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作品:《奴性之花》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安年打来的。他对金宝说,我得出去一下,回来之后我给你一个答案。他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拉紧外套,走了。月光将他的背影拉得细细长长,随时会消失。她是后面眼睁睁地看着他没入夜色,很久很久,她红着眼进屋了。红园的门重重地关上。
他刚上公交车,安年电话又来了。
安年说,陶已进了酒吧。
我知道了,马上就到,挂上电话,他改了主意,直接打的去了那酒吧。从他认识她开始,她只去这个酒吧。果然,他在酒吧门口看见了焦急的安年。两个人友好地握了手,一起进入酒吧。
这绝对是一个适合边缘生活者的酒吧,安年由衷地感叹。在安年的世界里是不会有这种常葫的,在他们那群人眼里——这是一个不入流的娱乐常葫,成功的男人和高贵的女人是不应该出现在这地方。为什么他的女人喜欢这地方呢?难道说在她眼里,这是一个天堂?
阿则熟悉个酒吧的每一寸空间和每一杯酒,他带着安年经过几扇涂成灰色的模板门,直到吧台,调酒师冲他们一笑,问来点什么。他说,照旧。
他们在吧台坐了下来。安年纳闷地想,椅子真高,不过这样也好,他可以看看陶已在哪。可酒吧的光线很糊,好多女人在那边喝酒跳舞,他就是看不清楚哪个才是他要找的陶已。他问阿则,那我该怎么办?
阿则笑笑,将视线投到酒吧那个光线昏暗的角落,说,那是她最喜欢的位置,从开始到现在,她就认定这个位置,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是哪角落,安年很郁闷地说。调酒师将调好的两杯鸡尾酒放在他们面前,他们一人拿了一杯。他喝了一口,连咳了好几声才悠悠地说,味道还挺不错的。他先是小口地喝,后来就大口大口地喝,他很快就要了第二杯。
阿则对调酒师说,今天酒色淡了点,来的都是老顾客吧?调酒师点点头,大声说,今天来了一位特别的老朋友,她说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来了。哦,阿则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难怪今晚的音乐这么感伤。他对调酒师说,她那边的灯光稍微增强点。调酒师点点头,一会,他们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的陶已。
陶已,安年说,看见了,她看上去很冷漠,像冰库里刚解封的。他暗暗地想,才一转眼,她就这样了。他问,她为什么只喜欢那个位置呢?
那是一个偏僻的角落,光线严重不足。所以她选择了它。
我不明白。
我问你,你现在可以看到她吗?
可以。
那你左偏或右偏一下,告诉我还可以看到她吗?
不可以。
现在明白了吗?
有点了,他说。
对了,阿则接下去说,她是一个专一的女人,她不怕寂寞,她在等她该等的人,她只为她该等的人绽放。他说着,心里确实难过,安年根本就不懂她,凭什么拥有她呢?她以后可能幸福吗?他打从心底怀疑起安年了。
为我们的默契干杯,安年建议。于是,两个男人为了他们的默契而碰杯。安年心里很不舒服,阿则对她的了解使他产生了很大压力,他开始后悔叫阿则过来。
突然,她站了起来,朝舞池中央的高台走去,那边有一个高高的男孩边弹吉他边唱歌。
安年紧张地望着她,只见她在把歌手跟前站定,原本吵闹的酒吧一下就静了下来,几百双眼睛齐唰唰地看着她。她表情冷漠,没有微笑地对那歌手说,借下吉他。那歌手将吉他递给她,站到一旁去了。
她坐了下来,将麦克风往前移了一步,淡淡地说,我好想唱歌。说罢,弹起吉他,唱起了歌。
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的温柔。还没和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念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还没为你把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然后一起分享,会更明白相思的哀愁。还没好好的感受,醒着亲吻的温柔,也许在我左右,你才追求孤独的自由。(红豆王菲/唱 林夕/词)
她流着眼泪唱完了这首歌,人群一下骚动了起来,掌声过后,她把吉他还给吉他手。她往吧台走了过去,在他们面前站定,没想到你们会一起出现。调酒师已调好了一杯酒,见她过来,便放在她面前的大理石上,说,我喜欢你唱歌的样子,赠送免费鸡尾酒一杯。她笑了,端起酒仰头一口气就将整杯酒喝了,咕咚咕咚的声音让三个男人汗颜。她将空杯子往吧台一放,说,再来一杯。调酒师很快就把酒调好并递给她。
安年按祝糊的手,说,好了,要喝回家喝个痛快。
放手,她说。
阿则拼命使眼色,安年还是摇摇头。
她抽出手,狠狠地甩了安年一巴掌,臭男人,我今天就是要喝到死掉,我死了和谁都没关系,不要自以为是,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她端起酒再次一仰而尽。第三杯酒的时候,她对调酒师说,请你把酒送到那个角落,一直送,不要停下来。说完,她端着酒走到原先的位置坐了下来。服务生很快就把酒送了过去。
安年想去拉她,刚站起来就被阿则拉住了。让她去吧,这是最后一次了,阿则说。安年重新坐下来,但喝酒的心情全没了,一颗心全系在她身上。我们也喝,阿则建议着。安年撇过头,闷闷地回答,不喝。
她的酒量很大,好像喝下去的不是酒,中间她上了几次厕所,最后一次去厕所时她的脚有点摇晃了,他们等了很久没见她回来便到女厕所找找看,果然发现她坐在地上靠着门睡着了。安年抱起她,对阿则说,谢谢你陪我们到这么晚,我要回去了。说完,抱着她离开了。
阿则无奈地对自己说,算了,他抱她是天经地义的事,金宝还在等我。他走出酒吧的时候,正巧看见安年抱着她上了的士。他本想叫祝蝴们,但没叫。等的士远了,他招手叫了一辆的士。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坐这城市的的士了。
阿则回到家的时候,金宝睡熟了。他摸着她的脸,说,为什么睡着了,是等太久了还是忘记等我了?他发现她熟睡的样子像醉酒的女人那样红润,他真想咬上一口。一起睡吧,他合衣躺了下来。他梦了一晚,梦中全是醉酒的女人,有的在跳舞有的在哭泣,还有的在死去。第二天醒来时,他和金宝说,尽快离开这城市吧。金宝点点头,很顺服。几天之后,他们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了这城市。走之前,他将那画收买了回来,和红园的钥匙一起寄存在街道管委会那,他希望有一天她会去取,那是属于她的东西。
她感觉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她在里面一直走着,从梦开始到梦醒来都是在走,沿路没有风景也没有任何有生命的东西,不像白天不像黑夜,她只看得见下一步的路。这梦很真实,她醒来后全身的肉都在痛。
她有一脸的泪,但她是开心的,也许,释放是一种解脱。她不想将自己囚禁,更不愿意被囚禁。她要的不过是爱,她也想被人揉在怀里疼的。
何去何从?何去便何从。她还有选择吗?还可以选择吗?还敢选择吗?
她感觉不到身上的伤痕,只是有点疲倦,想找个地方好好再睡一场,死死地睡过去,就算不能醒来,她也愿意的。一个女人到了这种境地,还有什么好想有什么好等有什么好留恋的呢?到今天,她才深刻地明白自己原来是一个赤裸裸的人,挣扎到现在无非是为了所谓的真爱,一旦没了爱,就不堪设想,这样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她还想再梦一场,就算是在走路她也愿意。
她究竟有没有得到过呢?得到过什么呢?是谁给予的?又是被谁夺去的?还可能再得到吗?还会再被剥夺吗?是她自己的不幸,还是别人给了她不幸的理由呢?这社会明白人太多了,明白人明白的事情又有多少呢?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还会走到这步吗?她想会的。
醒来后,她看到安年焦急的脸时有过瞬间的感动,但很快就消失了。
她所留恋的路太茫然了,她想要的爱似乎绝迹了。有一点她很明白,一切不是因为阿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