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

作品:《南风熏兮(清穿)

    第一章早知如此
    ——一怒之下的迁就
    ——妈妈说:当一个爱你时,他对你说的话要打折地听,至于打几折,那要看他的人品本如何,地位又如何,环境会如何,命运将如何。
    夏南风早知道是这样,可还是让这样的古今中外无数回发生在女性同胞身上的事再次发生了。所以说,被无数愚蠢的人无数次验证着的、被无数聪明的人发现了也无数次验证了的就是真理。
    就在不久前,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夏南风做了一个屈辱的决定。
    而作为一个女警,她决定只能将这份屈辱咽进肚子里。到底谁说现代女性不会犯旧时代女人的错误呢?谁说女警就不会是软弱的女人呢?更何况面对爱人时,女人通常都是心软的。
    说起软弱,那真是女性婚姻罪恶的根源。说起花心,那真是男性婚姻罪恶的根源。她的老公——周明灿,也是她警校的学长,可能是因为她的一再退让和他自己一贯的追求出轨了。
    是被她亲自捉奸在床的,就在她家里,那张床上。
    夏南风早就深得已故妈妈的教诲了。她妈妈的老公——她的父亲三番五次地背叛爱情和家庭,据她妈妈后来总结,男人偷腥符合道家法则: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当然,女人一而二、二而三的原谅是其催化剂。
    所以夏南风曾多次坚强地想象到:若是周明灿有一天出轨了,就立马拿手机抓拍下犯罪现场,然后过失离婚,她就一个人享受单身带来的自由和憋闷吧。
    可是当她在意外之中,真的看到的时候,她忘记了手机,虽然那时手机就在手上。
    那天,她开了家门,看到堪称凌乱甚至是香艳得让外人会有无限遐想的门口,接着听到声音,看到真人秀画面,夏南风仿佛被一口硬馒头卡在嗓子里,手也仿佛抽筋似的抖啊抖的,手机就趁势掉在了地上。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那天的几个镜头就仿佛长在了脑袋里,不断重播,弄得她要崩溃了。
    当然要崩溃的事还很多,因为她发现了那个床上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丈夫的同组警员,也是自己警校的同学唐娜,所以当时她大脑就完全当机了。
    没有哭闹,没有思考,只有画面,只有妈妈曾经的话,像个收录机一样播来播去,在为现场做旁白:爱人的话要打折,做  爱时的甜言蜜语就当没听到。
    本来按照妈妈临终的嘱咐,此时就该彻底了断,那可是她老人家委屈一辈子得出的结论。可是夏南风在经历了和丈夫几天的冷战、数日的心不在焉、半天的谈判、半小时的忏悔后拖着交瘁的身心,同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其实真正起作用的是一句话,周明灿说他当时只是没把持住,最爱的还是夏南风,于是她凭借着做人的宽容、真诚和善良,鼓起勇气信了。
    就这样夫妻二人渐渐和好了,虽然那只是表面的,暂时的。
    夏南风心里也有了疙瘩,这个疙瘩还必须每天经受着反反复复的刺激。因为唐娜总会在大楼里和她遇见,且态度从容大方,甚至要和她小聊几句。
    而更可气的是唐娜是小有名气的很拼命的女警。作为女警,人家业务好;作为女人,人家业务也好;虽然在外表上,夏南风也不差,而女人的魅力和外表的关联不是最大的。所以唐娜确实优秀的这个刺激,对夏南风来说可是不小。
    这天,想起自己下午还得继续去站形象岗,人家却可以参与重案要案,还是和丈夫一起,夏南风气得一路上了二十七楼的天台,累得自己微微喘了起来。
    天台,可惜不是天台山,再高也没办法和云朵交流,夏南风却声嘶力竭,和苍天对上了话,“啊——啊——,为什么——”
    一个傻女人就这样伸展着双臂,直指苍穹,用尽了力气,最后颓然跌坐。
    自己在警校时也算是出类拔萃啊,夏南风的思绪绕到了这里,脑子里却又飞蹦出一个人来——她和唐娜的教官,现在的支队长齐汉森——哈,现在他也许也知道了,夏南风被戴上“绿围脖”了,真好笑。
    夏南风假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受到了又一层侮辱,有些愤愤的,自己当年那么喜欢他,他却以什么师生之类的破理由拒绝了她,后来她就糊里糊涂地被周明灿的糖衣炮弹攻陷,成为他的俘虏,一辈子被囚禁,还被欺骗。
    可是谁能说嫁给了教官就是幸福的,虽然教官至今还没有结婚,别人都说他是个专情的男人,为了自己远嫁的初恋守身如玉。夏南风当年也是因为听了这个朦胧凄美的传说一下子爱上了他,当然还有他外表的冷然气质。
    也许嫁给谁都是一样的,也许教官有怪癖也说不定呢,也许明灿慢慢会好的。南风熏兮,可以解愠,夏南风的思绪被天台上的清风吹得开始飘忽起来,身上也被阳光晒得暖暖的,还好,我不冷不饿,生活还好,她想道,下午还有值勤,算了吧,下楼!
    警服穿在身上,套上白靴,戴上帽子,夏南风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二十八,现代社会也算拽得住青春的尾巴,面相偏小是她的优势,粗略地算,也是个大美女,对于女警来讲,这已经相当不错了。
    可是如果我能也摸一摸大案子就好了,这是我在事业上的最高理想了,也就不会被唐娜比下去了,她想,想当年她也被我摔过大马趴呢,怎么就这两年就强过了我去?夏南风的心又晴转多云了。
    今天在岗上,夏南风站了两个小时,用她自己的话说当了两个小时的动感雕塑或模特。可惜路边没看见总是为人画素描的年轻艺术家,那艺术家长得和穿得一样潮,弄得夏南风总想调头朝他的方向指挥,还好没发生交通事故。
    就不知他有没有偷偷地为她画上一幅素描小像呢。夏南风偷偷地笑了一下,也许他收藏起来了,也许他会把小像作为展示的作品,题目就叫《美丽女警》,她甚至想要幅背景是黄昏的云霞和染红的大海的,当然最好不穿警服了,哈哈,她该找一天休息时到他的摊上看一看,装作美丽的邂逅,不知他能认出她吗。
    站形象岗时,夏南风有时会神游,而神游是快乐的,脱离于现实的,就像吸了一口大麻。
    接下来,夏南风非常想骑她的大摩托,虽然不是兜风,但也可以吹散一腔郁闷。在教育了两个司机之后,她半天的工作也基本结束了,手机就适时响起来。
    “喂,南风,下班了吧,去买点菜吧,我想吃红烧肉。”她丈夫打来的,他们结婚以来,向来打电话就这么直接明了;他们冷战又和好以来,今天这电话显得极为自然而亲密,可惜带着一丝命令和理所应当。而夏南风也把他主动点菜看成是进一步和好的标志。
    “嗯,行。”
    妈妈告诉我不能惯着他,也不能冷着他,啊,头疼,妈妈总说尺度尺度,谁知道怎么把握啊?想到人家主动求我做菜,也就是主动示好,夏南风又想,即使他只是把我当佣人,把家当宾馆,不管怎么说,至少他现在想着我,想着家了吧?我还是回家做饭吧!
    夏南风惯性地回了警队,然后回家,顺路到超市买菜。当然红烧肉是必有的,但是还要买些水果,还要想个别的菜式。看来妈妈教给我的最有用的就是厨艺了,唉,悲哀,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因为马上夏南风的念头就被挑红草莓吸引去了。
    这时她就是个大妈级的主妇或煮妇,还在那些肉铺的过道中来回,听着超市的大喇叭一浪接一浪地喊降价打折的,即使这个点儿人挤得闹腾,也得忍着。
    “哦,还有葱”,夏南风不禁嘟囔了一句,又小跑回卖菜的那边,刮了别人、被人刮了,又撞了角落里的柜台,腰上紧了一下,也没办法计较,从架上好容易抽了一小捆大葱,“还要买些酱,炸点肉酱,明灿爱吃。”
    结了帐,左手提着大袋子,右手上掐着葱,葱太长了,不好拿,掐了她一手的泥。右胳膊上还挎着包,直往下掉,出了超市,迎面来的风一下子迷了她的眼,夏南风站定,眨巴了两下,总算感觉不那么磨了,这才走到马路上。
    没多远就到小区了,夏南风踩着高跟鞋,有些费力地拿着那些东西,走几步还得拽两下那个不争气的包,路旁的车在她看来就是呼啸而过,“哦”,那熟悉的车是明灿的,她张嘴想喊,可惜过去了。算了,自己走,没几步了。
    这点小事还谈不上让夏南风灰心丧气,她只在同包奋斗,包有时刮住衣服袖扣,弄得她有点狼狈。
    耳边又几声鸣笛,一辆越野车在她旁边停了下来,夏南风站住了,哦,怎么,她张大了嘴,车上是齐汉森,“教官”,她觉得自己一阵耳鸣,一阵眼晕,教官一如既往地那么酷帅的样子,棱角分明地半侧着脸。说是教官,就比她大五岁,还是黄金单身汉呢,“是你?你怎么——”夏南风有点嗫嚅地问。
    啊!夏南风马上看到了同样坐在车里的唐娜,嘴里又换成,“你们怎么——”
    虽然看不完全,但唐娜衣着肯定光鲜,本来她就不需要穿那千篇一律的警服,而且看起来装修得很自然又很时尚的脸让夏南风又觉得一阵气闷。
    这一刻,夏南风想到了自己手里的大葱,不只是气闷了,她有一股子想把手里的大葱扔掉的欲望,只是手下意识抓得太紧,葱没掉下去。包却几次要滑下去,她不得已动了动手。
    齐汉森的目光似乎也被吸引到了那葱和那拿葱的沾泥的手上了,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手里下意识地按了按方向盘。
    夏南风这时又想整理一下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或是那该死的包,可是她想到自己的手和葱,没动。
    “南风是回家做饭吧?”齐汉森扣动着手指说,“我们有事路过这里,看到你打个招呼。”
    夏南风刚想答“哦”,唐娜笑着说话了,“好了,南风,看你也赶着回家做饭,我们还要去酒吧,再见吧!”
    酒吧?夏南风无声吸了吸鼻子,去醉生梦死吧,臭女人!可为什么唐娜就可以这样打扮得美美地然后去享受精致的生活,去酒吧释放品位、优雅,甚至享受男人的追逐,享受年轻女人的价值,而我却要伺候出了轨的老公,这个念头也许闪过,可惜她还是没抓住。
    她想尽力让自己的面孔不那么扭曲,可她想象不出来,为什么唐娜即使在被捉奸时都不会扭曲,那天反倒甜甜地笑——“哦,南风,你回来了,那么你们聊,我先走了”,说完还笑着抛了个媚眼给周明灿,然后婷婷袅袅地穿衣出门。
    那样的话在夏南风后来回想起来,简直有想撕了她的冲动,可惜她是警察,软弱屈辱的女警。
    现在看到唐娜无比的自然亲切,夏南风简直喘不上气来了。
    “哦,对了”,意识到气流怪异,齐汉森仿佛打岔地说,“有个好消息,南风,明天你直接到我办公室报到!既然现在我们都赶时间,再见吧。”教官发动了车子绝尘而去了,越野车启动真快啊,教官驾着车真帅啊!夏南风想,啊,他说了什么,到他那里报到,为什么?还是好消息?我有什么好消息!
    哦,还有那个贱女人,夏南风虽然忘性极大,这会却使劲跺了跺脚,踩死她,不要脸,勾引完我——又勾引我的——教官,夏南风简直要气鼓鼓了。
    神游时她傻愣愣地掐着大葱在大路上站了半晌,终于平息了心情,虽然这很难;也没有扔掉葱,虽然这很容易。她还是费力地回了家,那周明灿已经在沙发上歪着看电视喝可乐呢,我该怎么办?夏南风想,我要不要发脾气?
    周明灿没有把屁股从沙发上挪出来然后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夏南风也就直接闪进厨房,此时她不希望他进来跟她说话甚至是帮她的忙,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想进来,她却只想平静一会。
    最后挣扎的结果是,她想先做完饭再说,毕竟她也累了,然后要吵要哭,要吃要睡都由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