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厌剑(下)
作品:《明清一些不为人知的奇闻异事》 隔天早晨起来吃过早饭,陈兴建让里正带路到朱三家去。里正在前领着他顺着田间小路七拐八转,走了约有半个多时辰方来到一间宅院前。这宅子坐南朝北墙高院深,足有十七八间房子,看上去甚为高大宽阔,正中两扇红漆大门分外显眼。里正上前抓着门环敲打数下,就见有人将门打开,看摸样是一个年老家仆。里正问那家仆道:“你家老爷呢?”老仆见是里正,忙回道:“朱老爷正在后院处理刘小的后事。”里正又道:“这是县府中的陈先生,前来拜访你家老爷,还不赶紧前去通报,可不要怠慢了贵人。”老仆将陈兴建上下打量一番便急忙转身进去了。过不多时就见一个四十余岁的矮胖子走了出来,一见陈兴建便作礼道:“不知先生前来,鄙人有失远迎,还望先生海涵。”陈兴建见此人穿着一身褪了色的旧长袍,上面还有几个补丁,心中不由有些纳闷,难道这位外表寒酸相貌普通的矮胖子就是朱三不成?正在疑惑间又听里正对他道:“这位便是朱三老爷了。”陈兴建一听心中才知眼前这不起眼的矮胖子确实是本地首屈一指的富户,真可谓是人不能貌相财不可外露啊。再看他此刻虽是面带笑容,却难以掩住眉目间的几分忧色,于是急忙拱手还礼道:“不敢,冒昧前来拜访实非得以。”朱三道:“先生客气了,里面请。”陈兴建哈哈一笑道:“那就打扰了。”说着举步便跨进了门内。
转头一看里正仍在门外欲言又止,他心中正觉纳闷,随即便恍然大悟,当下对里正道:“我和朱三爷还有很多话要说,请你暂且先回吧。”里正听他此言如蒙大赦,当即便忙不迭的告辞而去。待宾主二人在厅中坐下,朱三命家仆端上茶来,对陈兴建道:“不知先生此次前来可是为了钱粮征集之事?”陈兴建笑道:“正是为此。”朱三又道:“实不瞒先生,昨日其他富户已派人前来向我告知了此事。”陈兴建道:“原来如此。那依您看来此事如何?”朱三叹一口气道:“若是放在往常我定当竭尽全力报效朝廷,只是近日来家中发生了一些事情需费些精力打理,待我将手头之事处理完毕便与众乡绅商议征集之事,先生看如何?”陈兴建听罢心中是一喜一忧,喜的是听朱三的口气似乎倒不像是有抵触,忧的是若要处理他家的事情花费时间太多,到时误了征集大事可该如何是好?想到这里他对朱三道:“您所说的可是家中有人染疾暴亡之事?”朱三一听大惊失色,对他道:“先生何以得知?”话一出口便醒悟过来,定是里正对他说的,于是又长叹一口气道:“事已既此,也就不瞒先生了。我所忧心的即是为此。”陈兴建好奇心起,问他道:“不知您的家仆所染何疾?”朱三听罢黯然道:“前前后后去我已将这附近十里八乡的名医都请过了,但所有大夫都瞧不出是什么病。”陈兴建一听更奇,于是便向他追问,这一问之下朱三才将将事情缘由说了。
原来二十多天前,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仆忽然被发现赤身裸体的躺在柴房的草堆上昏迷不醒,当时他双眼紧闭遍体青紫,气若游丝命悬一线。朱三急忙命人请来大夫给他救治,不料大夫来把了脉之后连说奇怪,说他这似病非病,实在难以诊断,还是另请高明。朱三无奈之下又请其他大夫来诊治,可连着数个大夫皆是束手无策摇头不已,不知这是什么疾病。拖到第二天早上那家仆就死去了,可虽说死时全身水肿,不料三天后下葬之时却变成了一具干尸,似乎身上所有的水分都蒸发不见了,真是诡异至极。起初众人以为是染上恶疾,不料过得数天又有一个男家仆被发现倒在后院的空房中晕厥过去,赤身裸体遍身青肿,症状和先前之人一模一样,也是隔天便死了,死后三天也变成了一具蜡尸。这一来朱家上下皆恐慌不已,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朱三怕是有什么古怪,急忙找来神汉巫婆在家做法驱邪,可时隔数天却又死了一个男仆,这次却是倒在墙边。朱家上下人人自危惶恐不安,这几日晚上也是结伴而居,可前晚这刘小半夜起来上厕所就没回来,等第二天一早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僵卧在厕所后的草丛中没有呼吸了。
一个月间连死四人,说起来可谓是骇人听闻,何况每个死者都死得不明不白,一时间左家庄流言四起,有说他家恶疾凶猛的,还有说他家有妖的,往常的高朋满座也变成了门可罗雀,一般人都不敢登门。朱三正为此事忧虑不已,实在无奈便想将刘小下葬之后便遣散家仆,让次子到兄长那去避避,自己和老伴在家中留守。此刻陈兴建上门商议征集钱粮之事,他本就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操心这些事。陈兴建听他说完方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想了一会对他道:“驱邪之说甚是荒诞不经,以我看来只怕真是恶疾传染。不瞒您说,我倒是懂一点岐黄之术,如不嫌弃的话,我想看看刘小的尸身,说不定还能看出点端倪来。”他这一番话可不是胡编乱造,他的父亲本就是个有点名气的乡村游医,虽说他没有子承父业,但是自幼耳熏目染也学了不少,府署中若是有人得个头疼脑热之类的小病,找他开个方子煎药服了往往有灵验,此刻朱三听得他懂医术,心中不禁有些怀疑,想到前面几个大夫都是束手无策,难道他陈先生就行吗?但转念一想此刻死马当作活马医,别的大夫看不出来,说不定陈先生却能看出来,于是起身道:“不知先生还懂医术,可谓是博学多才啊。若真能看出家仆所得何病,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我愿将此次征收钱粮的一半双手奉上。”陈兴建一听惊喜交集,若果真能如此那他自然也是大功一件,当下便让朱三带路去看刘小的尸身。
朱三将他带至右手一间偏房内,刘小的尸身就停放在这里。陈兴建慢慢将搭在尸体上的布轻轻揭起,忽然“啊”的一声轻轻叫了出来,不由向后退了一大步。原来这陈小此刻已成为一具蜡尸,全身缩至不到三尺,面上皮肤皱起连眉目都分不清,嘴巴大张口齿外露,着实狰狞可怖,纵是陈兴建胆大,此刻一见也是毛骨悚然不寒而栗。朱三在旁道:“刚开始时却不是这样的,停上三日便会如此。”陈兴建定了定神放下尸布走出房门,在脑中苦苦思索一番终究没有头绪,看这陈小的死状果然是似病非病。此刻天色已然不早,朱三对他道:“陈先生若是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在敝处住下吧。”陈兴建本就胆略过人,兼之记挂着那一半的钱粮,于是便说道:“如此也好。待我晚上再好好推敲一番。”朱三见他应允下来心中不由大喜,原来最近他家出了此事,亲朋好友皆人人自危,平时绝足不登,就算有什么事也是在门口远远传个话便走,此时陈先生能留下来最好,如此多一个人便能壮个胆了。于是他当即便吩咐厨房备上一桌上好酒席请陈兴建上座,待吃喝完毕又将他安排在左手的第三间客房中让他歇息,并让自己的儿子过来陪他,说是两人结伴安全一些。陈兴建看这朱家的二公子眉清目秀丰神雅淡,虽说年纪轻轻倒是一表人才,盛情难却之下便同意了.
他抬头看看今夜夜色甚好,于是想在附近四处转转,给朱三打了个招呼便走出门去。出门顺着小径信步走去,行不多远便来到一个池塘边,这池塘颇为宽阔,旁边种满了柳树。此时月光皎洁,水面上波光点点,轻烟薄雾笼罩着田野,此情此景只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陈兴建见此美景不由陶醉其中,耳听村柝声远远传来知道时候不早,于是便欲转身回去,不料刚走数步忽见百余尺外有个人影一闪即逝,他心中一惊急忙紧追几步,只见前面隐约是个年轻女子的身影,顶上发髻高耸,走路体态婀娜多姿,只是隔得远了看不甚清,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子。陈兴建见此刻二更已过,心中不由有些奇怪,想这一个年轻女子怎会孤身一人在这田间行走?莫不是有什么急事不成?又走了一会陈兴建更觉奇怪,看这女子所行方向似乎也是要去朱家的,莫非这女子也是朱家的亲戚不成?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顺路走去,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朱家宅前,陈兴建眼见女子身影在门口一晃便即不见,心中不由大为奇怪,待他推开大门进入院中,却不见了女子的身影。他心中疑惑不已,想回到客房中问问朱公子,不料刚走到竹林旁就见有一个女子站在客房的窗外向内悄悄窥视。陈兴建见状吃了一惊,正待张口相问,忽然心中一动,想到这该不会是朱公子在村中相好的哪家姑娘,此时悄悄来此约会的。再一想若是自己此刻出去,恐怕又要伤了小儿女的情面,还是先在这躲一躲再说。于是当下打定主意先不出去,要等到女子离开再进去。
过了一会,忽听女子向窗内轻声叫道:“朱公子,朱公子。”声音温柔至极,陈兴建听在耳里,只觉回肠荡气,便似在叫自己一般,一时面红耳赤双腿发颤,忍不住便要出声答应。只是房内一片漆黑,那朱公子想必已经睡着了,女子只叫了两声便即住口,忽将头向前一探伸入窗内,随即身子蠕动,也顺着窗户慢慢钻了进去。陈兴建看那女子身姿奇特,心中不由有些诧异,站在竹林中犹豫了片刻,总觉得这事有点古怪,一时好奇心起,最后还是跟了过去。他蹑手蹑脚走至窗下,借着月光悄悄向里面看去,不料眼前的情景却让他胆战心惊魂飞魄散。只见朱公子全身赤裸的躺在床上,房内却并无什么女子,只有一只黑乎乎的怪物紧紧缠在他身上。这怪物如人腿般粗细,圆头小眼,似蛇非蛇,身上还有一层粘液,此刻它正将头伏在朱公子的口鼻上,不知在吮吸着什么,而朱公子却在床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只口鼻中偶尔发出一两声呻吟。
陈兴建见此诡异恐怖之情形,不由满脸惊骇之色,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这惊呼声一出口他心中便知不妙,当即转身欲逃,可一时惊吓过度腿软无力,只走了七八步便摔倒在地上。那怪物听得声音便知窗外有人,抬起头就游下床来,只将身子蠕动得数下便爬上了窗台,伸出一个丑陋狰狞的脑袋左右环视。陈兴建躺在地下回头看去,只见它昂着脑袋,一双赤红色的小眼说不出的阴森可怖,陈兴建看着看着,忽觉全身一震,随即便觉一阵头晕眼花,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张艳丽至极的脸,脸上媚眼如丝千般风情,说不出的魅惑之态,以此同时耳边似乎也听见一个女子妩媚至极的声音叫道:“陈公子,陈公子。”陈兴建只觉浑身酥软,连骨头似乎都要化了,身上欲火如炽,当即便从地下爬起,一步步的向女子走去。
正在此时忽听怀中嗡嗡声大作,随即便见两道白光疾如闪电般飞出,直奔女子而去,陈兴建只觉身前白影攒动,接着一声巨响,他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朱家上下此时都已经早早歇息了,忽院中传来一声巨响将他们从梦中惊醒,待朱三领着众人匆匆赶来,只见陈兴建双目紧闭倒在地下,朱三见状大吃一惊,急忙上前用手一摸,还在还有气息,于是赶紧命人将他抬进房内施救。这边正手忙脚乱慌作一团,那边又说朱公子也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朱三听罢更是惊骇,待进房一看不由叫苦不已,原来这朱公子的症状和前几日的陈小一样,看来性命也在须臾之间。朱三见此情形长叹一声心中惨然,都说是祸躲不过,看来儿子这次也是在劫难逃了,好在陈先生问题倒是不大,只需将他救醒过来便先送他回去,免得官府的人出了什么意外自己难逃干系。直到鸡叫头便陈兴建才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朱三房中,朱三见他醒来急忙问他昨晚之事,他怔了半天方才想起,于是便一五一十如实告知了朱三,朱三听罢这才明白家中近来频繁死人确是妖怪所为。
陈兴建坐起身低头看看,只见胸前衣襟上有两个小洞,他想了一会方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担心将韩冲给的木匣弄丢了,于是平时就贴身放在怀中,没想到这次却是小木匣救了自己的性命,看来这韩冲定非寻常之人。他用手在胸前一摸,幸好木匣还在,他随即将木匣拿出,只见先前所贴符箓已经不见了。陈兴建心中疑惑不已,想要打开盒子看看,可想起韩冲信上对其叮嘱,犹豫再三还是作罢。此时天色已然大亮,韩冲正想去看看朱公子,刚走到院中便听院外有人敲门,随即一人大声问道:“不知陈兄可在此处吗?”陈兴建听这声音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他走上前去将门打开,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黄瘦之人,这人一见他便说道:“陈兄别来无恙?”陈兴建定睛一看,这人不是韩冲还会是谁?
陈兴建看见他不由心中一阵狂喜,拉着韩冲的手一把将他扯入门内道:“韩兄,怎么是你啊,我还正准备今天回去找你呢。”此时朱三听得有客上门也赶了出来,陈兴建扭头对朱三道:“这位韩先生可是个奇人,昨晚我的性命就是他救的。”朱三一听忽双眼放光,犹如找到救星一般,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下,声泪俱下的对韩冲道:“还请先生救救小儿,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啊。”韩冲对他道:“我此番前来即是为此,只是扰我一番清修,这地方又待不得了。”他先掐指算了一会,对朱三道:“你此刻找些精干劳力紧随于我。”朱三一听急忙命人重金找了二十余个健壮汉子,附近的乡民听说有高人来捉妖,也纷纷赶来看热闹。韩冲在前引着众人来到一个池塘边,陈兴建一看这里正是自己昨晚散步之处。韩冲对众人道:“你们去找几部水车来,将此塘的水车干。”众人听罢当即找来几部水车抽起水来,好在这水塘虽然宽阔水却不深,到了午后已经快见底了。
韩冲又在池边走了一圈,忽指着一处对众人道:“将此处淤泥清理干净。”朱三急忙又花重金请了几个汉子下去清淤,这几个汉子埋头苦干了半个时辰,忽然啊的一声惊叫出来,随即屁滚尿流的爬了上来。众人定睛一看,原来在淤泥中躺着一个黑乎乎的怪物,大约有三丈多长,碗口般粗细,模样和陈兴建昨晚所见一样。韩冲对众人道:“这就是近来在朱家作祟之妖。”朱三指着它战战兢兢地问道:“这究竟是什么妖怪?”韩冲道:“这是一只修炼百年的黄鳝精。它昨晚受了剑伤,虽然逃了回来,可伤势过重,此刻早已毙命。你可取一碗它的血让令郎喝下去,当保令郎安然无恙。”朱三听罢大喜,急忙命人取血给儿子拿回去灌下。陈兴建在旁问韩冲道:“然则我昨晚所见女子也是它所变吗?”韩冲道:“此物最擅幻化迷人心智,专害壮年男子,先吸精后取血,所以死者皆如蜡尸一般。这次能借你之手除去,也是它作恶太多,上天要惩罚它啊。”韩冲听到这里方才恍然大悟,忽想起木匣还在身上,于是急忙取出还给了韩冲,并问他道木匣中究竟是何物。
韩冲接过匣子看了半天,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怀中,对他道:“这不是你所能知道的。”陈兴建听罢也不再问,只是心中好奇更重。待他们回到朱家,朱公子已经醒了过来,面上也有了些血色。朱三见儿子捡了一条命回来,心中欣喜若狂,不用陈兴建说话便将一半的钱粮奉上,并亲自劝说其余的富户也把剩下的一半钱粮也如数交了,陈兴建眼看此次任务顺利完成,心中也是欣喜不已,当即便和韩冲一起告辞朱三回了县衙,临别之际朱三又拿出一笔银子相谢,两人皆坚辞不受。走到半途韩冲忽对陈兴建道:“陈兄,此次除妖之事还望您暂且不要给别人说,我本是个清散之人,假托为幕实为修行,此次出手也是情非得已,看来此地是不能久留了。”陈兴建听罢大为惊讶,对韩冲道:“这次多亏了韩兄我才得以重生,感谢您都来不及,怎么会到处乱说扰你清修。还请韩兄放心,我自会守口如瓶。”韩冲听罢这才稍稍安心。
待二人回了县衙,陈兴建便去禀告姜县令,姜县令闻听钱粮提前征收完毕,心中大喜过望,对陈兴建是赞不绝口,立即吩咐下去备上一桌上好酒席给他接风。县衙中其余的幕客听说此事也纷纷前来祝贺,唯独韩冲一回去便呆在自己房中没有出来,连陈兴建去请他他也不来,陈兴建不好勉强只能作罢。待筵席完毕已是二更已过,陈兴建喝得醉醺醺的就回来了。路过韩冲房前的时候看见房门虚掩并未上锁,他伸手轻轻一推便将房门推开走了进去。只见韩冲并不在房中,也不知到哪去了。他正欲转身离开,忽见床帐顶上悬着一个黄布小包,包外也贴着朱书符箓,和小木匣上所贴一样。他一见便好奇心大作,于是借着酒劲便将符箓扯掉,待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正是那个红檀木的小匣子。陈兴建又将匣子打开,发现里面放着两个龙眼大的铁丸,光润可鉴。他心中大奇,正在仔细端详之时,忽听一人在身后惊道:“你怎么进来了?”陈兴建转身一看,原来正是韩冲回来了,韩冲见他已将木匣打开,不由面色大变,随即顿足道:“剑光已泄,如今大祸不远了。”
陈兴建听罢哈哈一笑道:“韩兄何处此言?”韩冲见他喝醉了,也不和他说话,当即坐下闭上眼睛掐着指头占起卦来,陈兴建在旁却不以为意。过不多时韩冲睁开眼睛缓缓道:“你不听我的劝诫,非要偷窥我的剑,如今杀气已经不可遏制了。今夜五鼓时分即会有飞剑斩你人头,祸由自作,不要后悔!”陈兴建听罢此言心中大骇,一身酒气当即也醒了大半,急忙俯身对韩冲说道:“今晚我喝多了酒,一时好奇心起才致有此杀身大祸。韩兄不是常人,还请救我一命。”韩冲闭目沉思良久道:“我练此剑已近二十年,到现在仍是可发而不可制,尚不能做到收发如心,所以若是生人看见,必然身首异处。上次交给你的时候我专门用符箓封住,并再三言明不得擅自打开,就是怕你不知利害,轻触神物。现今事情急迫,姑且先以法术厌之,或许能够得免。”说毕站起身来,先用剪刀剪去陈兴建的头发和手指甲,又写了一道符箓贴在他的后背上,对他道:“由此向艮方疾驰三十里才能停下来。”然后又将他的头发指甲包裹起来,绑在庭中的一颗大树上。等到这些事都做好之后,韩冲对陈兴建道:“你此时骑上快马路上千万不可逗留,务必要在五鼓之前赶到三十里外,待天亮再回来。”陈兴建惹了大祸也不敢多说,当即牵了一匹快马,从府署一出便马不停蹄的向东北方而去。
到了五鼓时分,一个幕客恰好早起,忽见白光两道从韩冲房内飞出,在府署上空盘旋良久,忽飞到庭中树旁绕树三匝而灭。这幕客在旁看得张口结舌惊愕不已,揉揉眼睛正欲回去将其他诸人叫起,忽听“喀喇”一声大作,只见院中那颗粗及十围的大树居然从中折断倒了下来,这一下众人都被惊醒了过来,待他们起来听方才那幕客一说,也都是满面惊骇之色,再走到树前一看,只见大树是被利器拦腰截断的。此时韩冲已从房内走了出来,满脸懊丧之色道:“陈君虽然躲过一劫,我三年练剑之功却毁于一旦,真是可惜。”众人一听才知韩冲是个高人,于是纷纷七嘴八舌的问他,可韩冲却置之不理,径直走到树根下从土中挖出两个铁球来,小心装入木匣中,又一言不发的走进房内将门紧紧关上。众人见状心中均大惑不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可谁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待天明陈兴建回来,众人才告诉了他昨晚之事,又将庭中断树指给他看,只将陈兴建看得背上出了一身冷汗,他心中明白若不是韩冲,只怕自己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他心中感念韩冲的恩德,想到他房中去致谢,不料进房一看却见房内空空,韩冲带着行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此后他一直四处打听韩冲的消息,却始终没有见过他的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