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莲池梦故人
作品:《半开莲塘寄浮生》 夏初临半开莲塘寄浮生在线全集:全文全集番外醉卧莲池梦故人醉卧莲池梦故人
月明星稀,凉风阵阵,实在适合邀月举杯。
我把目光移到莲池,碧叶田田随风摇曳,唯一的一朵白莲含着硕大的苞挺立,像个傲然的女子。我轻笑,命云罗去取来郁芬嫂子送来的花酒。
这池莲花是为师父所送。彼时我约莫两万岁光景,师父从南海之南重伤归来,我与哥哥师兄提着胆子轮番照顾了一月有余。
那时师父甫醒过来便把我叫到床边递与我一枚莲子。
我笑笑,只当师父送来的零嘴便往嘴里送,还未进口他老人家便吓得忙坐起来拦我,尚未康复的身子这么一折腾又是一阵乱咳乱喘,花白的胡子跳的很是欢快。我见师父被我吓至如此又是一阵心肝肉乱跳,忙迭声唤道:“师父……师父……”
待气息平缓下来后,师父似笑非笑的说:“你倒是有胆子吃了它。”
我念自己习武不精又净给师父添麻烦,憋红了脸低着头。师父又缓缓说道:“你的院子里不是有个空莲池子么,把这枚籽种下。”
我有些疑惑。说起来是个空莲池子,却是极大。有一半在我的院子里,另一半浩浩荡荡绵延出了上清。莫说一粒莲子,三个我化作真身在里头洗澡都不觉得拥挤。此番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既是疑惑我便问出了声。
师父并不解释,只是交代道:“每夜子时滴三滴凤凰眼泪在池子里养着。到它开花便不再管它。……定要好生照顾。”
方开始,挤这几滴眼泪实属不易,我夜夜手执香炉熏着眼睛以求那三滴眼泪。鱼贤见了不少笑过我。他是鱼,向来无泪,自然不懂得其中苦楚。
所幸七百年后它便开了第一朵花,我甚欣慰。那花瓣如玉雕成,玲珑剔透,虽是硕大一朵却生得细致,莲叶也是翠绿得讨喜,这莲花竟不负众望长满了上清的这一半池子,很是稀奇。更奇的是,这么大一池却单单只开一朵花。
这么多年,这支白莲开花、凋谢、含苞又开花,千年一轮回。我越看越是喜欢,遂把我的院子改了名字,叫听莲舫。
三坛酒下肚我已有些不清醒,四肢也轻轻飘飘的,索性俯身卧在莲池边。波光滟潋,晃得眼睛生疼,我便阖眼睡去。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烟云迷蒙的淡色,色胚坐在我身边,且正轻轻的用手顺我的发。
我嗅着他身上极其熟悉的味道,不由轻声喟叹。他看我这副形容,笑道:“你竟是如此舍不得我么?”我哼了一声,叱道:“我巴不得你死了。”色胚笑了笑,身形竟化作烟云散了,我急忙扬起右手去抓,指尖触到一泓清凉。
睁眼一瞧原是方才一抓,将手探进了莲池。周围也不曾有旁人。
清醒过来顿时哑然失笑。我这次醉的不轻,竟梦见了季远之。近些年也仿若极易醉酒,下次定要向郁芬嫂子夸一夸那一群小仙娥,手艺真是愈发精进了。
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
第二天天刚明,就听到院子外面有些许动静。我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和着衣裳躺在床上。云罗见我醒了便迎上来,端来一碗醒酒汤。我边饮汤边问:“我昨夜几时进来的?”
云罗笑眯眯的说:“寅时,我那时正要与云拓扶神君回房,可巧碰见鱼贤上仙来找神君了,他见神君醉了便将神君抱了进来。”说罢,还做了个抱着的姿势。鱼贤大半夜找我作何?我略略皱了皱眉,问道:“鱼贤人呢?”
云罗道:“一大早就被白岂神君带出去了,尚未归来。”
我仰头喝尽了醒酒汤:“外头有些吵闹,是怎么了?”云罗忙端来托盘接下空碗,继而道:“是神君的花啊,那株白莲今日会发光了呢,很是稀奇,云拓他们正围着看呢。”
我一愣,遂理了理衣裳起身前去。
眼看到这雪白如玉的莲花苞,我心中就有了底,这莲花怕是要成仙了。
却见骨朵仙气环绕,散发柔和的白光,骨朵微微颤抖,好似凡间欲破茧而出的蝴蝶。我尚未亲眼见过草木飞仙,也随小仙童们看得兴趣盎然。
霎时,仙气愈加浓郁,白光也亮的更惹眼了些,上清繁花皆开,各花之灵飞往花苞出盈盈环绕。绕了数圈之后,“啪”的一下,白莲开花了。花之灵也与白光一道缓缓散去。
一个素服女子款款由花心走过来。女子墨黑长发,明眸黛眉,玉骨雪肌,身材略为纤细,面色也有些苍白,让人看了却觉得别有风韵,亦如白莲一般不可亵渎。
莲花仙不紧不慢的走到我跟前,盈盈一拜,我见她方才踏在水面上也能走得稳稳妥妥,心里煞是膜拜,忙拉着她起手。莲花道:“莲生今日成仙,定不忘神君昔日泪水之恩。”
如此说来,莲花这么快成了仙,是以得了我凤凰泪的滋养,想到这一层我甚愉悦,忙握紧她的手对她笑道:“师父真是好,送给我一个神仙姐姐。”
周围那一群小萝卜头们也“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我被吵得头昏脑胀,遂挨个敲了敲他们脑门,把他们支走给我磨药晒药除虫草。
此番本神君委实心满意足的紧。
云罗云拓收拾好听莲舫的偏房后,我便接了莲生住进去。与她掏心掏肺说了良久,不惊觉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莲生少语端庄,与她还是莲花时无异,我很是满意。
只可惜是个不会笑的花仙,看上去像极了我在凡间见过的瓷娃娃。
我嘱咐她好生歇息,准备退了。
她起身款款走到我跟前,又是盈盈一拜,道:“莲生愿研习医术,以助神君。”
我听了十分受用,道:“甚好,甚好。”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生性散漫惯了,你我以后亦不必如此拘于礼节。”
少离不是个断袖
白岂与鱼贤直到日头西斜才回来。
一进白岂的羡鱼阁我便劈头问鱼贤:“你昨夜找我是要作甚?”
鱼贤白了我一眼道:“昨夜神君差我去告诉你,今日天帝设宴,庆祝司战神君历了三劫平安归来,天帝亲自给上清下了帖子。”鱼贤说的神君,自然是白岂。于我他向来是直呼其名的。
我不以为然:“我道是何事,不去也罢。”
白岂笑,扬起扇子微微一扇,道:“那宴会很是无聊,仙娥们忙着给墨机投媚眼、递信物,舞跳得没什么看头。只是……”
我了然的坐了坐端正,摆出一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的形容。
白岂遂满意地接着说:“只是……天帝念墨机年少有才,彼时镇住妖兽,今日历了三劫平安归来,欢喜的紧,想把五公主许给敖广龙王当儿媳妇儿……”
我不由得讶异,打断道:“墨机年少有才与少离娶媳妇儿有何干系?”
鱼贤抽了抽面皮,道:“亏你跟少离斗了这么万儿八千年,墨机是少离的哥哥,东海敖广龙王有两个儿子。”
我默默汗颜,竟还有这么一层关系。真是琐碎的紧。
白岂并不理会我,晃着七翎扇接着说道:“那墨机当场谢绝了天帝,只是道已有了心尖尖上人。”
我素来对这些事情不如白岂鱼贤热情,只好佯作感叹道:“这位仙友真是傲慢的紧。”
鱼贤接过话茬,“可不是,两位老人家脸上挂不住,场面很是怪异,墨机这厮竟能三言两语说得大家皆是妥妥帖帖,还不着痕迹的抗了婚,委实不简单。”
我与两人闲话些,又告诉了莲生成仙的事情,便退下了。
不过两日我便见到了传说中的墨机神君。
这位神君战功累累,我虽不问外界的事却也有所耳闻。
约莫六千年前,天界出了一场变故。昔日妖兽混沌被五位菩提神使封印在镇妖塔底后,每每企图破塔而出。一日,便让他钻了空子。
彼时塔身剧烈摇晃,妖兽几欲破塔。这位传说中的司战神君便提着一把剑身黝黑的沧阳剑就奔过去了。
却说那妖兽吞了神器盘古幡,妖力倍增。所以墨机年纪轻轻就能与之相当甚是不简单。几个回合下来,混沌虽然略占上风却并没有得了什么便宜。
墨机彼时险些支撑不住,张口念诀召唤了神器“后羿射日弓”与“定风神剑”。
一箭穿心,将混沌射伤压回塔底。
如此这般,功有之,过亦有之。
虽镇住了妖兽,却擅自召唤神器,天条不容轻视。墨机因此被罚去三界历劫。
却说这日我正在听莲舫教莲生辨别药草,白岂施施然推门进来。莲生上前一步微微行了一礼,道:“神君。“
白岂对着她点点头,转而与我说道:“少离来了。”
我撇撇嘴:“他来做什么?“
白岂随手翻了翻我桌上的草药,笑道:“空冥与妖界相接,过去几万年虽无是非,也着实需要名良将守着。”
我恍然大悟道:“哦……原是来向我们辞行的?若是如此,我定搬出好酒为他饯行。”
白岂失笑:“你道是少离什么都不会天帝就让它守着这要地么?”
我无语道:“少离这小子没有被妖物所噬我已是讶异了,敖广龙王对着小儿子宠溺,他什么都没学好却是将少爷脾气学了个十成十。真真浪费了那把离风宝剑。”
白岂点头诚恳道:“他委实不成器了些。”而后又接着说:“天帝命战神墨机同少离一起守空冥。”
我同白岂一道走出听莲舫,看见少离正坐在正殿,神情郁郁。我心里一阵畅快,笑脸盈盈的迎上去问候:“少离,今日怎的亲自来了?”
他白我一眼,并不答话。我心里又是一阵暗爽。
哥哥上前打打圆场:“墨机神君道以后是邻居,设宴接我们过去。少离,走吧。”
三人同驾一云,浩浩荡荡地腾往空冥。
我已有千余年没有踏进空冥了。
眼瞧着空冥便觉得恢弘气派。花草寥寥,多是墨竹。宫殿也多是颜色肃穆,结构简单。虽不如上清温婉细致,却另有一番风味。若说上清是清冽如水,那空冥便是雄浑如峰罢。
不得不说,混沌昔日挑了一个好地方住。
我来空冥为数不过。前后加起来一只手都能数过来。第一是我本身并不喜爱空冥这般苍凉的景致,第二便是不想遇到少离,若是不当心遇到他,他定会拿离风宝剑对我一阵乱劈。
我与少离,真真是三清里的一段孽缘。
起因如下。
白岂先前游历至东海曾见过少离,那时小白龙少离正在兴致勃勃的给龙王新纳的妃子下泻药。白岂见他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胆识,以后定能有大作为。从此以后便常带少离出去游玩。少离四万岁时被天帝授命镇守空冥,与白岂来往更是密切了。鱼贤对此很是不满,总在背后跟我嚼舌根说少离是个断袖,抢走了他的白岂神君。
因此,少离是断袖这件事我深信不疑。
而后某日,少离来上清寻白岂。我第一次瞧见他,只觉得他模样甚好,眼睛竟然还是紫色的。我没见过这样颜色的眼睛,很是稀奇,遂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拦住他,同他玩闹。
谁知这小子竟对我说:“我是来找白岂的,你是什么东西?”啧啧,生的这么好看一张皮偏生嘴巴这么坏。本神君彼时大度,不同他一般见识。
我抬起下巴,道:“我是白岂的妹妹,我叫陵光。”
他低头一瞥,冷笑着说:“我没工夫跟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耗。“
我生气了,“你的毛长齐了么?你别缠着我哥哥,他是鱼贤的,你同别人断袖……”
“去”字还未出口就被他一掌拍在右肩,我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少离还不甘心,朝我吼道:“谁是断袖?!我念你是白岂的妹妹才对你手下留情,你莫要得寸进尺。”
我站起来,愤愤的看着他,张口吟了定身咒,右手翻掌召唤出五火红绫。
接下来血腥惨烈,每每回忆至此我都替少离唏嘘。我的仙术虽不精细,定身咒却学的甚好。少离满头大汗也没能破了咒,生生被我胡乱打得七荤八素。
以我那点修为着实不能把他怎样,他定身咒一解就冲过来掐住我的脖子,直到白岂来了才将他一扇子弹开。哭笑不得。
我们一个被掐的半死不活,一个连仙器都召唤不出,从此梁子就这样结下来了。见面也总免不了一阵打斗。
打翻过白岂书房里的墨,打烂过蟠桃园里的桃子;不当心削掉过太乙真人的胡须,也差点烧掉了郁芬嫂子的花园。
就这样斗了千千万万年,近些日子也总算有些消停。
这回来到这里,我却很是不踏实。走在空冥,只觉得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飘着某个熟悉的气息。一丝一丝,很不真切。我开始时只当是幻觉,谁知越接近少离的宫殿味道越浓郁。
当年司命跟我说季远之魂飞魄散,我虽不知道个中缘由却受了这个事实。所以心里如鱼吐泡泡一般缓缓冒出得那一个声音,生生被我压了下去。
我咬着唇,藏在袖子里的拳头越攥越紧。这感觉委实不好。
白岂看我面色不佳,上来询问,我只是摇摇头继续向前走。
甫踏入正殿,便瞧见一名玄衫男子正背对着我们,略略弯腰对小仙童交代着什么。
少离上前一步,道:“哥,他们来了。”
男子缓缓转过身。
——我能感觉到指甲已经嵌入肉里。
他的目光划过少离,白岂,最后落在我身上。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最后,那人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鱼儿们吐着的泡泡再也压不住,心里那个声音翻腾在我的脑海。
那个人,是季远之。
就有这么巧
我劈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口,一字一顿地颤声问他,“你、是、谁?”
他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被我抓着的狼狈模样。少离几欲上前,却被白岂拦下。
他眉毛轻抬,好似惊讶,继而淡淡微笑着说道:“陵光,好久不见。”
眼前这个“季远之”,面色丝毫不见病态,眉宇飞扬,面若桃花。细长的眼睛是龙族才有的异色,不同于少离的紫,他是淡金色的眸子,明亮如琥珀。
我心里头很是乱。
原本以为季远之死了,现在却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我不知道怎么面对。
若是当年,我见他还活着定是十分慰足,现在心里却生出丝丝愠怒。
我如何都想不通他为什么既是活着也不来告诉我。
彼时司命告诉我他魂飞魄散了,我是何等的伤心难过。我循着他魂魄的味道找了这么多年无果,心里是何等的悲凉绝望。
那时候他人在哪里?
仿若在凡间我们的种种都是我一个人的感觉,他不是对我虚情假意,就是我自作多情。无论怎么想我这心里头都是不舒坦。
想不到本神君初次尝情,却落得如此下场。
席间,话语寥寥。墨机与白岂对饮数杯,少离则皱着眉头,想来是奇怪我竟认识他哥哥,我苦笑一声,拿着筷子全无胃口。这顿饭,委实吃的不是滋味。
饭后我与白岂辞了他们欲回上清,墨机上前客套几句,更显得冷淡疏离。
腾云回上清的路上,白岂欲言又止了几番,终于脱口问道:“他便是你在凡间嫁的人?”
我皱眉,胡乱点点头,眼睛看着前方。
白岂沉吟一会儿,道:“他彼时应是在凡间历劫。”
我低头一看,脚下是凤栖山。遂淡然一笑道:“哥哥,你先回去,我去看看药草。”说罢不顾白岂应答径自跳了下去。
从凡间带上来的药草长势依旧很好。
我站在此地想了很久,忽然有些坦然。
凡间那一场,只是一名女子去报了恩情。恩情报了,一把火烧也尽了凡尘种种。他历了劫回来做了战神,我报了恩回来继续行医,两不相欠。思至此竟然觉得通畅的很。如此,我不须计较什么。
不须计较当初他送我血玉时在想什么。
不须计较当初他同意娶我时在想什么。
不须计较当初他离开我时在想什么。
也不须计较现如今他心里可是还有我。
于是我无表情地伸出右手召唤出五火红绫,“唰”的一下,一把火烧了那片药草田。然后,左手掏出脖子上的那枚墨玉,使劲一扯,断了绳索。
我正躲在听莲舫里侍弄花花草草时,云罗颠颠地送来一封信。我展开一看,却说天帝四儿子身体有恙,望我能去瞧一瞧。我遂诚惶诚恐的携了云罗奔过去。
天帝四皇子,还能有什么病,不过忧虑焦悴患得患失,继而毫无胃口夜不能寐。这位四皇子是位司禄星君,也就是凡间说的财神爷。
“陵光姐姐啊……”貔貅扯着我的袖脚,可怜兮兮的靠在金钱豹身上哼哼,“陵光姐姐快与我瞧瞧,我这头疼的厉害。”说罢伸出方才扯我的那只手,另外一只怀抱着大大的金元宝,没有撒手的意思。
我默默的探了他的脉象。遂问道:“星君,原先的药,用着如何?”
貔貅苦着脸道:“姐姐的药是极好,只是身体虽舒坦了,心里头却还是慌得很。”说罢皱了眉毛伸手揉了揉胸口。
我道:“星君仍旧日日亲自清点金库?”
貔貅立即两眼发光道:“这个自然。莫不说父君的金库了,我自己的小小账房也是由我亲自点的,定出不了一丝差池。”
我扶着脑门,他这身子骨并无大碍,心魔却很是作祟。我开了些养生的方子,嘱咐云罗抓药。然后转头看着貔貅。
“我说四皇子,公事虽为重,过于焦心却无好处。金银宝贝没有长手长脚,难不成会自己跑了?就算是会跑的,天兵天将镇守于此,你有何不放心?”
貔貅紧了紧怀里的元宝,道:“宝贝虽然没有长手长脚,人却长了。郁芬姐姐那玉露守得何其严密,不还叫陵光姐姐你偷了去?”
我抬头看着屋顶,心里一阵悲催。
貔貅惊觉说错了话,忙恬着脸讪笑道:“姐姐,我说错了话,你千万莫要往心里去。”
我低头看着他那张明显写了“和气生财”四个大字的脸,抽了抽嘴角,道:“无妨。”
左右医不好他的心病我就好言劝了几句,辞了。
从福禄殿出来,我正兴致勃勃的思索要不要顺道去郁芬嫂子处讨些酒来喝,一抬头便瞧见一位故人。
真是冤家路窄。我瞧见正是我那昔日的夫君,墨机。
更有趣的是,他身边竟站着被他退了婚的五公主,洛云。
洛云我并不熟悉,如今见了却是个美人。我平日里深居简出,与她并没什么交集。现下,我见两人说说笑笑好不畅快,五公主低头浅笑双颊绯红,一副女儿娇羞的情状,不由得心生佩服:甩个人都能甩得如此稳妥。
眼前这双人一个英武一个水灵,站在一起甚和睦。我转头,悄悄拐道从另一边走。
“陵光。”啧啧,这厮真是不懂得察言观色。我只好顿了步子,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脸,回头一脸和煦道:“墨机君,真是巧得很呐。”
墨机撇下洛云走到我跟前。
“嗯。”忽而瞥了一眼我空荡荡的脖子,状似温和的一笑,“神君是给谁瞧病去了?”
那一笑看得我毛骨悚然,季远之生气时就是那副尊容。彼时我一见这副笑容就蔫了。
我干笑两声,道:“四皇子殿下。”
墨机并不应答,只是盯着我的脖子看。
我用手摸了摸被他看的凉飕飕的脖子道:“墨机君若是没什么事,小神先告辞了。”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
我转过身,故作镇定的一步一步的慢慢走,清晰地感觉到身后头两道犀利目光一直在跟着。我梗着脖子,走到拐弯处才松了一口气。
念了个决腾云,心里暗自叫苦:“这厮的脾气越来越难琢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