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开诚相见
作品:《锦瑟年华——一个女孩在香港的生活》 上层甲板上，站满了人。Lee的讲话很简短，对大家的工作表示了感谢和肯定。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可是听来却很真挚，他的个人魅力也在于此。
此时，船行至西贡，Lee顺水推舟，提议就在附近找一处浅水湾垂钓。钓得猎物可以就近交给岸上酒肆食坊代为料理上桌。
阴天风急浪起，并不很适合钓鱼。不过，大家见董事长兴致颇高，也就都同意了，并且即时分了组进行比赛。
一行人开始忙碌起来。诱饵，鱼钩，钓竿，各就各位。
我闲闲地站在一边看。
“不如你过来帮忙？”Lee的声音，分明是冲着我的方向。
转头处，Lee正笑嘻嘻地看着我。他身边Tina尖叫着连连后退。我走过去，原来Lee摆出了一大桶的蚯蚓做诱饵，那些密密麻麻拼命蠕动纠缠的暗红色小东西让很多人退避三舍。
Lee正在整理鱼线，分不出手去挂诱饵。我其实不比Tina勇敢多少，不过，既然人家开了口，也只好闭眼上。
Lee的手气还算不错，短短两个小时里居然钓到了四条鱼，其中一条还是大石斑。
为了作纪念，Lee请人拍了照。照片上，他笑得很开心，左手高擒那条大石斑，右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或许是匆忙间被拉去合影，我的笑容有些僵。
“合作很愉快！”Lee拍完照后对我开怀地说。垂钓得了第一，自然满心欢喜。“什么酬劳，你说吧。”
“那就请我吃东西吧。我很饿了。”我直言不讳。一大早出来，又折腾了半天，肚子早已经叫个不停了。
“咦，不是那边有点心准备了？你怎么没吃？”
“等着海鲜大餐呢，怕吃多了没口福享受战果。”
“呵呵，原来如此，好吧，那我们就上岸去。Tina！让船靠岸！我们去食海鲜。”
在西贡岸边吃完海鲜，多数有家有室的人开始陆续告退，单身的仍意犹未尽，Linda更是高喊着要去唱KTV。
最后，Lee、Linda、Tina、Wilson、小满、我以及另外两个投资部的年轻男职员一共八个人决定去中环一家KTV。
走出餐厅，Lee早已打电话让人将车子预备在门口。
Linda和Tina自然和Lee同车，Linda原想坐在Lee身边，但是Lee已经将车后座的门打开，她只好和Tina一同坐进去。
“你也来吧，我车子里正好还可以搭一个人。”Lee将车前座门打开，示意我坐进去。
第一次坐Lee的车，多少有些拘束，不是因为和他上下级，而是因为他的车里实在太干净。
“Kavin，你的车好漂亮啊！又那么干净！”Linda口气夸张。
“Kavin，你换了香水座了啊？以前你用的好像不是这个呢。”Tina的口气在不经意间胜过无数。
Linda不甘落后，一路上不停地夸Lee的车好，从音响一直到真皮座垫，Lee只是淡淡地笑，礼貌地回应。
终于到了目的地，下车时，Linda娇滴滴地说，“坐你的车真是舒服啊，你开车那么稳，唉，等一会回去又要坐出租了，我最讨厌坐出租，开得快得简直像飞机！不死也怕去半条命！”
“那等会回去还坐我的车好了。”Lee笑笑。
“真的啊？你真是太好了。有你这个董事长，真是我们下属的幸运！”Linda拼命扭动着腰肢，尽力将香水发散出来。
“Lee一向很体贴属下的，好几次我们晚上加班，他都送我们回去呢。”Tina只那么一句，就比过了Linda。
“真的呀，以后你们加班告诉我一声，让我也搭顺风车，董事长，你不会介意吧，我一个人回去，开车怕被劫，地铁又不安全——”
“香港治安那么好，应该不要紧吧。”我觉得她未免太小题大做。再说，谁会打劫她？
“哎呀，你从内地来，哪里知道香港的复杂，以为香港就是天堂，香港可乱了，你哪里见过大场面？”Linda不屑地瞥了瞥我。
“我倒也不知道，我也觉得香港很安全啊，比美国还安全呢。”Lee将车匙给了服务生，一边走进大门去，一边说。
“美国当然不同啦，董事长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自然觉得香港这个小地方规矩得很，可是，我们就不一样了，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心惊肉跳了。”Linda紧跟其后，笑得妩媚。
一进包厢，Linda和Tina就一左一右占据了Lee的两侧。我本不很爱KTV，更何况大多数歌曲都是粤语，所以呆在角落也清闲。
Lee禁不住Linda和Tina的邀请，和她们两个合唱了几曲，然后是小满和Wilson情歌大对唱，同来的另外两个男职员也分别献了声，大半时间过去，唯有我是观众。
“何一珊，你怎么不唱？”Lee笑吟吟地看向我，正好在大家歇一歇的空隙。
“是不是不会啊？很多歌都比较新，你都没有听过吧？”Linda似笑非笑。
“你可以唱你们内地的流行歌曲，我们都没有听过呢！”Tina也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唱也可以，不过少了伴奏带，效果怕不好，不如你们谁来伴舞，怎么样？”我扫视一圈。
“那么麻烦啊，Tina你上啦！”
“Linda你知道我不会跳舞的，还是你来吧。”
她们开始相互推诿，倒正好达到了我的目的，我借机上洗手间，然后出了包厢。一出包厢，心情刹那间轻松起来。
上完洗手间，我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接近八点，想着姑母的叮嘱，我决定早一些回家。
在包厢门口，碰见Lee，我对他笑一笑，然后说：“我要回去了。”
“那么早？”他有些诧异。
“不算早，今天早起，现在有些发困。”
“哦。”他点点头。
然后我就走到包厢里，对众人说了再见，Linda和Tina本也就没有留我的意思，小满正和Wilson热恋，顾不上我，另外两个男职员和我不熟，所以，大家象征性地挽留了一下便由我走了。
走出KTV大门，下台阶打算走到附近的车站时，“何一珊！”有人叫我名字。
扭头一看，是Lee。
“去哪里？我送你！”他匆匆走下来。
“怎么，你不玩了？他们都在呢。”
他只是笑一笑，然后就让服务生将他的车开过来。
“可是，你不是要送Linda她们回家？”坐在车里，系上安全带的时候我问他。
“你也是我的下属啊。”他发动了车。
“那她们怎么办？”
“我已经派了司机开了一辆车过来，应该没有问题。”他微微一笑。
“你家在哪里？”
“屯门。”
“住的离公司很远啊，怎么不搬到近一点地方？”
“我和姑母姑父一起住，怕由不得我说。”我耸耸肩膀。
“怎么？不和你父母——”
我于是把来香港的前因后果源源本本地告诉他。讲到我妈送我上火车的情景，不仅眼泪涌起。Lee很认真地听着，丝毫没有厌烦的情绪。
“现在，你也知道我为什么来香港了。不过，我总有一天要回苏州去的。”我望向车窗外。一片灯红酒绿的世界。
“唔，我不知道原来你是单枪匹马来的，你父母肯舍得你一个人在这里？”
“没什么舍不得的，他们还有我哥。”
“那一个人在这里，有没有什么不习惯？”他语带关切。
“也没有什么不习惯。到哪里还不是一样生活，不习惯也得习惯，否则是自己和自己斗气，没有必要。”我轻描淡写。
“那倒是，想我当年一个人去美国，也是一样。”
“不过，你和我们不一样，你不用去餐馆打工吧？”我笑。
“只是做文明一点的苦力而已。”他笑笑。
“其实受点苦并不见得是坏事，有时候，遇上了很糟的事，我就想，曾经那么糟都捱过了，这点又算什么？于是一切风平浪静。”
他看着我，好像在想什么。但最后只是笑一笑。不过，我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在他心里面或深或浅划了一条痕迹。
他不会很快忘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