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节

作品:《七年黑道生涯

    回到家里,我把自己泡进浴缸,放了热水用力的搓洗着。似乎想要把心中的罪恶和满身的泥一起就这么冲洗干净,不留痕迹。可等我全身都被毛巾擦红了,还是依然减轻不了堵满胸口的闷塞和悔恨…洗完澡,我从镜子里看着自己的脸,渐渐地回过神来…我忽然想起了阿强的父母…
    我打了个电话给宋立锋,他的声音有些慌乱:“周周,我知道阿强的事情了,真可惜”。“阿强去不了了,我现在过来拿钱。”我对宋立锋说。“啊不,我现在在外面办事。唉…这个钱,我有一部分已经付给上家了”。宋立锋在电话那边说。“哦好,没关系,那就等你回来再联系吧。”说完我就挂了电话。我拿出身上的钱和黄毛给我的那两张折子,在身上放好。到抽屉里拿出把刀揣进怀里,便出了门,打车到了黄毛家。敲了会门,黄毛没在家,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便蹲下身子,把两张折子从黄毛家的门缝下塞了进去。接着转身离开。
    半小时后,我到了宋立锋家,他果然没在家里,我慢慢走出弄堂,到对面烟纸店里买了包烟。抽出一根,蹲下身子,坐在旁边的墙下,点上烟抽了起来…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过去了,下午四五点钟的人流和自行车涌动在这狭小的大统路上,我便一直坐在地上,盯着对面的弄堂口,纹丝不动,两整天没有吃东西了,也不觉得饿,一径看着对面的动静,一径回想着阿强的事情。到了这时候,我方才觉得自己又能够重新面对那些事情了。我皱着眉想,阿强躲在那个隐秘的地方,警察又怎会知道的呢?这件事情,知道消息的除了我和黄毛,就只有宋立锋了。而知道阿强的具体藏身之处的,只有我和黄毛两人,照理说,断断不会有人知道这事情的。难道我最终还是被警察跟踪了?我甩了甩头,心里实在理不出头绪。这时候,我的眼前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向着对面弄堂口走去。我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却不是宋立锋又是谁。
    我扔下手里的烟,紧走两步,跟了上去。我随着宋立锋到了他家门口,便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宋立锋回过头来,看见是我。神色有些紧张。笑着说:“周周,你来啦,来,进来坐吧。”说着取出钥匙开了门。进门后,我走向窗口,拉起窗帘,看着宋立锋说。”我是来拿钱的。”宋立锋干笑着说:“周周,下午我也跟你讲过了。这钱,我已经付了一部分给我上家办事去了…”话未说完,我蹭地从坏里掏出那把刀来,往桌上咔地一插,摇着头道:“今天我拿不走钱,就留下你一只手来。”宋立锋乱摆着手说:“周周,你莫乱来,你莫乱来,有话好说的。”我不说话,只是盯着宋立锋。
    终于,宋立锋一拍大腿,叹道:“算我倒霉,算我倒霉。”说着就向床边走去,边走边说,“周周,我老实对你讲,我的确付了两万块钱给海关的朋友,托他帮忙办这趟的活。唉…哪里想到这次碰到这事情,这钱,就算我出的吧。”说着,他蹲下身来,从床底下掏出一个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厚厚的一捋钱来。放到桌上。”看着我道:“点点吧。这里是八万。”然后宋立锋又拿出把钥匙,开了床头柜的抽屉,拿了些钱出来点着。接着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来说:“这里是两万块,周周,我就算是交了你这个朋友,以后有事情可得罩着点。”我站起身来,接过他手里的钱。扔到桌上。忽然拔出刀子,一手卡着他的脖子,一手用刀指着他,低声道:“你老实说,到底是谁让你把阿强的消息捅给警察的。不说我劈死你。”
    宋立锋急道:“周周,我怎么会干这事情,我又不知道阿强躲在哪里,你是不是疯了,怎么会怀疑到我。”我哼了一声道:“除了你和黄毛,没人知道我和阿强有接触。”宋立锋大声道:“周周,你今天就是杀了我,我也说不出什么来。你要冤枉好人,你就TMD杀了我吧,我以为你是个好朋友,够哥们。所以我做这趟生意自己赔钱,也没有怨言。哪里想到你是个疯子。你TMD动手吧,有种就杀了我吧。”我的手慢慢松开,叹了口气。推开宋立锋。把刀放进怀里,说:“对不起了,兄弟,我只是有些怀疑而已,你的好意,我领了,以后我会当你是我的朋友。”宋立锋揉了揉脖子,也叹了口气道:“没关系,我明白你的心情。你自己当心。”我点点头,收起桌上的钱,推开门便走了出去。听得宋立锋在身后说:“周周,你去问问黄毛吧,可能他这里会有线索。”
    出了宋立锋家,我揣了八万块钱,来到了阿强的家里。我在他们家门口犹豫了一会,终于敲响了门。门打开了,一张了无生气的死灰色的老女人的面孔出现在我们面前,那是阿强的母亲,她疲倦地看了我一眼,问:“你找谁。”我说我是阿强的朋友,来看看你老人家。老太侧开身去,让我进了门。屋里窗帘全都拉着,饭桌边坐着个秃顶的老男人,一动不动。走近一看原来是阿强的父亲。我记得前两年阿强第一次坐牢后,也是我和黄毛来他家送钱,当时见到过他父亲。两三年不见,老人已经憔悴许多了。我轻轻叫了声:“阿强爸。”老人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突然,他就象见到鬼一样,用手指着我,颤抖起来。”“我…我认得你。”阿强的父亲嘶哑着声音道。”你就是周周。”我说是啊,我就是周周。阿强的父亲战了起来,用手指着门大声吼道:“滚,你给我滚,你来做什么。”
    我倒退两步,低声说:“伯父,你不要生气。”老人看着我,眼里似乎就要喷出火来似的,他一字一顿地说:“就是你,害我儿子丧命的。你这个瘟神,前两年也是你,你一来阿强就坐了牢。这次你算是了了心愿了吧…”说着,他慢慢蹲下身子,扶着桌角呜呜哭了起来。我走上前去,想要搀扶一下阿强的父亲,哪知他冷不丁抬起头来,看着我,啪的一下,一巴掌就这么拍了上来,我没闪避,只是垂着手,挨了这一下。阿强的父亲这一掌打下来,一边哀嚎着:“你为什么要来,你不来我们家蛮太平的。”说着又是一脚踢来。这时候,阿强的母亲跑了过来,一把拉祝蝴的身子,叫道:“老头子,你别这样。”一边说着,一边就哭了出来。
    两个老人抱在一处,坐倒在地凄惨地哭着,我强忍着泪一步步退出门外。门外阳光灿烂,我清了清憋得难受的嗓门,快步消失在街上的人流中…晚上,我约黄毛在永清公园见了面,见到他来,我劈面一句就是:“你有没有把阿强的事情告诉过别人。”黄毛听我这么一说,脸色大变,支唔着道:“这,应该不会吧…”我一把抓祝蝴的衣领,道:“什么应不应该的,你TM快告诉我。”黄毛叹了口气道:“我们分手后第二天,我和我妈到伟刚家吃饭,伟刚同我喝酒的时候谈到这件事情。我…我也有些喝多了。稀里糊涂就同他讲了。但是我想…我想他没有理由做这事吧。阿强的死怎么可能跟他有关呢?”
    我狠狠的指着黄毛说:“你TMD…”说到这里,却又不知讲什么好,顿了顿足,叹口气道:“希望不是伟刚吧。”我看见黄毛垂着头懊丧的站在那里,便走上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事情不怪你,如果真是伟刚存心套你话的话,防都防备不了。”黄毛抬起头,看着我怯怯地问:“如果…如果真的是伟刚。你打算怎么办?”我看着黄毛,坚定的说:“如果真是伟刚干的这事,兄弟,那你就别怪我了。我不会放过他的。”黄毛摇了摇头,说:“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也管不了了。”说到这里,他忽然皱着眉,看着我问:“我想过,伟刚真的没有理由这么做吧。”我看着远处,缓缓道:“我也希望不是他做的。”
    黄毛走后,我一个人坐在永清公园的石凳上,抬头望着灰黄色的夜空,思索着阿强的这件事。我忽然发现,这件事情如果真是伟刚做的,我几乎无法找到证据来证明。做这件事,假如够谨慎,只需要一通匿名电话就够了。这样的话连警方也无法找到举报人。更不用说我了。而在无法真正证明是伟刚之前,我是断然不会贸然和伟刚作对的。想到这里,我甚至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在我内心深处,我知道自己是绝对不愿意同伟刚做对头的。这人看起来很冷静,但实在太可怕了。可怕的连我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看见他都要胆寒三分。
    回到家里,我正跑去洗澡时,电话响了,接起一听,是阿成打来的:“周周,我们想对伟刚下手,你一起来商量商量吧。”我笑了一声道:“成哥,你知道吗,我已经离开伟刚了,唉…现在我既不愿意帮他,也不愿意再牵涉到这件事情里来了。”成哥在那里啊了一声问:“你不跟伟刚了?”我说:“是,你到宝山来打听打听,人人都知道我周周离开伟刚,到漠河路单干的事情。成哥,以后你要在宝山有事情,尽管来找我。能帮得上忙的,我肯定帮,只是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再牵涉进去了。你们要去弄伟刚,我绝不阻拦,也肯定不会和他通风报信,你放心。”成哥嗯了一声道:“那好吧,我再和兄弟们商量一下。你既然实在不想来,那就算了。”成哥挂了电话,我心里忽然有一种快感:“哼,你们就去斗个你死我活吧,我乐得清静,看看好戏也不错。”
    第二天上午,我正在网吧,接到郭敬的电话,说是漠河路上新开了家KTV,按照惯例,要跑去那里踏一下点,探探虚实。后台要是不扎手的话,以后就可以在那里每月收钱了。我对郭敬说没问题,吃饭唱歌的事情,我最拿手。你召集五六个兄弟晚上见面一块过去。郭敬应声挂了电话。我看着网吧里坐着玩游戏的那些人,忽然心想:“原来漠河路上的那家弹子房,前两年已经关门了,兄弟们都在阿强的饭店里聚会。现在阿强走了,他们家的饭店也是不能再去。我何不再开个桌球房或者饭店,一来可以让大家来聚聚,二来说不定也能赚些钱来。毕竟,整天靠打架收钱,也起不了什么大的营生。伟刚有自己的生意,连那玉素甫也知道开一新疆餐馆。我又何不效法?
    想到这里,我一阵兴奋,可是转念又想:“这钱该从哪里来呢?”我忽然想起那笔本来要送给阿强父母的钱。我暗道:“阿强啊阿强,那八万块钱,就当是我借你的。你父母现在不肯收这钱,我发誓,一定会想办法把这钱交还到他们手里,让他们下半辈子过得舒服。”晚上八点,我来到了郭敬家门口,见到了黄勇他们五人,他们正聚在门口低声说笑着。见到我来,便叫了声周周哥,我笑着问:“你们鬼鬼祟祟的干些啥呀?”黄勇忍着笑道:“老郭正被他老婆训话呢。”我说别人家的事情你们管这么多干啥。黄勇和旁边的小五相视笑道:“你是不晓得,老郭近腔把(最近)在外面搞了个小女人。天天神魂颠倒的,今天中午和那女的在肯德基一起吃东西,正在亲热,哪晓得被他丈人老头看到了。当场就煽了他俩耳刮子。这不,你听,现在正在里面悔罪呢。”
    我忍住笑,捅了黄勇一下道:“你小子,就知道笑别人。还不进去救命?”说着,就听到屋里隐隐传来尖利的女声。小五道:“我们可不敢进去,周周,你不晓得,老郭的女人,可是个母老虎啊。”我说:“他老婆我见过,是有些厉害,也不是不讲道理瞎闹的那种,只是好些面子。”说着,便抬手敲响了房门。这一敲门,房间里的声响一下便熄了,过了会,’吱呀’一声门开了,露出了郭敬那张灰头土脸的面孔。见到我,他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说:“周周,我怕是去不了了。”我笑着轻声道:“怎么样?要不要我来帮你一把。”说着,将门推大,一边回头对后面黄勇他们道:“你们在这等着,我进去瞧瞧。”一边就向里走去。
    郭敬在后面关了门,苦着脸拉住我低声说:“周周,你还是别去了吧,那女人凶得很呢。”我拍拍他道:“你老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放心,没关系。”如此,我拉着郭敬的手进了卧室,她老婆正自坐在床上,背对门口。进了门我呵呵笑了声道:“大嫂,我来啦。”郭敬的老婆叫施远春,从中学起就认得郭敬了。两人谈了六七年,如胶似漆地分不开,尽管施远春的父母都极力反对,但终于还是结了婚。结婚这些年,感情一直都不错。施远春回过头来,脸上还带着哭痕。看见是我,便站了起来说:“周周,你可要替我做主。这个人我是不能再跟了,他…他…”说到这里,施远春掩面又开始哭泣。郭敬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喏囔着道:“这个…周周来了,你就别说了成嘛。”我哼了一声站起来,指着郭敬斥道:“你小子,平时看你倒挺老实的,怎么做起这种没品的事情来了。你老婆那么好的人,你怎么还有会到外面野插花?”郭敬苦着脸说:“不是这样的,我…”“你你你,你什么?”我大声道:“你还有理吗?还不快过来给你老婆赔礼。”边说边向他使着眼色。
    郭敬的老婆听我这么一说,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边哭边说:“我那么小就跟了你,也没指望你有多大出息,只是想和你守在一起,好好的生活。现在小孩都有了。你…你…。”郭敬垂头站在一旁,一连愧疚。我上去拍拍施远春道:“大嫂你也别难过了。其实老郭他人挺好的,肯定是一时糊涂,你放心,我们兄弟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以后要是让我看到他再有这种事情。第一个就不放过他。”我抬头看着郭敬说:“你打算怎么办?跟那个女的断了吗?”郭敬连忙点头道:“啊……是是,一定,一定的。我回头就跟她说以后再也不见面了。”施远春抬头尖声道:“你还想跟她讲话?”我赶紧扶着她道:“别生气了,老郭是不能再去了。我来和那个女人讲。让她再也别来找他了。”施远春抽泣着说:“周周,你…你可要帮着我啊。”我说一定一定。
    这时候,郭敬走上,陪着笑脸道:“小春,你别生气了。”施远春抹了抹眼泪,说:“那我父母那里我怎么交代,这下我丢脸可丢大了。你…你惹出这事,给我爸看到了,你让我以后回去怎么有说,当初可是我哭着喊着要嫁你的,现在我怎么有脸回去。”我说:“老郭,这件事情,既然是你惹下的,那也只有你自己去搞定了。你还是抽个时间,陪着你老婆去你丈人家赔罪吧。”郭敬听了,头垂得更低,摇着头道:“这怎么行,他老头子还不把我砸扁了?我…我不敢。”施远春跳起来叫道:“就你知道要面子,就做了这事情还怕被别人说,你让我怎么办。”我也在一边说:“是啊,按照道理,你这一趟是一定要走的。没办法,你自己惹的祸还是要你自己来收场。记着到时候态度好一点,该跪就跪,该罚就罚。”郭敬叹了口气道:“那…那好吧。我去,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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