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话 追溯往昔
作品:《泣血幽瞳》 石冶一中被警车填满,人群再填满警车间的空隙。热闹过后学校冷却了下来。然而凶杀永远不会因为发生机率频繁而成为生活中的一种习惯。长年生活在平静中的人们永远也摆脱不了对它的恐惧。而对于长年处在麻木中的学生来说,这种事并没给他们带来丝毫触动。他们并不了解生命的无常,也没有看透尘世间的功名利禄,悲欢离合,只是认为这些远不如自己的前途重要。不同的欲望区别着这世上的任何两个人。
沈颀收到了金天闯的电话,匆匆赶到了他家。金天闯正坐在电脑旁发痴。
金天闯转过脸:“你来啦。”声音有些萎靡不振。
沈颀看到他转脸的熟悉动作,按捺不住恐惧,张大了嘴,半晌才问:“找我什么事?”
“你还记不记得我的那个同学,香港的生物学硕士程科?他一个礼拜前回香港了,今天还给我发了一个邮件,你要看看吗?”
沈颀摇摇头:“除了案子,我不想看别的。而且,我讨厌生物学,从小就讨厌。”
金天闯悻悻地说:“是啊,可能你看了也没什么用。但我看完了以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沈颀为之一振。
“这邮件里的文件,搜集了很多灵异事件,自古到今,国内国外,从科学到迷信各种角度去解释——你先听我说完好吗?这些让我想起,胡功在挟持我的时候说的一句话,他是这么说的:‘你以为我想撞死两个无辜的人吗?那是我失手了!我给邢坤干了二十多年的司机,从来没有出过事情,就那次,我还真见了鬼了我!我想他作为一个老司机,根本不该出现连撞两人的失误。他原来的打算只是想去撞顾学庆,然而方向突然失去控制,转了方向。也就是说,假如冥冥中真有一种求知的力量在操纵,那它的目标一定不是顾学庆,而是那两个无辜的人中的一个,抑或两个都是。”
“我爸爸?”沈颀吃了一惊。
“我猜这跟你你爸爸没关系,他仍然是无辜的枉死者。因为胡功第一个撞的就是他,如果目标真是他,那就不该继续再撞曲青婷。’那个东西‘若是真把他们两个都当成目标,又上哪儿去找你爸爸和曲青婷并列走在大街上这种机会?概率不到万分之一,没可能这样凑巧。而且曲青婷是石冶一中的教师,在烟州城里出现更是稀罕。”
“你认识曲青婷?”
“她是我们班主任,还教刁梓俊那个班的课。”
“石冶一中的教师又怎么啦?”
“你还记不记得,刁梓俊的棺材下葬的那一天,我们集体看到了什么?”
“是……是啊,我记得。”沈颀几乎要按住心脏,才能抑制它的剧颤。
“那也是在石冶一中的后山。”
“这也能算规律?有点儿牵强。”
“我看过报纸头条的大幅照片。刁梓俊和那俩做小灶的伙食贩子,尽管不是一个死法,但死时的状貌很相似。他们俩都是石冶一中的吧?”
沈颀这才考虑到严重性,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难道……难道凶手跟石冶一中都有仇?还是……”她随即感到很荒诞很可笑,摇摇头说:“不,你别胡说了,都什么时代了……”
金天闯打断她:“可程科说这是科学,全世界包括美国、日本都在研究这些神秘的超自然现象。”
“你认为这也算超自然现象?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像个大人啊?”
金天闯第一次很自信也很淡然地一笑:“你难道不是亲眼所见吗?”
沈颀的心猛地一堕,想到几天前的惨景。人可以自杀,但绝不可能在那种剧疼下无动于衷。只要不是没有知觉的植物人,都应该反应强烈,这是所有生命共同的本能,而她看到的却是有悖于这一定律的杀人事件,不是自杀,也不是他杀。若这种有意识指引致死可以勉强归为他杀的话,那凶手也许不受法律制裁,尽管他在用催眠或盅惑的方式终结生命。
“这么说,刁梓俊、曲青婷和那两个小贩子,他们之间必定存在某种联系,我们办案的重点,应该放在寻找四名死者的共同敌人上,是吗?这个人会催眠术让人中邪?还是给他们用了什么毒药、幻粉之类的?”
金天闯想了一会儿,说:“刁梓俊和曲青婷就像逆戟鲸跟大王乌贼一样,天敌关系。要说曲青婷的对头就该是刁梓俊的盟友,他们哪儿还会有什么共同的敌人?”
大概双方习惯相互挑剔对方讲话的漏洞,因此能很快地补充不足之处。沈颀脱口而出:“有啊!曲青婷可以跟别的老师产生矛盾,刁梓俊也可以得罪除曲青婷以外的其他老师啊。或者……或者反过来说,曲青婷可能总是训斥某个学生,而刁梓俊也经常欺侮他,这两种可能都有。”
金天闯盲目地点点头,但转瞬间,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阴寒的悚惧。沈颀距他这样近,当真给他吓了一大跳:“你,你干什么?想起什么啦?”
“没……”金天闯竟越掩饰越害怕,周身剧颤。
沈颀被他弄得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想拔出枪,尽管她现在一无所有,但仍能极清晰极强烈地在受到这种明明来自遥远的时空之外,却近在咫尺之间的威胁。她厉声追问:“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们到底做过什么亏心事?”
“不是我!我没有!”金天闯尖锐地叫道:“是刁梓俊干的!”
沈颀努力克制住自己因被恐怖喧染而同样激动的情绪,平静地继续问道:“他干过什么?你今天必须说清楚,不然你的良心会一生一世不得安宁!”
金天闯想了半天,才吱吱唔唔地说:“石冶一中,除了本地的一千多名学生以外,外地来的有七八百个,东北的、海南岛的、本省滨都的、烟州的、云州的、宁川的、丹港的,很杂很乱。其中以烟州的最多,大概有四百多个人,刁梓俊是头儿,没人敢不服他,都得按时向他缴费,一个人一星期也就是十块左右吧。过年回来收得比这多一些。刁梓俊一次能净挣四千多块,还分给我们一些。我,东然,程科都不要,其他人一人能分得四百多块。刁梓俊就拿这些钱通宵达旦地上网,泡酒吧迪厅,下馆子,买名牌衣服。谁要是敢抗拒不缴,刁梓俊就天天来找他的碴,一直打到他乖了为止。刁梓俊练过散打,下手非常狠,一般没挨几下就会受不了,老老实实地把钱交上去了。遇到同样的痞子生,他就往烟州城里打电话,约人出来群殴。所以大多数人都知难而退。
“虽然烟州是沿海城市,本省内除了省城滨都和旅游城市丹港以外,烟州算是最富庶的了。但烟州的学生也不见得个个都有钱——刁梓俊本人就没有。谁家富谁家穷,刁梓俊自己心里也有数,对穷学生收钱也相对少一些,但不给那绝对不行。谁要是装穷给刁梓俊看穿,就会被拖到男厕所后面吊着打,再逼他把包括国歌在内的所有革命歌曲统统翻唱一遍,以后每星期得交双份,还不服的就得喝他的尿。凡是不需提醒主动交的,平日里出了什么事,刁梓俊都会很大度地出来摆平;要是总拖欠着不交的,刁梓俊就会故意每天都让他当众出一两次丑,直到他受不了补上了为止。可总有那么几个学生宁可给打死也不肯交,刁梓俊倒真拿他们没辙,但他对外宣称都交了,免得其他人不服,也跟着抗拒不交。当然,学习好的学生,有老师护着,刁梓俊怕惹出麻烦,也不去招惹他们。这些事情,学校的领导,老师都不知道,也从不过问。一方面没有人敢上告,另一方面,他们自己也不去管这些事,只关心升学率。说起来,大概也只有岳衷怀还能管管他,那也只是因为对刁梓俊有成见,而非为了人间正义。他每天看见刁俊都翻一次白眼,一年就得翻365次,遇到闰年还得多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