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107食魂鬼车
作品:《六夜侍寝》 (末日卫弋第一人称结束,恢复正常卫弋视角,这段应接着97章:等待使命继续看)
“喂……”我的声音消失在烛火昏黄的寝殿中。
兔崽子,居然敢趁我不备一个人溜了!
我气呼呼叉着腰,对未来的自己万般鄙视腹诽,自己跟自己还玩鸟个文字游戏!
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
到底让我该怎么做嘛!
我气够了,随手翻翻桌上空空如也的《瀚野古卷》,想起以前见过的览冥记录它的场景,遂拿起它走出房门,四下转悠着,终于在师尊房外寻到了览冥。
“你来看我师尊啦?”我小跑两步窜到他跟前。
“嗯。”他温和回应,又问:“她呢,走了?”
我立马黑下脸,把《瀚野古卷》“啪”声扔进他胸口,隔衣掐住他使劲儿拧道:“怎么,见她比我成熟动人,念叨上了?!”
览冥哭笑不得,好意提醒我:“‘她’是‘男’的……怎么比你‘成熟动人’?”
“你本来就男女通吃!”我掐得更用力,无奈此厮肌肉硬邦邦的,无一丝赘肉,根本掐不动。
他懒得与我继续斗嘴,翻开《瀚野古卷》,却见一片空白,眸底流露一丝诧异,但转瞬便恍然:“难怪景福年后的记载更为详尽。”
我扁着嘴道:“交给你咯,你现在不好好记,以后,不,以前就没得看咯。”
览冥将《瀚野古卷》纳入怀里,正要拉我,我却先抱住他手臂往台阶下带了两步,小声道:“她去远古时代救你去了。”
览冥微怔,浓眉浅蹙:“……我那时认识的是她?莫怪当时她功力如此高深,恐怕连夭舍都不是她的对手。”
我听他表扬“别人”,虽然那个“别人”就是我自己,心里还是冒着小酸泡,看来我和览冥真是一个半斤一个八两,都自己猛吃自己的陈年老醋。
我心里兀自冒小酸泡,览冥却顿住脚步神色肃然,不知想些什么。
“怎了?”我问。
他眉间挤出纹路,目光沉凝低喃:“……她似乎也伤得不轻……”
览冥第一次为了其他人严重忽视我,我努力扯着他袖子,不乐意道:“回神了,回神了!”
他拢拢我肩膀,忧心重重:“可还记得,你第一次在我跟前露出本相,我便觉得似曾相识。”
我反应机敏:“你以前见过她的本相?”
他颇为犹疑:“我不确定,那时我重伤昏迷,意识不甚清晰,只朦胧觉得……”他俯视着我,“如你体型打扮的女子,嘴角噙血,泪水不停打在我脸上,但看不真切……莫非,她也受了重伤?她没跟你说她后来去哪里了么?”
……那你呢,你的世界已经毁灭,你会怎么样……
……我会回到览冥身边,永远在一起……
当时不曾留意,此刻乍然回想,这竟是诀别之语!
我脸色巨变,怔在原地。
览冥见状,面色比我更加苍白,他紧紧掐住我胳膊,冷声追问:“救了我之后她跑去哪儿了?”
我恍恍惚惚。
他屏息不语,眸寒彻彻。
我手指蜷了蜷,慢慢醒悟过来,仰迎他的注目:“我也去看看。”
这次,览冥没有立即出口阻止,他只是深锁愁眉,眸中犹豫不决。
放,我生死未卜,不放,我还是生死未卜。
对他而言,有比这更艰难的选择吗?
我抚上他厚实的手,柔道:“她都出现了,你还担心我做什?”
他依旧凝眉不语,陷入深思。
我还想开口劝诫,他却突然出声打断我:“这次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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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懵了半天,才反应迟钝询问:“怎么去?我只能自己穿越,带不走你的,我们又没有开天斧。”
“不对。”览冥迅速否定,“你的力量比你想象中大,不过你自己不曾察觉罢。你的衣物、鞭子、百宝格,不都跟着你一起穿梭时空么。”
我愣住。览冥不说,我真的从未想起过这层。是呀,若我只能自身穿越,那我去了其它时空根本不可能回得来。
览冥沉思着负手来回踱了两步,平稳道:“我运用天机镜穿梭时空并非难事,不过如今你只是残余碎片化身,当年又受我重伤元魄,力量才变弱。”他陡然转身,双目如电,斩钉截铁,“只要恢复你的元魄!”
我猛然后退一步。
天机镜乃上古十大神器之一,蕴含的力量并不太亚于轩辕剑、开天斧,损之不易,修复更难!
当览冥拽住我的手闷声不吭往寝殿拖时,我已经隐约知道他打算干什么。
“不去,我不去!”我咬紧牙关,运起全身力量死死定住脚步,却被他拽得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刮痕。
“览冥,你已经给过我两层功力,再耗下去,你就算回去也起不了作用!”
“我回去不会干什么,我只要看着你好好的!”览冥鲜有地严厉道。
我急火攻心,看见什么都抓着不放。摧毁了两座石狮一根廊柱后,他折身将我打横抱起,不容置辩地继续向前。
“回到千万年前,又要耗你更多灵力!你以后还有硬仗要打……不能老这样……”我哽咽着死命挣扎,在他怀里又捶又打,却不敢真伤他,一时之间焦头烂额,全不知所措。
他已经把我丢上床榻,施法在寝宫周围起了层坚不可摧的结界。
他施法的当儿,我六神无主,脑子一片混乱,转得飞快飞快,眼瞅着他做好结界,朝我步步迈进,手已经重重摁住我肩膀,将我衣衫扯开一半,露出微微翻开的肚兜和雪/白半圆,我骤然灵光乍现,死死抵着他胸口大喊:
“剑坛!剑坛有五方来去阵!!”
览冥的动作稍作停顿,埋在我胸口的头微微仰起。
我弓起身子,努力拢了拢破损的衣衫,促声道:“剑坛还在,五方来去阵应该也在!就算稍有损毁,我会这个阵法,我们结了五方来去阵,我就能带你去远古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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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去剑坛的路上,我简单向他推演了五方来去阵,览冥甫听完,蹙眉道:“不对,这个阵法不对。”
我心头一颤,想起《瀚野古卷》上的文字记载,又吞吞吐吐如此这般补充出来,他闻言低头心算,微微点头:“这回对了。”
我忐忑询问:“这两者之间,有何差别?”
览冥淡声解释:“按你先前的推演,虽亦为五行变化,却非空间转移之术,而是集蕴五行之力,使法力倍增。”
我听到这里,暗自松了口气,看来是师尊拿到的推演图记载有误,或者根本就是搞错了。唉,笨蛋师尊。
想到这儿,我心底忽然又泛起一丝寒意,踌躇着幽声轻问:“……如,如果,要摧毁解除它,是不是反推就可以了?”
览冥浅笑:“这便是此阵真真厉害所在,设阵容易毁阵难,毁阵者诚然可以得偿所愿,却会被此阵反噬灵法,若无适当处理,此阵便如黑洞般将施法者灵力吞噬殆尽,以往神族作战,常结此阵,可令己方战力大增,敌方若要削弱,亦不得不付出惨重代价。”
我在听到“反噬灵法”四字时,已经彻底呆若木鸡。
……师尊,为何要给我这么个推演阵图……是拿错了……如果真是过往神族作战常用的阵法,身为天帝谋臣的九凤上神,怎会不识?
可师尊那宠溺无奈的“傻孩子”如在耳畔,我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视我如己出师尊会故意设局害我!
这其中,一定又有什么误会,就像当初刚得知师尊就是鬼车时,我不能自己先自乱阵脚!
背脊起了细密的冷汗,眼瞅着剑坛就在眼前,急忙整顿心神,强迫自己暂不思考这个问题。
以往金碧辉煌的宫殿如今仅余贲坟一座,然作为炤国皇族世代相传的皇陵重地,啸龙谷依旧笼罩在肃穆之中。
镇
守剑坛的剑气已经随着玠梧一起被封入了深不见底的地底,而却影无相阵亦随着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而消耗弥亡。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玠梧覆灭之后的剑坛。
以往金光四射的祭坛荡然无存,当央仅余一根幽幽发光的巨大黑色石柱,如插入地上的玄铁巨剑,九头神态各异的狰狞黑龙沿着石柱逆飞冲地,带着睥睨天下的狂妄反叛之色,将世人崇仰的神圣踩在脚底。
站得稍近后,竟隐隐能听到金戈铁马,鬼哭狼嚎的铮鸣,鲜血涌动,引发我体内的呼应。
览冥为我压下澎湃沸腾的剑脉,搂着我想离得远些。
我却挣脱他的手,颤抖着触碰上冰凉的黑柱。
这是,玠梧以鲜血凝聚而成的龙柱宝剑,就是靠它,镇压住历经岁月融入青鸳血肉的青玉宫,封印着魔神至强至大的元魄……
“这里果然有五方来去阵……损毁不大。”
听闻览冥之语,我回过神来。
“你怀中相思扣原为补天石,记载着自天地初开以来的记忆铭刻。来,你站到中宫金盘上,发启阵法,我会助你一臂之力。”览冥言谈之间,已经任意自如地启动太乙九宫,他自己处在西北乾位开门上,主申神通达送迁。”
办法虽然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但其实真没多少底气,如今有览冥在,我心神大定,朝他微笑颔首,抱神以静,无视无听,按照他授予我的正确办法,启动穿越力量。
专注于发启阵法的我们,都不曾留意到一条如影随形的幽风,从剑坛外,手持秃木魔杖,寸寸逼近。
来者白发如雪,仙风道骨,年轻英俊的容貌蕴染千年霜鸿孤独。
他是昼伏夜出的食魂鸟,点血为灾。他悄无声息,鬼影藏匿,缓缓靠近览冥。
一切发生在不过眨眼之间。
法阵既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纵使察觉不同寻常,亦无力中途骤止。
103真相大白
法阵既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纵使察觉不同寻常,亦无力中途骤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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亘古之前,苍茫远古。巨龙怒啸翻腾,一黑一赤纠缠着撕裂蔚蓝天空,卷起雷霆阵阵,一路自东往西,自北往南,飞临四极,震惊九州。
途径北极天柜山附近时,两头巨龙之间忽然闪烁开五彩绚丽的光芒,刺得天地一片白茫茫,但闻地动山摇一声巨响,黑龙逆冲向地,衔走一半五彩石,赤龙腾飞于天,齿隙间叼住另一半五彩石。
黑龙不假逗留,奔南而去,赤龙盘旋空旷天空,发出一声威严低沉的龙吟,亦南飞而去。
衔烛之龙来去无踪,眨眼间已难觅残影,不曾发现在它离开后,它曾经逗留的天空陡然绽放青光万丈,须臾之后,一青一白两纵身影如星辰坠落。
即将落地时,白衣白发者长袖一卷,将那青衣者摊放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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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指嵌入北极天柜山熟悉的土壤中,我深深垂首,双肩抑制不住颤抖,嗓音嘶哑艰涩,几乎耗尽全部力气,一字一句:
“为、什、么?”
大雨倾盆,将我淋成落汤鸡,雨水沿着发丝和衣衫一滴一滴溅地面,就像我的心。
可无论多大的雨,都没能沾染师尊洁净整洁的衣衫,只狂风席卷而过,将他衣衫猎猎吹起。
师尊微动脚步,便要追着帝炤览冥而去。
我踉跄着冲到他跟前,两颊被雨淋得湿润一片,眼内外不知是泪是雨,展臂咆哮道:
“不准走!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
师尊一声轻叹,仰望南方黑云滚滚的天空,复低眼,与我间隔三步之遥,淡声:“事到如今,以你的聪睿,想必都明白(看经典来——>http:///书农书库)了罢。”
“我不明白(看经典来——>http:///书农书库)!”我尖叫着回应,什么冷静理智,统统见鬼!
你是我的师尊啊,我从小到大最尊敬,最信赖,最亲密的师尊啊。
我的嗓音已经残破到失去了连贯性,两耳嗡嗡作响,像个被遗弃的疯子般冲着他狂哭狂吼:
“你照顾我几千年,养育我几百年,你对我的好,对我的宠,都是为了今天,都是为了利用我?我不信啊,不信……”
他眼波淡淡的,如与世隔绝的天山孤湖,雨水太大,模糊了我的视野,我看不清他的眼睛里是否还有慈爱,是否还有悲怜。
“卫弋。”他轻声道,“自从七千八百年前兀屠找上本座,要本座暗中协助他夺取天机镜碎片,召唤鬼军,一直到尊主二世失败覆灭后,本座一直在反思,到底问题出在哪里?既然是未来的九凤指示兀屠来到这个时代,那么现在的九凤到底应该做什么?在什么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去完成自己的使命?面对既知的败亡,是不是可以做什么弥补?这个问题纠缠本座七千余年,日夜苦思求索,却始终无解,偶有线索闪动,它却朦胧不可捉,总觉得有股难以预知的力量在隐隐作祟。”
我紧凝着他,细细听他一言一语,他每多说一个字,我心中就沉上十分。
“几千年来,本座沿着来自未来的兀屠所留下的线索,遣鬼众在九阴之地四处寻觅开天斧下落,终于在三百年前寻到蛛丝马迹。本座急至倚帝山,欲令兀屠提前出关,孰料抵达之时,才知他早出关一年之久。当夜,他便立即动身自大桃木潜入鬼界……”
原来,这就是那年兀屠不告而别的真相。
“兀屠走后,本座知他必然成功带回开天斧,然而本座却依然毫无头绪。再过两千多年,尊主即将投胎,其魂魄难寻;而当时的你,穿越能力受览冥重挫,剑气又被尊主吸纳,灵力十分微薄。即便兀屠带回开天斧,以你当时的状况亦根本不可能送他回到七千八百年前。本座回来后又发现你与兀屠或有男女之情……”他顿了顿,“兀屠与你责任重大,若关键时刻,一个不愿走,一个不愿送,本座唯恐你们因情误事,那夜对他言辞颇重,责他即刻动身,他想来给你告别,也是本座拦住的。”
我已经有些麻木无力地坐在地面,任雨水把自己淋得狼狈透顶。
“先几百年,看你每日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样子,本座觉得,你已经痛苦了这么多年,能多开心几天是几天,等兀屠带着开天斧回来后,再跟你细说前尘往事……”
说到这儿时,师尊微微闭眼,复张启,叹息道:“直到百年前一日,一个少年郎兴高采烈跑进上日观中,冲本座道‘师尊,您看徒儿这模样,俊俏么?’”
百年前的那日,阳光明媚,春意撩人。我兴高采烈冲进上日观,一袭青衫,在师尊明前眉飞色舞举扇轻摇转着圈道:“师尊,您看徒儿这模样,俊俏么?”
那是我第一次用孟江的模样出现在师尊面前。或者说,那是我第一次,以玄算子的模样出现在师尊面前。
“看着当年的死敌玄算子站在本座跟前,口口声声称呼本座‘师尊’,本座震惊得无以复加,而思索多年不解的乱麻亦在刹那缕缕清晰,如醍醐灌顶。直到那天,本座才真正明白(看经典来——>http:///书农书库),——玄算子,槿儿,卫弋,都是天机镜。”
我恍恍惚惚抬眼,转也不转地盯着师尊微微翕动的嘴唇。
师尊面色沉冥,幽然低语:“从此以后,本座让延维跟在你身边,向本座通传你一举一动。直到数日前,阿延回禀,说你看上了烛龙的龙须,与此同时,兀屠带着开天斧自鬼界重返……本座明白(看经典来——>http:///书农书库),这等待了数千年的机会,终于出现了。”
我颤巍巍开口:“……你早知道我和览冥的情分,你知道览冥在寻找天机镜,便步步为营,引诱他施法送我去七千八百年前。你说给我们护法,实际是故意露出破绽,协助兀屠偷袭?”
师尊面容冷峻,毫不含糊地点头。
我两眼酸涩得无以复加,流泪流得已经失去了感觉:“那上日观我看到的那些,都是假的咯,你知道我的本事,所以故意演了这么一出给我看,让我放下戒心?你和兀屠故意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也是想羁绊住我的感情,所以……那些话,那些情,全部都是假的咯?”
师尊抿了抿唇,白色的眉毛染着淡淡的感伤和惋惜。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长长叹了口气,浅声道:
“本座向兀屠交代了全盘计划,却没有告诉他卫弋就是玄算子,但他知道他这次的任务,九死一生,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回来,他刚见我的时候还问起你,之后便只字不提了。”
我笑得无比凄惨,哽咽着,失魂落魄:“你的计划?你让我去摧毁五方来去阵,去夺回开天斧,不管我做哪一条,都是让我主动去找兀屠。所以兀屠只要在剑坛守株待兔,我就会自投罗网,是吗?”
师尊缓缓闭眼,点头。
“你的火浣裳上被本座施展过炎羁束灵咒,任你本领通天,在兀屠面前亦无济于事。为求万无一失,给你的五方来去阵实际是灵法反噬术。这些年本座反复思索,不明白(看经典来——>http:///书农书库)如此万无一失的计策,为何七千八百年前却屡屡让你得以逃脱,原来……呵,本座千算万算,机关算尽,却没想到命运弄人,偏偏兀屠会提前出关,偏偏让他遇上你,偏偏又让他对你动了情,本座对此忧心不已,临行前还反复叮嘱兀屠,不可羁绊于儿女情长,须时刻谨记肩上重任……没想到,本座的担心还是成真了,本座无论如何没有算到他对你的感情,导致历史再度重演……”
火浣裳……炎羁束灵咒……?
我灰败破损的心沉入深不见底的泥潭,怔怔地动了动灵法——阻遏不通,流转不灵。
在剑坛兀屠束灵咒失效,不是因为览冥偷偷给我解开了降头,而是因为我没有穿火浣裳……
我以前从来没有察觉过,到现在才发现炎羁束灵咒一旦启动,火浣裳便如附蛆般紧紧贴在我肌肤上,根本解不开束缚。
我双目无焦,散乱地望着地面上他不染尘埃的银靴,彻底茫然。
师尊……不,鬼车,他语意空远,自哂道:“你带回来的消息,屡屡令本座深感无力,本座已经将千年前所经历的事情来龙去脉一一告知兀屠,可历史还是循着它本来的轨迹,没有丝毫差错。适才偷听到你和览冥的谈话,知道你们要来剑坛,便料定你会把五方来去阵的事情告诉览冥,以他的智慧和见解,必能看出所谓五方来去阵中的蹊跷,你亦必然起疑。”
所以,他怕事情败露,干脆铤而走险,临时起意偷袭览冥,再趁机跟我一起来到远古时代。
远处传来不知是雷霆或巨龙的怒吼,震得耳膜发鸣,我破碎的声音几乎淹没在这洪荒的嘶啸中:
“你独自来到这个时代能干什么呢?你不等兀屠了,不等你的鬼军了?”
闻言,始终冷漠沉稳的他终于有了一丝悲意,轻忽道:“本座叮嘱过兀屠,不管回不回得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可这么多年过去,去到七千八百年前的兀屠再也没有出现过。你说得对,本座等不了了……”
我颤声怔怔:“他……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鬼车怆然长叹,复轻声回答:“天隅九年七月十五,青玉宫塌陷,尊主还在宫里,他把你(这个是槿儿)交托给本座,便只身再返青玉宫中,从此以后,本座再也没有见过他,不止他,连他带去的开天斧都一并消失。”他顿了顿,望着雨幕,“不知所踪。”
104尽情一战
“他把你交托给本座,便只身再返青玉宫中,不知所踪。离开景福二年之前,本座反复叮嘱他,天隅九年七月十五,无论如何不得靠近青玉宫……想来,他还是没听本座劝诫。”
我一愣:“那时救我离开青玉宫的不是七千八百年前的他?”
七千八百年前,整个青玉宫天翻地覆,剑气肆虐,五行灵力失控,交互冲撞之下,万灵枯竭。身为槿儿的我被览冥重伤不久,身体并未全然恢复,受神魔两位尊主法力威煞牵连,几埋于此地。
千钧一发之际,是兀屠突然出现,从坠落的巨石下将鲜血淋漓的我救出,亲手把我托付给鬼车,最后,我昏迷在鬼车怀里,数千年不曾醒来。
我一直以为,当时救我的,是我还是槿儿时认识的那个兀屠。
他两手空空地来,我问他:“你的噬阳剑呢?”
他回我说:“被览冥折了。”
他的噬阳剑的确是折断了,然于他而言,却是早在七千八百年前的陈年往事了。
“轰隆——!”
鬼车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南方传来惊天动地的响声,天空似被撕裂开,巨大的震荡撼得远在北地的北极天柜山亦剧烈晃动起来。
鬼车望着降临崩塌的昆仑方向,雅俊的面容流露出令我胆颤心惊的复杂。
我踉跄着爬起,落汤鸡似地走到他跟前,满怀怆然:“你也看到了,历史不会改变的,无论你做什么,都是白费心机。”
他泠然一笑,苍白无色。
我捏紧拳头,苦苦哀求:“……鬼车君,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你天下一统的理想?”
我侧身指着南方血色诡谲的天空,“这就是你梦想中的永恒国度?《瀚野古卷》的结局你知道的,历史不会改变,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执着?你独自来到这里,能改变什么吗?”
他洁白的发丝终于被雨水微微湿润,莽古深遂的细目中带着沧桑的离意,深深凝视着我,笑容不改:“那你呢,你为何来到这里?只是为了顺应历史的发展?”
我哑然。
他负手仰息,平静心绪,复道:“其实结局对本座已经不重要,本座走到今天,再无退路,无论如何也会继续走下去。”
大地再次在远古巨龙的愤怒面前震颤皲裂,土之怒,飞沙走石;风之怒,狂岚惊涛;水之怒,洪雨肆虐;火之怒,烈火焚原;金之怒,雷霆纵劈。
这个世界,已经面目全非。
纵使是神灵,亦在天地间渺如蝼蚁,脆弱无助。
坠石狂砂中,鬼车面向我,幽然轻笑:“卫弋,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本座最后问你一次,可愿意跟着为师,跟着尊主,再搏一次吗?”
我泪如泉涌,哽咽着,举步维艰地向后退缩,惨白破损的唇抖动着,不住摇头。
他看出了我的选择,微微颔首,一手蕴起灵法,平静如死:“那么,为师便要强借你元神本魄了。等再过几万年,你恢复人形,一定会看到个不一样的世界。”他顿了顿,眉目祥和,“这次,师尊会让你过上真正无忧无虑的生活。”
言罢,风声鹤唳。如山巍峨的九头妖鸟显出原形,翼广遮天,垂羽如云,漆黑如鸦。它振飞破天,复自九霄俯冲而下,所历之处,步步滴血如莲。
一道看似柔和实则摧人心魄的丧魂焚风直袭我元神命脉,而被炎羁束灵咒捆缚全身灵法的我,毫无招架之力。(提示:这里接上回溯之旅(四),末日卫弋看到一头九头妖鸟俯冲向一个青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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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紫电如雷龙奔至我面前,忽而金行转水行,陡然筑起一道寒冰巨墙,瞬间化去鬼车的致命一击。
五行变化自如,这是……!
怎么可能,不可能!!!
我的心剧烈跳动,绝望的双眸中陡然燃起惊喜欲狂,颤抖着尖呼:“览冥——!”
一名青衣翩跹的男子落在我前面,背影险峻如峭壁,单臂展开,将我揽在身后。
却不是览冥。
他仰望九头妖鸟,清漠的气质中晕染秋风落叶般的凄惶伤感。
就在这时,在这动荡羁乱的世界,一曲梵音奏响。
凤凰琴天下无双的妙音,带着兰芷芳馨,如波,如涟漪,如银霞流光,一圈一圈荡开,回旋在世界每个角落,那其中沉痛深重无尽的情意,似在声声低诉,不停地呼唤着一个名字,一缕幽魂,令天地亦为之久久低昂哀泣。
处在生死交战关头的我们,一起停止动作,纷纷仰首,瞭望南方魔噬般血色弥漫的天空。
“……潮音还聚……”
熟悉的声音贯入耳膜,我迅速别头,与青衣人四目相对。
他来不及收拾眼底的哀凄。
我泪水无法遏制,声声控诉:“……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出手如闪电,擎住我双腕,幽兰色的掌心碧海凝冰,伴随一段咒语,束缚在我身上的火浣裳应声而碎。
没有衣物遮蔽,雨水肆无忌惮地打在我肌/肤上,溅出弧弧心碎的形状。
我反掣住他手腕,重复,提高了音量:“你早知道事情的真相,为什么不告诉我!”
又一阵丧魂幽风袭来,他抱着我躲开,甫落地面,便听闻一道绵长而绝望的龙啸遥遥传来,那森森的冷意和没顶的哀痛浸入骨髓,令心脏阵阵痉挛。
他神色一凛,低喃:“不好……来不及了。”
他转过来,重重掐了掐我冰凉的双臂。
我与他,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都被雨水淋湿。
他沉声道:“这是你该面对的。”
我依旧恍惚,失魂落魄。
“卫弋,不要像个孬种,你的脾气呢!”
他一巴掌甩到我脸上,微辣。我终于缓缓回过神来。
他迅速瞥了眼蕴起冥幽之羽的鬼车,眼底掠过哀惋,足尖一轻,长身浮空,单手摁在我肩膀上,绷紧俊秀的面容,庄严而肃穆,深深凝视我道:
“该你面对的自己面对,相信你所看到的,永远别放弃,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我至死不悔!”
言罢,他头也不回匆匆奔入雨幕中,迅速消逝在青墨低沉的天空。
望着他离去的影子,我呼吸一闷,如遭雷击般彻底醒悟过来。
这是远古时代最后一战,这是魔龙劫灭的前夕……而览冥,同样危在旦夕!
末日卫弋已经赶去助他一臂之力,我却怯懦地囿留于此,裹足不前!
鬼车盘踞山腰,扑扇着巨大的羽翼,九个神态各异的头颅显得森森可怖,他的嗓音恢复了那如同鸦鸣的嘶哑:
“来吧,卫弋,尽情一战。”
我强止滚落的泪水,缓缓解下腰上的龙须鞭,凌空狠狠一抽,荡开噼啪闪烁的雷光,大喝着向它飞跃而去。
三百年前,我一袭红衫,挽着玲珑矮髻,亦是如此破空一抽,向台阶上白发不染尘埃,高旷如孤松的他飞跃而去。
他负手而立,双腿盘根,不动如山,只以一把拂尘游刃有余地招呼着我的擎雷鞭,口中威严:
“马步不稳,抖鞭力道太松松垮垮……还敢使鞭缠缚,岂非找死!”
我拔河似地抓着鞭子,想挣脱他的拂尘纠缠,气喘吁吁嗔道:“师尊你欺负小孩!把我鞭子还我!”
“哼,下回再如此不知轻重偷袭为师,自己上思过观去呆上三日!”
鞭舞如龙战于夜,紫电横纵。羽化为鬼司腥风,青霜弥重。紫电青霜,金锋风刃相交,将四周空气凝华为冰。
我与鬼车你追我逐,你来我往,自北极天柜山山腰到山头,再从山头到山脚,杀得天昏地暗,杀得叶落飞花,杀得我泪如雨疾。
他羽翼坚硬如铁,每一鞭劈下去都如同打在石头上。九头十八眼,观四面,听八方,防御坚不可摧。
一头摄魂,可令敌心神涣散;(降低敌人连击和暴击概率)
一头恶音,撩拨心脉使人狂躁;(给敌人附加狂暴,降低命中,削弱敌人防御)
一头魔视,凡人视之则化石雕,神魔视之行为迟缓;(延缓敌人速度)
一头封咒,音动而气滞,真气不畅;(间歇性不能施法只能普通攻击)
一头滴血,滴血之处,腐土蚀毒;(附加中毒效果)
一头战意,淬己斗志;(提升己方战斗,增加连击和暴击)
一头千幻,御风行速;(加速)
一头凶煞,锐其攻;(加攻击力)
一头辟邪,厚其守。(加防御)
我好不容易拼尽全力割杀一头,则迅速滋生复长,这才想起关于九头凤的传说——除非同时斩下九首,否则就是循序不死之身!
我心底不断施展览冥授予我的清心灵神咒,强行集中自己的精气神,可他实在过于强大,我不得不避开与他任何正视的时机,节节败退,越来越狼狈,此时,它的枭叫声浪再至,我被煞气逼得吐出一口鲜血,连退数步才靠着一棵巨树稳住,眼角一瞥,猛一怔神。
这棵树……居然活了这么长?
那年我刚从昏迷中醒来,他新收了我做徒弟,我和三师兄起争执,控制不住体内剑气伤了他,一众师兄师弟围着我,指着我鼻子骂我“魔怪”,“小畜牲”,我一个人哭着跑了好远好远,最后倒在这棵树下,蜷在它的树根上偷偷地哭,一直哭到睡着。
醒来的时候发现师尊站在我面前。
他逆着阳光,高大的身影投射到我身上,像深邃可靠的港湾。他对着我温和地笑,用手摸了摸我的头,说:
“回家吧。”
我就这么愣住,直到他涩哑尖锐的声音传来:“卫弋,你我已经兵戎相向,若再流连旧情,只会落得兀屠那般!”
“啊啊啊啊啊啊——!!!!”
泪水彻底模糊了视野,我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暴喝着胡乱挥舞鞭子,忽然感到自左肩及腰,重重捱上一下,某种寒锐如刃的东西嵌入体内,豁然倒地。
我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意志,觉得若能就此解脱,那就太好了。
105心之归宿
豁然倒地,我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意志,觉得若能就此解脱,那就太好了。
“轰——!”
又是一阵震天巨响,其势之大,闻所未闻,连鬼车都发出了痛苦的尖鸣。我不禁蜷缩身体捂紧了耳朵,身体随之剧烈晃动,雾蒙蒙的目光投向南方,那里爆出冲天两道巨柱,一道血黑,一道金赤,像两柄深深插/入九天的剑锋,紧接着,天地一片炽光白芒,什么都看不见。
我脑海里迸出一个绝望的名字。
“……不,览冥————————————————!!!!!!!!”
我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放弃,我的命,亦是他的命!
这个念头划过脑海刹那,我暴出浑身灵力手腕劲转,奋力甩缚。
一根鞭子只能缚住一个头。
可就在这时,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围绕着鬼车,天上,地下,凌空,飞梭,一个接着一个,短短眨眼之间,竟然出现了八个,一模一样的我!
我脑海中惊雷乍响!
“相信你所看到的!”
我看到,八个卫弋,加上我自己,一共九个!九个卫弋,九根龙须鞭!
印堂青纹闪烁,我骤然消失。
此时消失,彼时出现。消失,出现,消失,出现,消失,出现,消失,出现……一共八次,眨眼之间,我连续八次穿越!
前前后后九个我,心有灵犀,在同一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施出“缚术”。
蕴通体灵力,行雷电,五行变化,电光凝阳,极阳克弱阴,借龙须以小博大,数倍于己的雷阳之光沿着龙须鞭直殛鬼车。
雷霆降北极,九龙宿黄泉!
九头凤,鬼车鸟,重重倒在了地上,扬起飞沙漫天,那双羽翼亦在天边留下最后的弧度。
“咳咳咳……”白发白衣的他,一身狼狈地蜷缩在地上,浓稠的鲜血晕染在雪/白的衣衫上,触目惊心。他已经没有灵法护身,雨水淋下,迅速污/染亵/渎了他最后一丝洁净和尊严。
在我心中最高大的身影就这样倒在了我面前。
是我,亲手杀了他……
一个一个的卫弋,慢慢消失,最后只剩下一个我,我跪在他面前,长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的流泪使得眼睛里面搁满砂子般刺痛。
前一瞬,我还心急如焚,忧心览冥,可此时此刻,我跪在他面前,挪不动膝盖。
“咳咳……”他又呕出满手鲜血,奄奄一息的苍白面色起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润,间或露出模糊的九凤原形,一只被断去九头的妖鸟……
天神元神劫灭,回光返照之相。
“……不要难过……”他有气无力吐出这几个字,嘴角艰难地弯起弧度,“……为师,终于……解……脱……了……”
言罢,他白皙的俊颜倒进淤水中。
我双手被刺了似地,陡然抻过去想接住,可离得太远,还是让污秽损害了他的洁净。
我愣愣地爬过去,把他的头抱进怀里,不住地擦拭他嘴角渐渐凝固的鲜血和脸上的泥泞。
末日卫弋的容颜明灭在昙宫炉烟烛照中,她的笑容落寞而凄怆。
“……不管九凤还是鬼车,他永远是我心中最敬爱的师尊。”
他的轮廓在我怀里渐渐模糊,碎裂,终化作劫灰,被风吹得不知所踪。
我愣愣跪在原地,什么东西堵塞住喉咙,卡得我出不了声音,我却依旧不断地说话,破碎,零乱。
“……”
“……师……”
“……师尊……”
“师尊……”
“师尊,师尊……”
“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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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突然之间变得格外寂静,寂静得似乎没有任何生气。
直到很久以后,南方再次传来异样的光芒和巨响,我才擦着眼泪缓缓爬起,哽咽着最后看了眼北极天柜山,决云直奔昆仑丘。
我到的时候,魔族已经渺然无踪。
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
一头虎身九尾的巨兽向着即将倾覆的昆仑丘冲去,可我无暇观赏天吴原化以身化昆仑的壮景,我的目光在惨不忍睹的血海和断壁残垣中焦急地搜寻,就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终于在弱水畔找到奄奄一息的夭舍。
他遍体鳞伤昏迷不醒,一腿被剑刃齐齐截去,我无法想象到底是怎样惨绝人寰的战斗,能把他伤成这样。
我草草为他把脉,元神虽然虚弱,却无覆灭之危,当即将它挪入一处隐蔽的山洞中,又起身四处搜寻览冥和末世卫弋的下落。
终于,在块断裂的巨石上,我依稀找到一个瘦削而熟悉的青色背影。
我双腿发软,跌了好几跤才撞到他面前。
览冥静静地躺在他膝盖上,苍白的脸上有着一丝不正常的晕红,俊美的面容上被撕开大片大片的血肉,不堪入目,间或露出烛龙原形,却似缩了水般,只有小巴蛇一般大小。
我刚刚经历过至亲的灰飞烟灭,此刻再次看到这令我头皮发麻胆战心惊的天神将衰之兆,连泪也流不出来,只呆呆地盯着他,彻底成了石头。
我骤尔想起什么,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相思扣,摸了两次才摸出来,又抖若筛糠地将它滑到地上好几次,才终于揉进览冥怀里。
他向来温暖非凡的身躯,死一般的冰冷。
“没用的。”末日卫弋终于轻轻出声。
“没有凤凰琴,这连半块都不到的补天石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她声音低柔,不慌不忙,甚至有些惊悚的安详。
我瞪大灰黑的眼睛,嘴唇干裂,又伸手过去,不停往他身体里渡灵力,可我这微薄的力量,根本是杯水车薪,连他的手都烘不暖。
末日卫弋手臂轻轻一挥,将相思扣摸出来递到我手里,浅笑:“别怕,骊珠光辉还在,他不会有事的。”
对,我一时惊慌竟然忘了,若此时的览冥劫灭,又哪来千万载后我与他一场情缘?!
我这才定住心神,双目发光地盯着末日卫弋,激动道:“你有办法救他是不是?”
她悠然颔首,如轻云出岫。
“那你快救他呀,快。”我用手肘擦了擦自己肮脏的面容,推攘着催促。
她指着我腰上的鞭子,始终微笑:“这个借我用用。”
我二话不说,忙不迭解开鞭子塞进她手里。
鞭子在她手上一化,恢复成龙须,又渐渐蕴起光晕,最后变成一团赤光,闪烁在她掌心。
她覆下掌心,紧紧抵着览冥的心窝,不多时,我便看见她露出的一截手腕肌/肤渐渐透明,似乎有无数赤色的小龙沿着她经脉,通过掌心,源源不断地进入览冥心络中。
她是借览冥身上之物为导,将灵力渡给他,为他续命?
我见状,也作势要和她一起渡力,可指尖刚靠近她,便感到如火如炽的灼烤,烫得我一下缩了回来。
她……她的真气强得令我难以想象!
我彻底放下心中大石,见过未来的览冥,又有这么厉害的卫弋在此救他,我没道理不放心。
可随着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一点一滴过去,我渐渐察觉出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能一眨不眨地盯着未来的卫弋和览冥。
直到末日卫弋相貌模糊,渐渐从孟江的样子变回原形,一头乌黑的长发蜿蜒如蛇,爬在览冥躯壳上,容貌说不出的苍白,而一抹妖冶的殷红渐渐爬上了她的嘴角……
她的灵力已经损耗得连变身之术都无法维持下去了!
我再度趋近,可就在这时,览冥的眉头轻微地蹙了蹙。
她原本便一直低睨着他,见他眼皮一动,苍白得透明的面容泛起绮丽红晕,嘴角的鲜血亦显得愈发艳丽。
晶莹的泪珠从她眼眶滚出,一滴一滴溅落到他的眼角眉梢。
他终于艰难地张开了一丝眼缝,似乎想看清楚到底是谁。
我已经怔怔地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仿佛我就是她,看着他的是我,他看着的亦是我。
“览冥……我回来了。”
她柔笑着,缓缓俯首,抚着他的大掌,拉到自己脸上一点一点摩挲。
“你的卫弋回来了。”
他气竭地再度阖上眼睛,只眉头浅浅地动了动。
她湿滑的面庞靠着他的脸颊,整个人匐贴在他胸口,含着幸福的笑容,轻道:
“你知不知道我憋了好久,可你不在,我都不知道对着谁哭……”
“你常骂我贪得无厌,你知不知道,从我亲眼见到这一幕起,就恨不得把你所有灵力都给偷了去。你看,我现在全部还给你咯。”
说到这儿时,她发出悦耳的笑声,可她的身影亦越来越模糊,渐渐闪烁出天机镜碎片的形状。
我回过神来,伸手想帮她,可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卫弋。”
这是……我自己的声音。
“不要过来,你的灵力太薄弱,起不了作用的,还可能会被他无意识伤害。放心,他已经没事了。”
可是你……你怎么办!?
“我的世界已经毁灭了,我的览冥也离开我了。卫弋,我注定是要消逝的,能在他身边死去,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你是我的未来,这样的命运已经注定,我们难道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我不知道。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不多了,我现在告诉你进入剑坛的机关,其它的我帮不了你,你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眼前的她越来越模糊,显出人形的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越来越短促,当最后一丝赤芒从她脉搏中流失,她含笑闭目:
“览冥,我们再也分不开了。”
她显出了天机镜碎片的原形,凌空旋转,绽放。我眼前一片绚丽夺目的青色光芒,那是属于天机镜的青铜色彩,炽热的光涌向了我额间眉心,印堂上的虬形青纹前所未有的清晰,似乎烙刻而成,而我的四肢渐渐感觉到无穷的力量——属于天机镜真正的力量。
106始末之圆
大战之后百废待兴。
禺彊尸骨无存,据比仅余石化残骸,受创伤较轻的是西天佛祖与恰好在西天做客的至尊三清,他们匆匆赶回来,着力三界六道秩序,封印神鬼之门、通天幻境,忙得焦头烂额。
我把览冥和夭舍带回钟山安置。
览冥的肉身甫沾到忘渊之水,便现出巨龙原形,沉到深不可测的渊底,一觉不醒。
而夭舍亦栖息在万壑岩上的石洞中,没有木精草华的滋润,它显得局促不安。我刚靠近的时候,神智不清的它扑打着羽翼向我示威,我尽量温和地尝试接近它,指着它鲜血汨汨的断脚。
它终于温驯地蹲回草地,显得十分虚弱。我轻/轻抚摸着它的羽毛,用法术帮它简单处理掉伤口,想起水宫里生着不少奇花异草,便折下忘渊。
我先潜至渊底看览冥。因为从来没有也没想过忘渊能有多深,我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几乎往下游曳了尽一个时辰,才在更深的地方望到隐约闪烁的赤光。
我落在烛龙鼻梁上,有一搭没一搭摸着它紧闭的眼睑,在上面轻轻吻了吻,才依依不舍地飘向水宫。
忘渊水宫中珍宝琳琅,仙草丛生,我找到需要的药草,正欲离开,扫眼环视,却觉水宫有些不一样。我侧身立在寝殿门口,望着空旷的蓝色大殿,若有所思。
没有……床榻。
览冥是不眠不息的……在从青玉宫带回我之前,水宫连床榻都没有。
我再环视过水宫,拿着草药回到夭舍身边。
敷过药以后,他情况好了不少,已经可以化回原形。
不知道为何览冥座下的神将个个都不见踪迹。我不放心他两个独留钟山,守了一日,夭舍终于清醒,苍白着脸走到我面前,轻道:
“多谢。”
我坐在地上仰首,向他勾了勾嘴。
他靠着岩壁,目光澄清,低声询问:“玄算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朋友。”我干脆地回答,掸掸身上草屑:“他伤得太重,可能会沉睡很久,我必须离开了。”
顿了顿,我环视钟山,“后面的事就拜托你。”
他点点头,没有挽留,目送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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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钟山后,我迅速奔往人间剑坛。
人间传说中,帝炤是守在龙舞的尸体旁边七窍流血而亡。我不知道真正的历史和传说有多少出入,但我相信无论如何,在生命的最后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里,帝炤一定会回到敦玄天女身边。
此时的剑坛已经有轩辕剑气的守护,我按照未来的卫弋临死前告诉我的机关顺利从一个类似于太虚镜界的通道进入,刚转过弯,便看到师尊和兀屠的背影。
“多说无益,你伤势太重,自身难保,就不要勉强,以后尊主的性命就交给阁下照顾。”这是兀屠的声音。
“……好,我明白(看经典来——>http:///书农书库),你尽管一试,我的元神也为尊主备着。”这是鬼车的声音。
我迅速掏出怀里的相思扣,细细地最后摩挲一次,便抬臂扔了过去。
石头撞击地面,滚到兀屠脚下。
“谁!?”
纵使身负重伤,他的速度亦丝毫不见减慢,如苍鹰扑翅般杀到我跟前,可他只来得及看到我最后一抹青色残影。
我利用了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小小的差错,趁着师尊和兀屠惊喝刹那,穿越到他们身后——光芒黯淡将灭的续魂灯上缠绕着帝炤最后一丝残破不堪的魂魄。
我双手前拢,它似乎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迫不及待地附到我身上,滋溜一声钻进了我的血脉。
我体内的轩辕剑气如岩浆般沸腾起来,完全不受控制地拥向那一丝魂魄。
脉搏中仿佛有无数剑气四冲,我强抑痛苦,翻身滚入敦玄的冰棺中,匐脸向下。
隐约听到师尊颤抖的声音:“住手!兀屠……轩辕剑气……此人,此人体内有轩辕剑气……”
兀屠这才回神看清地上的石子,“咦”了声,没多久震惊道:“补天石!?”
我埋着脸,痛苦得浑身抽搐,当最后一丝剑气从脉搏中流走,我几乎虚脱得晕厥过去。
那缕魂魄吸食完所有剑气,餍足地安静下来。
我五指打着剧烈的摆子,朝兀屠张开。
他立刻将补天石交到我手里。
览冥曾教过我补天石的使用办法,可眼下凤凰琴已断,我不知道补天石能起多大作用,死马当活马医,照旧念出法咒,补天石渐渐绽放五彩异光,而帝炤的魂魄立刻察觉到力量的源头,迅速从我身体里挣脱,萦附在补天石上。
玠梧,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
“救命大恩,难以言谢,敢为阁下尊姓大名!”
两声闷响,兀屠和鬼车在我身后跽跪于地。我头回听到兀屠如此狂喜,连说话都在颤抖。
我依旧埋着头,一言不发,彻底昏迷前,默念着穿梭时空的口诀,脑海中浮现了天隅九年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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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梭时空的感觉,很难用语言具体形容。
上下千万年,无数的场景飞过脑海,快得看不清楚,却又似每个画面都印刻在脑海中。这时候,我的意识往往是虚无飘渺的,好像在一个五彩缤纷的漩涡中不停坠落,又好像被吸入一个巨大的什么都没有的黑洞。
可这一次,我突然觉得意识很清楚,大脑甚至可以指挥自己睁开眼睛,于是我睁开了。
然后,我清晰地发觉自己置身于一个玄妙的世界。
漆黑的宇宙中,无数星体如萤火虫般汇聚成一条条河流,而它们所发出的璀璨夺目的光芒远比萤火虫更美,更绚丽,更丰富,奇妙的光线交织出片片星云,仿佛近在指尖,又仿佛遥不可及。
我置身于这无边无际的奇异空间,时而觉得自己比最小的星子更渺小,时而又似乎居高临下俯瞰着宇宙的全貌——宛若真正全知全能的神。
“卫弋。”
一道苍茫古远,威严沉稳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却又似在耳畔。
我迅速扭头,转身,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极目眺望,除了我与浩瀚宇宙,什么也看不到。
那道声音又响起,似乎离得更近,我觉得身边好像站着一个人,像玠梧那般君临天下,令我油生臣服之意,又像览冥那般睿智深沉,让我不得不心悦诚服,他似乎有我所认识所欣赏的每个生灵的优点,却又不是他们任何一个。
仿佛是天地之间,最完美无缺的人。
我觉得他很近,可身边却的确空无一物。
“你是谁?”我放声询问,声音被传得很远很远,回音一遍一遍“你是谁,你是谁……是谁,是谁?”
没有人回答我。
“您是祖神吗?”我声音更大,转着身子,竭尽全力地呼唤。
依旧一片静默。
我敢笃定自己没有幻听,他的声音实在太独特,太有穿透力,过耳一遍,绝对终生难忘。
我再次向着无尽宇宙发出天问:“祖神,是您吗……您吗,吗吗吗吗吗吗!……”
还是没有得到回应,可这时,我身边的星子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它们游弋,汇聚,成川,复又散去,分散,消逝于阴闇中,待我的目光从它们身上收回,才发现自己漂浮在一个星球之上。
那道声音突然又响起:“看看脚下,你所处的世界。”
我曾乘龙遨游,极目而眺,览尽群山巍峨,被鬼斧神工的天地万物感动不能自已,可此刻摆在我面前的世界,彻底超出了我所认识所理解所能想象的一切,一切!
这个世界很庞大,又很微小。
它庞大到囊括了三界六道,连隐藏在九阴之地的鬼界亦清晰无余地展现在我眼前;但它又如此微小,微小到一只跳蚤脚上每根飘动的刚毛都在我瞳孔中被无限放大。
这个世界很复杂,又很简单。
说它复杂,它的结构超越了我所熟知的天、地、人、神、魔、鬼、妖等实在的世界,亦超越了神魔之门,通天幻境,太虚境界这些存在于肉眼无法识别的虚空中的空间。就好像朵花,从它的种子在母体中孕育出现开始,到它凋零化作土壤,又由肥沃的土壤滋生其他草木,它无尽的一生,就好像在一个平面上铺展开。每一个个体的所有记忆铭刻都处在同一个平行的空间,然后个体与个体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像砌积木一样,一层一层叠错交织,形成天底下最复杂最难解的一张网。
说它简单,不论是横向的存在,曾经存在,即将存在的一切空间,还是纵向的每一个时辰,每半个时辰,甚至瓦解到每一次眨眼的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数千千万万载,从这个世界存在开始到它灭亡那天,都一览无余地展现在我眼前,而它们最终的结构,是一个圆。
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的一个圆。
107梦境之谜
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的一个圆。
这样的视界令我彻底跳出以往的认知,站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站到了全知全能的真正的神的位置上去认识这个我曾经以为自己熟悉,实则完全陌生的世界。
这时我才真正明白(看经典来——>http:///书农书库),何谓“天地无情”。
并非无情,而是这个世界从开始到结果,仅凭一眼,一览无余。时、空、宇、宙,空间,都是一个圆,一个一环扣一环的圆,完美无缺的圆。
于是意念会变得十分理智,因理智而无情。
鸿蒙之处,天地混沌如鸡子,祖神开天辟地,左眼生金龙,右眼生赤龙。
远古时代,末日的卫弋拯救了览冥,而我救了帝炤,使这个世界免于毁灭。
览冥活了下来,从此记住那个对着他流泪的红衣女子,也认识了他的救命恩人玄算子。而帝炤,因为补天石奇迹般起死复活,踏上了他灭世的宿命之途。
七千八百年前,回到过去的我与览冥终于真正开始了我们的情缘,而新生为人的我却卷入了玠梧和青鸳的爱恨情仇中,从此处在神魔之间,正邪之间,陷入两难抉择的宿命。
七世末日,世界毁灭,天地复归混沌,正如天地之初。
因果循环,远古时代我自己种下的因,却是这千万年直到七世末日结出的果。
环环相扣,至死无解。
未来的卫弋要我相信自己,要我走自己的路,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我所经历的,亦是她曾经所经历的,她亲眼目睹这一切,难道不会觉得沮丧么?
不,正是因为她沮丧,绝望,所以她才不肯告诉我未来的结果,她希望我再走一遍,她期待着一个新的岔路,可是完美无缺的圆,又怎么会有岔路呢?
难怪玠梧不愿意知道后来的事,人人说他是昏君,其实他比谁都更早地认清这个世界。
可是……览冥难道不是也看得很透彻,但他最后却选择自甘堕落,坠入轮回俗世!
就好像此刻的我,明明站在了祖神的位置,冷酷地理智地分析着这个世界,却还是羁绊于这些儿女情长,却还是不肯放弃寻找那样一条岔路。
“不会有岔路。”那个声音忽然又如惊雷般在我耳畔炸开。
我惶惑环视。
“你眼前的世界,永远不会有岔路。”
我怔怔地低喃:“永远不会有岔路……”
那个威严的声音继续道:“天机镜,你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么?”
玠梧曾经问过我类似的问题,他问我什么是“天机”,他说“天意不可违”,一切早就命中注定,事隔多年,我却一如当日,没有答案。
“这个世界错综复杂,却如百川汇流,你看得见主流么?”
我点点头。
“你看到了什么?”
就像刚才的星尘般,无数的星尘各自集聚成云,散落在宇宙各个角落,但如果站到更高更广的视野去看,会发现它们最终汇为银川,如长带蔓延开,渐渐环成一个圆。而其中最最清晰的脉络里,处处可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我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震动,轻声回答:
“我。”
是的,我看到了我,像根绳子,把一片一片的碎片穿作一串。
我难以摁止内心的悲怆,凄然开口:
“您给我看这些,就是想告诉我,我其实才是真正主导这场宿命的刽子手?您是想我死心吗,死心地做历史的扣子,把这些散落的环按照宿命的安排,一个一个扣起来,一个一个接起来?”
他再次静默,似乎故意留给我足够的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去思索,思索自己存在的价值,存在的意义。
良久之后,他再度开口:
“你说得对,这是个扣死的圆,从远古到末世,你循环往复,从不间息,但不管你如何努力,亦只能沿着着既定的轨迹。”
是啊,如果我改变了历史,如果没有七世末日,就不会有我所认识的那个来自末日未来的卫弋。
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览冥,也不会有现在的我。
没有她,就没有人从师尊手上为我解开火浣裳的束缚,也不会有现在的我。
没有她,就没有人在剑坛救活被兀屠重伤的我,也没有现在的我。
没有她,没有《瀚野古卷》和玄算一族,没有云大郎从剑坛把我救出,也没有现在的我。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我,又怎会有她?
这样的历史,你要我如何去改变?如果敢改变!一个岔路,引发的又岂止是天崩地裂海枯石烂的变化!
我的眼中盈载彻底的绝望和悲哀。
可是那个声音说:“你还是没有明白(看经典来——>http:///书农书库)天机镜的意义。”
空旷而寂远,带着神的冷酷和神的仁慈,他沉稳道:“一叶障目而不知山。”
我心弦剧烈地颤动,屏息凝神。
“你以为这便是世界的全貌?”
我瞪大眼睛,眼前的世界骤尔变化,只是短短一瞬间,复又回归原貌,可我笃定刚刚自己真的亲眼看见了!不是做梦,而是我真的看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我的脑海锁定在适才匆匆一瞥所见的画面中。
那是一个无限分裂的画面,每一个微妙的变化,每一次不经意的选择都导致这个宇宙无限分裂,无限的宇宙发了疯一般平铺在我眼前!就好像在玩掷骰子,我一直以为这是一个“听天由命”的结果,可其实在那一瞬间,我实际掷出了每一个结果,是一点,是二点,是三点,是四点,是五点,是六点,是骰子滚到找不到的地方去!
而现在我所看到的世界,我以为已经全知全视的世界,其实不过真正世界的九牛一毛!
我激动地想要尖叫,可声音却卡在喉咙里,拥堵在胸口,几乎把我逼疯!
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我的思绪如纠结的丝麻,越是急于抽丝剥茧地理顺那根线,便越是无可避免地揉成一团乱。
“你所看到的数不胜数的宇宙,它们虽然相隔很近,却又处在两条永远不会交集的平行线上,但是,真正的宇宙是没有永恒不变的规律的,感受空间的弯曲折叠,用你的心去寻找它们的交集,去寻找你的岔道口。”
“天机镜,穿梭于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和空间的逆天神器,你被留在世上,便只是为了在一个小小世界的时光隧道里逗留巡游,沿着一个圆圈漫无止境地奔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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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豁然睁开眼睛。
“祖师爷!?”
身后突然传来惊喜的呼唤,我闻声而转,却见云大郎靠着一头木甲饕餮巨兽气喘吁吁,半边脸都被浓血污脏。
我依然沉浸在适才的虚幻世界中无法自拔。恍恍惚惚半日,心里甚为忐忑。
神是不会做梦的,刚刚经历的一切,到底是祖神怜悯世间给我指了条明路,还是根本是我臆想的梦境?!
末日卫弋,她是否也曾经梦到过这一幕?!
就在这时,我脚底打了个趔趄,忽觉身子剧晃,便惊见双足间皲裂开一条缝隙,刚跃到一侧不及站稳,那缝隙便以迅雷之势裂作十几丈宽的壕沟,我和云大郎站的这块地高高地翘起,眼看就要往地底滑去。
我急忙飞扑到云大郎身边,刚抱住他身躯,脚下就空无一物,放眼望去四周地面都在下陷,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便干脆随着土块巨石一起往下坠,直坠了半盏茶的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在阵阵轰轰隆隆的震颤声中,我们被埋在地里,蜷缩在一根断掉的石柱支撑起来的狭小空间中。
我是穿越到天隅九年,原想赶在青鸳**前,可瞧这势头,莫不是已经打起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我扶起云大郎,施法为他治愈伤口。
云大郎抹抹额头的汗,气喘如牛道:“突然就地震,死了好多人,死状都像被剑刃凌迟,俺一瞧地震就立刻躲在饕餮嘴巴里,才侥幸活下来。然后空中殿那边就起火了,好大的火,天上全是黑色的浓烟,接着天上出现一头赤色的衔烛巨龙,应该就是览冥神尊罢,俺还没搞明白(看经典来——>http:///书农书库)发生了什么事,整座青玉宫就开始往下塌陷。大火蔓延,《瀚野古卷》俺没带在身上,回去找,却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云大郎从怀里拿出一本用布包裹着的残破不堪的书卷,那上头竟然隐约闪烁着电光火花。
“以前的毁了便毁了,可是从第三世宇文殇开始,后面的内容也几乎都没了,就留下只言片语,怎么办?”云大郎苦着大饼脸,抓耳挠勺。
记载着所有历史的《瀚野古卷》被烧坏了……没有,既定的历史……
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我的心澎湃起伏,激动得几乎跳出喉咙。
就在这时,四周的土石泥沙俱下,又开始震颤起来,但和之前相比动静颇小。
云大郎被灰土呛得直咳嗽,朝着浑身紧绷的我摆手道:“是我指挥的木甲兽过来了。”
果然,没多久,先前见过的那头饕餮兽就破土而出。
“书毁了就毁了,这东西别再带身上,出去后找个机会,把剩下的内容重新誊录一遍。”我拉着云大郎一起钻进饕餮肚子里:“走,先上去看看。”
我们刚钻出地面,一个东西便自天而降,重重摔在跟前。我喝令云大郎呆在里头不动,自个儿从饕餮肚子里钻出,疾步跑到他跟前扶住:
“盘榖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