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懵懂少年
作品:《早熟蜜桃》 虽然她披肩的秀发是金黄的颜色,打着卷儿扑来扑去;她的睫毛夹得一根根如黑亮的眸子射出来的黑色光芒;她的脸蛋儿还是像瓷娃娃一般莹白水嫩,那月白的光泽足以令粉嘟嘟的魏老师,抹了口红的杨医师,胸脯挺得老高的王税务官,娇气的贺检查官,自形惭秽,俗不可耐。
她一袭宽松的丝质长裤配绣花长袖衬衫,手持月白的袖珍手袋,款款而来,全身银光闪烁,胸前堆雪,走起路来,如水波荡漾,再加上手上的玉镯、耳坠、胸坠,更显得珠光宝气——我只一眼,她的形象就是化成蝶,化成嫦娥,我也认识她,她就是我小学同学陈淑芳!
我怕她!不只是我家与她家是世仇,还有我俩的私人恩怨。
当年她老爸是镇长,有吉普车坐。我爸是教师,穷得叮当响的镇中教师。祸应该由我妈引起的。我妈与她爸、我爸是同学,三人关系显然都有点暧昧,但最终我爸得到了我妈的芳心,但她妈嫁过来之后,不知从哪里知道内情。于是,与我妈产生怨恨,成了死对头。她爸是镇长,位高权重,她妈一呼百应整得我妈没有半点脾气。我因此常见到妈妈暗自落泪,妈妈的伤心,激起了我内心的仇恨,我发誓要给妈出气,要她家永世不得翻身。
陈淑芳生来是我的冤家。她不但与我同年生,还与我上同一所小学。与她同学五年,几乎没跟她说过一句话。你不搭理我,我也懒得理你。哪怕擦肩而过,你的脸偏向这边,我的脸偏向那边。但她也没惹我,我也没找她的茬。
那年,我五年级了,还是少先队大队长,三道杠。那天,我放学亲眼目睹了几个恶妇,揪住妈的头发不放手,我看到了她妈刁蛮的凶相。我扑向去咬了她妈一口,她妈打了我一记耳光。我记狠这一个火辣辣的耳光。
那天晚上,我趁着夜色,摸到了她家屋檐下,捡了一个很大的石头,本来,要砸她家屋顶的瓦片。可是,房门开了,她妈她爸开门出来,坐着吉普车走了。
她用手电光照着了我,我手里还捧着石头躲在柴垛里,她走了过来。我的心颤抖得厉害,她要是喊起来,整个院子里的人都不会跑过来,我想跑都跑不了,算不定,他们会把我当贼吊起来毒打。我差点冲过去,用石头砸过去。
“罗强,你躲了,我嗅都能嗅出你的气味。出来吧,你再不出来,我就喊喽。”陈淑芳丽声叫着我的名字,她小时候就长得像个洋娃娃似的,同学们都叫她白雪公主。
我只得悄悄藏起了石头钻了出来,她拿着手电得意洋洋地晃着我的眼睛,我忍不住又想动手。
“进来吧。我正愁没人作伴呢。我爸爸接我妈妈看病去了。”她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爸爸说我妈妈可能要住院,要我看好家。”
我本想一走了之,但我报复的愿望太强烈,真是天赐良机,我太想报白天挨的一巴掌。于是,我跟她进了屋,她家是全村摆设最好的,她家用的是煤油喷灯,映得家里亮堂堂的,镶满相片的镜框亮度足以看清人物,漆着乳白油漆的组合家俱亮晃晃的,还有盖着纱巾的双卡收录机,软蓬蓬的沙发。反正,我觉得“反动派”的家庭都是这个样子。
那个晚上天气很热,她只穿着短裤和纱衣,她胸前发育比同龄人要好,因为她营养状况好。但她手里拿着把雪刃的刀子,捧出一个翠纹西瓜,她切了瓜,塞了一大瓣给我,我吃着瓜,眼瞅着寒光闪闪的刀子,心咚咚跳。西瓜虽甜,但扑灭不了我内心仇恨的火焰。
我眼前闪动的是流泪的妈妈,一群像恶狼一般扑向妈妈的恶妇,还有火辣辣生疼的脸。
“罗强哥,你别这样看我好不好?我怕。”陈淑芳抬起可怜兮兮的泪光,“我爸爸回家重重地打了妈妈,说妈妈不要太过分了。后来,妈妈就闹着要和爸爸一刀两断;再后来,她就割了自己的手,出了好多血。我爸爸用毛巾给她捆住了手腕,才止住血。你别怪我妈妈,好不好。她也很可怜。”
哼,永远不要忘记阶级敌人!你家就是我的阶级敌人,我一定要斗争到底。但我只是冷眼瞪着她——我的猎物,在她面前,我是真正的强者。我知道,我只有通过报复她,才能最有效最直接打击我的仇人。
“我知道,白天妈妈打了你,你一定会来报复的。因为有天上课,黄中华到张老师那里告你的状,你帮同学做作业,收别人的好处费;结果,你就放狗咬他。”
“是有怎么样?今天不是她死,便是我活!”
“你不要报复我妈妈,你报复我好了。”她满含泪光,楚楚可怜,真是是钢铁也化成了绕指柔了。我和她同学五年,只有今天才这么近的距离接触,她诱发了我青春的萌动。后来发生的事,我不说,你也猜到几分了,但我宁愿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