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是祸躲不过
作品:《早熟蜜桃》 我不想回忆,灭绝回忆。但她眼里涌起的泪花,比那天晚上还要晶莹饱满,还要摧人心肝。她显然看到了我,穿透十六年的心空,她的眼光无限放大,光芒笼罩着我,我还是无以遁形。我想逃。
所有人,都惊呆了;所有目光都聚焦到我俩的脸上,都怔住了。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仿佛已是苍桑十六载。世界这么大,可又这么小。不是冤家不聚头,你就不能让我此生绕过这个坎。
她玉脸一变形,哇地痛哭着夺门而出。我如遭雷击,我以为这十六年,就是刻在石头上的字也应该被岁水剥蚀了,可是她心灵的创伤,还是流着血。
“罗工,追呀。追回来呀!”金书记最先缓过神来,吆喝我赶紧追。
“短命的罗工,原来,不谈恋爱,有文章在里面。短命的追呀!”老鬼也咋呼着。
“追呀!快去呀!”白开来一伙也架着势,催促我立马追出去。
看来是祸躲不过,不解开这个心结,一辈子要背着这个十字架,不如来个了断吧。
我豁地站起来,虎着脸追了出去,我听见她的高跟鞋嗒嗒的声音还在楼道,我冲下了楼,她拉开了车门,上了车,砰地拽上了门,伏在方向盘上哭得身子一颤一颤地,惹人身心俱碎。
我想拉开车门,可车门锁上了。我拍了拍车门,眼眶也红了,叭嗒叭嗒掉着泪:“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那时年少懵懂无知。”
透过车窗,她哭得哼哼地响,仿佛积蓄了多年的委屈,此刻全部发泄了出来。
“淑芳,淑芳,对不起,我不是人,我是畜生。你要是委曲,你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解气,我没半句怨言。”
可是她狠心地用纸巾抹干了眼泪,打着了马达,开车就要离开。我一急,跪在了她的车前。
此时,金书记老当益壮,一马当先抢在前面挡住了车:“小陈,小陈啊,不看佛面看金面,看在金叔的老脸上饶他这回。要是有下回,金叔拼了老命,也要扒他几层皮。”
“小陈,小陈,老白给你作主,你说,罗工咋欺负你了,我今天非主持正义不可!”白开来也气喘吁吁来挡驾。要知道,陈淑芳是镇政府花了大力气招商引资请回来的财神,是引进本镇的第一个大项目——合作开发水上大世界。
本来,白开来镇长请她来给他助助威风,压压我的气焰,万没想到,事发突然,我和她有宿怨,眼看节外生枝,事情要黄了。他哪有不急之理。
陈淑芳又哭了好一会儿,架不住车外一群人的好说歹说,她终于熄灭了火,开了车门。魏老师和其她三个女人发挥女人的优势,钻了进去,七嘴八舌地哄转了过来。
陈淑芳下了车,红肿着眼冷冷地瞟了我一眼,她本来要迈步上台阶,又缩回了脚,朝我走了过来,我跪在地上,腿有点麻,她踹上一脚,或甩手一记耳光,此事就了了。我想。
几个女人想拉祝糊,但她甩开了她们的胳膊,也可能是她们压根儿只是装腔作势作作秀,她们很想看看这场戏。
陈淑芳嗒嗒嗒踩在我的心跳上,她的高跟鞋可是一件锐利的杀器啊!
我没有躲闪。我听到了她衣服灌风的簌簌声,还有她散发出来的暗香。她蹲了下来,她不怕走光,她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她上的金属梗着我的手,但还是传导了一股女人特有的酥软、滑腻,十六年前心荡神迷的感觉又复活了。我一激灵,想缩回手,可被她紧紧抓住,我被她揪了起来,我估计应该是接下来一记响亮的耳光。我腼着脸,等着她温柔的一击,但出乎我的意料,她又是哇地一声扑入我的怀里,搂着我嚎淘大哭,浑身颤缩成一团,娇小的缩在我的怀中,仿佛受了极大委曲的孩子,需要大人去安抚。
“对不起,淑芳。你要是觉得不解气,你就打我捶我,我也愿意承受。”
她抬起珠光闪烁的泪眼,恰如梨花带雨,看得人心都碎了。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不想提,你也不要提了。好吗?”
我如释重负,可她只是强烈地压抑着自己,只是不计前嫌,不愿意爆发出来,那伤还是没愈合啊。我的心又揪紧了。
“我要是能补偿你。我真的,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极力表白着自己。
“算了吧。都过去了。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过好现在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一个人总不能活在回忆里,对吧?”她妩媚一笑,坦白地说,仿佛是宽容着我,仿佛也在宽容着自己。
“罗工,以后看你的表现啦。以后水上大世界停电,肯定唯你是问了。”白开来见缝插针挤兑我。
“是哦。再一停电,我们就打电话给淑芳姐了。”魏老师的小嘴巴格外的甜,自顾自的认了姐姐妹妹了。气氛显然缓和了很多,但我的定时炸弹没解除,时钟还在嘀嘀哒哒响,她已经裹好了伤痛,但那伤痛还随时随地触痛她!那只是剪簇疗箭伤,伤在心灵深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