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厌剑(上)

作品:《明清一些不为人知的奇闻异事

    嘉靖年间,河北沧州儒生陈兴健在江苏宜兴为幕客,县署中除他之外还有六七个幕友,年长的约有四十开外,年轻的却只有二十多岁,虽说众人籍贯各不相同,本地外省皆有,但日常分工协作配合默契,底下诸人私交也甚好,因都住在县署中,所以闲暇时经常聚在一起饮酒为乐。其中有一个来自湖北天门的刑席(也叫刑名师爷,明朝师爷主要分为、钱谷师爷、折奏师爷、书启师爷、征比师爷和挂号师爷等,刑名师爷管刑事、民事案件的审理)韩冲颇有些与众不同,此人身长七尺骨瘦如材,额头高耸面皮焦黄,相貌在众人之中实属平凡之极。而他性子也有些孤僻,平时沉默寡言喜欢独来独往,每日在府署中办完手头的公事便回到自己所居的房中,连晚饭也不吃。陈兴建和众幕友数次聚会之时请他出来一起饮酒,他也只来过一两次,而且席间大部分时间都在饮酒,只偶尔和身边之人说几句闲话。后来众人再邀请他,他却索性闭门不出,说什么自己不喜热闹只想清净。诸幕友一听均觉他脾气十分古怪,于是便悻悻作罢,以后饮酒之时也不再叫他了。
    可别看他平日宽袍大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连说话也是懒洋洋的,可办起案来是一点也不含糊,不论有何棘案难事,他总能一一处理妥当,所以深得本县姜县令的信任。陈兴建因为主管钱谷征收,和他打交道比其他人要多,因此韩冲对他也颇为客气,每次见他都会打个招呼,有时候碰到韩冲兴致好的时候还会主动和他多说两句,虽说只是家常闲话,可相比其他幕友来说也算是难能可贵了。有一次陈兴建闲来无事,走到韩冲房门前想看看他在做什么,于是便上前轻轻敲门,可敲得十数下却未见房中有人应答,他以为韩冲尚未回来不在房中,正待转身离开之际却听“吱呀”一声房门缓缓打开,韩冲身穿一身白袍白袜,头挽发髻,赤着双脚站在门口,看这摸样似乎是已经上床睡了。此时一轮月牙斜挂在窗外树梢上,天色尚且朦胧并未全黑,陈兴建见状心中大为纳闷,不知韩冲为何如此早便休息了,正欲开口相问,却听韩冲冷冷道:“不知陈兄此时前来有何见教?”陈兴建一听当即笑道:“小弟见今晚月色甚好,闲来无事便欲和韩兄说说话解解闷。”韩冲双眉皱起道:“此时天色已晚,我劳累一天身倦体乏,何况明日还有诸多杂务要办,恕我就不奉陪了。”说毕“怦”的一声便将房门紧紧关上了。
    陈兴建在他方才说话间眼睛越过他身子向房中瞟去,只见里面唯有一张窄床和一个桌几,床上被褥整齐,床边似乎还有两个箱子,桌几上并未点蜡烛,只有一个香炉,炉中还插着三只香,香火忽明忽暗点点晃动,同时鼻中还能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看这情形,韩冲显然并未睡觉,只是不知他一个人在房中搞什么古怪,难不成是坐在床上发呆不成?想到这里陈兴建不由微感诧异,不过他本是个豁达大度之人,又素知韩冲性格怪异难以琢磨,所以吃了闭门羹也不生气,摇摇头笑一笑便转身离开了。待过得几日众幕友晚上又聚在一起饮酒,席间陈兴建偶将此事告诉了众人,话音将落即有一人道:“陈兄不说此事倒罢了,一说我也觉得奇怪。这韩冲日常去县署办案之前势必要将门窗紧锁,而且要反复检查两三遍,似乎唯恐有人趁他不在进去。何况他每天回来之后即足不出户,晚上也极少见他点蜡烛,即便是最近盛夏酷暑也不将窗打开,这其中的端倪却奇怪的紧哪。”
    此人刚说完忽听另一人又道:“不仅如此,有一日半夜我喝多了尿急,起来放茅之时路经他房前,忽见窗内白光晃动犹如电闪,上下纷飞盘旋飞舞,我当时心中惊骇交集,赶紧伸手揉揉眼睛,可睁眼再看瞬间那些白光便即消失不见了,我站在那里呆呆愣了半天也不明所以,第二天起来想起此事只当是做梦,此时想来恐怕也未必是梦。”一人笑道:“说不定你晚上真是马尿喝多了看花了眼,或者是半夜天上确实闪电也未可知。若是你那晚遇见的是个年轻貌美的女鬼,只怕早就搂在怀中风流快活去了,第二天起来也只道是做了个春梦。”众人一听皆哈哈大笑,接着又纷纷推杯换盏呼五吆六起来,至于韩冲之事虽有疑窦也只是说说而已。这一晚风轻云淡月色甚好,陈兴建也随着他们一直饮到三更时分才大醉而归。
    他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巳时还未睁眼,正在酣睡间忽听外面有人大声敲门道:“陈兄,你怎么此时还不去县衙,姜县令等你多时仍不见你,所以派我来找你。”陈兴建猛一听不由心中大惊,急忙一骨碌坐了起来,看窗外日上三竿阳光灿烂,心中直呼“糟糕”,听门外之人的声音像是书席(即书启师爷,负责撰写官方文书处理信函等,相当于秘书文书之职),当下对他道:“还劳您先去给大人禀告一下,就说我今日有些头昏以致起得迟了些,此刻马上就来。”书席应了一声就去了。陈兴建急急起身穿衣洗漱,待他收拾完毕快步赶到衙中,却见姜县令身着官服正在大堂上来回踱着步,口中还在不停喃喃自语,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他的到来。
    陈兴建看他面有忧色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疑难之事,急忙躬身对他道:“昨日多喝了几杯,以致起得迟了,还请大人恕罪。”姜县令听他说话这才发现他已经来了,抬起头对他摇摇手道:“罢了罢了,你们以后还是要少喝一点,千万莫要贪杯误事。”陈兴建恭恭敬敬道:“大人见教得是。”姜县令本也是个儒雅之士,平素待人颇为和蔼,此时又不欲对他大加责备,当即对他道:“倭寇近来频繁扰我江浙二省,朝廷近日急征钱粮,怕是又要打仗了。可上面交给本县的的任务却迟迟未能完成,始终还差着一截。前日知府大人已派人来训斥了我一顿,说我办事不利,眼看这还有半月即到期限,若是完不成任务那可如何是好啊。”
    陈兴建一听才知姜县令所忧之事原来是为此,心中倒是一宽,因为昨日他才检阅过账簿,对此事甚为了解,于是对姜县令不慌不忙道:“这一月之前咱门不是已将征钱粮的公告给各乡发出去了吗,属下昨天查点过各方上缴的钱粮数目,虽说还差一些,但是还有半月期限,想必完成应该不难。”姜县令听罢却不以为意,摇摇头对他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地民众本多富庶,征些钱粮原本不难。只是今年因为战事频起已经征了数次,算上这一次已是第六次了,百姓家中只怕已无余粮,要征齐钱粮谈何容易。”陈兴建听罢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姜县令心怀仁慈,不欲搜刮穷苦百姓,所以心中也对他好生相敬,当即问他道:“不知大人有何高见?”
    姜县令道:“我近几日苦苦思索,此次若想完成所需数目,恐怕还需向乡绅富户多多募集才是。”陈兴建一听心中暗道:“县令大人此想法虽好,只怕这些乡绅富户未必愿意。”又听姜县令继续道:“城中富户前几次也募集了几次,恐怕也无余力了,这次就只能在乡中募捐了。左家庄是本县第一大乡,乡中富豪大户着实不少,我今日已写好征收钱粮的公文告示,让这些乡绅们多出钱粮将这所差的数目补上,事成之后也自也不会亏待他们。”陈兴建听到这里心中深感敬佩,对姜县令道:“大人宅心仁厚爱民如子,实乃本地百姓的福气。”姜县令微微一笑道:“你且先不要来奉承于我,这件事也需要你亲自去操办。”陈兴建道:“全凭大人差遣。”
    姜县令又道:“虽说左家庄的富户甚多,可让他们多出钱粮恐非易事。即便有公文在此,只怕他们阳奉阴违故意拖延,最终误了大事,你我都担当不起。你本是钱席,故我欲派你去左家庄催收,务必要将所缺钱粮尽数缴上,如此我才能安心。”陈兴建低头躬身道:“这正是属下分内之事,自责无旁贷。”姜县令大喜道:“你办事我定然放心。现下你赶紧回去收拾行李,今天就带上公文去左家庄。”陈兴建道:“属下定当不负重托。”说毕便告辞姜县令匆匆赶回居处,将被囊行李准备妥当,又去和众幕客一一道别。其他人一听他要去左家庄富户家中征收钱粮都觉得是件大大的美事,唯独韩冲听后不以为然,反倒是面无表情默无一言,陈兴建对此也毫不在意,告别众人后当即出门向东而去。
    左家庄在县城的东南面,离城大约有十数里之遥,此时正值七月苦热间,夏日炎炎火伞高张,行了不到数里他即汗流浃背口干舌燥,正欲停下来喝口水,刚将水囊拿出便听路旁一人叫道:“陈兄。”陈兴建一听心中大奇,放下水囊循声看去,只见前面一颗梧桐树下站着一个身材颀瘦之人,定睛一看正是韩冲。陈兴建看见是他心中先是一惊随即又是一喜,方才告别之时看他不以为意,不料此时却独自一人在这里等候自己,可见还是对他另眼相看的。陈兴建几步走至树下,正欲张口相问,韩冲却抢先对他道:“陈兄所去的左家庄,近日听说不甚太平,刚才人多耳杂我也不想多说,只是平日多蒙您关爱,况且事关陈兄安危不敢不言,所以特专程赶来告知。”
    这一席话只将陈兴建听得云山雾罩不知所以,最近可没听说哪个地方不太平啊,近年宜兴在姜县令的治理下既无盗匪也无贼人,韩冲这一番话可让人捉摸不透了。他当下问道:“不知韩兄何出此言?”韩冲仍是面无表情一字一顿道:“左家庄有妖!”陈兴建一听不由哈哈大笑,拍着韩冲的肩膀道:“韩兄可真会说笑,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何来什么妖魔鬼怪?只怕是韩兄听什么人胡言乱语吧。”韩冲听罢忽抬眼将他一扫,瞬间眼中精光爆射,随即便又消失不见,仍是低头淡淡对他道:“信不信由你。我只是专程来提醒你罢了。”
    陈兴建见他刚才看自己时眼光与往日迥然相异,心中不由一凛,再说此人平时不苟言笑,此刻见他说得真切,似乎也不像是戏言,于是正色对他道:“多谢韩兄提醒。”韩冲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好像在看一件奇怪的物事,陈兴建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正待张口相询,韩冲忽伸出手拍拍他背上的包袱道:“就此别过,多多保重。”说毕转身便离去了。陈兴建正待和他再说几句话,不成想他说走便走,稍稍迟疑一下背影已在十数丈之外了,陈兴建口张了数下仍是没叫出来,看天上日头又向西斜了些,想起离左家庄尚余十里多路,于是急忙拿出水囊喝了几口水又顶着炎炎烈日匆匆赶起路来。
    这十里多路虽不算长,但是值此炎炎夏日,还未走得几步便挥汗如雨气喘如牛,即便是不停喝水,最多走上一二里便要找个阴凉处歇息片刻。如此走走停停,直到夕阳西斜红霞满天之时他才走到左家庄。这左家庄是宜兴第一大乡,大约住着百多户人家,一条蜿蜒的小河从村边流淌而过,河边垂柳连成一片,郁郁葱葱的庄稼地间矗立着一间间民居宅院,红墙青瓦绿树成荫,此时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真可谓是“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陈兴建本是满身疲惫,可乍一见这一副优美的田园风光,仍是心旷神怡精神备增。他先向村民问明了当地里正所居之处,随即敲开里正家门,将所携公文示知于他。里正是个年约五旬的黄瘦老头,一见府衙公文不敢怠慢,急忙将他请入家中,又让老伴做好晚饭请他用了,这才对他道:“今日天色已晚,先生便暂居我家,待明日一早我再去将庄中大户都叫来听先生训示。”
    陈兴建精疲力竭,当下草草洗了脚便进客房上了床,正欲将自己的薄被拉开盖上,可刚打开就听当的一声,一件黑黝黝的物事从被中掉了出来,落在了地下。陈兴建大为惊异,急忙将其从地下捡起一看,原来却是一个红檀木匣,比人的手掌略小一些,漆色斑驳颇为破旧,木匣开口处被一张朱书符箓贴了个严实,显然不欲让人打开。陈兴建见状心中大奇,早晨自己捆绑被褥之时明明未曾见这个红檀木匣,不知此时它却从何处钻出?他一时对此大惑不解,楞了半天又抖抖被子,却见一张窄窄的薄纸条轻轻飘了出来,陈兴建一把将其抓住,隐约看见上面还有字,当即便将这张纸拿至灯前。只见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陈兄,此木匣随身携带可保你平安,只是千万不要自行打开,否则必有大祸。此匣乃我家传之物,还请陈兄日后完璧归赵,切记切记。署名是韩冲,字迹龙飞凤舞畅汗淋漓。
    陈兴建看罢不由哑然失笑,这韩冲真的好生奇怪,这些话为何不当面告知,还要专门写封书信?想来这木匣也是送别之时借着拍包袱之机放进去的,又怕自己不信将木匣扔了,所以说还要让自己带回去还给他,真是怪人一个。这左家庄淳朴自然风景如画,岂能是个出妖之处,当真是有些可笑。不过这韩冲终归也是一番好意,我也不便拂了他的心意,须当小心保管随身携带,可别给他弄丢了。想至此处,陈兴建便将木匣放在枕旁,此时二更已过,一阵倦意袭来,他觉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当即倒头沉沉入睡进了梦乡。第二天一早醒来里正已将早餐备好,陈兴建洗漱完毕草草吃了几口便命里正将这乡中的十余家富户召集过来。因诸家住的各有远近,直到接近午时众乡绅才陆续赶到,里正向陈兴建回禀道除了东头的朱三老爷没来,其余的大户都到了。
    陈兴建问朱三老爷为何没来,里正犹豫再三方道:“他家中有事,只说明日专程拜访。”陈兴建看他说话间神色古怪,言语闪烁其词,再看其余诸人也都神情很不自然,似乎其中有什么隐情,只是他一时不便发问,于是当下便先将官府征收钱粮之事说了,并言明此次征集的任务要全落在他们这些富户身上。话一说完只见这些人随即便低声交头接耳起来。过不多时一人抬起头道:“此次征收钱粮数目着实不小,何况这两年又连逢旱灾蝗灾,庄稼收成也不好,若是仓促之间要拿出这么多的钱粮来恐怕甚为不易啊。”陈兴建一听便知是这些富户们的推辞之言,近两年虽说偶有旱灾蝗灾,但规模均小,时间也不甚长,即便是影响收成,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寻常佃户还能按时交租,堂堂的财主居然拿不出来岂不是可笑?不过是这些人嫌没有好处罢了。
    只是此次前来姜县令只说事成之后定有好处,可没说这好处是什么,即便是我说了也是画饼充饥的事情,看来先前姜县令所担心的果然是有原因的,说不得此刻我要先立点威,否则这次任务恐怕要黄了。想到这里他咳嗽两声正色说道:“此次朝廷征收甚急,再说也是为了铲除倭寇以保我一方平安,所以还请各位大力协助,若是不能按时完成钱粮征集任务,误了朝廷的大事,上面怪罪下来,不仅姜大人和我逃不了干系,连你等恐怕都有牢狱之灾。”说到这里,他见诸人面上神色为之一变,心中不由暗自得意,接着话锋一转又温言道:“若是诸位能早日完成征集任务,事成之后姜大人定然不会忘了各位的功劳,我回去之后也一定会禀明大人,给各位请功,所以还请各位三思。”这一番话软中带硬恩威并施,诸人听罢又彼此看看均默然不语。
    过了良久仍是先前说话那人道:“先生即是如此说,我等定当尽力。只是这次的数目实在是有点大,即使挨家分摊下来我等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不知大人能否将朱三老爷叫来再商议一下?他家钱财万贯米积如山,若是肯出力的话我等定义不容辞。”等他说完,其余诸人皆纷纷点头附和。陈兴建听罢此言心道这些人对这个什么朱三老爷如此推崇,想来平时是以他为首,看样子他们是想让朱三出大头,不过眼前之际也不能心急,需要先摸摸这朱三的虚实再说,于是便微笑对众人道:“即是如此,那你们就先回去商议一下。”十余人一听便纷纷告辞离去了。待他们一走,陈兴建便唤过里正询问起朱三来,这一问才知道原来朱三是左家庄最大的富户,光上好水田就有几百亩,家中还有两个儿子,长子在外地做生意,次子留在身边帮他打理家事,这左家庄论家大业大非他家莫属。
    陈兴建又问朱三今日为何不来,里正不由脸色为之一变,随即道:“他家今日有丧事,故未能前来。”陈兴建见他脸上变色,又想起方才他说话的神情,心知这事情必然有古怪,于是便问他朱家是谁死了,里正犹豫再三,方才道:“听说好像是他家一个男仆,名叫刘小。”陈兴建又问道:“一个仆人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何以说话吞吞吐吐不尽不实?”里正听罢急道:“先生有所不知,他家近来有些怪异,这一月已经办了两回丧事,算上今日的已经是第四起了。寻常人家死个人倒也平常,只是象他家这般一月连死四个的却着实少见,何况死者还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陈兴建一听大奇,忙问里正道:“都是男子?”里正点点头道:“那还有假?前面死得三个都是,都是二、三十多岁。就这刚死的刘小,年龄才十九岁,不过,不过。。。。。”话说到这里,他又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陈兴建知道他心中多有顾忌,于是对他道:“你放心好了,我来此处只为征收,其余事情也不欲多管。”里正听罢这才继续说道:“我三日前才在村外见过刘小,当时他刚挑了一担柴火回来,我见他行走迅捷健壮有力,还夸了他两句。想不到时隔两日他却突然暴亡,着实让我好生奇怪。”陈兴建听罢心中更觉惊讶,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你没问这刘小是如何死的?”里正道:“问了。朱三老爷家得人说是染上恶疾而亡的,说来奇怪,他家前三个男仆听说也是身染恶疾而亡。”陈兴建闻听心中也很奇怪,又问道:“那可知这几人到底染得是何恶疾?”里正道:“我们开始也想知道,只是听大夫说病情凶恶从未见过,而且从发病到死亡只有两三天而已,实不知这是什么病。”
    说到这里,里正面上隐隐有些恐惧之色,又对陈兴建低声道:“只是此事实在太过诡异,庄上因此有人说是他家冲撞了恶鬼,所以才会一月间连死数人。”陈兴建听罢轻轻“哦”了一声,对此不置可否,手捻胡须望空发起呆来。里正见状急忙干笑道:“您是官府的人,此话原不该说,只是承蒙先生见问,不敢不言。”陈兴建听他说话这才回过神来,对他笑道:“多谢了。”里正随即便叫来老伴出去下厨房生火做午饭,只余下陈兴建一人在屋中。他脑海中想着方才里正之言,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看来明日不待朱三前来,自己需得亲自上门拜访。一来将征集钱粮之事告知于他,二来也顺便看看他家到底有什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