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第14章
作品:《血色残阳》 丁大牙慌慌张张地跑到了三太太的屋子,敲门道:“三太太,不好了,不好了!三太太,出事了!”三太太的屋里灯亮了,却半天不开门,三太太在屋里问道:“大牙,出什么事了?”丁大牙道:“二少爷和大小姐叫警察所给抓去了!”三太太道:“什么时候抓去的?”丁大牙道:“刚抓去的!”三太太道:“为什么呀?”丁大牙道:“我还不知道呢,他们刚来报的信!”三太太出来了,扣着衣服,大梅子跟在后面,也扣着衣服。 三太太道:“快领我去!”
三太太带着大梅子、丁大牙等人来到了警察所。
崔所长和几个警察,还有陶书远和陶书玉在屋子里。三太太道:“崔所长,这是怎么回事?”崔所长道:“三太太来了?三太太,您可别说我是故意找你的麻烦呀。你们家二少爷和大小姐,放走了革命党呀!这罪可大了呀!”三太太道:“放走了革命党?怎么放走的?”崔所长道:“用马车给放走的,我们的两个弟兄想拦住马车,他们说,三太太病了在车上。三太太您病了吗?您这不是好好的吗?后来二少爷和大小姐跳下车,和我们的两个兄弟厮打,拉革命党的马车趁机就跑了!”三太太道:“噢,马车呀!我知道,那哪是革命党呀!”崔所长道:“不是革命党,是什么?”三太太小声道:“我实话说了吧,那里装的是烟土。”崔所长道:“那更不行了,那得罚款呀!”三太太道:“我们认罚,认罚!崔所长手下留情哟,陶家可不是以前的陶家了,罚太多了可拿不起呀!”崔所长道:“那不能,我跟陶家也是老交情了,哪能一口咬死头金钱豹呀!罚五百大洋吧,拿钱马上就放人!”陶书远道:“三姨娘,不给他!”崔所长道:“你小子想怎么的!”三太太道:“哎,别听他小孩子的!崔所长,三百吧,怎么样,给点面子!”崔所长道:“行,看在三太太的面子上,就三百了!”三太太道:“大梅子,马上回家拿三百大洋来!”大梅子道:“好!”崔所长道:“三太太真是爽快人呀!”
三太太把陶书远和陶书玉接回了家中。
三太太道:“你们俩怎么回事呀,到底放跑了什么人,真是革命党?”陶书玉道:“什么革命党呀,他是我的同学,苏永明!”三太太惊道:“苏永明!他来咱家干什么?”陶书远道:“三姨娘,您认识苏永明?”三太太道:“啊?啊,不认识,我怎么能够认识他呢!是你的学生?”陶书远道:“对,我的学生。”三太太道:“他来咱家干什么呀?”陶书远道:“我也不知道,仪……五姨太喊我们的时候,他和大少爷都躺在竹林旁边,昏在了那里。”三太太道:“两人都昏在了竹林旁边,什么人打的?”陶书远道:“不知道。”三太太道:“五姨太告诉你们的?”陶书远道:“是。”三太太道:“她怎么知道的?”陶书远道:“她没说。”三太太道:“好吧,你们回去吧,以后少惹点事。咱们陶家的事够多了,你们俩给我省点心吧。”
陶书远和陶书玉出了三太太的房门。
三太太对大梅子道:“苏永明怎么突然来了呢?他来干什么呢?”大梅子道:“还被人打倒了,大少爷也被打倒了,这事挺蹊跷呀!”三太太道:“陶家的怪事,真是一桩接一桩呀!……苏永明是个麻烦呀!”
翌日晨,陶书远在屋子里收拾东西。陶书玉走了进来,手里拎着箱子。陶书玉道:“二哥,收拾完了吗?”陶书远道:“收拾完了。”陶书玉道:“那走呀?”陶书远道:“走!”陶书远拎着箱子在前面走,陶书玉跟在后面,二人很小心,生怕被人发现。陶书远走着,突然站住,往仪萍住的屋子望去。陶书玉道:“二哥,看什么呀,走呀!”陶书远道:“走。”二人拐上了一条小径,朝后门方向走去。小福子端着一个洗衣盆在路上走,发现了陶书远和陶书玉,便跟在后面。陶书远和陶书玉穿过了几道月亮门,来到了后门,打开了门,外面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二人上了马车,马车跑走了。小福子隐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她朝仪萍的房间跑去。仪萍正在梳头,小福子急急忙忙进来。
仪萍道:“什么事呀,这么慌张?”小福子道:“五姨太,二少爷和大小姐走了!”仪萍道:“走了?”小福子道:“两个人从后门出去的,上了马车走了。”仪萍道:“噢,走了呀?……”小福子站在那,没想到仪萍对她说的事情会如此冷淡。
二太太知道儿子走了,已经是早饭过了的时候。她发现书远没来吃饭,就来到他的屋里,小玉跟着进来。二太太道:“书远,书远呀!”二太太发现屋里空了,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二太太拿了起来,上面写着:“娘,我回县城了。”二太太道:“这孩子,走了也不和娘打声招呼,这怎么说走就走了呀!”
三太太进来了,王宝财跟在后面。
三太太道:“书远走了?”二太太道:“走了。”二太太把纸条递给了三太太看。三太太看了看,道:“书玉也走了。”二太太道:“这个家是留不住他们呀!”三太太道:“走就走吧,都圈在这里,有什么好处!王管家!”王宝财道:“三太太!”三太太道:“你抽空去趟县城,看看两个孩子。再跟警察局的阎探长说一声,关照一下他们两人。”王宝财道:“知道了!”三太太说完,走出了屋子。王宝财看了二太太一眼,跟了出去。二太太自语道:“都圈在这里有什么好处?那你怎么不走呀!……”
仪萍来到了江堤上,她望着江上远去的船只,她知道有一只船载着陶书远,可到底是哪一只却无法猜到,她只能对着所有远去的船只道:“书远,多保重呀!……”
仙台镇每逢庙会日,寺庙前就热闹起来,有摆小摊的,有耍戏法的,有练武术的,那些背着香袋的香客们潮水般地涌上寺庙的台阶,进庙上香。四太太和凤妹子也在逛庙会,四太太东瞧瞧西看看,她看到有一个老婆婆在卖绣巾,就走了过去。四太太道:“凤妹子你看,多好看呀!”老婆婆道:“正宗的杭州刺绣,绸子也是好绸子,买两条吧太太!”四太太道:“你把这条拿给我看看。凤妹子,你看怎么样?”凤妹子道:“好看呀!”四太太道:“那就买两条!”凤妹子道:“为什么要买两条呀?”四太太道:“给二太太买一条吧!”凤妹子道:“给那个小气鬼买呀!买吧,谁管你!”四太太道:“你个凤妹子!”
寺庙门口站满了香客,等着进庙上香,几个僧人护着二太太进来。僧人道:“让一下,让一下,让一下!”众香客纷纷让开一条路。二太太走上正殿,要了高香,跪倒在观世音菩萨面前虔诚地上香,僧人敲响法器。
香客们窃窃私语道:“这是陶家的二太太呀!……怪不得这么有面子呀!……不是说陶家败了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
二太太闭着眼睛在默默诵经。
四太太知道二太太上香去了,就坐在路边的茶棚等着,一边嗑着瓜子,眼睛一边往门前人群里望着。过了一会,四太太果然发现二太太和小玉在人群中走了过来。四太太道:“凤妹子,二太太来了,快,去把她喊过来!”凤妹子跑出去,老远地喊住了二太太,说着什么,二太太往这边看着。四太太向那边招手。二太太和小玉跟着凤妹子朝这边走来。
待二太太走近,四太太站起来,道:“二姐呀,上完香了!”二太太道:“上完了,你怎么跑这来了?”四太太道:“我来逛庙会,知道二姐进去烧香了,就在这等你呢!”二太太道:“等我干什么?有事呀?”四太太道:“非得有事呀!陪二姐喝喝茶,聊聊天就不行呀!”二太太道:“那有什么不行!”四太太道:“茶倌,上茶!”茶倌道:“哎,来了!”四太太道:“二姐你喝茶,正宗的菊花茶,好茶哎!”二太太道:“好好,喝、喝!”四太太道:“茶倌,不太甜呀,哎,再给多放点冰糖!”茶倌道:“好哩!”四太太道:“二姐呀,你看,我给你买了条绣巾,杭州刺绣呀,上等的好丝绸。出去应酬,用它擦擦嘴呀,沾沾汗呀,多体面呀!喜欢吗二姐?”二太太道:“喜欢、喜欢,真不错,让四妹妹破费了,不好意思!”四太太道:“二姐,这是我刚买的菱角,还热着呢,你吃呀,可面了!”二太太道:“好好,吃吃!四妹妹对我真是好呀。我欠你的人情太多了,一点点还呀!”四太太道:“二姐你这话说的呀,咱们姐妹谁跟谁呀!那天咱不是都说了吗,往后呀,谁摊上事了,互相帮衬着点,免得吃亏呀!”二太太道:“四妹妹,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吧?有话你就说吧,都是姐妹,就直说吧。”四太太道:“对对,直说,我也烦拐弯抹角的,不好!二姐呀,大少爷昨天晚上怎么回事呀?他谁打的呀?”二太太道:“大少爷昨天晚上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呀,谁打的,我更不知道呀!”四太太道:“那你怎么遇上他了?”二太太道:“我说过了,我昨天晚上到镇子上听书,回来走到竹林旁边的时候,听到有人喊救命,就过去了。一看,大少爷躺在地上,我就叫王宝财把他背了回去。哎,四妹妹,听你这话,大少爷被打,你怀疑是我打的吧?”四太太道:“那倒也不是。大少爷说,这事怪了,当时就觉得脑袋‘嘭’的一声,什么也就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躺在自己屋里的床上。”二太太脸子拉下来,道:“这有什么怪的,打人的人跑了,我们把他弄回了屋子,这有什么怪的呀?”四太太道:“二姐,你就没看到一个布包?”二太太道:“什么布包?”四太太道:“就是一个……一个,小布包!说是那个小布包里包着陶家的秘密!”二太太道:“什么小布包?什么陶家的秘密?我可什么也不知道呀!”四太太道:“可大少爷说,有一个小布包呀!”二太太道:“大少爷那个意思,小布包我拿了?”四太太道:“二姐,那你到底拿没拿呀?”二太太道:“四妹妹,你这话我是听明白了,大少爷怀疑我打了他,又拿了他的小布包,是不是?这算怎么回事呀!我救人救出罪过了,不领我情,反倒背了黑锅!行了,我不想和你说了,大少爷他到底想怎么的吧?”四太太道:“大少爷说……二姐,你听了千万别不高兴呀。”二太太道:“你说吧!”四太太道:“大少爷说,你最好把那个包还给他。还给他了呢,一了百了,不还,他、他就叫你没有好日子过!要不,二姐,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看这样行不行?”二太太强忍着,道:“什么主意?”四太太道:“那个包呢,你不好意思当面给他,你就交给我,我替你还给他,这样呢,大家面子都好看,也不伤和气。”二太太道:“我不给他布包,他就不让我有好日子过?什么布包呀?我告诉你老四,你用不着在我跟前装好人,我早看出来,你们俩是屎壳郎滚驴粪蛋子,一对臭货!你回去告诉陶书利,我没见着什么布包,他要是非赖我拿的,我就拿了,我看他怎么样?二太太我要是怕他,我就是吃糠长大的!他以为他是谁呀,他是狗屎,猫尿!”
二太太把绣巾往桌子上一拍,猛地站起来,把桌子上的茶碗都碰翻了,一甩凳子走了。四太太被二太太气哭了,她离开茶棚,边走边擦眼泪。凤妹子跟在四太太后面。凤妹子道:“这个死二老婆子,真是不讲理。为她好嘛,她还骂人,她真是好赖不知呀!”四太太道:“我图什么呀,好心换个驴肝肺。你看她那样,凶巴巴的,这个小气鬼,这个土鳖虫,这个不得好报的!……”凤妹子道:“她不就是有俩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四太太道:“她这是欺负我无能呀!”凤妹子道:“哼,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谁无能呀,有她倒霉的那天!……”
四太太和凤妹子进了镇上的一家饭馆,她们径直上了楼。四太太走到一间包间跟前,一挑门帘,站在那里。陶书利头包着,怀里搂着俩女人正亲嘴,桌子上杯盘狼藉。看到四太太进来,陶书利推开了两个女人,道:“走吧走吧,你们先走吧!”两个女人走了。
陶书利道:“怎么回事,找这来了?”四太太坐到桌子边,伏在了桌子上,放声大哭。陶书利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了?”凤妹子道:“别提了,你叫四太太自己说!”陶书利道:“哎哎,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四太太这才挺起身,边哭边道:“那个死二老婆子,可气死我了!……”陶书利道:“二老婆子怎么气着你了?”四太太道:“我是为她好嘛!……我跟她说,大少爷说了,你拿了包,就还了,不好意思当面还,我替你还。”陶书利道:“她怎么说?”四太太道:“她说她没见着什么包,还说,大少爷要是非赖她拿的,她就拿了,看你能怎么样。下面的话,就难听了!”陶书利道:“什么话呀?”四太太道:“她说,你以为你是谁呀,你就是狗屎!”凤妹子道:“还说你是猫尿!”陶书利道:“他奶奶的,谁是狗屎呀,谁是猫尿呀!”四太太道:“她还说,咱们俩是屎壳郎滚驴粪蛋子,一对臭货!”凤妹子道:“她还说,让四太太告诉你,她要是怕你,她就是吃糠长大的!”陶书利忍无可忍,猛一下就把桌子掀了,道:“他妈的死二老婆子,她是活够了!我要不整死她,她不是吃糠长大的吗,我他娘的就是吃屎长大的!”四太太道:“原来我还劝你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