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晓娴

作品:《鸳鸯茶

    我做了一个梦。这个梦让我难受了好几天。梦中,我是新娘,苗丰是新郎,我们站在早已消失的“鸳鸯茶”的画室里,对很多人鞠躬。那些人我都不认识,他们脸上没有笑容。我找不到主持婚礼的司仪,找不到本应该站在我们身后的主婚人和证婚人……
    “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们结婚了,婚礼有点凄凉。”我对苗丰说。
    “是我的那些事影响了你?”苗丰问。
    “我不知道。”我说。
    苗丰望着窗外。我想,他一定是在想我和他会不会走向婚姻。
    巴巴老爹说,他求了菩萨,拜了观音,又专程去了一趟城北的圆通寺许愿,想在有生之年看到苗丰有个圆满的爱情。
    “爱情”两个字从八十岁的老人嘴里说出来,有点滑稽,但我确实感觉到了老人的心思,他甚至让苗丰为我画一幅画,画个我的肖像——我手里拿着玫瑰花的肖像。
    我去问朋友们我的梦是吉是凶,在见到林福山和苏静的时候我也说了我的梦。没有人给我解梦,他们只是提醒我,在苗丰的抑郁症渐渐好转的时候,“你别不小心和苗丰玩上了接力”。
    苗丰的故事讲到1998年的时候,因为我的一个梦,他暂停了讲述。整整二十天,我在和苗丰约会的时候只是喝茶聊天,他给我讲豆沙镇的地震,讲青藏铁路全线通车,讲“欣弗”事件和泰国的军事政变,他甚至在和我喝茶的时候给我讲起了紫砂壶的鉴赏,我竟然学会了什么叫光素器什么叫筋文器什么叫花塑器,明白了捺底、足圈、钉足……
    这时候,我对鸳鸯茶念念不忘,心想,苗丰的鸳鸯茶是个特立独行的茶文化,被他就这样放弃,真的很可惜。
    苗丰给我讲第一场故事的时候,我就开始了在和故事里的女人偷偷“抵抗”的情绪,他那时并不像现在这样体贴,自顾讲下去。而这次,我告诉了他我的一点点感受,他表现出的很有男人味的体贴,让我心里涌出了很多温暖。
    不知怎么回事,我也开始了石海珊所说的感觉,从前的一切事,都渐渐变得抽象,真的就像电影里的一个片断,一个动作,或者一滴血、一滴泪。苗丰给我冲沏的鸳鸯茶越来越精道,他甚至数那些曲卷着的茶叶和峭菜,按照最好的味道和口感给我配比,“茶叶要放二十片,峭菜要放十二片……”
    石海珊再次在E-MAIL和QQ中催我结婚,她说应该快点结婚,帮苗丰再经营一处“鸳鸯茶”。
    “那是种什么味道?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苗丰的‘鸳鸯茶’还没诞生,这都是命,我们注定成不了‘鸳鸯’。”石海珊说。
    “是种很苦的味道,峭菜就像黄连一样苦,在开水中,峭菜的苦味能随着热气蒸发,飘起来的气味十分特别,而蒸发掉一些苦味的峭菜留下的是十分爽口的感觉,和茶叶正好匹配,很美妙。”我说。
    “我还是想像不出来。峭菜就只有盐川有吗?”石海珊问。
    “峭菜是九丝山上的植物,苗丰采来了自己种的。”我说。
    “真的是僰人留下的吗?峭菜,还有‘鸳鸯茶’?”石海珊问。
    “我不知道。我感觉,这些都像是苗丰找的寄托。”我说。
    石海珊还问我,苗丰什么时候讲1998年以后的故事,是不是不再讲了。我说,这一段时间很难得,没陷在那些故事里,生活简单得多。石海珊开始沉默。
    我知道石海珊的心思,她太想知道苗丰的事了。
    我对苗丰说,你讲讲“1998”以后的故事吧,我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