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九章 歹毒

作品:《暗夜武者

    莫天悚听格茸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到点子上,插嘴问道:“小妖砸烂黑虎神像似乎只是滚茂嗄和阿兰反目的引子,并不是阿兰羁押央宗小姐他们的原因。究竟阿兰是为什么突然羁押他们的?”
    格茸道:“双方对峙以后,蓝姬不想两边打起来,就把小姐和小妖、凌辰都抓起来。”
    文玉卿疑惑地道:“你刚才不是说是阿兰把他们抓起来的吗?怎么又变成蓝姬师傅?”
    格茸瞪眼道:“蓝姬是阿兰的师傅,蓝姬抓人,不就等于是阿兰抓人吗?他们把小姐抓起来以后,石兰就说要我下山来找三少爷去桑波寨,那不等于是把小姐当成人质了吗?三少爷,你可不能看着小姐不管!”
    莫天悚苦笑道:“蓝姬抓人和阿兰抓人之间的区别太大了!”格茸一愣,没有听懂。
    莫天悚又沉吟道:“是不是央宗小姐他们一被关,滚茂嗄和卞老恰就都罢手了?你说了这么半天,究竟小妖和蛊苗之间的仇怨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一句也没有提?还有,石成、石波和卞哈同时完蛋,他们空出来的位子谁来做?他们研究了好几天,决定由谁做榔头,谁是桑波寨理老,谁又是红枫寨的理老?”
    格茸嘟囔道:“他们每天都关起门来自己研究,你的问题我怎么知道?不过我走的时候,凌辰让我告诉三少爷,蓝姬不同意石兰当理老,自己也不想当榔头。她有意扶持一个叫石党基的人做桑波寨理老,榔头却想让滚茂嗄担任。”
    文玉卿道:“管他什么人当理老,什么人当榔头呢!他们想要天悚去门都没有。天悚,你在家里好好歇着,我上山去见蓝姬!当初要不是真真好心,她早就死得连骨灰都不知道在哪里了,这时候不帮我们,反而扣着我们的人当人质。”
    莫天悚忙道:“阿妈,你别急,让我想一想。小妖已经离开榴园,她和蛊苗之间的恩怨我们可以不用管。但是谁是蛊苗下一任的榔头对我们影响很大。”
    格茸道:“凌辰也是这样说。他一到就游说蓝姬自己当榔头,但是蓝姬就是不同意。后来也是他看滚茂嗄和卞老恰一起和阿兰翻脸,又来游说蓝姬自己当榔头,蓝姬才让他中蛊,并抓了小姐和小妖。”
    莫天悚沉吟道:“蓝姬师傅为什么不肯自己当榔头?蛊苗三个寨子的理老只有滚茂嗄还健在,蓝姬师傅捧他当榔头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我去过桑波寨,对石党基还有点印象。石党基也是白蛊苗,最忠心拥护石兰。桑波寨要是没有石兰和石波兄妹在,大约也只有他来当理老了。蓝姬师父捧他的决定也不算错。只是蓝姬师父离开巴相多年,真的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她说谁当理老,谁就当理老?阿妈,大嫂呢?叫她过来一起商量。”
    文玉卿道:“我让真真和阿寿一起出门办事了,今天不会回来。”
    莫天悚皱眉道:“可是为了何留被人扣押的事情?阿妈,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你该来问我一声的。”
    文玉卿大怒瞪眼道:“是不是我让你当家,我就什么事情也不能决定了?臭小子,你还是我扶起来的呢!我会不知道事情不简单?所以让阿寿和真真一起去。阿寿办事很老辣,你不是不知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忽然站起来就朝外面走,道,“格茸,我们走!我和你立刻去桑波寨,反正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同意天悚去桑波寨的!”
    格茸很是犹豫,看莫天悚一眼。
    文玉卿脾气乖张而暴躁,去桑波寨说不定两句话就能和蓝姬打起来。莫天悚可不放心她去桑波寨,跳起来拉住文玉卿道:“阿妈,大嫂和文总管都不在,你再走了,难道你把榴园丢给我?那我还怎么养病?”
    文玉卿犹豫一下问:“那你说怎么办?”格茸又急了,过来一把揪住莫天悚的衣襟道:“你想不管小姐?”文玉卿伸手就点中格茸的穴道,冷哼道:“你敢对天悚无礼!”
    莫天悚苦笑道:“阿妈,别这样!格茸也是担心央宗,快放开格茸。”等文玉卿放开格茸后又问,“格茸,是谁让你下山来的?你下山的时候,滚茂嗄和卞老恰都说什么没有?对了,蓝姬师傅的儿子卞沙来桑波寨没有?”
    格茸不耐烦地道:“三少爷,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救小姐,怎么这么多问题?是石兰让我下山的。我下山的时候,滚茂嗄和卞老恰都没有出声,但是蓝姬师傅让我告诉你,如果你的病没有好,就不用着急上山,小姐他们不会有事。三少爷,她是在胡说八道,你不能相信她!红枫寨跟卞老恰一起来的有近百人,我也不知道他们谁是卞沙。不过我一直也没有见有人叫蓝姬阿妈,可能卞沙没有来吧!”
    莫天悚没办法出门,又无法掌握蛊苗更多情况,实在是感觉有心无力,在屋子中转一圈,并没有什么好办法,迟疑道:“格茸,你回一趟桑波寨,帮我带两封信行不行?”
    格茸握紧拳头又想打人,看文玉卿一眼,一拳打在桌子上,涨红脸道:“莫天悚,你实在太没有良心!小姐是为你才去的桑波寨,你不肯出门救她,写两封信有什么用?”
    文玉卿立刻也瞪眼想发火。莫天悚头疼地道:“阿妈,当帮我的忙,别在我这里打架!格茸,你先帮我送两封信,要是蓝姬和阿兰看了信以后还是不肯放央宗小姐,我绝对跟你一起去桑波寨,你看行不行?”一边说一边走到桌子旁边去写信。
    格茸一点也不相信莫天悚用两封信就能救出央宗,但是有文玉卿在,他也不可能硬要莫天悚出门,尽管心里一点也不乐意,还是只有在一边等着。文玉卿则想事情能暂时拖一下也好,拖到文寿回来,她就可以去桑波寨了,也在一边等着。
    莫天悚的两封信一封是给蓝姬的,一封是给石兰的。给蓝姬的信只写了两页,给石兰的信却很长,半天才写完。然后他把两封信都封上口才教给格茸。嘱咐格茸回去以后私下把信给石兰和蓝姬,别让任何人知道他带回两封信,也别让石兰和蓝姬知道对方收到信。假如有人问起他的情况,就说中毒已经很深,只剩下一口气,总之是怎么严重怎么说。
    格茸接过信立刻就走了。他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听了莫天悚的嘱咐很不耐烦,对他弄得这样神秘也不满意,不过事关央宗,他虽然恨莫天悚,但也佩服他,到桑波寨以后还是照足莫天悚的吩咐来做。
    格茸走后,文玉卿有一大堆事情要做,也跟着离开了,房间中又剩下莫天悚一个人。莫天悚起身去一个箱子中拿出一封信来,拿着信看了半天,又回到桌子前坐下,拿起桌子上的一把小刀,整齐地裁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笺。
    这封信就是梅翩然托红叶转交给他的信。他一直认为这封信和上次他在虎跳峡收到的信差不多,内容也是一些绝情的话,不太愿意打开观看,才会一直留到现在。此刻他遇见一个棘手之极的问题,忍不住思念起总是在暗中帮他的梅翩然来,又找出此信。
    信笺是淡绿色的谢公笺,一下子就让莫天悚回忆起多年前的雪夜,回忆起那个不怕严寒,比蝴蝶还美丽的淡绿色精灵,伤感得很,又有些不愿意打开信纸了,闭上眼睛靠在椅子背上出神。
    “三哥,喝茶。”莫天悚睁开眼睛便看见一双楚楚可怜的深茶色眸子,不觉有些痴了,喃喃道:“雪虐风号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过时自会飘零去,耻向东君更乞怜。”
    荷露放下茶碗,垂下目光,轻声道:“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樽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莫天悚甚是诧异,荷露听他念一首梅花诗,竟然能随口和出半阙梅花词来,意境又甚是贴切,且不含一点妒忌之意,不由对她大有好感刮目相看,笑笑道:“你的学问还不错嘛!跟着你阿爸学的?”
    荷露摇摇头道:“不是。阿爸专门请先生教我的,琴棋书画我都懂一些。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阿爸说做生意始终没有大出息,我又不可能再有弟妹,希望我能多点学问,以后能找个书香门第的人家。”
    莫天悚轻声道:“这样说来,你阿爸和阿妈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难怪不肯让你随便嫁给知事。现在你这样跟着我,一定让你阿爸和阿妈都很失望。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家?等我病好了,帮你找一个世家子弟可好?”
    荷露脸一下子就红了,低声道:“三哥胡说什么嘛?”
    莫天悚笑道:“这是人生大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还想一辈子都当丫头不成?其实我有丫头用,这里的事情不用你做。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找素秋玩。”
    荷露低着头,声音很低但很坚决地道:“我喜欢做你的丫头!”
    莫天悚一呆,不愿意顺着这个话题再说下去,放下信笺,端茶喝一口,乃是绿春玛玉茶,岔开道:“好像你好长时间都没沏柠檬茶了。”
    荷露道:“榴园没有储存有柠檬。三哥要是想喝柠檬茶,我让人从昆明带些柠檬过来。”
    莫天悚不甚在意地道:“无所谓,我随便说说的,其实我还是喜欢喝黄芽。你不是说你买了海马宫茶吗?似乎我只喝过一次。”
    荷露屈膝福一福,道:“我立刻给三哥换一碗海马宫茶来。”退了出去。
    莫天悚看着荷露的背影又有些出神,呆片刻,才重新拿起桌子上的信笺,缓缓打开。梅翩然的信还是很简单,语气却不像上次那样绝情。这是一封求情的信,“天悚,罗夫人对我而言,就像是莫老庄主对你。不论她曾经做过什么,求你放过她。”信的后半截却告诉莫天悚,他离开九龙镇的时候,曹横给他的那道符箓其实是一道追踪符,他虽然烧掉,并没有破坏那道符箓的功效。凭借那道符箓,曹横就能大概知道他的行踪。不过他一到巴相,蕊须夫人就在暗中帮他把那道符箓破解了,所以曹横才会现身要红叶提供情报。梅翩然显然是担心他以后后糊里糊涂地上当才告诉他此事,整封信虽然没有一个字的关切之语,但关切之情却浓得化不开。莫天悚不禁再次痴了,放下信笺,在心中狂喊,“翩然,你既然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经过格茸的事件后,文玉卿很不放心,外面在镜碧居门口派人严密监守,里面让荷露把莫天悚管得死死的,除猫儿眼以外,不准其他任何人去见莫天悚,就连他看书的时间稍微长一点,荷露都会干涉。
    莫天悚啼笑皆非,只能从猫儿眼嘴巴里零星地知道一些外面的情况,了解到莫素秋也跟着文寿和上官真真一起出门了,格茸走后又是一直没有消息,又担心又无聊又没有办法。不过这样果然对养病很有好处,莫天悚身体倒是一天一个样子,恢复得很快,除很容易感觉疲乏以外,力气基本上已经恢复。
    莫天悚不怎么闲得住,挂心的事情又太多,总是得不到消息让他憋得快发疯。好几天前他就派人去昆明叫狄远山回来,估计今天狄远山该到榴园了,便在下午猫儿眼来的时候向猫儿眼打听。猫儿眼告诉他,今天榴园热闹得很,不仅是狄远山回来了,南无也到了榴园,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文寿和上官真真、莫素秋,只是桑波寨一直没有消息。中午刚过,文玉卿和上官真真一起去了桑波寨。
    这下莫天悚无论如何也在房间中憋不住了,又生气这么多人回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来看看他,披上披风就要出门。文玉卿不在,荷露和沁梅联手也拦不住他,最后好说歹说,答应莫天悚立刻去请狄远山过来,总算是把莫天悚留在房间里。
    和狄远山一起过来的还有南无。南无的伤还没有好,气色看起来比莫天悚还差。莫天悚忙扶着他去床上躺下,忍不住责备道:“你不留在昆明养伤,怎么也来巴相了?”
    南无笑道:“那你怎么不好好养病,什么事情都要操心?”
    莫天悚失笑,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狄远山也在他对面坐下,挥手示意丫头们都退出去,然后满意地道:“听阿妈把你的情况说得很严重,不准我们来找你,没想到你的气色和精神都还不错。”
    莫天悚嘟囔道:“我本来就挺好的,是阿妈小题大做。昆明现在怎么样了?你们都走了,就剩下田慧和春雷能忙得过来吗?”
    南无道:“你不用担心昆明。北冥和东流回来了。知道你这里出事,我派人去把追日也找回来,是把昆明所有事情都安排好才来的巴相。”然后看狄远山一眼,迟疑着问,“三少爷,你是不是真的三个月都不能出门?”
    莫天悚叹息道:“蕊须夫人是这么说,但是我自己觉得恢复得很快,也很好。你们看我气色就知道了,我现在就是很容易感觉累,其他完全是好人一个。你这样问,是不是又出什么事情了?”
    南无又朝狄远山看去。狄远山犹豫片刻后道:“天悚,其实什么事情也没有出,只不过是青雀有消息回来。”
    莫天悚立刻来了精神,道:“原来是蜀王有消息了!快告诉我,我从来也没有得罪他,他为什么会给我小鞋穿?”
    狄远山看看莫天悚,还是显得很犹豫,低声道:“天悚,你答应我,知道以后一定要量力而为,不能逞能,我才告诉你。”
    莫天悚一叠声地答应道:“知道,知道。我也怕落下病根,你没看我这些天都闷在屋子里没出门一步吗?我最懂得保养了。”
    南无苦笑一下,道:“我怕你知道以后还是在屋子里面待不住。青雀还没有到成都就听说蜀王病危,然而刚刚一到成都,蜀王府就有人来请她去见蜀王。青雀进府后蜀王立刻接见她。蜀王年纪是大了一点,可是红光满面的不见一点病态。他见青雀以后就说了一句话,让三少爷立刻亲自去见他。”
    莫天悚皱眉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找我什么事情?”
    南无摇摇头,缓缓道:“青雀也不懂他的意思,在成都耽误两天,还是没有打听出来。但是知道蜀王的确是默许西北联盟和锐金队血洗孤云庄和幽煌山庄。现在闇没和韵儿在一起,正大光明地住在九龙镇上。”
    莫天悚怒道:“这狗日的老王八蛋!他这是在告诉我,不听他命令的下场!人人都说我歹毒,比起他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幽煌山庄和孤云庄间接就是毁在他的手上!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南无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蜀王一定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三少爷帮他做。他写信给昆明知府也是想告诉我们,得罪他,连生意也没得做!”
    莫天悚冷哼一声,森然道:“他得罪我,我早晚要他当不成王爷!”
    狄远山担心地叫道:“天悚,你再这么激动,我们不和你说了!”
    莫天悚冷冷地道:“放心,我不会冲动,也不会傻乎乎地去找蜀王拼命。蜀王有时间纵容西北联盟和锐金队胡作非为,又有时间给昆明知府写信找我麻烦,还有时间等我们的人去了才说出他的意思,说明他的事情尽管重要,可是不急。暂时我们在云南的根基还很不稳,蜀王依然是我们的大靠山。要对付一个王爷,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事情。今天我说的话,你们谁也不要传出去,免得走漏风声。”
    南无点头道:“你放心,我知道其中的厉害!”
    狄远山皱眉道:“天悚,你打算怎么做?叠丝峒和蛊苗这次把你伤得这么重,你都肯放过他们,真的要去对付蜀王?”
    莫天悚淡淡道:“邓秀玉我可没打算就这样算了。石成和石波都死了,我和石兰关系还不错,才放过蛊苗的。”
    南无微微一笑道:“三少爷,我支持你对付蜀王。云南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好了!何亦男跟着二少爷走后,我派人去狼墨打听了一下,你知道何知县为何又肯答应把女儿嫁给昆明知府的四公子了吗?”
    莫天悚闻声知意,畅快地哈哈一笑,道:“天下不仅仅是邓秀玉才会借刀杀人!这样说来,我根本就不用等向邓秀玉报仇的机会就自己来了?南无,看来我们是真的臭味相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