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祝由(下)

作品:《明清一些不为人知的奇闻异事

    过了数日顾家父女二人正在家中闲话,忽听外面有人在擂门,顾竹君眉头一皱道:“不知何人如此粗鲁。”一边嘀咕着一边去开门,不料刚将门打开就见几个衙役手执铁链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顾君竹见领头的是府衙中的捕头刘大,更觉惊诧莫名,当即拱手作礼道:“刘捕头忽然造访鄙宅,不知所为何事?”刘大眼横眉立冷冷道:“奉府台大人命,特地来捉拿你归案!”顾君竹闻听大惊失色,一时间如坠云雾中,满脸茫然道:“刘捕头何出此言?”刘大又道:“你做得好事,如何又装作不知?”顾竹君急道:“在下实不知刘捕头所言为何,还盼能向在下明示。”刘大喝道:“我可没闲工夫来和你啰嗦。”言毕将手一挥,命其余几个衙役将铁链系在顾竹君颈中,拉着他便欲出门。此时竹影在内室中听的真切,眼见父亲要被带走心中不由大骇,,当即不管不顾的扑了出来,站在门口双手一拦道:“我父亲到底所犯何罪,你们为何要将他抓走?”刘大走上几步道:“我等只是奉命行事,有何冤屈到了堂上再说不迟。”说毕上前将竹影重重推倒在地,押着顾竹君扬长而去,待竹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追至门外,早已不见几人的身影,她不由身子一软倚在门边,眼中豆大的泪珠如雨滴一般滚落下来。
    想她自幼丧母,全凭父亲含辛茹苦的将她一手带大,原本指望着找一个好的夫家,所以父亲才因此择婿甚严,以致于到现在都未能找到如意的婆家,不料而今飞来横祸,父亲蒙冤锒铛入狱,家中大厦将倾,她心中惊惧交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待坐在屋中哭了半天,她忽然想起父亲平日有一个私交甚好的朋友,这人叫作郑楠,也在府衙中做事,眼前唯有先去找郑楠打探打探消息再说。想至此处她连泪水都来不及擦干便急匆匆的出了门,郑楠见她上门相询,急忙将她让进屋内,屏退家仆后方才对她小声道:“我方才去了一趟府衙,你父亲据说是和江湖大盗打家劫舍的案子有染,眼下正关在大狱中,连我都难以见到。”怜影一听急道:“那定是匪人诬陷,我父亲平素为人正直,绝不可能有作奸犯科之事。”郑楠道:“你父为人我固所知,此中恐怕另有隐情。”他看怜影一脸惊诧之色,接着又压低声音道:“你父近来可有得罪什么人没有?”怜影愕然道:“未曾有过啊。”郑楠低头蹙眉道:“这就怪了。我有一个亲戚在狱中当差,你来之前我曾经到狱中找他,想让他通融一下,他却对我道上司有令,任何人都不得进监探望竹君兄,后来听他言中之意,好似是你父亲得罪了什么达官贵人以致于被牵累进来的,我一再追问他也不肯多说,只说要赶紧找得力之人上下打点,如此恐怕才能让他洗清冤屈得脱囹圄。”
    怜影听罢心中纳闷不已,思来想去忽然想起前几日杨婆上门提亲被父亲打骂出门之事,那杨婆临走之前还恶狠狠的威胁道说若提亲不成即要大祸临头,莫非这次父亲出事皆因如此?想到这里她便将此事告诉了郑楠,郑楠听罢沉思良久道:“听你所言,祸出于此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此时苦于没有证据罢了。”怜影听罢心急如焚,眼中泪花泛起,险些又要哭出声来。郑楠见她面上梨花带雨一副楚楚可怜样,急忙安慰她道:“侄女莫慌,依我看现在你不妨去找一下那位陈公子,不管此事是不是他所为,权且死马当作活马医,或许他能救你父亲也说不定,除此之外再无良策。”怜影平日待父极孝,此时老父有难,即便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心甘情愿,因此一听郑楠之言更无二话,牙齿一咬便决定出门去找陈公子。郑楠道:“你且别急,我先出去问问陈公子在何处,否则你到哪里去找他?再说若是上了官府应有状纸,你的状纸又在哪里?”怜影听罢猛醒过来,知道自己太心急了些,以致于连这些都忘了,于是急忙谢过郑楠,请他出去打探陈公子的消息,自己在家研墨提笔写了一篇状子,可谓言辞悲切声情并茂。
    等了一个多时辰郑楠才回来,告诉她陈公子的居所在码头游舫上,怜影听罢将状子携带在身上,出门便直奔码头而去。待到了码头已是日头西斜,怜影向人打听,知道眼前这艘最大的游舫便是陈公子的起居之所,她从怀中拿出状子,大哭着便欲从舢板上登上游舫。说来也巧,这日陈公子闲来无聊,正欲乘舟游览,不料船工刚将缆绳解开,还未及收小舢板,就见一个女子大哭着跳上舢板向船上奔来。此时江面风急浪涌,兼之缆绳已解,一个大浪拍来船身剧烈晃动,怜影脚下一滑再也站立不稳,在众人惊呼声中便从板上直直掉了下去,摔在了堤下,头不偏不倚恰好碰上铁锚,瞬间即被锚尖贯穿头颅,连一只眼睛都从眼眶中掉了出来,待众船工将她抬到船上一看,已是只有出得气没有进得气,眼看玉碎花焉奄奄一息了。陈公子一时未能认出这女子是何人,却见她手中兀自紧紧握着一张状纸,于是忙命人取来一看,才知这位鲜血淋漓的女子便是自己心中魂牵梦绕为之茶饭不思的顾怜影,他心中惊骇万分,眼看怜影血如泉涌命若游丝,已是危在旦夕,急切之下赶紧命人去找大夫。
    可一连来了几个大夫,一看怜影这样子都摇摇头说救不了了,陈公子见自己船上要出人命,而且追究起来全因自己而起,一时骇得面如土色,情急之下他对众人大声道:“如有能救活怜影的,我当酬以千金,决不食言。”语声将落便听船上一位叫李七的船工上前道:“此间有一位神医名作何苏娘,据说她的药囊中有返生香和还魂丹二物,最能白骨生肉起死还生。若能请到此人,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陈公子闻听此言将信将疑,问李七道:“果能如此?”李七道:“不信你问问本地人即知。”言毕周围围观之人纷纷出言附和,皆说这女子除了何苏娘之外再无旁人能治。原来此地有一位大夫名叫何大林,主治各种跌打损伤毒痈疔疮,医术颇为精湛,在城中小有些名气,每日上门求诊的病人是络绎不绝。何大林不仅医术了得,心地也很善良,若是病人家中实在贫困连药费都拿不出来,他索性就分文不取,因此一提起他没有不说好的。这何苏娘即是他的独生爱女,因经常在父亲身边看他医治病人,所以也将父亲的医术学了十之七八,有时何大林出诊而又来了病人,若是不很严重的话都由何苏娘代为诊治,居然也是手到病除。
    何大林的妻子因病早逝,就留下这一个女儿,眼看已经到了十七岁,何大林便想将衣钵传给女儿,可何苏娘却觉得着这一科不太洁净,因此一直不愿意,何大林也不好勉强,只能暂且听之任之。一日有位衣衫褴褛挑着担子卖旧货的小贩一瘸一拐的到他家来求诊,何大林恰好又出门去了,何苏娘便代父诊治。原来这小贩的左脚上生了一个大疮,而且已经溃烂流脓了,何苏娘见状便施以药石为其敷治,治疗完毕见他贫穷也不收分文。这小贩心中非常感激,于是便从货但上拿出几本旧医书来作为谢意,何苏娘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待小贩离开后她将几本医书一一翻阅,有几本都很普通,唯有一册每页都书写着看不懂的蝌蚪文字,如同符箓咒语般。何苏娘心中一动,觉得这本书可能是个宝贝,于是便将其小心收藏起来。待何大林回来后她便问父亲道:“世上有没有用符水来治病的方法?”何大林略微思索一下道:“好像有,我听说辰州祝由科最善长以符水治病驱邪,只是这些年精于此术的人越来越少了,我也一直没有见过。”何苏娘听罢心中暗喜,以后日常无事便将这本书拿出练习上面的符咒,不到半年就写得和书上惟妙惟肖,只是一直不知道这些符咒的意思。
    有一日她偶然经过天宁寺,因行路甚多脚趾酸困,所以靠在大殿旁边的石栏杆旁休息。此时忽见一个游医摇着铃铛从面前经过,此人虬髯虎颌宽肩窄腰,相貌不同常人,最奇之处是他背后还插着一面黄颜色的小方旗,旗上写着一行黑字:祝由科善治一切疑难杂症。何苏娘一见心中惊讶不已,急忙将他叫住,假意问病道:“大夫,若是患有心痛之疾该当如何诊治?”这游医见有人问诊,当即停下脚步,转头将何苏娘仔细端详良久方道:“必见其人方能诊治。我看女菩萨没有病容。”何苏娘听他语音不是本地人,倒像是湖南一带的,当下便从袖中拿出那本看不懂的医书道:“小女子这里有本医书,只是一直不知书上所写为何意,不知您懂不懂?”游医听她此言颇感讶异,便接过医书看了起来,只翻阅了数页便面露惊讶之色,抬起头对何苏娘道:“这是祝由科正传嫡派,不知是何人授给女菩萨的?”何苏娘一听心中欣喜异常,对游医道:“也是机缘巧合才得到这本医书,小女子倒是很想学,只是苦于没有良师能引导进门,所以为此一直耿耿于怀。”游医听罢将她上下端详了一会,又详细问了何苏娘是如何得到这本书的,待她说毕方才展眉笑道:“原来女菩萨出自岐黄世家,兼之又有仁慈心肠,真是难能可贵。其实祝由科学起来没什么难的,女菩萨家想必离这不太远,可先归去告知令尊,请令尊到城西准提庵中找我,如此我必倾囊相授。”说毕不待苏娘说话就摇着铃铛扬长而去了。
    苏娘满心欢喜的回到家中,将方才游医所言告知了父亲,请父亲去城西庵中将这个游医请上门来,不料父亲听后眉头一皱道:“这不过是江湖术士罢了,多半是混口饭吃的,只怕没有多少真才实学。就算有点本事,若是他索酬甚昂,又该怎么办呢?”苏娘道:“女儿颇有相人之术,方才观察那人的面像,必不会是不学无术的江湖骗子。”何大林不忍拂了女儿的心意,便去城西准提庵中察看,果然发现有个游医如同女儿所说一样,他便上前将苏娘聘师之意转述,这游医一听便欣然同意了,跟着何大林回了何宅,自此这游医就住在何家,每日传授苏娘祝由术。苏娘所藏医书实则有两部分,一为针砭符水术,一为驱治鬼狐术。游医一一详细为苏娘讲解,苏娘则心领神会一学即通。如此三月过去,苏娘终于学有所成,游医对她道:“你以后操此术行走天下,当无衣食之忧。只是施术之时要慎重,千万不可妄用。”苏娘谨记教诲,一一点头应允。她和父亲商议如何酬谢师傅,游医却摇摇手道:“我当年学此术时,曾在神前立过誓言,除了饮食之外,不敢妄收别人一钱。现在我将此术交给了你,祝由术也算是有了传人了。”说毕便辞别苏家父女,摇着铃铛离去了。自师傅走后苏娘便以祝由术代人诊治,凡是符水施到没有不应手而愈的,一时间她名声大噪远近皆知,附近的病患争来就诊,每日门外都排着长队,而她的父亲何大林反而鲜有问诊的,一天到晚颇为寂寞。好在何大林也不以为意,索性做了女儿的帮手,每日助她打理一些琐事。
    此刻顾怜影命在旦夕,李七便想起了这位神医,因此才对陈公子推荐了她。陈公子喜道:“既然有能擅长此术的人,何不早早去迎?”当即便命几个仆人骑着马带上李七飞奔去接。过了小半个时辰,何苏娘便被接到了船上,陈公子一见她面,发现她不过是个貌不惊人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心中不由有些犯嘀咕,担心李七的话言过其实。只见何苏娘先仔细查看了一番怜影的伤势,然后面有忧色摇摇头道:“这姑娘已经魂游墟墓间了,即便是阎罗亲来,只怕也无可奈何了。”陈公子听罢大惊,当下苦苦哀求,并许以千金之外,再加上三百石粮食。时当山东黄河决口,受水灾的民众有数十邑之多。苏娘考虑再三,方对对陈公子道:“小女子给人治病素来不收分文。只是当今水患灾民数十万之多,官府赈灾却拿不出那么多银子,若是公子能出一万两白银以赈山东饥民,则小女子必将竭尽全力救助,否则的话那就没有办法了。”陈士槐此时心慌意乱早已没了方寸,只求不要摊上人命官司,因此听说能救顾怜影,即使再多的钱也愿意,当即忙不迭的点头应允。苏娘见他答应下来,方俯身先将怜影的眼珠放入眶内,又从皮荚中摸出一颗白色的药丸塞在怜影头上的血窟窿中,随即要了一碗清水,用手指书写符咒化入碗中,再拔下头上的银簪撬开怜影的嘴角将符水灌了进去。这一切都做完之后,命人拿来毛巾将怜影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随后用锦被将其覆盖上,嘱咐众人不可偷视。
    陈士槐在旁看得是目瞪口呆忐忑不安,也不知怜影到底能不能活,他见苏娘在甲板上闭目而坐,也不敢多嘴询问,只得在旁屏息静气老老实实的立了半个时辰,正在心中焦虑万分间,忽见苏娘双目一睁道:“可以了。”随即起身将锦被揭开,拍拍手笑道:“活了。”陈士槐又惊又喜,急忙上前观看,果见怜影樱唇欲起眼角微扬,额上香汗淋漓却不见伤口,泪珠涔涔衣袖皆湿。他心中惊喜若狂,急忙转身吩咐下人拿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来交给苏娘。苏娘接过银票对他道:“我能治这姑娘的外伤,却治不了她的心伤。此刻她还不能说话,若是能让她见到自己的父亲的话则始能言语。”原来刚才怜影的状子放在一旁她已悄悄看过,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心中感念怜影是个孝女,因此才对陈士槐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陈士槐惭惧交加冷汗直冒,一边作揖一边忙不迭的答应。待送走苏娘,他急速去找马耀轩,将这事情告知他,让他赶紧将顾竹君放出来。马耀轩不意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大惊之下急忙赶到府衙,一番游说外加厚礼将顾竹君保了出来,接上轿子便送到陈士槐船上。怜影一见父亲,方才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对顾竹君道:“今日我父女得以相见,难道还尚在人间吗?”顾竹君眼见爱女如此不由悲从中来,父女二人抱头痛哭。
    陈士槐见怜影康复如常心中一块大石才总算落了地,急忙命人找来两台软轿送他们回了陆家巷顾宅。而这消息不到几天就传遍了扬州城中,众人皆说怜影投江救父,实乃至孝之女,都对她是赞不绝口。过了数天马耀轩摆下酒席给陈士槐压惊,酒过三巡马耀轩站起自责道:“这次本想让贤弟抱得美人归,不料却是鸡飞蛋打一场空,险些还闹出人命来,说起来都是哥哥考虑不周,给贤弟心头添堵,这里先赔罪了。”说毕便躬身做了个礼。陈士槐惊魂普定,听马耀轩如此一说,纵然是心中有几分怨气当即也化为乌有,反而感激的说道:“马兄说哪里话,这都是小弟一时心急,和马兄无关。”马耀轩满脸愧色道:“还连累兄弟损失了一万两银子,真是得不偿失啊。”陈士槐一听心中更觉心疼,恨恨道:“当时情非得已,也非我本意。”马耀轩眼珠一转道:“不过顾竹君入狱一事怜影尚不知情,以我看来,公子此次出钱出力,倒是对她有大恩,莫若公子再找个媒人上门提亲,这次要是能成,也不枉我们白白花费这么多的功夫。”陈士槐听罢此言眼睛一亮,不由拍着自己的额头道:“全亏马兄提醒,我这就去办。”马耀轩又给他介绍了几个当地的媒婆,陈士槐选了个能说会道的宋婆再次上门提亲。
    这宋婆一到顾家便对顾竹君说明了来意,又道这次他能得脱牢狱之灾全凭陈公子之力,即便是将陈公子称为大恩人也不为过,难得公子对怜影一往情深,若是嫁给他也算是报了大恩了,直说的是天花乱坠口沫横飞。顾竹君听他说得在理,心中也不由有些感激陈公子,可让怜影远嫁异乡又不情不愿,一时之间好生踌躇,犹豫半天之后方说要和女儿商量一下。待他进入内室将宋婆来意对女儿一说,怜影却坚决不从,并对他道:“父亲以为这陈公子是什么好人吗?他始以利诱,后以威劫,父亲这次蒙冤入狱,安知不是他从中做的手脚?此人只怕是个狡诈阴险心肠歹毒之辈,再说富贵人家的公子好憎无常喜新厌旧,此时见我貌美而不惜多方罗致,若是以后年老色衰他必会重找新欢,与其到时我独守空房赋那《白头吟》,不如此刻就严词相拒,断了他的念头。”顾竹君方才被那宋婆说得晕晕乎乎乱了方寸,此刻女儿的这番话犹如醍醐灌顶,让他瞬间便醒悟了过来,当即回到堂上对宋婆严词拒绝道:“小女生长于寒门,所以甘居贫贱,不愿富贵。若是公子以势相迫,只怕她性子刚烈会以死相拼,到时即便是我也没有办法了。”宋婆听罢心中不甘,又舔着脸劝说几句,顾竹君不为所动,将她好言送出门外,宋婆无奈,只好怏怏回去将顾竹君之言源源本本转述给陈马二人,二人听罢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这怜影一个柔弱女子不仅性格刚烈而且冰雪聪明,居然洞穿了他们的阴谋,陈士槐长叹一声只好作罢,终于绝了此念,直到几日后他乘船回西蜀,终究未将这扬州的二分明月带走。
    再说怜影知道自己的命是被苏娘所救之后,一直心存感激,早想上门当面致谢,只因陈士槐还在扬州,所以才托言养病深居简出,不愿在招惹是非,好不容易才等到陈士槐离开扬州,她和父亲备上一份礼物,乘着轿子来到何府找苏娘拜谢救命之恩。待怜影一见苏娘,才发现她也是个和自己一样的妙龄女子,怜影不禁惊讶不已,问苏娘道:“不知阿姐有何神术居然能让我起死回生?”苏娘笑道:“这只是妹妹你的福分大罢了,我又有什么功劳呢。”怜影心中羡慕万分,便想跟从苏娘学习祝由术,她问苏娘道:“这神术不知可以传授外人吗?”素娘一听便知她心意,对她道:“有何不可?莫非妹妹想学吗?”怜影急忙点了点头。苏娘敛起笑容将她端详了半天,方正色道:“我观妹妹面相,恐怕将来不久即会成为富贵场中人,不是真能学此术者。我这里有一道符咒和一颗丸药,他日若是贤伉俪有难,可吞服下去,自然能保无患,只是妹妹要随身携带,千万不要忘记。”言毕便从皮莢中拿出符咒和药丸交给了怜影,怜影接过小心藏在身上,这才拜谢苏娘而回了。
    过了半个多月,顾家果然又来了一个媒人,这次是替城东的秀才周莲来提亲的,原来这周莲素有才学至今单身,近日闻听怜影之事,深感她是个贤惠孝顺的奇女子,因此特地让媒人上门提亲。顾竹君和女儿一商量,都觉得这周秀才沉稳厚重才华出众,于是便高兴的同意了。二人成婚后,这年秋天周秀才果然考中了举人,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又再接再厉中了进士,被任命为余姚县的县令。周莲带着娇妻岳父到了余姚上任,他不仅勤于政事而且明察秋毫,当地老百姓都对他敬若神明。过了两年邻县忽有一股盗匪作乱,四处劫库戮官声势猖獗。周莲不敢怠慢,亲自带领衙役壮丁,每日四处巡视保境内平安。不想这一日巡到县界,恰好和这一股悍匪相遇,周莲手持大旗身先士卒,指挥部众奋勇向前,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盗匪不支落败而逃,周莲单枪匹马冲在最前面追击,一直追到一个石桥上,眼看众匪都已远遁,这才勒马准备回去。不料此时忽有一个狡猾的匪盗从桥下钻出,从后面一刀便砍在周莲的脖颈上,将他头都快砍掉了,只留了一小部分还能连上。周莲拼尽全力回身用枪将盗匪刺死,这才伏在马上昏死过去。待战马将周莲驮回县衙,众人将周莲抬下一摸,鼻中气若游丝伤口犹自流血不止,眼看人就要不行了。
    几个衙役急忙跑去告知怜影,怜影陡闻此变故不由惊骇欲绝,跪在周莲身前以首触地哭道:“天哪,怎么会到这个地步。”此时顾竹君在旁也慌得手足无措,忽然想起何苏娘当年的馈赠,于是便提醒女儿道:“苏娘给的东西你可带在身边?”怜影正在悲伤间忽听父亲这句话,猛然想起了当年苏娘对自己所言,好在这几年她每日都将符咒和药丸放在身上,于是急忙将它们拿出,先将药丸放在周莲的伤口上,接着又将符咒化入水中给丈夫服下,再找来被子将他身体盖住,屏退众人自己独自在旁闭目祈祷。过了半个时辰忽听被内传来一阵呻吟声,怜影欣喜若狂道:“郎君活了。”她揭开被褥,只见周莲睁开眼睛对自己道:“这半天如同做了一场梦般,只是身体太疲倦了。”怜影抱着丈夫泪如泉涌,再看他颈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独只留下了一条红线。周莲此次死里逃生众人皆说他必有后福,此后他果然因为政绩卓越被擢升为布政使,夫妻二人心中感念苏娘的恩德,于是便遣管家去接她到府中,不料数天之后管家回来禀告说何苏娘两年前早已出门云游四方去了,至今也不知所踪,怜影闻听和丈夫嗟叹不已,都说想必苏娘已经成仙了,于是在家中供上她的牌位,终其一生虔诚供奉香火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