宝嘴角露出了酒窝。对方朝他招招手,小宝快速朝对方走去,虽然这样会令他瘸得更厉害。
    叫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府里现在的掌家夫人安若谣。小宝的娘离家前安若谣就基本接管了林家,冬是位神仙般的女子,自然不会管这种俗事。
    把小宝带到自己的房里,屏退了丫鬟,安若谣拉著小宝坐下,还给他倒了杯蜂糖水。小宝说了声谢谢,接过杯子一口一口慢慢喝。摸摸小宝的头,安若谣叹道:“小宝,二娘知道你爹找你做什麽。你不要怪二娘、三娘和四娘平日里对你关心少,你也知道你爹不喜欢。”
    “不。”小宝甜甜地笑了,“娘,好。”不管是二娘还是三娘、四娘,过年过节的时候都会偷偷给他银子呢。
    安若谣又摸了摸小宝的头,心下惋惜。小宝长得像极了那个女人,即使是现在脸上多了块巴掌大的黑斑也遮掩不了小宝是个漂亮可爱的孩子。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几乎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安若谣不是不嫉妒的,只是那样的女人很难令人嫉妒,也因此她一点都不讨厌小宝。只是碍著老爷,她无法对小宝表现出太多的关心。
    从袖袋里掏出一方帕子,安若谣打开,帕子里是一锭银子。她把银子塞到小宝的衣襟内,说:“小宝,这是二娘、三娘和四娘一起凑的钱,你收著。二娘们帮不了你太多,这钱你日後出去了也好找个住处。你爹让你去学门手艺,也是想你出去後能养活自己。你身子不好,你南伯伯跟二娘说想你到药房里做个学徒,你可愿去?”
    “好。”喝完蜂糖水的小宝从凳子上下来抱住了安若谣,“谢谢。”
    安若谣轻轻拍了拍小宝,说:“那从明日起你就去药房里当学徒。南伯伯已经跟‘济安药馆’的掌柜说了,你明日去了说你是小宝就成了。”
    “嗯!会,听话。”他会听话,好好学的。
    “好。”放开小宝,安若谣催促,“那你快回去吧。”
    朝安若谣恭恭敬敬行了礼,小宝揣著一百两银子带著小贝离开了。加上以前过年过节收到的银子,他现在有一百二十多两银子了,即使现在就离开,他也能养活自己和小贝了。忽略心底那一点点不安,小宝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小宝从黄伯伯的脸上看出来他已经知道了,他抱住一脸难过的黄伯伯笑著说:“不怕,我,长大,了。”
    黄良玉双手抱著小宝,久久没有出声,老爷果真不会久留小宝啊。
    ※
    第二天一早,小宝带著小贝出了门。门外有辆很小的马车,是安若谣私下给小宝准备的,让他代步。小宝以前跟府里的哥哥们学过赶马车,这个倒也难不倒他。驾著自己的小马车,小宝开始了学徒的生涯。在小宝看来,爹虽然不喜欢他,可对他还是很好了,他果然是“宝贝”呢。
    宝贝:第四章
    “啊──!!”
    “啊!”
    正在做梦的小宝被突然传来的鬼叫给吓醒了,在他怀里的小贝也听到了,吱吱叫著更是往他怀里缩了缩。一身冷汗地坐在床上,小宝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都去庙里求了驱鬼的咒符了,鬼怎麽还会来呢?
    “啊!!”
    “呵!”
    又是隐隐的一声凄厉的鬼叫,小宝的眼睛瞪到不能再大了。那鬼叫得好凄惨,好像被丢到了锅里炸一样。书上有写,阎罗王会把那些坏鬼们丢到油锅里。算算日子,好像又是半个月了!
    这下睡不著了,小宝又很害怕。他哆哆嗦嗦地下了床,哆哆嗦嗦地找到火折子,哆哆嗦嗦地点上油灯。屋内亮了的那一瞬间,小宝吐出一口气。都说鬼怕火,点上油灯他就不怕鬼来找他了。
    “吱吱吱”,屡屡被吓的小贝愤怒地在床边跳脚。小宝抬著油灯来到床边,把油灯放到地上,他跪在床边探身看去。那几张黄色的咒符还好端端地放在地上呢,真是奇怪,难道鬼不怕咒符吗?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小宝又隐隐地听到了鬼的呜鸣,听起来是那麽的可怜,听得小宝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
    “鬼?”小小声地叫了一声,小宝抱紧小贝,唔,鬼没有理他。
    “鬼?小,宝。”我是小宝。鬼还是没有理他。
    等了一会儿,隐隐的从床底下又传来了鬼叫,小宝皱了眉头,鬼这次叫得次数好像比以往都多呢,而且听起来更痛苦呢。
    “鬼?你,出来。”小宝再一次尝试和鬼说话,可是鬼还是没有现身。小宝眨眨眼睛,突然眼前一亮,啊!有咒符在呢!鬼当然不敢出来啦!
    放开小贝,小宝钻到床下去拿咒符。但是爬进去之後,他挡住了油灯的光,看不大清楚了。小宝一手把油灯拿过来,一手快速把咒符拿掉。有一张咒符被他放在很里面,他努力伸手去够。
    “啪嗒”,有什麽很轻微的响了一声,小宝够咒符的手顿住了。
    咦?小宝四处摸了摸。
    “啪嗒”,又是一声,小宝的眼睛瞪大了。
    “小贝!”小宝惊叫,小贝钻了进来。小宝把油灯拿到面前,瞪著那张咒符下面的地砖。这一回,他又仔细地按了按那块地砖,“啪嗒”“啪嗒”,地砖发出不平的声音。小宝倒抽一口气,这块地砖是松的!
    “吱吱吱!”小贝也发现了。它的爪子轻易地抠进地砖的缝里,然後用力。就见地砖起来了一下,又回去了。地砖太沈了,小贝拿不开。
    小宝的心怦怦怦直跳,小贝又试了几次,还是撬不开。小宝拦下小贝,小小声说:“等。”然後快速爬出床底。
    从屋子里找出他种花的小锄头,小宝又快速钻到床底。有了锄头就方便多了,很快,小宝和小贝就撬起了那块沈重的地砖,而小宝也愣住了。
    “呜……”比以前都要清楚的鬼叫从地砖下黑乎乎的暗道里传了出来,小宝浑身的**皮疙瘩随著暗道里散出的寒气而落了一地,又迅速长出来。
    “小……贝……”小宝的声音都飘了。
    “吱吱吱!”小贝怒吼地跳到小宝怀里,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嘘!”捂住小贝的嘴,小宝面色惨白地咬紧嘴,鬼会听到的!
    隐隐的,鬼的惨叫声又传了出来,只是比刚刚又轻了许多,好像在拼命压抑。小宝的心要跳出来了,他呆呆地跪在暗道的入口处不知道该怎麽办。
    “鬼……”颤抖颤抖。
    没有鬼回应。
    “鬼……”颤抖颤抖。
    “呜……”隐隐的痛苦。
    小宝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继续眨眨眼睛。一手哆嗦地把油灯拿近了些,探头过去,暗道里yīn森森、黑乎乎的,什麽都没有。
    “鬼……?”没那麽颤抖了。
    “我,是,小……宝……”**皮疙瘩下去了一点点。
    “鬼……?”再把油灯拿近点,唔,暗道里除了土就是土啊。
    隐隐的又传来了鬼叫,小宝的头皮麻了一阵子之後稍稍恢复了正常。是不是鬼正在地下被阎罗王折磨呢?想到鬼叫得那麽惨,小宝又不禁可怜起鬼来了。侧耳听了听,又探头看了看,小宝犹豫了半天,下了决定。
    “小贝,走。”去看看。
    “唔唔唔!”还被捂著嘴的小贝尾巴都竖起来了,它不要去!
    “嘘……”让小贝不要出声,小宝放开他,一手拿著油灯,一手拿过小锄头,在入口处看半天後,他毅然地爬了进去。
    “叽叽叽!”被要求不能出声的小贝声音小的像耗子叫。它两手死死抱住小宝的左腿,被小宝被动地拖进了密道。虽然它很害怕,但是它绝不离开小宝!
    密道很窄,小宝也只能勉强往前爬,而且他还要小心油灯不能倒了、不能烧到自己,所以他爬的很慢。密道的尽头,偶尔又会传来鬼的惨叫,小宝仍是害怕的,非常非常害怕,可是他又觉得鬼很可怜。而且鬼虽然总是吓他,可是从来没有伤害过他,没有像书里写的那样挖出他的心脏或者直接啃他的肉。
    就在小宝努力地向前爬时,过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鬼似乎不叫了。小宝的动作放慢,难道鬼被阎罗王折磨完了?还是说鬼已经走了?小宝停了下来,那……他还要不要继续爬?
    “哗啦!”
    小宝身子一顿,好像是铁链的声音哦。他竖起耳朵仔细听,唔……好像……还有人在说话。那那,那还要不要爬呢?摇摇头,小宝下了决心,继续爬!因为密道太窄,小贝又死死地缠在他腿上,他倒爬不回去啦!
    定了定神,握紧小锄头,小宝给自己鼓气,又开始向前爬。隐隐的,前方有一点点很微弱很微弱的亮光。小宝赶紧吹灭了油灯,书上说有鬼的地方都有鬼火,说不定那里就是阎罗殿呢,还是不要被阎罗发现自己的好。
    密道是那麽的长,铁链声和说话声越来越明显了,甚至还夹杂著怒吼和咆哮。小宝越来越肯定前方是阎罗殿了,阎罗王的声音好可怕啊。感觉离鬼火不远了,小宝不敢爬了,他还是很害怕,万一被阎罗王发现了把他和小贝抓到阎罗殿里怎麽办?他明天还要去药馆呢。
    就在小宝犹豫不定的时候,一道较为清楚的声音传来:“你还不说吗?”
    小宝的耳朵动了动,咦?
    “聂政,我一直看在你我曾经的情分上对你手下留情,难道你真想我挖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耳朵,把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你才肯说吗?还是你以为我不会这麽做?”
    啊!
    小宝的身体抖了抖,阎罗王的声音怎,怎麽,那麽,那麽像,爹!
    小贝的耳朵很灵敏,它也听出了阎罗王的声音很耳熟。它放开小宝的腿,钻到了小宝的身下,刚想说话就被人死死捂住了嘴。
    “嘘……”很轻很轻地发出一声,小宝推推小贝,让它继续往前爬。小贝也不害怕了,身形极快地向前蹿去。握紧小锄头,小宝就著那一点点微弱的鬼火,紧跟在小贝的身後。
    “咳咳……”有人沙哑地咳嗽了几声,就在小宝快爬到接近鬼火的地方时,他又听到了很像爹说话的阎罗王的声音。
    “聂政,你已经废了,聂家刀於你已经毫无用处。你还痴心妄想地要报仇吗?哈哈哈……你若不想叶狄和蓝无月也被我抓来陪你,你就告诉我聂家刀在什麽地方!”
    “嘶……嘶……”除了痛苦的喘息声外,没有人回答。
    铁链声响起,随著血水的滴落,整个密道里都充斥著“鬼”凄厉的惨叫声。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墙根处,一人隔著一块毫不起眼的木板瞪著大大的眼睛,惊恐地看著缝隙中透出的一切。他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嘴,一手又死死地捂住怀中小贝的嘴。他从未如此害怕过,害怕地下一刻他就会被活生生地吓死。
    “聂政!你还不愿意说吗!你只要说了,我不仅可以放过叶狄和蓝无月,我也会给你个痛快。说!”
    “啊──!!”
    被吊起来的“鬼”又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血水从他被刺穿的锁骨流了下来。他的双臂被铁链子穿过吊在两边的墙上。赤裸的脚下,万根针发出点点的寒光,干枯的和刚刚流下的血水早已在那些针的表面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血衣,根本看不出针的原样。“鬼”的身上布满了旧的和新的伤痕,有些甚至已经化脓了。
    这样的一幕也许只有在阎罗殿才会出现吧。小宝无法把那张狰狞的脸与爹的脸重合在一起。那不是他爹,那是鬼,是比鬼还要可怕的阎罗王。他怔怔地盯著那个正在被爹折磨的人,他甚至忘了闭上眼睛,无声的泪水涌出他睁大的双眼,他就看著那有著一头花白头发,满身都充斥著浓腥的血水与伤痕的人被爹残忍地行刑。他终於知道鬼为何会叫得那麽凄惨了,因为滚烫的烙铁印在了他瘦弱的只剩下骨头的腿上,因为穿过他大腿的钩子硬生生地把他的腿勾了起来,因为响动的铁链扯著他的锁骨把他吊在了空中。晃动的双腿不停地滴下血水,滴在针尖上,消失在厚厚的血垢上。
    小宝不知道他爹是什麽时候走的,当差点窒息的小贝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大口喘气时,他才回过神来,才发现他爹已经不在了。裤子被自己的泪水浸湿,小宝看到“鬼”被放了下来,双脚又踩在了针板上。“鬼”垂著头,一动不动的,若不是他的xiōng膛极不明显地起伏著,小宝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小宝一点都不害怕了,他只觉得好疼好疼,xiōng口好疼。摸摸身前的木板,小宝使劲推了推,木板没有动。握紧小锄头,小宝在木板的边缘使力刨。刨完之後再推,推不动再继续刨。一边抹眼泪,一边刨,小宝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他只知道他要推开这块木板。
    “砰!”终於,木板被推开了,窝在出口处,小宝呆呆地仰头看著仍是一动不动的“鬼”,眼泪掉得更凶了。
    ────
    我尽量不把行刑的场面写得太血腥,因为我也受不了,大家自行想象吧。怎麽残忍怎麽来。
    宝贝:第五章
    不知那样呆坐了多久,小宝的眼泪暂时流干了,他从洞口爬了出来,他的脚很软,根本站不起来。刑房内很宽敞,两边的墙上各有一支火把,一处角落里放满了各式的刑具,每一个上面都有干枯的、厚厚的血斑。小宝的眼睛又湿了,他眨眨眼睛,把泪水逼回去,不然他会看不清楚。
    刑房内充斥著血腥,不过地面上有打扫过的痕迹,一条水沟从刑房内穿过,汩汩的流水声带走了几分血腥与“鬼”身上散出的因为长年不曾洗过澡,再加上备受折磨以及沾上的排泄物混合在一起的臭味。
    但小宝一点都不在乎,他爬到鬼的面前,仰头看著他。鬼的眼睛闭著,不,该说是睁不开,眼睛被黑红的血痂粘住了!鬼的双臂上各有两条链子,一条穿过了臂骨,一条拷在手腕上,那四条链子悬著他的身体,又刚刚好迫使他不得不踩在针板上。挂在鬼锁骨上的两条链子松松的垂下,这两条链子分别从房顶上的两个滑轮穿过,然後固定在左右两侧的墙上。
    鬼的大腿上也各穿过了一条链子,脚踝处各拴著一颗很重的铁球。左右的墙上分别有四个缠著链子的,一看就知道可以转动的木把手,想到这是用来做什麽的,小宝的眼泪止不住。这样的阵仗把小贝吓得不清,它躲在小宝的身後不敢出来。
    爹……心里一出现这个称谓,小宝的泪掉得更凶了。那不是爹,那是阎罗王……想到刚才看到爹转动木把手拉动铁链折磨鬼的一幕幕,小宝再也控制不住地低低哭了起来,他一边抹眼泪, 一边勉强站了起来。环顾四周,他看到了一扇铁门,小宝不稳地走到铁门前,拽了拽,铁门从外面锁死了。铁门上方是铁栏,可以看到外面,小宝踮起脚尖努力向外看,外面有一条通道,不过很安静很安静,似乎并没有什麽人。
    小宝回头,刑房後方正对著水沟的房顶有十几个规整的**蛋大小的圆洞,小宝挪了过去,仰头瞪大眼睛,隐隐的有风吹过来,他暗想应该是通气口。擦擦脸上的泪,小宝又走到了鬼的跟前,针板并不高,小宝抬手就能碰到鬼的头。走近一看,他更是看清楚了鬼满身的伤。不敢哭得太大声,小宝小心地抬起手探到鬼的鼻子处,有微弱的呼吸,不知为何,小宝很高兴,很高兴鬼还活著。
    “叽叽叽”,小贝紧紧抓著小宝的裤子,浑身的毛全都竖著,一看就是还没从惊怕中缓过来。小宝弯身摸摸它的头,叫它不要害怕。眼泪不停地掉,可是小宝的心里却十分的清醒。不过是安抚小贝的工夫,他心里就闪过很多个念头。他以往没半个月都会听到鬼叫,那是不是就是说阎罗王每半个月才会来一回?
    小宝四下看看,地上没有吃的,鬼都不吃东西的吗?瞄到鬼骨瘦如柴的腿,小宝的鼻子越来越堵了,鬼都没有东西吃。
    小宝长这麽大都没走过那麽快。爬进洞口,小宝使出吃奶的劲往回爬,快得连小贝都差点跟不上他。憋著一口气爬回了房间,已经在密道内熟悉了黑暗的小宝快速找到几样他需要的东西,再让小贝帮他拿几样,小宝又钻进了床下。
    “呼呼,呼呼……”
    死寂的刑房内只能听到一人累坏了的喘息声。把床单折成几折,垫在小木凳上。小宝跪在鬼的面前一手轻轻地把他的双腿抱离针板,然後把满是血渍的恶心针板推到一旁,再把小凳子放到鬼的脚下。踩在床单上的那一瞬间,鬼的双脚忍不住颤抖。汗水从小宝的下巴滴了下来,似乎闻不到鬼身上难闻的臭味,也顾不上自己沾到血水的衣裳,小宝在鬼站稳之後,才放开鬼,站了起来。
    鬼的双腿一直在打颤,但却稳稳地站在了凳子上,身体没有倒下的迹象。这一情况令小宝十分振奋,也高兴地又要哭了,鬼虽然受了那麽残忍的对待,但是他在努力地活下去!擦擦眼睛,小宝拖著已经动不了的右腿来到左边墙上的一个木把手前,靠著墙,他仔仔细细研究了一会儿,这才踮起脚尖,够到木把手缓缓摇了起来,挂在鬼手臂上的一条链子越来越松,越来越松,直到完全垂在了地上。鬼的身体微微动了动。
    小宝很紧张,他很怕鬼下一刻会坚持不住倒下去。再够到第二个,转动……第三个,转动……第四个……好了!小宝拖著右腿又快速来到右边,一边注意著鬼,小鬼一边加快手上的动作,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裳,他不在乎;右腿因为疲累而疼得发软,他也不在乎。小贝看出了门道,小宝不怕鬼,它渐渐的也不怕鬼了。小贝的身子轻盈,它直接跳到一个木把手上,学著小宝的动作转动。有了小贝的帮忙,很快,右边的四条铁链子也全部放下来了。
    鬼的身子一摇一晃的,小宝急急地朝他奔去,他恨自己不能跑得再快些。小木凳晃了几晃,在鬼摔倒之前,小宝伸出双臂牢牢地接住了他。
    “哗啦!”
    “砰!”
    脑袋挨著地板的那一瞬间,小宝只觉得眼冒金光。鬼很瘦,可还是把小宝压得喘不过起来。但是小宝却笑了,很高兴地笑了,他接到鬼了,他没有让鬼摔到!
    闭著眼睛喘息,小宝的动作没有停。他憋住一口气用力翻身,然後稳稳地把鬼平放在了地上。“哗啦哗啦”,随著他的动作,连在鬼身上的铁链发出了响声。小宝屏息,外头没有什麽动静,他这才松了口气,该是没人听到这里有响动。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小宝爬到翻了的凳子旁,拿过床单,展开。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床单塞到鬼的身下,小宝再也动不了了,他没有力气了。
    “呼呼……呼呼……”
    急喘气中夹杂著明显的抽泣,鬼仍是呼吸微弱、一动不动。小宝满脑子只想著要为鬼做些什麽,顾不上去考虑阎罗王会不会半途又折回来。
    没有时间休息,累坏的小宝指指不远处的食篮,小贝聪明地帮他提了过来。食篮里是厨房的伯伯婶婶们为他准备的明早的早饭。小宝挪到鬼的头边,轻轻抬起鬼的头,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鬼花白的头发散开了,小宝看清了鬼的脸,他不禁低呼:鬼不是老爷爷!看上去和叔叔们的年龄差不多!为什麽?为什麽鬼的头发却白了?脑袋里闪过一个答案,小宝轻轻地把鬼脏乱不堪的头发拨到两边,然後扭头擦了擦眼睛。
    拿出装满水的竹筒,打开盖子,小宝沾湿了手帕,擦了擦手,然後把水桶喂到鬼的嘴边,眼里噙著泪,很小声地说:“喝。”
    鬼慢慢张开了嘴,丝丝甘甜以不会呛到他的速度流过他灰白干裂的嘴唇,进入他的嘴里。鬼很渴,当他尝到甘露的味道时,他立刻大口大口、亟不可待地喝著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好好喝上过一口的干干净净的水。不是带著泥沙的臭水,是干净的、甘甜的水!
    “慢。”稍稍抬起竹筒,让鬼喘口气,小宝继续喂。有水珠滴在了鬼满是血污的脸上,他喝水的动作顿了下,接著两滴、三滴……一只手不停地擦眼睛,小宝喂水的另一只手没有停。鬼看不到,他的指头微微动了动,但也仅是动了动。终於喝够了,鬼稍稍抬了下下巴,小宝竖起已经见底的竹筒。
    眼泪管不住,小宝索性不管了。他把竹筒递给小贝:“水。”小贝抱著竹筒很快消失在了密道里。水沟里的水并不干净,而且小宝打心里排斥给鬼喝这个地方的水。从竹篮里拿起一个馒头,小宝掰下一小块,喂到鬼的嘴边,鬼张嘴吃下。他吃得很慢,似乎是在辨认这是什麽,然後又用了很久的时间把馒头咽了下去。耳边的抽泣声越来越明显,鬼张张嘴,试图说话,可只是发出“嘶嘶”的声音。
    “不,说。”小宝再掰下一块喂过去,“吃。”
    鬼吃下了。
    接下来,鬼安安静静地吃著馒头,小宝的抽泣声没有停止过。当那一个馒头终於全部喂完的时候,小宝的眼睛又红又肿。
    脱下衣裳盖在鬼的身上,又给鬼喂了些小贝带来的水,小宝用剩下的水打算给鬼清理身上的污渍。当帕子碰到鬼的脸时,鬼却躲开了。
    小宝怔怔地看著鬼,不明白鬼为什麽要躲开,他轻声说:“擦。”
    鬼缓缓摇了摇头,再一次张开了嘴,一道气流从他的嘴里发出,小宝的眼睛瞪大了。鬼的嘴型赫然是“不”!
    “伤口,要擦,干净。”小宝解释。
    鬼却仍是摇了摇头,然後小宝看到鬼的右手食指在地上很缓慢、很颤抖地一笔一划动了起来。小宝赶紧瞪大眼睛凑过去瞧。
    鬼写得异常艰难,他只有指头可以微微动弹。当他写完後,他的额头全都是汗。小宝的嘴角一撇一撇的,眼泪又忍不住涌了出来。
    “会被发现”──鬼写了这四个字。
    小宝再也忍不住地抱住鬼低声哭了起来,他要把鬼带走!他一定要把鬼哥哥带走!鬼是小宝认的哥哥,从今天起,鬼就是小宝认的亲哥哥!
    “鬼,哥哥……哥哥……”
    即使是娘离开,小宝都没有哭得这麽伤心过。他心疼鬼哥哥,又异常的对不起鬼哥哥,他是阎罗王的儿子,为什麽阎罗王要这样伤害鬼哥哥……
    ※
    许久许久之後,小宝抽泣地抬起了头。轻轻放开鬼哥哥,他不成声地说:“睡,哥,哥……睡。”
    鬼摇了摇头。
    “不……怕。睡。”像娘以前拍自己那样轻拍鬼哥哥,当鬼哥哥的身子渐渐放松,呼吸也平稳之後,小宝用手撑著自己,拿了一样东西爬到了针板前。
    “嚓嚓嚓嚓”
    幽静的刑房内响起了不一样的声音,小宝手拿砺石在尖锐的针头上磨了起来。这一晚,小宝一夜没睡,尖锐的针被一根根地磨去了光华。当微弱的光从刑房的顶上透进来时,小宝磨完了所有的针。这一晚,鬼──武林前盟主聂政的手指头一直在轻微的颤抖。
    “吱吱吱”,睡了一觉的小贝拽拽小宝,该走了。
    小宝的脸上还带著泪痕,辛苦了一整晚的他脸色异常的苍白。他放下砺石,眼眶里又聚满了泪。缓缓爬到鬼哥哥身边,他轻轻摸了摸鬼哥哥的脸。看到鬼哥哥的指头动了,他知道鬼哥哥醒了。
    扶著鬼哥哥的脑袋,小宝招呼小贝和他一起把鬼哥哥扶了起来,想到自己要做的事,小宝哭出了声。扶著鬼哥哥站在凳子上,小宝在他站稳後很伤心地走到墙边,抓住一个把手,朝反方向摇了起来。
    “吱吱吱吱”,小贝是小宝最得力的夥伴。它虽然只是只猴子,但他看得出小宝在做什麽。跳到另一边墙上的一个把手上,它也朝反方向摇了起来。
    聂政很平静地在小宝的搀扶下踩上凳子,很平静地任小宝摇动铁链把他重新吊了起来,又很平静地任小宝拿走他脚下的凳子,给他换上不扎脚的针板。可是他脚底全都是针眼,即使针尖已经被磨平了,脚底依然传来钻心的疼痛。
    不能再耽搁了,他还要去药馆。如果不去的话师傅会担心的,叔叔婶婶伯伯们也会担心,也会引来注意。不能让鬼哥哥别人发现,不然阎罗王一定会把鬼哥哥带走,他就不能救鬼哥哥了。轻轻抱了下鬼哥哥,小宝把他带来的所有东西塞进密道内,然後爬进密道,哭著关上了木板。
    放回爬的途中,小宝一路都在想怎麽拿掉鬼哥哥身上的铁链,怎麽救出鬼哥哥。无数个念头,无数个想法,当小宝从密道里钻出来时,他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