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假如三阿哥要听睡前小曲
作品:《帝后耕耘记(康熙与孝惠)》 慈宁宫里,太后坐在内室歇榻之上听完妈子的回禀,没什么言语。苏茉儿打发了那妈子和一干婢仆们,坐在榻角凳上,给周身僵直的太后抹着腿。
“哎,这些孩子,怎么就没一个叫人省心呢。”
“格格,孩子们还小,大些也就好了。”
“小?……福临从小到大是那么个脾气,忍不得一点用手、受不得一点压迫……这才亲政多久,竟然招挠上那么个妖娥子!现在哀家只要听到娜木钟的名字都只得绕道走……”苏茉儿起了身以掌顺着气郁的主子。
“格格,发生的已经发生了,您就安安心,总能解决的。她不是也受了罪。”苏茉儿一说完这话就发觉了错处。
“受了罪?她是受了罪了,可怜我的济济娜儿却要受那一辈子的孽障!……”
苏茉儿没了话儿,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只会令主子更不快。
“您不是还有孙儿辈嘛,那二阿哥听话得很,什么都想着您。小三子虽然脾气不好,却最是聪明的,那么个混世龙孙今天不是也被博雅娜收服了。过去您和奴婢总说博雅娜不灵光,今天看来,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却也是有善缘的。奴婢看,这天家真正能嫡母与庶子相容的还真没几人。博雅娜可见是个心善的孩子,也算真有皇后的份儿。您说是不是?”苏茉儿提了孙辈愈拉开皇太后心中静妃与董鄂氏的是非念想。
“……嗯……”太后由苏茉儿侍侯着侧躺下,“这么个诺大的皇宫,还有博雅娜那么个性子,也不知……哎。”
“把手放开。”永寿宫里人流涌动,三阿哥的奶嬷子与奴仆并侍侯皇后的众奴仆们目不转睛小心窥视着外暖阁的榻床,大清国顺治帝的皇后被大清国顺治帝的三阿哥像个离不开树的粘虫般紧紧严实地把着脖子,死也不愿放手。
“快把手放开,三阿哥来——”
奶嬷子孙氏看着小主子把手收得更紧了。急得立在他们身边,不知如何是好了。
“三阿哥——”宁芳的精力已经被这小屁孩击碎了,“我的小祖宗,我的小皇帝。”
素心见主子口无遮拦出了错辞,赶忙挥开人群:“你们都下去吧,三阿哥既然喜欢皇后娘娘,娘娘今夜就留下他了,瞧三阿哥今天被欺负的样子,怕是你们一等看护得极为不力,可怜见的。亏的皇后娘娘心善不与计较。行了,都下去吧,小心各自的嘴儿、命儿。”
轰走了一大院子人,只留下内室里两个老实宫女。
而榻上那大小两个主子仍旧对着眼儿,眨都不眨,扛着呢。
宁芳觉得自己的气都快喘不上了:“爱新觉罗玄烨!你给老娘把手拿开!”
那个什么,宁芳是真不想讲脏话的,要知道,她可是个淑女,琴棋书画不说都会,至少也算是“琴走天下”,这辈子——不对,上辈子可从没讲过脏话,却不想,人生第一句脏话却在大清国最高行政住宅区贡献给了现在还是小屁孩的康熙小爷,不知道他大了,会不会掌自己的嘴?
“呵呵,呵呵呵……”
小孩子果然都是恶魔,你和他好言好语他不搭理你,你对他恶言相向他竟然还能颜如夏花!天,这是什么世道。
“我的小祖宗,把手拿开吧,你累不累呀?你看我这身名牌被你弄成什么样子,看看这,”宁芳指着xiōng前块稀湿,一脸厌弃,“这可是我们三阿哥的鼻涕!天那,我们大清国皇阿哥原来也像小孩子一般有鼻涕的呀!”
“闭嘴!”三阿哥抽回了右臂,举起浑囤在脸上抹了抹。
“哎呀呀,真是个脏小孩,别嘁别嘁,脏死了,快把这身脏衣服都脱下来洗洗。”
三阿哥看着这女人,虽然满面的厌弃、满口的恶毒,手上却不带时、不嫌脏地亲自帮他把泥里滚过的外褂退下来,连着中衫也换下,怕他冷还让宫女把她自己的被子披于他身,再接过拧干了的湿帕子把他的脸清干净。
“对了对了,这才是好孩子,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得多好。”把三阿哥Cāo持完,宁芳已是累得不行,虽然三阿哥不胖反瘦,可小娃的骨头沉着呢。“哎,累死了。”
“你说讳字。”
“哼,要你管!一边凉快去。”宁芳四平八稳地横躺于榻。
“主子也把衣服换下来吧。”
“对对。”宁芳就着素心的手麻利地换下外褂和旗服,没穿亵衣的身上只剩下肚/兜和绣裤。
“衣衫/不/整的。”三阿哥哪里见过女子的肌/肤,瞪大了眼睛看了须臾猛然想起非礼勿视用小手儿埋住了自己的眼睛。
“去,还不是你小子弄的。”宁芳回首见那小子没遮住的下颊一片通红便更为开心,“呵呵,你才多大,又知道那些有的没的,小屁孩一个。”
素心见三阿哥开了手要反驳却一见娘娘的xiōng口又捂住了,也便觉得有意思。
宁芳净了湿汗的上身又换好了衣服便一屁股坐在三阿哥身边,对着指间突然张开一条缝的某人皱了皱口鼻,“拿水来,把手脚都洗了。累死了,饿死了,快开饭!”
“是。”素心领了命令安排。
“你站住!”一句童音,却透着权威。
宁芳就在想,皇家的小孩子就是不一样,前一刻还死赖活皮这一刻却威仪无比。
“跪下!”
宁芳被三阿哥突然的气场震住了,那素心也下意识跪了下去。
“本阿哥不‘可怜见的’!收回你的话!”
宁芳摸不着头脑,素心却很快反应过来,立马磕了三个严实的头:“是奴婢错了,求三阿哥责罚。”
“哼,看在皇额娘的面上饶了你这次,滚吧。”
宁芳看着素心迈着小心的步子退出了内室,再看包在被子里气势强盛的小孩。或许是皇家天生的敏感,或许是皇家的孩子过早的面对权宠,或许只是这孩子太不一般了,宁芳觉得这时的三阿哥,竟然已经像个渴求尊严的少年,希望被爱,却不希望被可怜。
“你看什么?”
“看我们三阿哥有几根汗毛。”
“你!恬不知耻。”
“哼。小屁孩,才多大,竟然敢说老娘,看我不打死你。”宁芳举起的掌儿只不见落下,落下的力儿只贴于被面。
“啊——杀人啦——”
“敢跑?别跑——看我降龙十八掌!”
“啊——皇后杀人啦——啊——呵呵杀人啦——”
素心在外间理两位主子等会要穿的行头,听着里面的追喊打叫,那种幸福的感觉居然越发得浓了,看来,自己真是跟对了主子。
以下是大清国未来的皇帝陛下与皇太后陛下睡前的首次朦胧时光:
“睡前小曲?”宁芳盯着躺在她身边,紧把着自己右臂的小娃子,没见到有yīn谋的影子,到看了些许窘态、期待与故作沉稳。
孩子嘛,毕竟是孩子,就算将来如何成就,现在也不过是个希望被爱的孩子。
“你不会就算了,本阿哥知道你不会的。”三阿哥放开手臂,背转过身去。
“谁说我不会。”那小子动了动肩。
“大话,宫里就没有会唱曲儿的嫔妃。”
宁芳也知道这小子用的是激将法,乐了乐:“要我唱也行,你睡过来,我不喜欢别人用背对着我,不礼貌。”
那小子先是一动不动地想了想,才不情不愿地转过来,却蜷缩着闭了双眸。
宁芳暗自乐呵着,也躺平了,盯着黄色的帷蔓,清了清嗓,唱道:“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
三阿哥瞪大了双瞳,一脸不敢相信。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你开你开你快开,妈妈回来了。”
直到宁芳再唱了两遍,他腾地坐起来。
“你骗我!”
阿雷雷,宁芳不敢相信,这小子竟然已经是瞪着双含满泪水的眼睛看着自己,满面倔强就是不愿落下。
小小的,小小的,宁芳把自己鄙夷了一把,怎么又和这么个另类、不走寻常道的小鬼开这种没营养的玩笑呢,这是代勾呀,三百年的代勾!
宁芳立马狗腿地起身亲密地抱住这不停抗动的倔小孩:“好了好了,我开个玩笑,只是个玩笑,现在立马唱立马唱。”
“走开走开,你是坏人坏人……”
神那,自己怎么就成坏人了哩?坏人明明不是自己好不好。
“对对对,我是坏人是坏人,好人乖乖的听我唱呀,保证好听。”
“……要是不好听呢?”呜呜的声音从怀里传来。
这小子力气大呀,宁芳那个xiōng闷呀。
“不好听我就天天给你唱。”
抽抽咽咽间,听某个小孩的声音从怀里闷开:“……那本阿哥就勉强听听。”
听听,这口气,怎么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你到是唱呀。”坏小孩已经在她怀里占好了有利位置,趴、睡两相宜,绝不下滑。
宁芳想了想,帐外留有的一盏油灯透过明黄的帐帘泛着浅黄的微温的光亮。
“我知道半夜的星星会唱歌想家的夜晚它就这样和我一唱一和
我知道午后的清风会唱歌童年的蝉声它总是跟风一唱一和……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 妈妈的心啊鲁冰花……”
宁芳一遍遍的唱着,躺在这帝国最尊贵的凤床之上,面上却早已是泪光闪闪。
妈妈,妈妈,我总是记得这首歌。却很久都不曾唱起。
那时我还弱小,傍晚时,你总爱抱着我,在爸爸的琴声里给我唱这首童谣。身体好些的时候,我总爱紧紧拥着你的脖子,依在你肩头透过三楼向外张望,婺江河畔一派的宁静,只有你的声音与爸爸的琴音,永远留在我的耳畔。虽然那时宁宁还不明白你唱的什么,却总觉得安谧,身心都不再痛苦,可以甜甜地沉睡梦里。
琴啊,琴……
玄烨很安静地听着,很安静地看着嫡母脸颊上流下的水痕。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搂着,目光闪烁。
一派寂静的晚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