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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莫天悚一早就出门去了泰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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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桃要来玉片和玉石板，在家里闷一天仔细欣赏。玉石板他从前是看熟了的，重点自然就放在那六片镶嵌在紫檀木上的沁色玉片上。和莫天悚一样，莫桃的目光也总被血沁玉片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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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莫天悚相比，莫桃在很多事情上都不很讲究。莫天悚身上永远带着玉佩一类的装饰品，件件价值不菲。莫桃从来不在身上戴任何玉做的装饰品，偶尔空闲下来，也只是捏一件寿山石的把件，感受那种绝不比玉石逊色的温润细腻。第一次见到荷露，他给荷露的见面礼蜡油冻如意就是寿山石小把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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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桃自己也不清楚，这种爱好上的细节出于他幼年时远比莫天悚卑微的身份，也出于他少年时怎么努力也比不上莫天悚所形成的挥之不去的自卑感。在他内心的深处，始终觉得最好的东西该让莫天悚拥有，而他不配拥有。他只把玩石头，并不表示他不喜欢玉器。像薛牧野说的那样，莫桃喜欢浓烈的东西。血沁正好就是浓烈的东西。绚丽的色彩与苍老的玉色融为一体，苍老因为曾经在黑暗的地下世界沉积几千年，绚丽因为浸透主人的鲜血，一旦离开地下，便形成最浓烈的喷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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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桃甚至忘记他要来这几片玉的目的，整整一天时间，就只是盯着血沁玉片，连午饭也没有去吃。他不敢去触摸，怕破坏血沁的神圣。越看越觉得这片玉乃是夸父留下的魂魄，就像修佛者留下的舍利子。修佛的人讲究慈悲平和，舍利子没什么光泽，比不上珍珠美丽，也没有黄金耀眼，其硬度却能让这两样东西甘拜下风。但夸父没有修佛者那种平和，玉片是夸父的呐喊，是夸父的不甘，是夸父的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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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十多年的佛经，莫桃还是学不会那种与世无争的平和，心中的热血沸腾起来，久违的冲动驱使他去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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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天悚心里有事情，比平时早回到府邸。刚到进门就听说莫桃在房间里闷一天，连午饭都没吃，吓一跳，急急忙忙跑过去，没进门就大声嚷道：“桃子，你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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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桃终于从血沁上面移开视线，扭头看见莫天悚正走进来，深深吸一口气道：“天悚，我决定了，明天就去顺和胡同，好好和无涯子谈一谈，把所有的事情都问个清楚明白，然后说服他们放弃三玄岛，就留在外面生活。等我成功后，你陪我走一趟上清镇吧！我不能让夸父和刑天一直被正一道禁锢，我要带他们和黑缎子去峚山，让他们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去。转世也好，继续做鬼也好，总之自己来决定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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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天悚傻傻地看着莫桃，伸手去抹莫桃的额头，喃喃道：“桃子，你没发烧吧？你的这些设想是不可能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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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桃推开莫天悚的手，淡淡道：“那我就用我剩下来的所有时间去努力！我明天先去找无涯子，你有兴趣的话，可以一起去。你的口才一向都比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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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天悚的头不禁又开始疼起来，手捂上自己的额头，呻吟道：“桃子，你也是奔四十的人了，还学小青年冲动？没听过四十不惑吗？什么叫不惑，就是到四十就不需要去解谜了！我们现在不是要靠上去，是要远离，越远越好，你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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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桃失笑，起身道：“你就在这里继续‘不惑’吧！我的谜团可还多得很，不去弄清楚不舒服！喂，我饿得很了，陪我喝几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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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天悚紧盯着莫桃，轻声问：“你真的要去帮助夸父、刑天和黑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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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桃点点头：“黑缎子曾经救过我的命；而刑天是我**镇妖井，当初就答应过帮它的；至于说夸父，的确曾经折磨得你很惨，但若没有幽煌剑，又哪里有今天的莫天悚？我还是觉得该帮帮它！天悚，你一直都是帮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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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天悚犹豫良久，点头道：“好吧！但你得答应我，一是要量力而行；二是不要背着我单独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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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桃很感动，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帮我！去喝酒？我真的很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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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天悚莞尔，陪莫桃一起朝外走去，缓缓道：“帮刑天、夸父、黑缎子我不反对，但我实在不愿意去和蕊须夫人为敌。明天你别去找无涯子，等罗天先来找你。我们才有主动权，更容易说服无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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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桃诧异地问：“你已经把齐元敬调离广东，等于是告诉三玄岛你是帮夫人的，你确定罗天还会来找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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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天悚深深叹口气：“桃子，你想过没有，当年我想救项重出狱抗倭始终无法成功，今天又有什么能力真的去干涉朝廷的兵力布置？是皇上不愿意齐元敬继续留在广东。不过罗天肯定和你一样的想法。他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他会来指责我的。今天他将得到消息，明天不来，后天也会来。真但愿我看错他。你啊，实在是太容易相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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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桃无语，过半天才问：“真不是你故意让齐元敬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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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天悚苦笑道：“我的确是非常想让齐元敬离开！但让我没想到的是，皇上更想让他离开！咳，说实话，罗天不去广东都玄得很，真要去广东，天下恐怕没人能救得了他！他想活命，就只有永远做见光死的朝廷通缉钦犯。不知道以大侠自居，身为当朝极品的他能不能接受逃犯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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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桃皱眉道：“皇上真这么可怕吗？天悚，罗天真出问题，也是因为你不肯出面抗倭，你能不能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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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天悚道：“皇上从前就不喜欢下面的人权力过大，现在更加不能容忍！罗天若能老老实实的，我是可以帮他想想办法，但他若念念不忘三玄岛，我没法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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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桃心里又不舒服之极：“这不会是你的说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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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天悚停下脚步凝视莫桃，非常认真地问：“你真如此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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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桃低下头，忍不住长叹一声，绕过莫天悚朝前走去。他心里一直都非常难过，晚饭的时候喝了许多酒，睡一晚上也还是难过，头疼欲裂，听莫天悚的话第二天也没出门，在不动明王的唐卡下坐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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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莫桃刚刚在书房铺开纸笔，亲随来报，罗天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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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桃将罗天让进暖阁，对坐在罗汉椅上，等罗天开口。心里很希望罗天只是来闲聊的，但他很快发现莫天悚真没看错罗天，罗天的确是来指责莫天悚的，尽管罗天说得很婉转。莫桃更是难过，虽然知道没什么用，还是把莫天悚的话转告给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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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天一下子就沉默下来，良久，苦笑道：“这就是天悚始终不愿意自己出面去抗倭的原因。我相信天悚没有说错，但这样我就可以不管三玄岛了吗？桃子，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明说吧，我知道天悚无论如何也不肯帮忙，叫你一起进京就是想你能帮帮我的！你若是答应，明天我就去辞官，应该可以躲过后面的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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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桃皱眉道：“朝廷的阁老难道还比不上三玄岛的岛主对你重要？三玄岛不过是一个小海岛，这么多年你们都住在外面，不也生活得满不错的吗？为何一定要回去？在外面你也依然可以将神霄道发扬光大。同样属于你们神霄道的苏州玄妙观不就很兴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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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天好脾气地笑，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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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桃却很能明白罗天的意思，这就如同当年莫天悚可以轻易送出幽煌剑，而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幽煌剑落在外人手里一样的道理。颇感沮丧，他若是连罗天也说服不了，如何去说服无涯子？试探着问：“你想我怎么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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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天道：“首先当然是集齐四宝。不知道你听说过四宝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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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桃点点头：“前天才从天悚哪里知道。”犹豫一下，如实道，“目前玉片和玉石板都在天悚手里，幽煌剑鞘在正一道，至于红玉扳指，可能还在听命湖里。飞翼宫和阿曼都曾经在听命湖里打捞过过多次，可红玉扳指只是一件小东西，始终没打捞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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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天很是意外，想了想，淡淡道：“红玉扳指在翩然手里。她给我看过。若天悚肯跑一趟听命谷，她说不定能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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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桃非常吃惊：“翩然还找天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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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天苦笑道：“我怎么知道？我也不想事情变得如此复杂。不仅是翩然手里的红玉扳指和天悚手里的沁色玉片和玉石板不容易得到，就连正一道手里的幽煌剑鞘我想拿到也非常难。也不知道宇源究竟躲在哪个角落里，就是找不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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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桃忍不住又道：“玉姑已经找着宇源，他在武夷山，可是他不愿意参与你们和正一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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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天一脸惊奇地瞪着莫桃：“玉姑找到的？她为何没告诉师祖？难道她以为师祖在和她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