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多年知交.临别赠礼

作品:《白银之歌

    天妖坐在奇鳞岩上修行,已经有许多年了,打从东方恋雪有记忆开始,小叔就一直坐在那块大石上,不曾移动,虽然自己不管在森林中的哪个角落修行,发生了什么事、遇到了什么危险,他都会立刻出现在自己面前,但东方恋雪心里清楚,自己眼中所看见的这个形影,甚至包括大石上的那个身影,都只不过是幻化出来的影像,小叔的真身,从来不曾让自己看到过,因为……听说那模样很恶心,少儿不宜。
    没看过小叔的真身,对东方恋雪而言,绝崖边、大石上,那道黑袍随山风飘飞的身影,就是自己对小叔的最深印象,多年来都是如此,哪怕在外头出生入死,只要想到那一幕影像,就像得到了打气激励,凭空生出一股力量。
    而以当下来说,最让东方恋雪觉得深刻的东西,是自己临去皇城大比之前,来此与天妖见面,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有机会战斗,也是不错的……像我在这里一坐就是许多年,有时想想,如果有机会和人动动手,接触一下年轻人,感觉大概会满好的吧。’
    这句话,当时自己不解其意,但在幻境之中,天妖向自己作出提示后,自己回想起来,马上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天妖的预知未来,确实是很有一手,虽不知他预见了多少,但他肯定已经知道,如果不离开华尔森林,那么,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必然有这么一群年轻人,会进入森林,诛妖打怪,甚至连这群年轻人有什么人?是什么人?他都已经清楚预见了。
    有了预见,就有了决定,天妖所作出的判断,就是和这些年轻人一战,为了不让东方恋雪投鼠忌器,顾虑良多,若是东方恋雪早早想起那一句,便能理解其心意,不用焦急大半天。
    (你还真是把什么都想好了,但如果真想好了,凤香那边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吧?要是能事先和我打个招呼,让我有点准备,也不用搞得我现在这么痛啊!唉,小叔,你智慧过人,这么作……意义何在呢?)
    想不通天妖行为的意义,东方恋雪也只能苦笑,但无论如何,他对天妖没有怨言,二十几年的叔侄情分,不是假的,早先虽然事出无奈,而且对天妖的行为大感怀疑,觉得一切可能都是幻觉或作戏,可是,不得不挥刀斩在天妖身上,还有后来看天妖满身是血,摇摇晃晃的重伤模样,东方恋雪觉得无比难受,心整个揪了起来,除了痛,更感觉到某种……不祥。
    “唉,小叔,作先知如果都作到像你这样,那就痛苦得很了,有什么事你都不说的……”
    东方恋雪叹了口气,脚下跨过凹凸起伏的坑洞,来到奇鳞石旁。这块足足有一米多高的大石,搞不好是自己在森林中最熟悉的事物,过往不晓得多少次背靠着它入睡,常常自己在修练中受了伤,有时还伤得不轻,就是这么靠着奇鳞石睡上一晚,隔天伤势就大为好转,以至于有一段时间,自己将这块平凡无奇的大石头,当成是无上神物。
    (小叔,你真是会哄小孩,那时你说这石头是上古神石,只要靠着它睡觉,就能影响血肉,比睡寒玉床还有效,我还信以为真了,但其实……石头只是普通的石头,是你一直透过它在输气给我,为我洗筋伐髓吧?你从来不说,但我已经知道了,因为……我不是小孩子啦。)
    伸手抚摸着大石,上头的每一道纹路,都是自小就摸熟悉的,在大石偏西的那个角落,还刻着自己的签名,那是自己当初年幼,一次兴起,拾石刻印,一下一下刻上去的,小叔当然是知道的,不过却佯装不知,故意让自己得逞。
    (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装糊涂,说什么懂得糊涂真谛的人,才是会过日子的人……他当初为什么把我交给你来教养,你明明就知道的啊,别人挖陷阱给你跳,你还真就乖乖跳下去了,什么先知、神人,你根本就是蠢才笨瓜一个啊!)
    随着年纪渐长,阅历、见识渐增,很多小时候想不明白的事,都变得一目了然,再加上对当事人双方的了解,大概在十年前,自己就明白为何父亲会把自己讬付给小叔,那可绝不是什么善意安排。
    (多一个我来耗你的精神,你就算是绝世天才,也必然受影响,每次我有什么事,你都要心,要是没有我的话,你怕是早就不晓得练到什么地方去了,哪会等到今天才出关?)
    追随在天妖左右,东方恋雪知道的事,远比魔门中的任何人要多得多,天妖自囚之后,并非从此不出,偶尔也会出去替魔门执行任务,而唯一能下令他出动的,也就只有天魔,外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东方恋雪事后推算时日,发现每次天妖出去执行任务,几乎都是修练到紧要关头之时,这么跑出去一趟,大损元气地执行任务,往往修行被打回原点,几年的修练毁于一旦……天魔为什么总挑这些时候命他出任务,用意已昭然若揭。
    每次修练将有所成,就被打断或打回原点,这要是发生在正常人身上,肯定是恨到咬牙切齿的刻骨之仇,唯独天妖,一直表现得不以为意,甚至还好像很高兴,仿佛有机会去出任务,是什么祖坟冒烟的无上喜事,哪怕弄成重伤回来,都满脸笑呵呵的,自己曾很火大地质问过天妖,他的回答却一派从容……
    ‘啊?也没什么吧?我一直待在山上当化石,久了也是会闷的啊!而且还真是很闷呢,有机会出去溜溜,不高兴才是傻了,再说我本就是魔门中人,能替自己的门派作出贡献,是我的荣耀,没什么可奇怪的吧?至于这点皮肉小伤,小意思罢了。’
    ‘荣耀个屁啊!你每次出任务,修行就被打断,甚至是被打废了,你这样能修练出什么东西来?别人挖坑给你,你不想办法绕开也就算了,还他妈的真跳下去?你白痴啊!’
    ‘别这么说,不管修练什么,都不是练得越快越好,冲得太快,往往欲速则不达,若换一个方向来想,中断修行,其实就是一个难得的机缘,退回原点,重新检视自己的步调与方向,再次出发……我很感谢给我这个机会的人,我相信他是基于对我的爱护,才这么安排的。’
    ‘你老母咧!还当我是三岁小孩一样在哄?如果真只是一两次,那爱怎么回到原点调整,就都随便你了,但次次都是如此,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真要等到别人把你脑袋都摘下,你还说这也是爱护你,因为脖子上扛个脑袋很累赘又很重?所以多谢人家替你摘下?小叔,你要一厢情愿到什么时候?我爹他根本就是……’
    还记得,自己当时怒火中烧,忍不住满腔愤慨,对着天妖骂了一通,想要将他骂醒,但只说到这里,还没机会把后头的话说出来,周围空间骤然冻凝,沉重如山的无形重压,让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吾友,我希望……至少不要从你的口中,让我听到批评你自己父亲的言语,对我而言,那些话可比我身上的伤更让我痛了……’
    天妖当时的表情,是自己怎么也不会忘记的,这样重感情的一个人,生在魔门,只能说是一种不幸了,不过,也不见得生在其他地方就会比较好,古往今来,兄弟两个都有才能,都牵涉到庞大利益继承问题,因此难得善终的例子,比比皆是,很难得有例外。
    仁光帝与颜龙涛澜这两兄弟,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不知天妖看了作何感想?东方恋雪却触动很深,这两兄弟所面对的情形,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与小叔,当两兄弟陷入一个必须冲突的窘境,颜龙涛澜情愿一死,也不愿与自己的兄长敌对,更不愿失去那颗效忠、敬仰兄长的心,这样的心情……与天妖基本上是如出一辙的。
    而面对弟弟的表态,仁光帝的表现更是可圈可点,他不但以实际行为表达了信任,甚至可以说是赌上性命了,对于以后极可能出现的兄弟相争,他不斩草除根,也不预作箝制,却把关乎本身安危的龙体圣甲相授,这样义薄云天的举动,不但颜龙涛澜感动得热泪盈眶,就连东方恋雪都看得心头一热。
    类似的情况,如果也能发生在自己家里,那不知有多好?要是父亲与小叔也能像仁光帝他们一样,自己人生的起点肯定会不同,说不定也能变成一个与现在不一样的人。连自己都有这样的感触,身为局中人的小叔不可能没感觉,如果他的神智其实未失,那么……发生在仁光帝兄弟身上的事,会否是他刻意造成?想要趁这个机会,在别人身上寻找一些自己渴望看到的东西呢?
    “……傻瓜一个,别人是别人,就算别人能有好结果,这也不能拿来当你自己的保障啊,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你愿意放过人,人家可会放过你?”
    站在奇鳞石之前,东方恋雪轻声叹气,觉得自己很失败、很不应该,这份愧疚感的源头,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早先与小叔兵刃相向,更包括了一份愧疚,关于他们两兄弟的事,自己应该要更努力去介入,用力去打醒那个一厢情愿的家伙才对……
    “你是被打跑到哪里去了?一跑就跑得不见人了,追着你的那个人也不知道是谁,不过,有雅德维嘉跟着,你应该不会被人砍了吧?”
    单纯的缅怀与伤感,只是浪费时间,东方恋雪自知无益,叹息两声之后,伸手摸了摸这块熟悉的大石,作为最后的怀念……天妖已出关远去,后头只怕是不会回来了,而自己一走,这辈子多半也不会再来,最后的这一下抚石,就是向老朋友告别……
    “石头啊石头,你伴了我小叔这许多年,又陪了我这许多年,虽然你不是什么神石,但我还是受了你不小的人情,也许我应该……呃!”
    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东方恋雪一阵晕眩,一股莫名异力自掌上传来,掌心所碰触的大石,忽然之间温度骤升,像是碰着一块烙铁,而本来平凡无奇的大石头,自内部开始绽放红光,仿佛整颗大石都被烧得透红,表面热度更是疯狂激增上去。
    东方恋雪本能地想要缩手,但手掌却给大石黏住,想收都收不回来,那股力量反过来吸住自己的掌心,让自己拔都拔不开,甚至还有几股热能,源源不断地朝自己体内输送。
    (小、小叔?你干了什么?)
    石头本身没什么特别,会出现问题,肯定是因为有人在大石中作了什么手脚,东方恋雪想起来,在石头开始发红之前,自己依稀感应到一丝魔力波动,扫过自己身体,似乎是在确认自己的身分,换句话说,大石里头的设置,就是特别针对自己而发,只有当自己把手放到奇鳞石上,预先设好的布置才会发动,虽然无从得知是什么布置,但能作到这种事的人,自然就只有天妖。
    东方恋雪绝不相信,天妖会留下什么对自己有害的机关,但这股不住传入体内的力量,让整个身体暖洋洋的一片,甚是舒服,内中更带有一股神圣的感觉,绝非魔门功法,小叔到底替自己留了什么?
    ‘吾友,这是一份为你准备许久的礼物,从你负伤从北地归来……不,应该是更久之前,我就已经在为你准备这份礼物了。’
    轻轻的声音,不是在耳边响起,是直接出现在脑部的心电感应,而这些话伴随着一道模糊形影,一起出现,在远处的一棵树下,显现了天妖的身影,那当然不会是真身,只是某种术法预留的影像。
    ‘我的武学之路在于博,为了探究各种可能性,我创出了许多技术,给雅德维嘉的天下止武、给你的艳刀之法……都是这样的游戏之作,而镜空术,则是里头最异想天开的一样,虽然有趣,代价却委实过大了,你为了一圆我的心愿,主动修练,多次废功重来,我对你很是过意不去,不管怎样说,我都该给你一些补偿。’
    心语持续传来,树下的天妖影像,开始迅速移位,并不是那种快速的移动,而是直接瞬间移位,从这边树下消失,就直接从另一边树下出现,而他每一下移动,就有一棵树骤放光明,连带后头的一大片范围都亮了起来,几次移位之后,以奇鳞石为中心的好大一片区块,整个亮如白昼,依稀重现早上的佛国景象。
    东方恋雪看得清楚,这是配合发动的法阵,天妖所预留下来的这个魔法,并不是单单靠奇鳞石就能完成,奇鳞石中预留的仅是发动枢纽,整个过程必须要靠预藏在周围区域的所有法阵,一个套一个,这才能真正运作。
    看亮起来的区域有这么大一片,姑且不论会不会惊动旁人,要对这么大的范围布阵,所花的功夫、时间,就肯定不少,天妖留下的这一手,委实惊人,只不过东方恋雪仍想不出,小叔到底要给自己什么东西。
    眼前骤然一亮,似乎整个发动程序已经准备完毕,天妖的虚影一下子出现在东方恋雪面前,不是那种失去理智的狂暴,而是非常睿智、非常云淡风轻的从容,伸手摸了摸徒弟的头,露出一笑。
    ‘这些年来,我以佛、道之气涤练妖身,功成之后,身上的佛门、道门功力留之无用,反而有害,如果直接散了,又未免可惜,其中有一门封禅九忏,是我从地藏前辈的九忏罪禅式之中演化,改纯刚猛的外门招式为心法,拥有诸般神通变化,堪为我个人的心血之作,却与我妖身相冲突,当我日后纯化妖身,功成出关,就再不能使用九忏了,与其就此失传,我更希望封禅九忏能够在你的身上,继续传承下去,它与你……都是我最骄傲的心血。’
    东方恋雪闻言一震,天妖说话向来淡然,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能听出他每一句话之后,所隐藏着深刻意义。
    早前森林中一战,自己下场参战时,所面对的天妖已是理智尽失,但听其他人描述的前半场,天妖的封禅九忏,玄奇奥妙,已经脱离单纯的武术、魔法范围,更像是某些直指天地大道的神通,天妖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什么骄傲的心血,实情却恐怕更有过之,天妖坐关数十年的所有累积,智慧、修为,恐怕全都放在这上头,自己敢打绝对的包票,若九忏神通的每一式,都有像“一念痴迷”这样的威力,天妖绝对可以凭此神功,纵横天下,打横着走。
    口口声声以佛涤妖,好像修行就是为了成就不破妖身,但自己可以断言,哪怕一开始的时候,天妖修行确实以此为目的,可是到了后来,他真正的成就,肯定是这套封禅九忏,智慧的心血结晶,又岂是一具不破不坏的妖躯所能比拟?
    多年闭关苦修的成就,就在出关的一刹那舍弃,为了让妖身纯化,消除破绽,散去封禅九忏的所有修为,哪怕有所失必有所得,但这得失之间,也未免太不对等,形同买椟还珠,只要脑子正常,就没人会作这种蠢事。
    出关散功之前,天妖将一身封禅九忏的修为,尽数寄存于奇鳞石上,透过周边法阵,散诸地脉,料定东方恋雪事后必然重回奇鳞石旁,当两者一接触,身分核对确认,法阵发动,封藏在地脉中的所有力量,便会如同江河汇流,一下凝聚在东方恋雪的身上。
    一瞬间,东方恋雪只觉得置身于怒海狂浪之中,被四面八方涌来的能量浪涛,疯狂拍击,那滋味可不好受,甚至可以说痛到极点,像是给一群大力士,拿着超大铁锤,从各角度狂槌猛砸,自然是痛彻心肺,不过,每一分痛楚,都会收到一分成绩,东方恋雪就觉得在这些锤炼下,自己的血肉筋骨如受水柱冲刷,洗涤杂质,强化体魄。
    普通的易筋洗髓,通常仅限于皮肉骨,只有绝少数的绝世功法,能够进一步深化,把洗涤范围深入至筋髓,天妖的亲自施洗,筋髓受洗是理所必然,而进行灌顶输功的封禅九忏,更不愧是佛门无上禅功,随着一股股真气归化入体,东方恋雪耳边响起寂灭钟声,一声一声,竟然摇魂荡魄,将灵魂也一并洗涤,魂魄虽然还在肉身拘束之中,整个人却觉得轻飘飘的,仿佛魂魄随时都会解开束缚,离体飘出。
    ‘你在前往北地之前,就已登身地阶,瓶颈对你并不存在,只要把力量修回来,便可以迅速回复旧有境界,但镜空之术的存在,能让你每次废功重修,都增加一次选择道路的机会,你日后的路,会比寻常武者更宽广,就是要走得慢一些,如今就让我来填补你这个遗憾。’
    天妖的模糊形影,一下远,一下近,但他所说的每句话,却清清楚楚直传入东方恋雪的意识中,若不是有这些声音,他恐怕早已在灵魂遭洗涤的无上舒泰中昏睡过去了。
    ‘灌顶洗礼完成后,能将你的境界直接提升一阶,若你能练回高阶,现在就可以直上地阶了,如今只能送你上高阶,这只好怪你自己分心太多,拖慢了修行,不过这也未必是坏事,封禅九忏的威力太强,每一忏都涉及神魂,纯地阶修为难以驾驭,若你一下尽得九忏真传,你的、神魂未必承受得住,所以我会将九忏存于你体内,只开启首四式的使用,待你日后有足够修为,便能逐项解封后头的五式。’
    天妖闪烁的身影,忽然清晰起来,停留在东方恋雪的面前,为他讲解着封禅九忏首四式的运用之法。
    ‘封禅九忏的每一式,都对应一项佛门法门,以告忏之心发出,修习者的驾驭心路或是悔,或是愧,或是通透,不一而足,各有神通演化,你日后可以找寻适合自己的路,首式一念痴迷,震动神魂,能影响世上一切具有魂魄的生命体,造成一瞬间的意识恍惚……’
    在不算太长的时间里,天妖把封禅九忏的首四式,‘一念痴迷’、‘恒河沙月’、‘人生苦短’、‘生老病死’,全都解释与演绎一次,东方恋雪对这四式背后的无上大道深有体会,同时也明白自己并不用从头练习起这四式,因为天妖早在过去的授业中,便已将这四式要诀打散了传授,好比自己扬威北地的枫凉艳刀,就是从人生苦短这一式里头演化出来,一经点拨,自己马上就懂了。
    ‘以你资质,又有我之前打下的基础,要理解这四式并不为难,从今往后,封禅九忏就靠你来发扬光大了。’
    “多谢小叔。”
    东方恋雪一声称谢,剑光骤然飙起,将眼前的天妖一分为二,虚实变幻的残影一下消失,在十米外的一棵树下重新出现,有些讶异地看了看东方恋雪,再看看自己的身体,缓缓道:‘拜师杀师,是本门尊师重道的优良传统,但出现在这里的我,只是残余意识配合魔法所形成的虚影,没有生命可言,当然也杀不死,对我挥剑有意义吗?’
    “当然有!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更要斩你几剑,不砍死你,我胸中这口气就平不下来!”
    东方恋雪狂飙出去,对着天妖就是一剑,他力量提升了一阶,虽然从中阶提升到高阶,在高手眼中根本不值一哂,但剑上威力却陡增一倍,身法速度更相应提升,十余米距离转眼便至,一剑斩下,再次将天妖砍开。
    “要出关,可以事先打个招呼啊,不用害得我什么都没有准备,莫名其妙给你吓一跳;要做交代,也该把话说清楚啊,你什么该说的都没说,就在幻境里扔几句高深莫测的话,我又不是专门解密码的,你是真要说给我听?还只是单纯想耍我?”
    “呵呵,不过就是出关而已,太乙龙池每天不知多少高人出出入入,我一个俗人,素来喜欢低调,不想太引人注目,就不先通知了,再说,让你先知道了,你能怎么样?铺红地毯还是拉红布条?这样可不好啊。”
    “去你的!我替你准备一口红木棺材啦!和你交手的是什么人?北地的那两个人,你弄到什么地方去了?为什么你一开始就特别对待,你有什么企图?雅德维嘉对你的告白,你到底是怎么回答她的?全部老老实实招出来。”
    “八卦之心,人皆有知,这倒可以理解,但在这里的我,只是一抹残余意识与虚影,答不出你的问题啊。”
    “少拿虚影来当藉口!不说清楚就吃我一剑!”
    东方恋雪快剑连挥,也不知斩了多少道天妖虚影,这时怒极一挥,眼见虚影面带微笑,坦然受剑,早先血战的情景一下重现脑中,心头一痛,收剑撤招。
    “怎么了?发泄够了吗?”
    “………小叔,对不起,战斗的时候……我并不是真的想砍在你身上。”
    “没关系,就当是预演吧,大家都是魔门出身,走的路又不尽相同,这场面是早晚会出现的,习惯就好了。再说,你也是迫于无奈,是我逼你动手的啊,人生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你是这样,吉尔菲哈特的女儿也是,刚才她的眼泪……”
    “等等,你不是残留意识吗?怎么连这你也知道?”
    “我是先知,会算会预知嘛!不止这个,我还预知了你明天早上会拉肚子,拉得很厉害,最好你……”
    “打住!再让你说下去,连我都要发疯了,残余意识就该有残余的样,说那么多做什么?”
    东方恋雪收剑回鞘,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必须要尽快离开,只是,看着眼前的这道虚影,离开竟然变得这么艰难,仿佛只要这么一走,就有些东西再也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