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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高干)重生之糜途深陷》 窥戏
梁月臣不信佛,从小到大,他就没进过庙门一次。可现在,他有些后悔以前的过庙门而不入了。一定是他惹恼了哪路神仙,要不然,这倒霉事儿怎么就找上他了呢?
依然是那间不算太大的高级公寓,下午五点不到,梁月臣有些失神的斜躺在沙发上,指间一只正在燃烧的烟,今天,他难得的翘了班。
他甚少抽烟。年轻的时候也曾迷恋过那种浓烈到撕心裂肺的辛辣味道,只是工作以后,他渐渐的戒掉了,只在偶尔烦闷疲累的时候才会抽一两支来解解乏。
将手里的香烟举到唇边,梁月臣狠狠的吸了一口,平滑的眉头隆起,久违了的烟味儿,他有些不大适应。
对于孩子,他是喜欢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曾幻想过自己以后的小孩儿将会是什么样子。是个甜美可人的小公主?还是个拽拽坏坏的小王子?
他觉得他有足够的资本成为一个合格的好爸爸。
但现在,他迟疑了。以这样的方式得来的孩子,他能否喜欢得起来?
如果是别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很可能会不负责任的选择让女方打掉这个孩子。但是梁月臣却不会。作为一名医生,梁月臣坚决反对任何对生命的不尊重行为。所以,除非孟棠自己不要这个孩子,否则,梁月臣是绝不会开口提议让她堕胎的。
而孟棠在电话里已经说得很清楚的,她要这个孩子。
将烟蒂掐灭,梁月臣端起茶几上已经冷掉的咖啡一口饮尽。冰凉的液体滑过食道,一直冷到他的心底。
突然,粗哑的笑声响起,带着深切的悲伤与绝望,像一匹撕裂的锦帛,噪耳得令人难受。“碰”的一声脆响,白瓷的杯子在地板上被摔得四分五裂,溅起的碎渣擦过梁月臣的手背,留下一丝渗血的痕迹。
“孟棠,你还真是了解我……”低低的呢喃,泛红的眼里有恨意,有颓意。
一阵悠扬的箫声传来,将梁月臣从纷扰的思绪中暂时拉回到现实。
拿起手机,接通电话,梁月臣平复下躁动不安的内心,温温润润的嗓音跟平常一样,听不出任何的不同之处。“妈,您找我有事?”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梁母说了些什么,只见梁月臣的脸色瞬间铁青,眼里的厌烦流露无遗。“她跟你们说的?不管怎样,我是绝不会娶她的。”
起身走到床边,梁月臣静静的听着电话那头母亲的劝说与教诲,嘴角嘲讽的弧度越拉越大。
“妈,您别再说了,我宁愿单身也不愿跟她结婚……孩子……如果她要生下来,我就养……当然,她想自己养也没关系……”梁月臣缓缓的说出自己的打算,面色平静,眼睛定定的瞧着楼下那棵光秃秃的不留一片树叶的大洋槐,空洞而迷茫,跟那灰色的天空是如此的相似。
“行了,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您跟爸就别管了……嗯,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不会冲动的……好,那就这样了……我挂了……”挂断电话,梁月臣并没有立刻就丢开手机,而是找到孟棠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里面传来孟棠微微颤抖的声音,只是对梁月臣而言,无论对方现在是何种情绪,都没他没了干系。
“明天早上九点,‘落云居’三楼的‘锦瑟’包间,我们谈谈。”说完后,也不等孟棠回话,梁月臣便果断的关了机。
重新躺回沙发上,梁月臣的心里一片荒凉。现在的他还有资格去追求那个美丽的女孩儿吗?
※
下午三点,午休过后的蓝烟来到画室里,架好画架,绷好画布,左手托着已经调好颜料的色盘,右手一只貂毛扇形笔在画布上轻轻扫过,柔化了水天交接的轮廓。
呆在家里的大部分时间蓝烟都是靠画画度过的,比在学校里更多的练习让她的画技不断进步,就是比起毕业班最优秀的学长们她也不遑多让。作画时的蓝烟是安静的、专注的,她很认真,一笔一笔的勾勒,一点一点的上色,就像对待稀世珍宝一般的小心翼翼,每次看到这样的蓝烟,蓝潜都是既骄傲又嫉妒的。
手里拿着一个精巧的银色移动磁盘,蓝潜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画室门口,视线停留在那个几乎忘了周围一切存在的小丫头身上,迷恋而灼热。
一个小时后,蓝烟停下手中的画笔,花瓣般的嘴唇优雅的绽开,翘起迷人的弧度。动了动有些酸软的脖子,正当她准备转身的时候,一只温暖厚实的大手贴上了她纤细的脖颈,感觉到颈部传来的阵阵舒服的按摩力道,蓝烟半眯着眼睛,十分享受的喟叹出声。
“左边,再重点儿。”
蓝潜一脸宠溺的看着小猫般惬意慵懒的女孩儿,手掌依言微微往左移了移,“晚上给你用精油推拿一下吧。要是我不在家里,你可怎么办喔?”
蓝烟的身子微微紧绷,背对着蓝潜的脸上快速的闪现过一抹苦涩,“所以你在家的时候我要最大限度的压榨你。”
“我的荣幸,公主殿下。”蓝潜凑近,唇贴上蓝烟的耳垂,轻轻的呵了口气。
蓝烟缩了缩脖子,发出愉悦的笑声,“痒——”转过身,挣脱蓝潜紧贴在脖子上的手掌,将手里的画具收拾好,视线扫过蓝潜手上的移动磁盘,眼里有着疑惑,“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蓝潜挑了挑眉头,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我是专门来邀请你去看戏的。”
“看戏?谁的戏?”
“你月臣哥哥的好戏。”蓝潜嗤笑一声,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走,到书房去。”
“你跟踪他?”蓝烟皱了皱眉头,倒不是生气,只是不大自在而已。
“他现在可是我的情敌,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可不想给他丝毫的可乘之机。”蓝潜拉过蓝烟的手,头微低,凑到蓝烟耳边轻声的说道。
“你这是杞人忧天。都说了我是不会接受他的。”蓝烟无奈,在这方面,蓝潜特别的认死理儿。
“嘿,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去关注他了。你以后也不用再为他的事烦恼了,他现在,恐怕根本没脸来见你。”蓝潜悠悠的说着,一想到梁月臣的悲惨境地,他就止不住的兴奋。在他看来,梁月臣根本就配不上自家宝贝。摇摆不定,犹豫不决,迟钝而缺乏勇气,还被一个愚蠢至极的女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简直是丢尽了男人的脸面。
蓝烟抿着唇,没再继续追问,跟在蓝潜身后进了书房。
将移动磁盘同电脑连接上,蓝潜找到自己需要的文件打开,电脑屏幕上立即出现了一幅清晰度并不算高的画面。
看得出来拍摄的地点是一间高级包间,装饰设计都十分的典雅精致,处处透着股奢华尊贵之气。
一开始的时候,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几分钟过后,蓝烟看见梁月臣走进了包间。
梁月臣向侍者要了一壶清茶,几样糕点,打发走侍者后,梁月臣便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却并没有喝上一口,只是看着袅绕的热气有些发愣。
不一会儿,包间门再次打开,一身白色羽绒服的孟棠走了进来。
只见孟棠褪下羽绒服外套,露出一件浅灰色的高领及膝毛衣,苍白的面容脂粉未施,配上她略显消瘦的身型很是惹人怜爱。
孟棠缓缓的坐到梁月臣对面,垂眉敛目,静静的,像一株幽谷里盛开的白兰花。
梁月臣提起茶壶,给孟棠的杯子斟满茶水,“我说过不会跟你结婚的,即使你怀了我的孩子。“
孟棠平放在膝盖上的手顿时紧握成拳,整个身子稍微晃了晃,声音有些发抖,“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吗?我只是做错了一件事而已啊,我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
梁月臣冰冷的目光直直的射向孟棠,对这个女人,他的心泛已经不起一丝涟漪。“那一件事就足够了。”
“呵呵,说到底,你只是需要个能光明正大离开我的理由罢了。”孟棠凄凉的笑出声,她没有哭,看着梁月臣的眼睛写满嘲讽。“梁月臣,你是个胆小鬼。你看,连老天都不帮你。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我不会打掉他(她)的,我要把他(她)交给你们梁家抚养。作为未婚爸爸的你,有什么资格娶蓝家的小公主?这辈子,你永远都配不上你心里的那个人!”
孟棠的话正好戳中了梁月臣的痛处。即便是个普通家庭出生的女孩儿都不大可能会选择已经有小孩儿的男人结婚,更何况是蓝烟那样的身家?蓝家人不可能会让自家的小公主受委屈,偷情尚且不能容忍,更何况是已经瓜熟蒂落的孩子,刑文瑞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与你无关。”梁月臣淡漠的看了孟棠一眼,无悲无喜,也可以说是心如死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协议,梁月臣递到孟棠面前,“没异议就签字吧。”
孟棠将手里的几页纸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最后满意的勾起嘴角,“真是大方,两千万够我花一辈子的了。很好,我很满意。”说着便掏出笔,在协议上干脆利落的写下自己的名字。“梁月臣,我以后会生活得很好。我有钱,有学历,有体面的工作,我还很年轻,很漂亮,我以后一定比你幸福。放弃我,是你的损失。”
梁月臣淡淡一笑,将已经签好字的协议收进公文包里,“那我就提前恭喜你了。”
“你——”孟棠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勉强的吐出了“谢谢”两字。
“我走了,孩子生下来后我会通知你的。”
“路上小心。”
孟棠正在拿外套的手一顿,一股强烈的悲伤刹时涌上心头,“我会的。”转身离去,视线开始模糊,她不觉得她做错了什么,她努力过了,挽留过了,只是依然无法改变什么。只能说,在爱情里,她输了。
孟棠走后,梁月臣一直坐在座位上动也不动。直到茶水冷掉,腹中传来饥饿感,他才起身离去。
蓝烟看着梁月臣渐渐的消失在画面里,本是高大挺拔的背影却透着股落寞与苍凉。
“我觉得他会后悔的。”蓝烟叹了口气,心中有些烦闷。
“谁会后悔?孟棠还是梁月臣?”蓝潜关掉电脑,颇有兴致的追问。
“你觉得呢?”蓝烟双手支着下巴,微笑的看着蓝潜。
“我觉得,用不了两年,梁月臣肯定悔得要死!”蓝潜一手环住蓝烟的肩膀,一手在她细嫩的脸蛋上逡巡。
“是吗?”蓝烟闭上眼睛,在蓝潜的手心轻轻蹭了蹭,“他被宠坏了。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如果他知道其实我也有很多的缺点,甚至比孟棠更加的不堪,我想,他应该就不会喜欢我了。”
“你有很多的缺点吗?”蓝潜啄了啄蓝烟的唇瓣,眼神温柔而宠溺,“比起我,你那些缺点实在算不得什么。”
“那倒是。”蓝烟点头,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哥,如果可以,你帮帮他们俩吧。小孩子,还是跟亲生父母生活在一起比较好啊。”
“如果我高兴的话,我会的。”蓝潜邪气的翘起嘴角,他其实是嫉妒梁月臣的,比起自己跟蓝烟的事,梁月臣那点儿芝麻大的小事,真的不用花太多心思啊。
序曲
平和、宁静的生活一直都是蓝烟所向往的。她很享受在家里的这段时光,但足不出户的现状维持久了,也依然让她觉得有些疲累。算算日子,她已经有近半年的时间没去过学校了。梅花已落,桃花竞妍,淡淡的甜香飘散,带来春日的气息,曾经那一缕冷香仿若入山的云雾,终是失了芳影。
蓝烟身着水蓝色的薄绒淑女裙,手捧一本精装画集,带着一分慵懒,优雅的坐在阳台上的一张藤椅上。画集的厚度大概在三四公分左右,银质镶边,封面嵌金,尽显奢华,精贵无比。里面收录了闻名世界的中外画作三百零六幅,并有当代画坛大家李云笙老先生的手写赏析,全世界也只发行了五十套,实用价值和收藏价值都非常的高。
这本画集虽好,但蓝烟却并不常看。因为每次只要一拿起它,蓝烟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当时梁月臣那张比哭泣更加悲伤的脸。
就像是在完成一个万分庄重的告别仪式。当梁月臣将这本画集放到蓝烟手里的时候,她听见他的灵魂,在嘶鸣。
他没再对蓝烟说出任何一句露骨的话,跟那次在花园里的表现判若两人。他陪着蓝烟看电视,陪着她下棋,陪着她发呆,也陪着她画画。整整一天的时间,他们像两个老友一般的静静相处,蓝烟没有像以前那样回避他,蓝潜也难得的大方了一次,没再阻挠针对他。梁月臣的脸上一直都挂着浅笑,看上去跟以往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有那消瘦的双颊,黯淡的眼底,泄露了他沉郁苍凉的心情。
离开的时候,梁月臣紧紧的拥抱了蓝烟。“烟儿,再过不久我就要当爸爸了。你也要升级成为姑姑了。你高兴吗,烟儿?你还这么小,大学都没毕业就要当姑姑了……”
“我想,他(她)一定会是个很可爱的孩子。”蓝烟缓缓的伸手,回抱了一下这个并不算坚强的男人,“月臣哥哥,我会是个好姑姑的。”
梁月臣没答话,只是抱着蓝烟的双手紧了紧,几秒钟过后,两人分开,梁月臣伸手轻抚过蓝烟的发顶,笑容依旧,“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烟儿,最近我会比较忙,不能常来看你。我们,电话联系吧。”
“好……”蓝烟点头,笑靥柔和而甜美。不是不了解梁月臣的痛苦与挣扎,不是不明白他内心的烦闷与不甘。只是,她是自私的,在她看来,也许这样的结局才是最恰当的。
蓝烟陷在回忆里无法自拔,珍珠般圆润剔透的指尖无意识的在书页上滑过,带走清如晨露的缕缕书香。良久,楼下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她侧头望去,视线穿过阳台,蓝天白云下,青草绿树间,她一眼便望见了那个从车里走下,已经两月未见的熟悉身影,她的眸子瞬间便被点亮,灿若星辰。抑制不住的喜悦与激动铺天盖地而来,迅速的将她淹没。
“啪嗒”一声,手里的画册掉在地上,但它的狼狈,主人却无心理会。
蓝烟猛的起身,两步走到阳台边缘,双手趴在栏杆上,目光紧锁住那道虽然消瘦不少,但却毫不单薄,仍然英姿俊挺的高大身影。
似有感应般的,蓝正君也恰好在此时抬起头,四目相对,一眼万年,那是可以融化千里冰川的灼灼思念。
蓝烟着迷的痴痴凝望,她看见蓝正君俊美的面庞上露出一个温柔而迷醉的微笑,就像他们初次见面时的那样,刹时便让她心跳加速,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一些,再近一些。
但她并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蓝正君进了楼,逐渐消失在视野里。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蓝烟挪了挪有些僵硬的腿脚,拾起掉落的精装画集,重新坐回到藤椅上。
现在的她不合适出现在蓝正君面前。因为她没把握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情绪。她怕自己会不顾一切的奔向他,拥吻他,只想长久的滞留在他宽阔的xiōng膛里。
蓝烟无聊的数着阳台上,唯一一朵盛开的山茶花的花瓣。是六十七瓣还是六十九瓣?怎么每一次都不相同?那对漂亮的眸子失去了焦距,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看上去呆呆愣愣却又可爱迷人。
“咔嚓”一声轻响,似乎是门被打开的声音。蓝烟慢慢的转过头去,看着伫立于房中的男人,清丽的小脸上依然是一副懵懂无神的表情。
蓝正君锁好房门,朝前走了两步,站定,微笑,抬手,性感低沉的嗓音压抑而颤栗,“烟儿,到我这儿来。”
蓝烟觉得此时的她就像是个被人提线的木偶,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随着蓝正君的口令机械化的动作着。她从藤椅上站起来,躺在膝盖上的那本画集再次掉落在地上,依旧没有得到主人的垂怜。跨过落地窗,她走进了漫着淡淡桃花香的卧室。
现在是下午五点左右,四月初的北方天气晴好,铂金色的阳光穿过玻璃窗照进来,给屋里增添了几分暖意。蓝烟站在里蓝正君两步之遥的地方。她仰着头,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一脸微笑的注视着自己的爱人。
阳光镀在他的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光亮,让他看上去圣洁而神秘。只要微微伸手,她就可以肆意的触摸他。但她没有。她只是微微的抬高下巴,露出线条完美的脖颈,再轻轻的张开嘴,露出一条诱人的细小缝隙,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蓝烟舒服的颤了颤身子,这样的味道,没有人会比她更熟悉,更想念。
两人静静的亲吻,第一次没有拥抱。她仰头,脚尖微踮,他俯身,xiōng膛微倾。四瓣唇紧紧胶着,温柔的啃噬,放纵的纠缠。空气中,两人的舌尖一挨上便再也分不开。有透明的液体顺着两人唇舌相交的地方滴落,牵出断断续续的银丝,混着两人特有的气味,糜乱而魅惑。
蓝正君的眼睛一直睁着,眼底的温度越来越高,似有熊熊烈火。灵巧滑腻的舌尖从蓝烟的嘴里一一扫过,慢慢退出,卷走下巴上残留的水渍,掠过鼻尖儿,顺着鼻梁,来到颤抖着的眼睑,反复舔舐,流连不去。
蓝烟嘤咛出声,忍不住的将身子往前凑去。
蓝正君低低的笑出声,再次同蓝烟两唇相贴,“烟儿,睁开眼睛,看着我。”
蓝烟乖乖的掀开眼帘,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琥珀般的瞳仁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小叔。
“乖,往前走两步。”
两步之后,两人之间再无距离。
“丫头,抱着我。”
一双纤细的手臂环上来,紧紧的,用力的,恨不能融进对方的身体里。蓝正君脖颈微仰,几乎在同一时间里张开手臂将面前这个瓷娃娃般的小人儿拥进了怀里。
“小叔,想你……”细若蚊音的声音,蓝烟不断的重复呢喃,“小叔,想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蓝正君不停的抚摸着蓝烟的后背、脖颈,脸颊摩擦着蓝烟的鬓角,渴念从心底升起,他的眼眶泛着红晕,热热的呼吸喷散在耳边,搅乱了蓝烟的整颗心。
他也想她,想得发疯,想得发痛。他想就这么不顾一切的立即进到她的身体里去,他想看着她在自己的身下不断的尖叫哭泣,他想让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沾染上属于他的气息,他最想把她揣进贴身的口袋里,一辈子,再也不用分开。
蓝正君闭上眼睛急急地喘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心力来维持着本就不多的理智。时间不对,地点不对。在跟家里人彻底的摊牌之前,他不敢对她有任何过激的动作。这种既痛苦又甜蜜的折磨,他除了坦然的接受,细细的感受之外,还能做什么?
蓝烟两只柔软的小手缓缓的轻拍着蓝正君的背心,一下下,带着安抚与心疼。她当然知道蓝正君在克制些什么,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同他一样在承受着这份难耐的煎熬?
渐渐的,两人都恢复了冷静,蓝正君抱着蓝烟坐到沙发上,亲自去给她倒了杯蜂蜜水。一手环在蓝烟的肩头,一手将杯子喂蓝烟嘴边,蓝正君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闪着柔和的光,“害怕吗?”
蓝烟“咕噜”一口咽下嘴里的蜂蜜水儿,抬起头,嘴唇湿润,目光迷离,“什么?”她还有些迷糊,不明白蓝正君为何这样询问。
蓝正君低下头,嘴角噙着笑意,在蓝烟的唇上舔了舔,“叶家倒台了,最多再一个星期,你就能够解禁了。这之后,就该轮到我们的事情了。烟儿,会怕吗?”
“小叔呢,小叔会怕吗?”蓝烟不答反问,还漫着雾气的眼睛朦朦胧胧,让人看不大真切。
“会,我当然会怕。”蓝正君又喂蓝烟喝了口蜂蜜水,漆黑的眸底闪现出一丝焦虑,“我怕我和小潜保护不了你,会让你受到伤害。烟儿,也许会很辛苦,很辛苦……到时候,不管老爷子他们要对我和小潜做什么,你都不要阻止……还有,不论我和小潜说什么,你都要配合我们,回答说‘是’,知道吗?”
蓝烟将头轻轻的靠在蓝正君的肩膀上,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爷爷会打你们?”
蓝正君咧了下嘴角,将手里的杯子放到茶几上,双手环抱着蓝烟,亲了亲她的额头,“这只是最轻的。”如果只是一顿毒打就能让老爷子同意他们的事,他和蓝潜恐怕求之不得吧。
“那……最坏的结果呢?”
“最坏啊……”蓝正君眯起眼眸,掩下一片幽光,手掌一下下的拍打着蓝烟的后背,带着安抚,“别担心,最坏也不过是分开一些时日罢了。不会太久的。”
蓝烟“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时间不会因为蓝烟几人的担忧焦躁而停留,当新闻频道不断的循环报道现任国家元首叶晟涛重病住院,由副主席郭然出任代理主席一职,主持所有相关工作的时候,蓝烟原本躁动不安的心却突然在此时平静了下来,她长长的舒了口气,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叶家的事已经基本完结了,夏敬忠虽然没有完全取代叶晟涛,但新上任的代理主席郭然却是夏敬忠的亲信,在政见上完全偏向于夏家阵营。蓝家这边也是干脆利落的收手,并未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从容的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过起了同以前毫无差别的平静生活。至于权利的重新分配,利益的合理划分,还有几大世家在暗地里的争斗较量,那就不是蓝烟能看得透彻得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家人难得的聚到了一起。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只晶莹剔透的酒杯,男人们无一例外喝得都是度数较高的白酒,蓝烟和祝真如则更喜欢香气悠长、回味无穷的澳洲红酒。
大家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就连一向严肃刻板的蓝正安都柔和了面部沦落,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但是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这幅其乐融融的场面中,隐隐的透出一丝并不和谐的气氛。
祝真如夹了筷子考鱼肉放到蓝烟的碗里,温温柔柔的语气里包含关切,“多吃点儿,烟儿,你看你都瘦了,最近闷着了吧,难为你这孩子在家呆得住……我同事到法国出差给捎带了几瓶香水,待会儿我拿给你瞧瞧,看看喜不喜欢。”
“好。”蓝烟微笑,拿起筷子拨了拨碗里的鱼肉,“谢谢大伯母。”
“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祝真如微微叹了口气,神情说不出的复杂苦涩。
蓝烟低头不语,继续填着半饱的肚子。她当然知道祝真如是有话要单独跟她说,甚至连祝真如会说些什么,她也能猜到。只是,她注定是不能如祝真如的意的。
吃完饭,蓝烟投给蓝正君和蓝潜一个安抚的微笑后,镇定自若的上了楼。
她在房间里只等了十分钟左右,祝真如便带着两瓶造型别致的法国香水如约而至。
祝真如将手里的小瓶子放在梳妆台上,很随意,一点儿看不出她手里的东西有何精贵之处。蓝烟将早就煮好的柠檬茶倒了一杯递给祝真如,“大伯母,请喝茶。”
祝真如接过茶杯,在沙发上坐下,“我想你也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
蓝烟点头,脸上收起了笑容,“是,我知道。”
“我想问问,有没有可能,你出面劝说小潜放弃。”早在第一次跟蓝潜谈崩后,祝真如就明白依照蓝潜狠戾霸道的性子是不可能有任何的妥协的。她原本以为是蓝烟是受害者,是被迫的,是蓝潜的单方面威胁与算计才让事情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但事实显然跟她所想有出入。她在蓝烟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勉强与怨恨,有的只是宁静与淡然,在同蓝潜相处的时候,蓝烟表现得很随性,很自然。她能看得出,这两人即使谈不上琴瑟和鸣但也绝对是彼此有意。只是,她的儿子明显比对方陷得更深,付出得更多罢了。
“他的性子您了解……”
“如果这件事闹到老爷子面前,会很难堪。”乱轮之事,自古就有,越是尊贵的家庭,这样的事情便越是常见。他们这群人,想有的,都有了,别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们却唾手可得,空虚、寂寞,生无可求,生无可恋,骨子里带着份自傲,将同别人相处的界限划分得格外清楚,旁人轻易走不进他们的心里。而他们的感情,通常情况下也就形成了两个极端。要么漠然无视,要么奉若珍宝。如果恰恰,被他们奉若珍宝的这个人是自己的家人的话,那么亲情这种依据血缘而产生的亲密关系将有很大的可能会发生一场质变。
“小潜作为继承人可能只是被打一顿,但是你,很可能会被遣送离开。”不管谁对谁错,不管谁受宠爱多,但结果,只有一个,被牺牲掉的,永远都是女方。
“我知道。”蓝烟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果茶,面色依然古井无波,“大伯母,我听哥哥的。”
“你爱小潜?”
“啊,那当然。”
“你可以不结婚,但小潜却必须要有完整的家庭,一个大方得体的妻子,一个聪慧伶俐的儿子。”
“这样……很好……”蓝烟牵了牵嘴角,秀美的小脸上露出清丽的微笑。
“我不会帮你们,也不会阻挠你们。”祝真如站起身,就算比蓝烟大了近三十岁,就算在官场上阅人无数,但此时此刻,祝真如对蓝烟是赞赏的。这孩子,有着直面一切的勇气与大气。
“谢谢您。”蓝烟对着祝真如弯腰行礼,“还有,对不起。”
祝真如迈向门口的脚步微微一顿,眼眶突然酸涩无比,心里有一种想要流泪的悲伤,如果她能对儿子多关心一些,如果她能早一点发现儿子的改变,那么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啊,JQ就要曝光了!
78波澜
祝真如刚走不久,蓝烟的房门再次被敲开。她以为是蓝正君或者蓝潜,但打开门一看,却是笑得和风细雨的蓝正烨。
“爸爸——”蓝烟侧身,将蓝正烨让进了屋子。
蓝正烨看了眼梳妆台上尚未收好的香水瓶,兰花造型,透明的玉白色瓶身,瓶口呈花瓣状,很是精致可爱。“这就是刚才你大伯母送过来的?”
“嗯。”拉开抽屉,将香水放进去,“爸爸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女儿虽然在家里待了半年的时间,但他跟女儿相处的机会并不比以往多,甚至更少。蓝正烨仔细打量着蓝烟,好像又长高了些,都过了他的肩膀了,头发也长长了,柔顺的披散在肩头,添了分女人的娇媚,巴掌大的小脸儿红润润的,微微带着点儿婴儿肥,迷人而可爱。蓝正烨点点头,心里十分满意,跟小丫头刚苏醒那会儿比起来,现在的蓝烟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再也没了躺在病床上的那种枯槁与憔悴。
“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在沙发上坐下来,伸手摸了摸装柠檬茶的瓶子,还是热的,拿过一个干净的杯子,蓝正烨正想给自己倒上一杯,却被一只细腻白皙的小手拦住。
“爸爸,您的胃不好,不宜喝这个。我给您冲杯蜂蜜水吧,党参的,补血养胃,正好我这儿有。”接了大半杯温开水,再往里面加了两勺的党参蜜,蓝烟将杯子递到了蓝正烨手里。
暖暖的热度从掌心上传来,一直沁到他的心底。蓝正烨低头喝着有些甜腻的蜜水儿,一股热气滑过喉咙,夹杂着淡淡的药味儿,不怎么好闻,但却是熨帖无比。
“小丫头长大了,都会照顾人了。”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已经亭亭玉立的宝贝女儿,蓝正烨的心里涌现出浓浓的不舍。这样美好的女儿,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家的臭小子?
蓝烟莞尔,坐到蓝正烨身旁,将头轻靠在蓝正烨的肩膀上,眼睛盯着挂在墙上的几张生活照,有些放空。“爸爸……”
“嗯?怎么了?”听出了女儿话语里隐藏的淡淡忧伤,蓝正烨放下杯子,一脸担心的看着蓝烟。
“爸爸,我……”她本想说她犯了个很大的错误,但她一点儿不想改正过来,就想这么一直错下去,作为父亲的他,能不能就这么一直纵容她、溺爱她,永远也不会放弃她这个任性自私的女儿……可当她的视线扫过对面墙上那几张父女两人站在长城上的合影时,她犹豫了。她不敢保证自己在蓝正烨的追问下会不会和盘托出,哪怕仅仅多一天,她也想贪享这份表面的和平。“我只是想到过几天就要回学校去了,有些舍不得……”将已经冒到嗓子眼儿的话噎了下去,她转移了话题。
略显沙哑的笑声响起,蓝正烨好脾气的捏了捏蓝烟的脸颊,“我以为你在家里都待腻了,恨不得马上就能返校呢?”
“前段时间是有这种感觉。在家里的时候就想回学校,一到了学校里又想回家。爸爸,你说怎么办才好呢?”
“丫头,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蓝正烨身子往后靠,侧过头好笑的看了蓝烟一眼,神情充满了怀念。“以前我下乡插队的时候,条件比现在艰苦多了,住茅草棚,睡木板床,吃的是糠面,喝的是稀粥,一个月闻不到一回肉味儿,连吃上个**蛋都是件奢侈事儿,夏天被蚊子咬,冬天被雪风刮,再热也要下地干活,再冷也得上山打猎……整整三年,我没回过家一次……”
那三年于他而言是灾、是难,但同时也是一种蜕变与磨练。没有那样刻骨铭心的经历,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懂忍、能忍,成稳内敛的蓝正烨。“你是不是在奇怪为何我没有利用家里的权势来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
蓝烟点头。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那个时候的蓝家被上面记了名,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蓝家的笑话,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你爷爷他们根本就顾及不到我。”蓝正烨拍了拍蓝烟的手背,触感细腻,如丝如玉,一看就是被娇养着的。“丫头,比起我,你可是幸福多了。咱家距学校也就二十多分钟的车程,你一天来回跑三次也是可以的,有什么好烦恼的?”
“爸爸说的是……”蓝烟笑着亲了亲蓝正烨的脸颊,一双清凉透底的眸子里溢出笑意,娇笑、亲昵,似乎跟以前一样,但蓝正烨还是敏锐的发现了女儿嘴角的那一丝牵强。
他觉得女儿有事情瞒着他。这种感觉非常不好。但蓝正烨又不能追根究底的去问个明白。每个人都应该有独属于自己的秘密,他的女儿很懂事,如果需要他这个做爸爸的帮忙的话,他相信女儿一定会告诉他。能让小丫头难以启齿的,不外乎就是些情感烦恼。最有可能的便是梁月臣的事。
梁月臣的种种举动并没有瞒过蓝家人的眼睛,事关自己的宝贝女儿,蓝正烨更是里里外外的了解了个透彻。怎么说呢,在知晓了蓝烟对梁月臣的态度后,蓝正烨是打心底里的感到庆幸的。在他看来,梁月臣比他小不了多少,跟女儿年龄差距太大,性子又优柔寡断,实非良配。再说,他的宝贝儿还小着呢,再留个十年也成。
视线无意间瞟过蓝烟的小书柜,在最显眼的那个位置,蓝正烨一眼便望见了梁月臣送给女儿的那本精装画集。也许女儿对梁月臣也不是无动于衷的……
蓝正烨潜意识里认为蓝烟的烦恼是源自于梁月臣,却不知他猜中了故事的内容与方向但猜错了故事的人物与性质。
当蓝正君跪在老爷子面前将事实平静陈述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平地雪山?晴天霹雳?旱地惊雷?肝胆俱裂?
这些都不足以形容他当时的心情,身体的温度瞬间便被降到了绝对零度,寒彻心骨。
“你说什么,小弟?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老爷子没发话,蓝正安没吱声儿,开口的是蓝正烨,说出话抖得不成样儿,连发丝尖儿都在颤栗。此时的他有些机械化的转动脖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蓝正君,眼眶微微泛红,眼神却略显空洞,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当中。
“二哥,我喜欢烟儿,想跟烟儿在一起。”蓝正君清楚平缓的重复了一遍,掷地有声。精壮俊挺的男人直起腰背,像扎根在岩石里的一颗青松,巍巍而立,从容的跪在书房中央,黑如沉墨的眼底有愧疚,有自责,有疯狂,有决绝,但就是没有后悔。
蓝正烨整个身子猛地一颤,看着蓝正君的目光爆出烈火,似要吃人一般。他快速的站起身,疾风骤雨般的出现在距离蓝正君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抬脚就踹在蓝正君的xiōng口,不留余力,接着便是一阵密如战鼓的拳打脚踢。
“你***涨能耐了?敢动烟儿!她是我亲闺女,你亲侄女儿!畜生!老子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他妈不是阳痿吗?不是性无能吗?啊?老子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样报复老子?!”
粗俗、疯狂,一股子狠戾劲儿,一副不要命的架势。这样的蓝正烨只在他十五六岁,最为叛逆的那段日子里出现过。哪个男人没有跟人干架的经历?哪个男人没爆过粗口?蓝正烨是成熟了、稳重了,也温和了、文雅了,但谁规定他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的发泄了?他温文尔雅,他和善如风,那是因为别人没踩到他的底线,一旦有人越过这条线,等待他的将是如疯牛一般,只懂得横冲直撞、拼命攻击的野蛮人一个。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并没有持续太久,几分钟过后,蓝正烨收住脚,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蓝正君,xiōng口微微起伏,眼神冰冷yīn鸷。蓝正君没有还手,全身上下除了脑袋,没一个地方不痛。除开略显凌乱的衣衫之外,此时的蓝正君仅仅是看上去有些脱力而已,不知情的人绝不会想到他的身上已经是青紫一片。蓝正烨可不傻,打脸对他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只会让自己的女儿心疼蓝正君,怨恨他这个当父亲的罢了。
“二叔,您还有力气么?如果您还没发泄够的话,就连我一块儿教训吧。”
“蓝潜——”祝真如急切的出声,企图阻止蓝潜接下来要说的话。她活了半辈子,从没像今天这样惊心动魄过。不轮?三角?一个是哥哥,一个是叔叔!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清心寡欲、循规蹈矩的蓝正君竟然会跟那个孽子一样,都栽在了蓝烟的手里!作为家里唯一的一个除当事人之外的知情者,她当然早就猜到今天这场家庭会议的内容与主题,她不后悔逼迫儿子向家人坦白,但现在,她却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她应该将事情了解清楚的……她拼命的朝儿子看去,给儿子打眼色,就是不希望蓝潜将事态恶化下去。可蓝潜能听她的?这事儿恐怕是这叔侄俩早就计划好的了!
众人还没从蓝正君扔下的炸弹中回过神来便又被蓝潜接二连三的狂轰滥炸了一番。特别是蓝正烨,漂亮的眸子瞬间睁大,声音都在颤抖。
“什么意思?”
“二叔——”蓝潜站起身,两步走到蓝正烨面前,“咚”的一声跪倒在地,姿势跟刚才的蓝正君如出一辙。“我也喜欢烟儿,不,应该是我爱她。不只是哥哥,更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
蓝正烨顿时觉得呼吸困难,无意识的后退两步,脚步都在打颤,半晌才惊天动地的怒吼出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相较于蓝正烨的惊怒交加,老爷子是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姿势都没变过。那双沉淀了岁月,充满智慧的眼睛依旧明亮犀利,安静的注视着书房里所发生的一切,仿若一名优秀的看客。
祝真如心中一拧。这样波澜不惊、深沉如海的老爷子跟她当初刚嫁入蓝家时看到的一模一样。每当蓝博义要做出某种重大决定的时候,他就是现在这样的表情。
祝真如秀气的眉头死死皱起,作为家里的唯一一名女性长辈,发生这样的事情,她难辞其咎。老爷子冷凝的态度更是令她心慌不已。伸手拉了拉丈夫的衣袖,祝真如一脸愁容的望过去,下意识的想去寻求丈夫的帮助,却在对上蓝正安晦暗不明的眸子时愣在当场。他在怀疑她?!审视、疑虑,失望、愤怒,虽然蓝正安鲜少有情绪流露出来,但跟他朝夕相处了近三十年,从来都是以他为天,全心关注于他的祝真如还是明显的感觉到了蓝正安心里的那份暗涌如潮。
祝真如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刚碰到蓝正安衣袖的手指往后缩了缩,她明白,她的那一声“蓝潜”已经暴露了太多,聪明如蓝正安,应该是发觉了她的隐瞒。
蓝正安将书房里所有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复杂矛盾。对于父亲的平静,他是担忧的。对于妻子的包庇,他是失望的。对于二弟的愤怒,他是愧疚的。对于小弟的沉默,他是心痛的。最后,对于他那个yīn险狡横的孽子,他是无可奈何的。
他这个儿子早就超出了他的掌控。蓝正安以前对此很是满意,他觉得自己成功培养出了蓝家的下一代掌权者,一个文韬武略、足智多谋,各方面都毫不逊色的继承人。但隐隐的,他也有种预感,总觉得这个儿子肯定会在以后的日子里给他制造一个天大的麻烦。蓝潜要是不跟他作对就不叫蓝潜了。蓝正安多少有些心里准备,他以为蓝潜会在工作上给他找麻烦,或者是在婚姻上让他为难,他甚至想到了也许蓝潜会带个男人回来刺激他,但就是没料到这个臭小子竟然会跟他的妹妹还有小叔,三个至亲之人一起上演这么一出惊世骇俗的禁断之恋……
蓝正安看了眼蓝潜,没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没了常挂在嘴角的邪佞不羁,那个孩子是认真的……
长长的叹口气,蓝正安站起身将惊魂未定的蓝正烨拉回到沙发上坐下。“二弟,你先冷静下来。虽然我跟你一样不想承认,但事实却是再清楚不过。咱家这两个孽障看上你的宝贝女儿了,并且谋划已久,有备而来……”
蓝正烨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下心里的怒气,渐渐恢复了平静。大概这就是蓝家人的特性。无论是多么震惊的事情,无论是多么严重的意外,哪怕已经被逼上了绝路,他们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以理智战胜情感,从容冷静的去面对,去解决,去寻求最好的执行路径。也只有这样的蓝家才能在硝云弹雨、血染霜天的宦海里乘风波浪、青云直上。
“爸,请家法吧。”蓝正安拍了拍蓝正烨的肩膀,转而对老爷子说道。这是蓝家的规矩,只要是做错了事,不问原因,先罚了再说。
没有丝毫起伏的语气,很平静,很淡定,好像待会儿要处罚的对象并不是跟他血脉相亲的儿子与兄弟,而是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已。
老爷子摆摆手,示意大儿子先坐回去。家法肯定是要请的,但不是现在,他还有几个问题得问清楚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蓝正君:“去年九月。”
蓝潜:“去年十月。”
“这么早?”这一次,老爷子的眉头皱了起来,竟然都半年多的时间了啊……
其他人的心里也是惊怒不已,特别是蓝正烨,双拳紧握,怒目圆睁,刚有缓和的心绪再次暴乱起来。
“进行到哪一步了?”问这问题的时候,老爷子心里也在打鼓。三人都好了那么长的时间了,要说没发生点儿什么,谁信?!果然,老爷子清晰的捕捉到了蓝正君和蓝潜脸上一闪而过的羞赧,布满皱纹的额头突突的跳着,老爷子的脸色霎时铁青。“做了?”
“是。”
“是。”
蓝正君和蓝潜同时应声,不算响亮,但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听得万分的清楚。
一只绘有莲花的薄胎瓷茶杯倏地朝着蓝潜的脑袋飞去,杯子落地,四分五裂,蓝潜的右脑门儿上立时就起了个拇指大小的红色疙瘩。
掷杯子的人自然是蓝正烨。在听了蓝正君和蓝潜的回答后,他便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狂暴,他的女儿还不满二十岁啊,才刚从鬼门关回来,连身子都没养好便被家里的两匹恶狼给吞吃入腹了!最可恨的是这两头凶兽还是自己的亲人,一个弟弟,一个侄子,他们将他这个当哥哥(叔叔)的置于何地?将烟儿置于何地?将其余的亲人置于何地?
“爸——”蓝正烨双目赤红的看着老爷子,像一头濒临绝境的野兽。“请家法吧!我来执行!”
老爷子看了看跪在地上脊背挺直、面色平静宛若雕塑一般的小儿子和大孙子,又看了看跟吃了炸药似的二儿子,微微摇了摇头,有些颓力的吩咐道,“老大,去取乌金锏。”
“是。”
蓝正安打开保险箱,从里面取出一个长方形的红木盒子,打开一看,正是一对乌黑发亮,有成人一臂之长的八棱锏。
“每人五十下,你跟老二执行。”锏是短兵器的一种,长而无刃,有棱,分量重,杀伤力十分可观,战斗时多为双锏合用,利于步战。唐初著名大将秦叔宝的武器便是一对威风凛凛的四棱金装锏。在蓝家,这对乌金锏已经失了它最本质的用途,拥有两百多年的历史,是古物,也是刑器。老爷子小时候也有幸体验过几次,现在终于轮到他的儿子和孙子了。
一声声闷响接连响起,间或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呻吟。
五十下,不多不少,又都是打在臀部,伤不了筋骨,但在床上躺上个一周却是必须的。蓝正君和蓝正烨两人谁没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过伤,钻心剜骨的痛都尝过,这点皮肉之苦还在他们的承受范围内。
也就是三五分钟的事情,惩罚暂告一段落。乌金锏回归原位,蓝正安和蓝正烨也重新坐回到沙发上,跪在地上的叔侄俩细汗淋淋,口中微微喘着粗气,腿脚也开始打哆嗦,痛到麻木了。
“老三,你那个病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治好的?”老爷子习惯性的摸了摸左手大拇指上莹碧晶透的扳指,心绪并不平静。他以前最担心小儿子的这档子事儿,那样的病医不好便一辈子成不了家,也断了后。但现在的情况是小儿子的身体没问题了,反倒是他这个做老子的被摆了一道。想到几个月前他还专门苦口婆心的劝说小儿子到梁家小子那儿治病,按照蓝正君自己的说法推断,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和孙女好上了,那他这个老头子不是咸吃萝卜淡Cāo心吗?
“那不是病。我只是对烟儿以外的女人无动于衷罢了。”蓝正君难得的红了耳根子,老爷子的这个问题让他想起了自己这场“怪病”的起因。一个十七岁,一个两岁。原来他跟烟儿的纠缠那么早便开始了。
“这么说,这辈子你是铁了心要跟烟儿在一起了?”小儿子的回答令蓝博义有些吃惊,却又觉得自当如此。很矛盾,也很心疼。看着跟妻子无比相似的面庞,蓝博义心里的酸涩更深一层。
“是。对不起,爸……”
“三儿,现在说这三个字有意义吗?”老爷子低叹一声,又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孙子,“也许是人老了,眼神也不好使了。老三常年呆在部队上,跟烟儿见面的机会不多,我没看出来也算情有可原。可是你这一年来几乎近半的时间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晃悠,竟然也没被被察觉。小潜,我该夸你长进了吗?”
“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我怎么敢露出破绽?”浅浅的勾起嘴角,蓝潜直视老爷子的审视的目光,没有一丝的退缩。
“这么说,你现在是有万全的把握了?”老爷子不为所动,他不明白,这个大孙子哪里来的自信。“你觉得我会允许这样荒唐的存在?会老眼昏花的将整个蓝家都置于危墙之下?”
“爷爷,荒唐的事您见得还少吗?至于说将蓝家置于危墙之下,我想,这并不是无法解决的问题。”
书房里响起一声嗤笑,清晰而轻蔑。
“愚蠢、任性。狂妄、无知。大哥,这就是你教导出来的继承人?没有羞耻之心,根本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更是不知悔改!蓝家交到他手上只会更快的走向灭亡!”蓝正烨毫不留情的用语言来进行攻击。气愤!怒到极致的气愤!他觉得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比今天更加糟心的时刻了。在蓝正烨看来,他的宝贝儿还小,对于情情爱爱什么的还处于懵懵懂懂的阶段,会发生这样荒谬的事情,肯定是受了蓝正君和蓝潜的蛊惑与诱拐。爱女如命的好爸爸不敢也不可能去怪罪自己的女儿,只得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在了蓝正君和蓝潜的身上,特别是一直就不受他待见的蓝潜,更是蓝正烨最重点的攻击对象。
“我也觉得挺失败的。”蓝正安点头,低声附和。他不急,这事儿有老爷子坐镇,老爷子自会处理。
“行了,都别吵,让老三和小潜说说他们的解决之法。”老爷子抬起右手压了压,示意跪在地上的两人开口。
蓝正君点了点头,艰难的站起身,走到靠近门边的红木小几旁,将搁在上面的手提电脑拿起,开机,输入密码,找到文件,打开,电脑屏幕顿时被密密麻麻的文字、数据、照片与视频截图所占据,仔细看去,那一桩桩惊人的机密事件,那一个个或是耳熟能详或是寡闻少见的官员姓名,还有那一个个听都没听过但却跟官员有着或近或远的关系的棋子们、鱼虾们,从中央到地方,从人口三千万大都市到居民不足二十万的小县城,在Z国,这样一份完整、全面,掌握着全国大部分大小官员命门的“生死簿”,绝对是头一份,也是独一份。
老爷子越看越心惊,心里已经不能用“震撼”二字来形容。蓝正安、蓝正烨和祝真如的表情同样好不到哪儿去,均是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类似的东西他们蓝家手里当然也有,但不多,不足面前这份资料的十分之一。蓝家花了几十年的功夫也只掌握了一些中小家族的有用资料,对大家族的了解还远远不足。蓝家摸不透那些跟他们旗鼓相当的对手,当然对方也别想看透他们。
“那儿弄来的?”老爷子一脸严肃,满是褶子的额头紧紧皱起。
“手底下刚好有个这方面的专家。这人爸也见过的,就是这次跟我一起回来的卿竹(青竹)。”
“你身边的警卫员?可靠吗?”老爷子颇觉意外,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挑,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身材颀长,气质清冷,面容堪称绝色的年轻男子。老爷子身居高位数十年,什么样的地方没待过,什么样的人儿没见过,但偏偏,在他的印象里还真就找不出一个能在相貌上胜过蓝正君身旁那个小警卫员的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当然了,如果老爷子看过没有伪装过的青竹的话,大概会更加的吃惊吧。有那么一瞬间,老爷子甚至怀疑那个小警卫员跟自己的小儿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因为跟蓝正君以前的警卫员相比,现在这个实在是太不同了。
“可靠。”蓝正君点头,不欲多说。
老爷子也不深究,他相信自己儿子的能力,更明白眼前这份文件的重要性。
“这算是让我同意你们跟烟儿在一起的筹码?”老爷子眯了眯眼睛,看着蓝正君和蓝潜的目光带着一丝欣慰。心底缓缓的荡起骄傲与自豪,蓝家的后代已经成长到如斯的地步了啊,不过,还是不够啊,不够……
“不是筹码。我只是想告诉爸,我有能力护得烟儿周全,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伤害。求爸爸成全。”蓝正君微微摇着头,越发精致的脸庞淡淡的笑开,从容而坚定。语毕,他弯下身子,对着老爷子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伏在地上久久不起。
而蓝潜亦是如此。
老爷子不说话,手指敲击着座椅扶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蓝正安和蓝正烨均是眼神复杂的看着跪伏在地的蓝正君和蓝潜,似乎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完全回过神来;祝真如仍然纠结担心着,保持着惯有的沉默。
良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小时,老爷子有些沧桑的叹息在静谧的书房里响起。
“我只有一个条件,如果你们跟烟儿都能做到的话,以后你们三人之间的事情,老头子我便不再干涉。”
“什么条件?”
“爸——”
“爸——”
蓝正君和蓝潜是一脸喜悦,蓝正安和蓝正烨是一脸苦恼。
“都听我说完。”老爷子抬了抬手,气定神闲,“你们都是我蓝家的人,家族在赐予你们荣耀与尊贵的同时,也赋予了你们相应的守护与责任。不可逃避,不可推卸,不可抛弃,不可否决,除非,你是个懦夫!你们要做什么,只要在不损害家族利益,不给蓝家带来麻烦的前提下,我都会同意。一代又一代的蓝家人之所以坚持不懈的努力往高处爬,无非就是为了能给家人带来更多的福利,享受常人所享受不到的生活。古往今来,每一个大家族最原始、最本质的动机,皆是如此。”
“你们跟烟儿的事情我虽然感到很意外,但却不是不能容忍。我刚才也说过了,只要做到我所说的,你们,可以在一起。”老爷子端起已经冷掉的大红袍轻呷上一口,接着说道,“五年,我给你们五年的时间。五年里,你们三个人必须陆续的结婚,并且在婚后十年之内除非是对方意外身亡,否则不能离婚,三个人里面至少两个人要有后代,小潜必须是其中之一。至于结婚的对象,你们自己选择,不会惹来非议就行,后续环节也由你们自行处理妥当,我不希望埋下任何的隐患。能否做到?”
回答蓝博义的是静默一片。有风从窗口吹进来,安放在角落里的一株山茶轻轻摇曳,孤独的漫出花香,却是无人欣赏。
“怎么?做不到?”老爷子加重了语气,再次沉声问道。
“爸,我不想骗您,也不想骗自己。您说的那些,我的确无法做到。”蓝正君双手攥成拳,青筋暴起,与老爷子对视的眼眸里闪过难堪。“我给不了烟儿一个完整的家庭,也给不了她一个像样的婚礼,跟给不了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我能做的只有将我自己完完整整的献给她,如果我照您的吩咐那样做了,那么我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烟儿的面前……爸……”沙哑的嗓音里掩藏着痛苦与脆弱,稍稍拖长的尾音里更是夹杂着一丝哀求。他没法将一个“是”字说出口,一旦他说了,也就意味着自己对心爱之人的背叛。
“那么你呢,小潜?”老爷子将目光投向大孙子,心里没报啥希望,因为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果然,只见蓝潜收敛起脸上的惊怒,果断的摇了摇头,“没有可能。除了烟儿,我谁都不要。”
“你们说的都不算,关键在于烟儿。这样吧,老二,你去把烟儿叫来,如果烟儿同意的话……”
“烟儿不会同意的!”老爷子话还没说完便被蓝潜大声的打断,一对剑眉倒竖,星目圆睁,显示了此时他内心的极致愤怒与连他都没察觉出的一丝紧张。
“你怎么知道烟儿不会同意?”老爷子对着蓝正烨打了个手势,示意他马上行动。蓝正烨怀着无比复杂纠结的心情走出书房,往蓝烟的房间走去。
“这件事的主角是你们三个人,我可以不处罚烟儿,但不代表她就没有责任。如果烟儿接受我的条件的话,你们俩也必须无条件的接受。如果她也不接受的话,我会将你们分开,永远的分开……”
老爷子说完后便闭目不语,手指摩挲着扳指,爬满皱纹的脸上透出淡淡的疲惫与沧桑。有没有一个办法可以两全其美?当然有!只是,那两个人都不舍得罢了……老爷子心里说不出的郁闷难受,对小儿子和大孙子的表现有些无奈,也有点儿失望,但又为小孙女感到高兴,甚至还有些小小的期待……
走廊里响起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老爷子眉头一皱,疑惑的睁开了眼睛。
脚步声是一个人的,而且是个男人。很显然,书房里的人都能猜到脚步声的主人是蓝正烨。为了今天的事情,蓝正君和蓝潜专门将家里的佣人都遣了出去,除了陪在蓝烟身边的青竹外,根本没有外人。但为什么蓝正烨会在自家屋子里奔跑,还是如此的焦急无措?
蓝正君和蓝潜的眼里同时出现一抹恐慌,为心里那个可怕的猜测。
“咔嚓”一声,书房门被推开,蓝正烨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出现在众人眼前。
“烟儿,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很认真的在写,虽然很慢……
79离开
蓝正烨的这句话其威力比之深海里的一枚鱼雷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见蓝正君和蓝潜两人立马就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但跪了两个多小时的双腿早已麻木,再加上方才货真价实的五十鞭,两人的膝盖刚一离地便又跪了下去。蓝正君右手紧扣茶几边缘,盯着蓝正烨的目光不敢有瞬息的大意,“什么叫不见了——”
蓝正烨心口不断的起伏着,喉咙里传来赫赫的声响,不是累的,是担心,是焦虑,是紧张,是痛楚。“卧室里没人,画室里也没有,书房、客房和厨房,包括储藏室我都找过了,都没有烟儿的踪迹……”
“进书房前我开启了防御系统,出去的话会有提示的,没响起警报声就说明烟儿肯定还在家里。会不会是在花园里?”蓝正安开口说道。
“烟儿房间的阳台就正对着花园,我看了,连只麻雀都没有……”蓝正烨的眼里划过一丝绝望,之后便被无限放大的恐惧所代替,“会不会是叶家……”
“不是叶家。”老爷子摆摆手,苍老的脸上布满担忧,“叶家还没有能耐在这里动手。去把监控录像调出来。”
“我这就去。”蓝正安应声,抬步往监控室走去,路过蓝正烨身边的时候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烟儿不会有事的。”
蓝正烨垂首沉默,掩住眼底的慌乱,他感觉似乎有什么宝贵的东西在慢慢的离他而去……
几分钟后,一家人忐忑不安的围在电脑前,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上那一个个四四方方的小格子,生怕有一丝的错漏。
“我们九点整进的书房,烟儿在九点十一分四十九秒的时候出的房间,后面跟着的是小弟的警卫员……她手上拿的是……文件袋?”蓝正安伸手指了指蓝烟手里那个棕色的牛皮袋子,语气充满疑惑,“他们进了二弟的房间……”
一男一女,两个精致绝伦的人儿消失在镜头前。
五分钟后,两人从蓝正烨的房里走出来,蓝烟的手上空空如也。
正当众人准备赶往蓝正烨的房里去一探究竟的时候,电脑屏幕上的蓝烟却像是有感应似的倏然抬头,目光隔着摄像头与显示器,直直的对上有些愕然的亲人们。
菱花般的唇瓣轻轻蠕动,美丽的女孩儿无声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她在向我们道歉……”蓝正烨喃喃出声,嗓音压抑得不成样子。
画面里的女孩儿浅浅的勾了勾嘴角,弯出一个脆弱的弧度,琥珀般的眸子薄雾飘荡墨斋网 ,朦胧而迷离,她深深的躬下腰身,久久不起。
当她直起身子,决然转身的时候,刚刚还明亮清晰的电脑屏幕突然被漫天的雪花所替代,再不见女孩儿的身影。
书房里没一个人说话,沉闷的空气萦绕不去,桎梏着所有人的呼吸。
“哐当”一声,是矮几被撞倒的声音。蓝正君和蓝潜同时转身,不顾身上的伤痛,以最快的速度往蓝正烨的房间冲去。其他人也迅速的反应过来,紧跟在两人的身后。
蓝正烨的卧室似乎跟今天早上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的不同,除了书桌上那一个醒目的文件袋。
蓝正君抢先蓝潜一步将文件袋拿在手里,颤抖的双手好一会儿才将封口打开。里面有两样东西,一本不到三公分厚度的相集,一册装订得整整齐齐的十数页手写信件。
相集的封面以天空蓝为主,上面用银色的暗纹绘制出一朵朵迎风飘旋的蒲公英。似乎想到了什么,蓝正君黝黑的眸子微微一怔,“蒲公英么……”
记得她说过,蒲公英的花语是——等待重逢!
翻开相册,每一张照片里都能看到那个如蝴蝶一般轻轻翩跹,笑若春花,姣若明月的美丽女子。她走了,走得潇洒利落,走得干脆果断,像一阵风,似乎没了留恋,只抛下了这些被器械刻录下来,保存着她的痕迹的没有生命的物理载体。
蓝正君闭了闭眼睛,合上相集,缓缓的递到蓝正烨手里,“烟儿留给你的。”他了解她的意思,将东西放在蓝正烨的房里,因为,这两样东西里至少有一样是属于蓝正烨的。而另一样……
蓝正君淡淡的瞟过那本装订成册的信件封面,只有四个娟秀的簪花小楷,甚至还飘散着清幽的墨香:爷爷亲启。
早众人期待、紧张、焦急、忧虑,各种复杂无比的目光下,老爷子接过那本仅仅十来页的薄册子,翻开来,一个字一个字的逐一。
从眉头紧皱到眉目舒展,从疑惑不满到明了赞赏,从怔怔惊惊到无奈心疼……各种各样的情绪在老爷子满是褶子的脸上不断变换,让下面翘首企盼的一干人等心如擂鼓,紧张异常。
终于,老爷子将头从资料中抬起,眼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对上了蓝正烨焦虑的视线。
“哈哈哈——”爽朗浑厚,中气十足的大笑声响起,就像当年打了场胜仗一样,老爷子的心里畅快无比。
“真不愧是我们蓝家的种!老二,我们都小看那丫头了!”
将手里的册子递给蓝正烨,老爷子背手而立,目光炯然,白须微翘,面色红润,心情愉悦,“三儿,小潜,你们俩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都比不上烟儿。那丫头够狠。不管是对她自己还是对你们。我以前一直以为烟儿的性子娇软憨甜,生在普通家庭比生在蓝家更合适。我们都宠着她,护着她,想让她远离那些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我们都以为小丫头太干净,不适合接触那些太过yīn暗的东西,但我们忘了,那丫头也姓蓝,骨子里流着蓝家的血。她不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而是一头懂得谋划蛰伏的幼狼。”
“三儿,烟儿说是她主动诱惑你的?”老爷子话锋一转,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犀利的看向蓝正君。
蓝正君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真是个心机深沉的娃子!”老爷子也没指望蓝正君回答,他低低的感叹一声,一句责骂的话里,众人却听出了无限的宠溺。
“既然烟儿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计划好了,那我们就按照她说的行动吧。待会儿老大将资料拿下去再细致的推敲一番,重新做一套完整的实施方案,做好后将新的方案存在你的机密文件夹里,文件名就写烟儿的名字,她自己有办法取走。具体的行动时间烟儿会主动联系我们,我们只要做好前期准备,静待时机便好。”小丫头在信里说得很清楚了,那些事情除了她有绝对的把握成功之外,其他人谁也做不了。能在不动用蓝家势力的情况下便将最关键的问题完美解决,即使是他这个糟老头子也不得不佩服那丫头的魄力。
“是,爸爸。”蓝正安今天受到的震撼接二连三,且一出比一出重磅。他跟家人相处了好几十年,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他对他们的了解还远远不够,不管是他的父亲、兄弟,还是他的妻子、儿子。不过,最看不透的却是他那个一直以乖顺形象示人的小侄女儿,她今天的所作所为完全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将手里的资料递给自己的妻子,蓝正安仍然难以从方才的那份惊骇中抽身出来。那样一环扣一环的计划,那样心思缜密的步步为营,真的是出自一个二十岁不到,昏迷了整整三年,才刚大病初愈不久的小女孩儿?
“那个警卫员是烟儿的人?”老爷子不得不在意这茬儿,蓝烟在信里并没有具体描述那个叫做卿竹(青竹)的男子,看得出来,那丫头是有意避开的。但种种迹象却又很明显的说明卿竹(青竹)有很大的可能是蓝烟的人,她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顺利的离开蓝家少不了卿竹(青竹)的帮助,看来那丫头瞒着他们的事还有很多啊。“这么说老三的那份文件也是烟儿的主意?”
蓝正君只是小幅度的点了下头,动作僵硬,眼神悲切。他听到了老爷子的问话,也明白老爷子心里的疑惑,他知道老爷子想了解得更多,分析得更透彻,但他更清楚烟儿不希望他多说。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他们说好了谁都不告诉的。
不是说过谁都不丢下对方的吗?不是说过永远都不分开的吗?不是说过不会骗我的吗?不是说过不让我担心的吗……
他不怪她,只是心痛,只是难过。是他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给予她完完全全的信赖。是他不够关心她,没有时时刻刻的陪伴她。
烟儿,这样的你让我情何以堪?
而同样充满迷惘自责,跟蓝正君一样陷入伤痛折磨之中的蓝潜,此时也是游走在崩溃的边缘,几近疯狂。
她要离开多久,三年、五年,或者更长的时间?
连分开一天都不能忍受的他要如何度过那成千上万个没有她的日日夜夜?
她在哪里?是英国还是美国?是欧洲还是美洲?是南半球还是北半球?是距他几千里还是几万里?
为什么他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为什么他不能再细心一些?是他无知无能,不能说服老爷子同意他们的事,是他自大莽撞,才会看不清残酷的现实,是他后知后觉,才会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离开……
她还是不够信任他,隐瞒了他那么多的事。
蓝潜侧头看了眼眼神空洞、恍然若失的蓝正君,在心里无声的叹气:烟儿,等你回来的时候,可不可以将我同他公平的看待?
这是我这一生最卑微的心愿。
“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本是最为明媚欣荣的春光里,却总有那么一些人依然生活在冰天雪窑的寒冬里,一如蓝正君和蓝潜……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捉下虫子~~~
80葬礼
细雨如丝,落幕成帘,阻挡在天与地之间。
街上的行人依旧匆匆,头顶掉落的雨滴,脚下溅起的水花,淋湿了他们新买的衣服,弄脏了他们光洁的皮鞋,对于成天为工作繁忙,为生活奔波的他们来说,这样的天气无疑是讨厌的,即使是在常年雨水不足的北方。
一阵冷风携着潮气扑面而来,那些穿着过于单薄的人们冷不防的打了个哆嗦,正当他们准备低声咒骂几句,抱怨一下这该死的老天爷的时候,却被眼前出现的一幕怔得愣在原地。
在四九城这块不过方寸之地但却是蕴育至高权力的地方,老百姓们早已对各种各样的大场面见怪不怪了。生活在那个圈子里的人们即使不是刻意的,但无形之中,他们留给别人的印象也是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如果哪天你看见一辆辆价值均在百万以上的世界名车像参加阅兵仪式的军士一般列队整齐的从你面前经过。也许,你已经猜到了,那个圈子里又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了。比如说婚礼,或者是——葬礼!
是的,葬礼!那一朵朵空灵素雅的白绸绢花,那一路上不闻丝毫喧嚣的肃穆无声,以及那一身清香在雨幕中盘旋坠落的纯白花瓣,这些都无一不在说明着眼前这绵延了上千米的清一色白色车队正是一支阵容奢华的送葬车队。
“啧!真是晦气!一大早就遇上这个!”路边一个身着蓝色运动服的年轻男子不悦的朝地上唾了一口,有些浮肿的眼睛里盛满妒忌,“一群败类!宝贝儿,手稳一点儿,把伞举好,我肩膀都淋湿了……”环在女子腰间的粗糙大手微微使力,男子侧头去看被他搂住的女子,却见女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辆辆悠悠而过的百万豪车,被修饰过的杏眸睁得大大的,神色莫名。
男子不屑的掐了下女子腰间的软肉,眼神轻蔑,语气嘲讽,“怎么?我们宋大小姐想另攀高枝了?”
女子被身体的疼痛换回神智,忙垂下眼睑,将整个身子都靠在男子怀里,越发的温顺,“教练说八点前必须赶到会场,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是吗?我还以为你被富贵迷了眼,挪不动脚了呢?”男子手掌下移,毫不顾忌的在女子丰翘的臀部上用力一捏,“宋宁雅,你最好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好好的跟着我。他们那种人……”男子抬起下巴,视线看向车队那边,“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你别痴心妄想。否则,我不介意把你送回到萧哥手里。”
“不要——”宋宁雅慌张的摇着头,眼里闪过惊恐与羞愤,“阿九,我不要回去!我会好好听话的,不再惹你生气,你不要把我送走,好不好——”
男子似乎对女子的反应很是满意,微微牵起嘴角,俯身在宋宁雅的唇上一啄,“只要你乖乖的。”
宋宁雅忙不迭的点头,连声应道,“好,我乖乖的,乖乖的……”她是真的怕了,再也不想回到那人身边了,才半年的时间,她便从天堂掉落到地狱,真真切切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生不如死”!那两个人做到了,仅仅是一句话,他们便将她踩到了脚底,让她没了一丝反抗的余地。特别是在经历过那个恶魔一样的男人的百般折磨后,以前所有值得她骄傲的东西便通通被碾碎,她是彻底的心死了,也后悔了……现在的她只要能过上平静的日子,跟谁在一起,她都无所谓。
宋宁雅紧紧的依偎在阿九的怀里,眼角的余光仍能看见那些缓缓从她身边经过的成排成列的名贵车辆。就在几分钟前,当第一辆殡车从她对面开过来,并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半升的车窗里,仅一眼,仅一个侧面,她便认出了那个名为“蓝潜”的,邪肆如妖的男子,那个害她变成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之一!多少个午夜梦回里,她恨不能将那两人剥皮剔骨、饮血吞肉!那是她噩梦的源泉!她恨他们,但更怕他们!第一次,她切身的体会到原来政治书上那工工整整的“人人平等”四个大字只是个愚弄世人的天大笑话!在权力面前,没有任何的所谓平等!
她不想再去招惹那样的恶魔。所以,即使再怨恨,她也不会冲动的去自寻死路。她还有很多年很多年想活……
宋宁雅将雨伞往男子的方向偏了偏,丝毫不在意她已经湿了的半个后背,有些憔悴但仍颇显秀丽的小脸上漾开微笑,“阿九,过几天你就要去墨尔本比赛了,那边现在刚入冬,我给你织了件毛衣,这次正好可以带过去。”
男子轻轻的“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没多大的变化,但环在女子腰上的手却是紧了紧。
宋宁雅貌似羞涩的低下了头,完全一副小鸟依人的可人模样,冰冷的目光却是始终关注着那上百辆开往西郊墓园的白色殡车。她不知道死者是谁,也不知道死者同蓝潜的关系,但是,她能肯定死者必定是对蓝潜很重要的人,要不然那个邪佞如鬼魅的男人也不会坐在头一辆殡车里了,并且面容悲伤。如果死的是蓝烟就好了……
想到这里,宋宁雅无声的咧了下嘴角,是对自己的嘲笑。她怕是得了妄想症了吧,蓝烟那样的身份,能出什么事……
正在胡思乱想的宋宁雅大概根本没想到她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其实已经发生……
这一天,西郊墓园里,一个年轻女孩儿的葬礼,在雨中进行。
※
“……5月2日16时10分左右,一架由B市飞往堪培拉的波音737客机在起飞约6个半小时后于太平洋海域上空突遭雷击后坠毁,飞机上的117人全部遇难……”
相较于全世界每年死于道路交通事故的70万人而言,死亡人数仅有1000人的空难实在掀不起什么大的波浪,老百姓们最多唏嘘感叹一番,顺带着可怜一下那些尸骨无存的丧生者们。是的,尸骨无存。据后续报道称,前去打捞尸体的救援队伍在经过七天的打捞工作后,仅在海中找到了50多具漂浮的遇难者尸体,其余的或者葬身鱼腹,或者深埋海底。
在大多数老百姓的眼里,这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飞机失事,跟他们无关。而在B市的上流圈子里,这场事却引起了轩然大波。只因为,那一列并不算长的乘客名单中,出现了一个为他们所熟知的名字——“蓝烟”!并且,在经过查实后已经被证实,死亡名单上所列出来的那个“蓝烟”的的确确就是近日来风头正盛的蓝家的小公主。据说是去认亲的。当年蓝烟的母亲奋不顾身、为爱离家的故事许多人都知道,他们也曾被那样纯粹执着的爱情感动过,或者是为当时女方的巨大牺牲遗憾过。可惜,这样美好的爱情童话所遗留下来的缺陷却成了两人骨血的催命符。
紧接着,蓝家老爷子和蓝家二少同时昏迷入院的消息迅速传开,蓝家在联合夏家将叶家拉下马并进一步巩固了地位和势力之后却遭遇了最为悲痛的打击。
七天之后,结束打捞工作的搜救队伍并没有将蓝烟的尸体带回来,蓝家的灵堂上放着的是一副全水晶打造的奢华空棺。
下葬这天,不光是B市,全国有头有脸的大家族都派了代表过来,大部分是年轻一辈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更何况,这次遇难的还是蓝家年龄最小、最受宠爱的小公主?所以,当发现蓝老爷子和蓝二少都没有出席这场葬礼的时候众人均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换做他们,也不愿再一次的承受这锥心之痛。
葬礼从早上八点开始一直到中午十二点才结束,前来参加葬礼的人们也已陆陆续续的离开,此时的天空依然灰暗,细细的雨丝疏疏落落,偌大的西郊墓园里却还有几道孤孤零零的身影固执的静立。
他曾以为即使不能拥有她,但能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安安乐乐的过完一生也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只是,他做梦都没想到,她会在自己的一个转眼之间便从这世上消散不见……
梁月臣伸手抹去滴落在鼻尖的雨水,沾满雨滴的镜片模糊一片。十米远的地方,那方没有照片和文字的墓碑是那么的醒目特殊,在整个西郊墓园里恐怕也是独一份了吧。蓝家人不想承认他们失去了全家最宝贝的小公主,但又希望他们的宝贝能有个安身之地,所以才立了这块自欺欺人的无字碑。这种心情,他能理解,因为,他亦是如此。
他想起了跟小丫头的最后那次见面。初春秀色里,她的笑柔柔的,暖暖的,像被阳光融掉的冰凌花,一点一点往他的心底里渗去,彻骨的寒冷,彻骨的美丽……
遗憾?后悔?悲伤?失落?
梁月臣不想去一一分辨他掩藏起来的情绪,他只知道他很痛,撕心裂肺的痛,歇斯底里的痛,痛到麻木,痛到窒息,痛到觉得自己的生命里没了生趣……
见过大海的碧波浩瀚便觉溪流的轻波微澜,闻过桂香的馥郁浓醉方知草木的寡淡平凡,爱过似水如钩的皎皎明月才道火树银花的世俗庸然……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丫头,遇上你是我的幸,爱上你是我的劫。从今以后,还有哪个女子能如你那般让我倾心以对?你走了,带走了我全部的爱,包括,我爱人的能力……
梁月臣对着空空荡荡的墓碑淡淡一笑,颤动的双唇无声的唤着心底的那个名字。烟儿,好好睡,等将来孩子生下来,我再带他(她)来看你……
转身,离去。眼角的余光瞟过那几道或者陌生或者熟悉的身影,梁月臣无奈的叹息。原来那丫头招惹的远不止他一个啊……
“哥,你难过吗?”柯承悦手里举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一张温润如玉的脸被半掩在伞下,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和姣好的唇形。
夏禹初没回答,双手插在裤兜里,微微眯着的眼睛深邃而忧伤。
“哥,回国之前我以为我是喜欢她的,毕竟她在我心底那么多年了。但真正的接触她以后,我反而没了那种感觉。她跟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也许做普通朋友会更好。现在她不在了,哥,为什么我会觉得如此难过?”柯承悦低低的诉说着自己的困惑,像个迷路的孩子,单纯而脆弱。
“正因为是朋友,所以你才会难过。更何况,蓝家帮过我们。”夏禹初转过头,对着柯承悦笑笑,眼里的忧伤已经完全褪去,只余一片淡然。“小悦,我很庆幸你没有喜欢她。”
“是吗?”柯承悦勉强的牵了下嘴角,心里却突然涌起一阵酸涩,“哥,我们回去吧,我打算下周就回D国……”
“……好,姑姑前天还打电话来抱怨你不孝顺呢,回去也好。”
快要走出墓园的时候,夏禹初再次回头,入眼的是一排排郁郁葱葱的松柏,那块光整平滑的无字碑早已不见了踪影……
“哥,上车了。”柯承悦收起伞,唤了声落在他身后的夏禹初。
夏禹初收回视线,从容的打开车门坐了上去。车子缓缓离去,与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擦身而过。
黑色的宾利里,蒋新荣漫不经心的抽着烟,坐在副驾上的童忆双目紧闭,身子向后靠去,看上去满是疲倦。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她现在都不在了,卢沛就算再怎么喜欢她也没用。更何况,依我看,卢沛压根儿就没打算跟她有进一步的发展,要不然他的机会多得是。”蒋新荣将烟头掐灭,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有些不耐。“童忆,不要过于纠缠于他的过去,哪个人没个初恋,只要现在跟他在一起的人是你便够了。男人都喜欢温柔懂事一些的女人。”
童忆伸手抚了抚已经及肩的半长发,嗤笑一声,“我知道,你们男人大概都喜欢她那个类型的。长得好,性子也好,家世也好。可惜,再好也没机会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蒋新荣叹了口气,他不明白为什么一旦涉及到情爱,女人的智商就会降低,连他身边的这个“野小子”都不例外。“我记得你以前还跟我说过你很欣赏她,想跟她成为朋友的。”
“是吗?我有这样说过吗?”童忆挑了挑眉,回想起跟蓝烟的第一次见面,墨艺画廊里,那个一本正经固执的向她索回自己照片的漂亮女孩儿。她从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跟那样的女孩儿成为情敌,虽然这是她单方面的想法。但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可悲。“阿荣,你也喜欢她吗?为什么你们男人都会喜欢她呢?其他女人就都比不上她?”
“谁说我喜欢她的?”
“没有吗?那为何你的电脑里现在都还保存着她的照片?当初你把照片还给我的时候留了备份吧?如果不喜欢,你会这么做?还有,叶家的事,你也出力了吧?”
蒋新荣短暂的沉默了一小会儿,这样咄咄逼人的童忆让她觉得陌生。
“童忆,你别扯开话题,现在说的是你跟卢沛的事。你故意把卢沛支走让他不能参加蓝烟的葬礼,你有没有想过卢沛的感受,你太自私了。”
“让他来参加他初恋情人的葬礼,然后让他一辈子都忘不掉她?我童忆还没有那么大方!”童忆像只愤怒的刺猬一般竖起全身的利刃,神情狰狞而抗拒,未婚夫心里有别的女人这样的事实让不仅让她颜面扫地,更是让她像个妒妇一般变得有些神经质和歇斯底里。
“貌似我说什么都劝不了你。”蒋新荣无力的揉了揉额角,眼底滑过失望,“你不是早就知道蓝烟是卢沛的初恋了吗?当初你还是因为那幅画才会注意到卢沛的。怎么一转眼,他的优势就都成了过错?童忆,再这样下去,你跟卢沛不会有好结果的。”
童忆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副名为《初》的画作,很干净,很温馨,像一杯清新的茉莉花茶,淡淡的,优雅的,是再纯粹美好不过的初恋,也是暗恋。
她以为能画出这样美好画作的人,他的心也必定是同样的令人迷醉。一幅画,她跟他走到了一起,但她始终替代不了他画里的那个人。
“他不会离开我的,离开了童家,他就什么也不是。阿荣,你别再管我跟他的事了,我自己会解决。”
蒋新荣摇摇头,没再说话,只是发动了车子,快速的离去。
而此时,在太平洋西南部,一个名为纽西兰的国家的北部城市中,蓝烟正裹着薄薄的一层羊毛毯,双腿微蜷,静静的坐在沙发上,手里熟练的织着一件白色细毛线的精致小衣,现在的她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怀孕女性特有的美丽,身材略显丰腴,肌肤欺霜赛雪,透着淡淡的粉嫩,像一颗成熟的水晶葡萄,饱满而充满了诱惑。漂亮的小脸儿上扬着浅浅的笑容,那笑意一直浸染到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温柔得能让人溺毙。
腹中的那个小生命是她欣欣期盼的,她策划了一切,这个可爱的小家伙是其中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她不敢保证他(她)是否会如约而至。所幸,他(她)来了。蓝烟脸上的笑容加深,有了他(她),她在这里才不会孤单啊。不然,以后的几年里她又该怎样度过呢?
年轻而美丽的准妈妈自顾自的忙着手里的活儿,享受着阳光晴好的冬季,呼吸着干净清新的空气,脑海里都是些愉悦的幻想,似乎一点儿也不知道她的“意外身亡”给国内造成了多大的震撼,又给某些人带来了怎样的悲戚。又或许是她压根儿就不甚在意……
这里是奥克兰市郊,周围都是豪华别墅群,蓝烟现在居住的这幢房子是栋小型别墅,仅有两层,面积不大,总共还不到300平米,但别墅自带的花园却有将近一亩,环境很是清幽。
电子大门被打开,有小车开进花园的声音。蓝烟放下手里已经完成一半的婴儿毛衣,视线停留在客厅入口,眼里有着淡淡的喜悦。
不多时,一个身着银灰色风衣的年轻男子便走了进来。男子的长相很是精致漂亮,发色乌墨,碎屑飘逸,肤色偏白,五官深邃,很好的将东方人与西方人的优点集合在了一起,堪称完美。只是男子的气质过于清冽飘忽,一看就知道是个不近人情的淡漠性子。倒是男子手上提着的淡紫色保温盒给他平添了几分人气。
“青竹,入学手续都办好了?”蓝烟开口询问,很随意,像对待自己最亲近的亲人。
青竹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嗓音清冷,“是的,谷雨。”
她没想到有一天还会用到她上辈子的名字。有些亲切,又有些陌生,更多的却是怀念。蓝烟微微挑了下眉,无声的叹了口气,对于青竹那一本正经的语调颇有些无奈。但她也没辙,青竹又不是正常的人类,虽然他能做到许多别人做不到的事,但是在人情世故方面,青竹却是连个两岁的孩童也不如。
蓝烟走到青竹身边,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保温盒,迫不及待的打开来。一股酸酸甜甜的香味儿顿时飘散出来,勾人食欲的紧。“真香!不愧是‘IGNATIVS’的招牌粥品!”蓝烟一边感叹着一边给食盒里的酸枣粥转移阵地,颗颗红亮剔透的上等酸枣像是用极品玛瑙雕刻的艺术品般,零零落落的漂浮在酒红色的滑糯汤汁里,衬着银色镶边的玫瑰暗纹骨瓷小碗更显精致可爱,颇有些让人不忍下口。
不过,对于一个孕妇而言,没有什么是比吃更重要的了。
蓝烟手捧着热气腾腾的酸枣粥,笑眯眯的坐到餐桌上,一勺一勺,很是享受的品尝了起来。她现在怀孕刚好三个月,肚子一点儿不显,但食量却是与日俱增,口味也挑剔,近来喜欢上了那些酸酸甜甜的餐点。特别是“IGNATIVS”这家甜品店里的招牌酸枣粥,最是得她的喜欢。在以面食为主的纽西兰,要找到一家能吃到正宗东方美食的餐馆并不容易,但好在这里是富人区,条件自是比别的地方要好,这也是当初蓝烟会选择安居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喝完粥后,蓝烟慢慢的挪着步子在屋子里来回的踱着步,时不时的跟青竹聊上几句。
“我们订购的那些仪器什么时候可以送过来?”都是些医疗器械,主要是方便蓝烟能在家里检查身体。
“一周之内就能到货。”
“那个Lorry又跟踪你了?”
“跟了我738米,在莫兰路第二个交叉口被我甩掉。”
蓝烟偏头,看着青竹的目光里带着丝笑意,“你长得太招人了些,不管男女都会为你着迷的。”轻叹口气,蓝烟有些无奈,不止青竹,另外二十一个人哪一个不是倾国倾城的祸水蓝颜?害得她都不敢随便放他们出来,就怕惹祸上身。那个叫Lorry的英国男人是他们购买医疗器械的那家公司的一位高层管理,无意中见过青竹后便对青竹上了心,紧接着便是一阵穷追猛打,各种热烈的追求方式连续不断,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只可惜,他面对的并非有血有肉的生命之躯,而是用特殊材料锻造出来的类似于智能机器人的高级傀儡。蓝烟曾对这二十二个傀儡进行过详细的询问和测试,发现他们虽然都能准确的根据对方的情绪和表情做出相应的回应,但是这种回应就像是事先输入的指令代码一样,是毫无感情可言的。你可以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一些细微的面部变化,比如微笑、委屈,但却稍显僵硬,看上去不大真实,缺了分灵动与活力。这也就注定了Lorry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心机。
“青竹,以后在学校里你大概会遇到许多类似的事情,能避则避,不能处理的回来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她的新身份,是F国一位华裔富商的逃婚女儿,青竹则是帮助她离家出走的表哥。在纽西兰,这样的身份很常见,但却不是个任人欺负的角色,特别是他们的新家族还跟F国的皇室扯上了关系,便更是让人忌惮三分。
蓝烟用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左手背上那个漂亮的月牙形印记,多亏有了它,她才能够顺利的执行那个大胆的计划。她守着令全世界都为之疯狂的巨额财富,一旦暴露,惹来的必将是杀身之祸。虽不能物尽其用,但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足以让她完成许多事。比如用一颗能在夜间发出三色光芒的斑晶石从F国富商那里换来她和青竹现在的新身份证明,必要时,对方也会出面给他们作证。
“是的,谷雨。”青竹照样是面无表情的点着头,蓝烟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呃——”蓝烟拖长语调,一副惆怅不已的模样。“我看我是白担心了。就你这样的性子,大概没人会受得了的。那个Lorry要是跟你形影不离的相处上个一天半载的,说不定也就知难而退了。”
蓝烟久久等不到青竹的回应也没觉得奇怪,她早就习以为常了。二十二个傀儡的性格都是那个炼器大师在炼制前就预先设定好的,每个傀儡的主性格都不一样,青竹是少言寡语和冷漠孤僻,桔梗是谦谦有礼和温柔细腻,其他人也是各有特色,蓝烟没事的时候偶尔便会去到庄园里同他们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但毕竟是不是真人,多少还是有些别扭。相较之下,她还是最喜欢青竹的性子。很安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倾诉对象。
“青竹,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等你手术成功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我的手术能成功呢?”
“我也不清楚。”
“是啊,你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蓝烟走到沙发旁坐下,重新拿起毛线一针一针的织了起来,“青竹,你要好好的学,将你导师的技术全部学到手,到时候,我们就能回家了。”
“是的,谷雨。”回答蓝烟的依然是青竹平板到没有一丝起伏的嗓音,但蓝烟却突然就安了心。
她不怕分离,她只是怕分离得太久,让他们忘了对她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