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章 借刀

作品:《暗夜武者

    莫天悚微笑道:“大哥,你听过南无完南无的话再下结论好不好?南无,究竟何知县为何又肯答应把女儿嫁给昆明知府的四公子了呢?”
    南无笑笑道:“三少爷知道上次和你们联手杀牛的那个韦杰想让何亦男当儿媳吧?”
    莫天悚点点头。
    南无接着道:“韦杰的儿子很喜欢何亦男,可是何逸禹和何亦男都是从京城过来的,压根就不可能看上他们这样的土包子。你们当众杀掉晋开后扬长而去,何逸禹很没有面子,在狼墨的声望一落千丈。韦杰大约觉得和三少爷拉上关系,居然打着三少爷的旗号,开始对向何逸禹逼婚。”
    莫天悚失笑道:“这老奸巨猾的东西,我就和他喝过一次酒,连他儿子是不是只长着一只鼻子两只眼睛也不知道,他就打着我的旗号向何知县逼婚,何知县还不得恨我吗?”
    南无莞尔道:“何知县是不是恨你我不得而知,我就知道他本来就不想在狼墨待下去,这下就更不想在狼墨待了。”
    莫天悚接口道:“女儿嫁给韦杰家是嫁,嫁给知府家也是嫁,于是他就卖女儿,想和昆明知府拉上关系!这些个官老爷,表面上个个都是道貌岸然的,骨子里和我们没什么两样!”
    狄远山疑惑地道:“可是这和你们想借刀杀人没关系啊!”
    莫天悚指着狄远山大笑道:“听听我大哥的话,‘你们想借刀杀人’。好像他和我们没关系似的!”
    狄远山没好气地道:“天悚,你怎么一说起这些破烂事情就兴奋?”
    莫天悚一愣,自己也有些奇怪,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魔性吗?以后还真得要注意一些才行。
    南无道:“这也怪不得三少爷兴奋。大少爷,你想想,邓秀玉不仅仅是躲在背后唆使石成和石波来进攻榴园,还企图阻断我们的救援。这次如果不是凌辰碰巧遇见央宗他们,提前走了,真的被那帮混混缠住在路上耽搁起来,三少爷即便是能独自逃出榴园,身中剧毒下难免会被蛊苗的人找到,后果真是不堪想象。就算是蛊苗找不到三少爷,可是三少爷手下没有人,恐怕此刻蛊苗还占据着榴园呢!”
    莫天悚皱眉问:“难道留下何留他们的也是邓秀玉的人?”
    狄远山深深叹息一声,道:“不是邓秀玉的人,是暗礁以前的仇家,从前他们的老大是被十八魅影杀的。不过给他们送消息的是邓秀玉。”
    莫天悚不禁又想起祭鼓节被邓秀玉利用来杀晋开的往事,怒道:“又是借刀杀人!你们怎么处理那批人的?”
    南无道:“我把他们放了。他们的老大从前就是和晋开争夺地盘的那个,也是做赌坊和妓院的。老大死后,他们被晋开打得七零八落的,只剩下这最后二十几个人,靠在街边摆摊混饭吃。最近晋开又被我们杀了,他们才刚刚能抬点头。”
    莫天悚点头道:“同行是冤家,是该留着一些这样的小混混给双销帮找点麻烦。邓秀玉想看我们和蛊苗鹤蚌相争,我们也不能让她轻松了!”
    南无点点头道:“就是,邓秀玉借刀杀人的计策毒得很!苗人有名的反复无常,连朝廷都对他们头疼。蛊苗的事情到现在还没能好好解决,最怕就是即便解决这次的事情,他们今后也还会三天两头来找我们。”
    莫天悚微笑道:“还是和你说话最轻松。所以我这次换一种方式来应付蛊苗。”先解释一下他知道的蛊苗形势,又把那天对凌辰说过的设想想南无和狄远山也说一遍,然后道,“既然蓝姬自己不愿意当榔头,又不想石兰当理老,我就给石兰写了一封信,让她想办法嫁给卞沙。只要能支持卞沙当上理老,和她自己当上理老的也差不多。蓝姬总不至于再反对她儿子当理老。我在信中就把我们需要的草药告诉石兰,让她日后组织人上山去采集,然后卖给我们,提高他们的收入。”
    南无拍案叫绝,喜道:“他们看草药卖钱容易,自然会想办法种植,也就实现了你的构想,以后将变得越来越倚靠我们,再不可能和我们唱反调。这样的办法也能被你想出来。我绝对支持你!”
    莫天悚把他抄写的好药方递给狄远山,笑道:“大哥,这是生意上的事情,以后你要负责。”
    狄远山点头道:“这是互利互惠的事情,我肯定尽力去做。天悚,其实不用杀人,你也能办好很多事情,何必总是要打打杀杀的呢?叠丝峒住的也是苗人,你是不是也能想一个友好一些的办法出来?”
    莫天悚笑一笑,道:“大哥,这种事情你不懂。对付云南境内的大小势力我们要坚持一个总的原则,小的可以放过,大的不能放过。说得明白一点,凡是有能力和我们抗衡的,我们就要打,这样才能保证我们在云南的地位。蛊苗虽然讨厌,然而他们基本上就只在巴相的山上活动,无法对我们构成根本威胁。但是邓秀玉不同,手伸得很长,势力从贵州延伸到云南,同样懂得走官府的路子,留下她对我们永远都是威胁。”
    狄远山摇摇头,嘟囔道:“所以阿妈让你当家!不过我还是不明白如何利用何逸禹嫁女儿这件事情。”
    南无笑道:“本来是没什么用处的,但是何亦男偷偷跟着二少爷跑了。何逸禹收了知府的聘礼,却拿不出一个女儿给知府,那知府能高兴吗?”
    狄远山还是不大明白:“这是何逸禹和知府之间的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啊!”
    莫天悚微笑道:“就是和我们没有关系才最好呢!这样以后叠丝峒的人想报仇也找不到我们头上来。你以为我做事和邓秀玉似的,让麻家兄弟卖点毒药还搞得尽人皆知的。因为晋开的事情,知府本来就不满意何逸禹和邓秀玉,这次何逸禹又没有女儿给他,他的气就更大了。何逸禹想离开狼墨想得连女儿都可以拿出来卖了,一定会想办法补救他和知府的关系。这时候知府让他打叠丝峒,他还可能阳奉阴违吗?”
    狄远山迟疑道:“就因为邓秀玉包庇过晋开,知府就会让何知县去打叠丝峒?不大有这个可能吧!再说昆明知府也管不着狼墨县令。”
    南无失笑道:“我的大少爷啊,你跟着三少爷这么些年,怎么还不知道他的本事?知府没想到要打叠丝峒,我们帮帮他,他就能想到了!他是管不着狼墨县令,他头上自然还有能管着狼墨县令的人。”
    狄远山苦笑道:“幸好桃子走了,不然他又该生气了!我们在这里说一句打容易,不知道又得让多少妻子再也见不着丈夫。以后这样的事情你们还是不要告诉我的好。其实昆明知府的四公子和何小姐门当户对,何知县把女儿许给他,也不算是卖女儿。”
    南无莞尔道:“大少爷,朝廷中的派系斗争比江湖争斗还要险恶,且牵连广泛,弄不好就要被诛灭九族。你从何逸禹从前对晋开的态度就能知道,他和知府势同水火。他把女儿嫁给自己的大对头,何小姐日后还有何幸福可言,这不是卖女儿又是什么?二少爷向来就不喜欢邓秀玉那样的妖精,他不见得就会反对这件事,了不起就是看不惯我们的手法而已。”
    莫天悚忽然间有些惆怅,叹息道:“你们别说,我还真有点想桃子。有时候被他骂一骂,头脑也能清醒一些。我嘱咐了又嘱咐,叫他出门以后经常写信回来,他还是没个音信。不知道他此刻在什么地方。”
    南无道:“二少爷进川了。北冥和东流回来的时候,联络过一些暗礁从前在蜀地的人,听他们提过二少爷的行踪。”
    狄远山喃喃道:“那他们走得还挺快的嘛!他们什么地方不好去,怎么回川了?闇没还在九龙镇,不知道他们在蜀地会不会有危险?对了,天悚,蜀王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荷露在外面敲门,大声叫道:“三少爷,你们已经谈很长时间了,有话明天再说也是一样。”
    莫天悚苦笑,头疼地道:“你们别看荷露娇滴滴的,杀个鸡都不会,像个紧箍咒一样,片刻都不放松!盯我盯得紧着呢!大哥,你去跟她说说,让她通融一下。我还有些生意上的事情想和你仔细谈谈。”
    狄远山起身道:“你的气色虽然不错,但是阿妈说得好严重,你也是该多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你。”边说边去扶南无。
    莫天悚急道:“别啊,大哥,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呢!我想明天去一趟桑波寨,后天出发去成都,所以今天最好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完。”
    南无苦笑道:“你真的决定要立刻出发去见蜀王?身体能吃得消吗?”狄远山又放开南无,迟疑道:“天悚,你不说蜀王的事情不急吗?”
    莫天悚叹息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我们不能得罪蜀王。幽煌山庄和孤云庄都被烧了,可见蜀王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要我去。他的事情可能是不急,然而我不能不做出很着急为他可以肝脑涂地的样子来。路上我可以坐车走得慢一些,却绝对不能在家里多耽搁。要不是我实在不放心央宗,明天我就要出发。”
    荷露没见狄远山和南无出来,干脆闯进来,不满意地道:“大少爷,你可是答应我只和三少爷说几句就离开的!”
    狄远山又扶起南无,道:“天悚,既然你决定要出门,在家的时候越发要多注意休息。我看这样吧,你先歇息一会儿,过半个时辰,我再来看你。”
    南无也道:“大少爷这话很对。云南去成都,一路上山高路险,有不少地方都是不能乘车,只能骑马的,你在家的时候多恢复一点是一点。”
    莫天悚点头道:“南无,你也该多休息,一会儿让大哥自己过来就行了。重要的事情大哥会转告你的。大哥,那边的架子上有一片竹简,还是你帮我收着。”
    南无点头答应。狄远山到架子旁边找到竹简,又是鲜血写成熟悉的八分体隶书,忍不住责备道:“天悚,你总弄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干什么?这次这个是代表谁?”莫天悚淡淡道:“柳妈。我勒死她。”
    狄远山一呆,本想多说两句的,这下也说不出来,扶着南无走出房间。
    荷露刚把南无送出门回来就问莫天悚:“三少爷,你要出门吗?早知道不让南无和大少爷进来看你。”
    莫天悚已经乖乖地躺在床上,莞尔道:“你能做主吗?别打扰我,我还真的有点乏了!去告诉厨房一声,今晚别又弄鸡汤。每天都是缺盐少味的鸡汤,喝得我烦死了!”
    就在莫天悚说不喝鸡汤后不久,谷正中在酒楼的雅间中吹胡子瞪眼道:“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也得叫一只烧鸡吃!你出家当尼姑,我可没有出家当和尚!小二,用你们最拿手的做法先给我们来一只鸡,再来一条鱼,然后你看你们还有什么好吃的,都尽管拿来就是。别忘了还有酒,先拿一大坛子过来,不够我会叫你的。对了,给这位师太单独上一盘素油烧的豆腐!让她去旁边桌子上吃!”
    小二刚要走,红叶也瞪眼道:“回来,小二!别听他的。谷老鬼,我们可是说好要吃一百天长斋,忏悔从前的罪过,消灾免祸的。这才几天时间,你就想开荤!二少爷,你也不说说他!”
    莫桃嘴巴可也淡得很,不过他也很认同红叶提出的忏悔从前罪过的长斋,不太情愿地道:“小二,随便弄些素食来就行!”
    菊香一听就拉长脸,轻轻拉拉何亦男的衣袖,低声道:“啊!又吃素!小姐,我们从前可从来没有造过孽,不用陪着他们吃长斋,要不我们单独吃吧!”
    何亦男看莫桃一眼,低声道:“持斋拜忏只有好处,就听二少爷的。”
    小二看他们衣饰光鲜,还以为来了大买主,一听他们竟然吃素,不禁失望,又朝谷正中看去。谷正中又得吃素,正没好气,瞪眼道:“看什么看?没看出来这里不是我做主吗?快点去把你们的青菜萝卜豆腐通通都端过来!既然要戒,干脆就把所有的都戒掉,酒也不要了!来几碗白米饭!”
    小二更是失望,正要下去,红叶叫道:“小二哥,别听他的。酒我们还是要,要你们这里最好的酒。”
    谷正中气哼哼地道:“死尼姑,偏心眼!明明就是尘心未尽,装什么装?早知道不带你出来!你自己在石头庵愿意怎么吃素就怎么吃素!别人出家脾气都变温顺了,你倒好,脾气比以前当丫头的时候大多了!就是没有忘记怎么讨好你的主子!”
    莫桃好笑,淡淡道:“小二,别上酒了!”
    小二这回不走了,站在桌子边上问:“你们还改不改?来我们太白楼而不喝酒,可是白来了!我们酒远近闻名,别人大老远都到我们这里打酒。”
    何亦男道:“那你就上一小壶吧!”
    小二看没有人反对,点头道:“那好,你们先来一小壶尝尝味道!”转身离开,片刻后端来一壶酒和一碟卤花生米,鼓起如簧之舌又道:“尝尝这个卤花生米。我们的菜也好吃,调料不地道的不要,用的辣椒是金堂的,花椒是汉源的,豆瓣是郫县的,芽菜是宜宾的,榨菜是涪陵的,冬菜是南充的,豆豉是永川的。不要说用来烧鸡,就是随便蒸一盘咸烧白,也保证你们吃了一回想二回。各位客官,要不要来一盘尝一下?”
    谷正中撇一眼莫桃,见他已经自己倒酒喝上了,就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眼珠一转道:“红叶,二少爷的无声刀还挂在马背上,你去看看,别让人偷了去。”
    红叶皱眉道:“那把刀每次都挂在马背上,从来也没有出事,怎么今天你会要我去看?我不去,你是想把我支开。”
    谷正中凑近红叶,压低声音神秘地道:“你想想我是干什么的,我真的觉得今天有事发生。二少爷虽然一点也不宝贝那把无声刀,但那可真是一把宝刀,万一丢了怎么办?”
    红叶人虽然聪明,这些年到底仅仅只是做丫头,比较单纯,尽管不乐意,心存疑虑,还是起身出门了。
    莫桃失笑,正要说谷正中,就听谷正中得意地吩咐小二道:“椒香鸡。多放一些花椒。让厨房快一点,赶在那个师太回来以前就做出来。”莫桃不觉咽一口口水,也说不出责备谷正中的话了。川菜以麻辣为特色,离开四川以后,辣椒他还是经常能吃着,但是这花椒就不怎么能吃着了,心里还真的很想。谷正中人老成精,也是摸准他的心思,才叫的以麻味见长的椒香鸡。小二生怕他们又改主意,答应一声,一阵风地走了。
    尽管谷正中要小二动作快一点,但是烧鸡费时,椒香鸡端上桌子还是用去不少时间,几个人都怕红叶回来又吃不成,一起动筷子。莫桃吃一口,只觉得全身所有的毛孔都被冲开,舒爽松透,大叫过瘾,只是不好自己打自己嘴巴,也不出声称赞,闷头猛吃;菊香吃一口,却觉得胸口被人压住,脖子被人卡住一样,被花椒麻得呼吸不畅,闭过气去,抓起旁边谷正中的酒杯就喝一口,又被辣得喉咙冒烟,两只手用力在嘴巴前扇动,想叫小二拿些水来漱口,却连话也说不出来;何亦男没菊香那样猴急,斯斯文文地夹了一块脯子肉,先舔一舔,觉得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又偷偷地把脯子肉丢在地上,甚是奇怪莫桃何以能吃得那样香甜;谷正中其实也不怎么能吃花椒,但是他实在是馋肉馋得紧,顾不得被麻得闭气,筷子不停,嘴巴也不停,边吃边用四川话骂:“霸道,硬是霸道!”一嘴三用,又骂又吃还能抽空抿一口酒。
    正吃得痛快的时候,红叶回来了,莫桃的筷子只好遗憾地改变方向,伸向旁边的抄豆干,满心以为红叶会说什么,却不料红叶坐下后只是又惊奇又佩服地道:“谷大侠,你还真神了!”
    谷正中愕然道:“真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偷二少爷的无声刀?”
    红叶摇摇头,低声道:“不是,是林姑娘和程少侠在楼下的大堂中。他们好像是没银子了,只要了两碗素面。二少爷,你去不去和他们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