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重酬
作品:《蝶舞春唐》 春闱的时间是明年二月,地点在神都洛阳。边远州县的应试者,必须在考试前年秋季从住地出发,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二月以前到达神都应试。房州离神都也有上千里,这年头的官道还是相当难走,如果步行到神都,也该出发了,但崔汪怎么说也是州刺史的公子爷,自然有快马,所以直到腊月才出发。
这年头有资格参加科举的考生,部分是国子监所属各学馆的生徒,另部分是全国各州推荐的贡生。崔汪属于后者,他是房州推荐的贡生。
崔汪选考的是进士科。进士科考诗赋和时务策,还要帖经,但以考诗赋为重点。也就是说,要投考进士科,就必须先得把诗作好。
进士科当时最为朝野所重视,因为进士及以后,“大者登台阁,小者任郡县,资身奉家,各得其足”。当时有人称进士为“白衣公卿”或“品白衫”,每年及的人,无不周闻天下。但进士科每年录取的人数才二三十名,可见竞争相当激烈。
打完薛家官司后,崔汪顿时成了房州城的大名人。但人们却很少再见这位刺史公子露面,就是那帮昔日飞鹰走狗的损友们也难得见到崔汪面。崔汪这段时间几乎足不出户,是薛家官司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幼稚和肤浅,二是春闱逼近,应考的压力也相当大,因此,除了偶尔出到庭院练习唐刀、长矛刺枪和射箭,举石锁练力气,崔汪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读书、赋诗,直至连他自己都觉得应该可以过关了,才发觉再不启程去神都洛阳,可就要错过了明年二月的春闱了。
远行在即,想到就要走进这个时代的心脏地带,在那里还可能会亲眼见到那些在史书或野史中出现的人物:武则天、太平公主、上官婉儿、狄仁杰、张柬之、二张、还有武三思……,自己的前途会有什么样的转折呢?崔汪的心情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书是看不进去的了,扔下手上的那本凭着记忆默写下来的由俞平伯先生注释的《唐宋诗词选释》,出了书房,来到娘亲这边看看,恰好遇见娘亲领着府里唯的个丫鬟在忙上忙下。这个丫鬟是娘亲的随嫁丫鬟,名叫迎儿,已是位二十五六的老姑娘了,无论娘亲怎么劝,她还是不愿嫁了出去,后来娘亲考虑让夫君崔刺史纳了这位随嫁丫鬟作妾,但没想到崔刺史断然拒绝。
娘亲在替宝贝儿子崔汪打点着衣物、盘缠等应远行的必需品,几乎是该想到的都带上了,仅新做的寒衣就有好几件,还说担心儿子次出远门不放心,打算让丫鬟陪着去神都伺候儿子的生活起居。
“我的天啊……”,看着几乎装满车的行李,崔汪差点要晕倒。
“娘亲啊,孩儿只是进京赶考罢了,又不是要搬家,带上几套换洗的衣物和些盘缠就行了,带着个丫鬟去赶考,别人还不笑话我没长大么?”崔汪跑了过去,扶着娘亲坐到椅子上,看着娘亲连夜赶制寒衣熬红的双美眸,有些憔悴苍白的俏脸,真是又心疼又无奈。
“这孩子,出门在外不容易,不比在家里有娘盯着你,小环自小跟着娘亲,有她随你去神都,娘亲也放心些。行李是多了点,大不了让你父亲去借辆像样些的马车,娘亲嫁他辈子什么要求都没提过,这回让他去借辆马车也不算过份吧。”娘亲又唠叨起来了。
这年头,辆马车等于后世的辆小轿车,只有富贵人家才拥有马车,房州城恐怕也没几辆,像崔敬嗣这样寒酸的清廉刺史哪里坐得起马车呢。崔汪那匹坐骑是年前位路过房州的胡商半卖半送的匹瘦马,崔汪买下后精心喂养了段时间,瘦马长膘了,毛色纯黄,看起来也蛮神骏的,崔汪给它取了个很拉风的名字:“疾风”。
“马车!还是算了吧,孩儿骑着‘疾风’去就可以了,小环姐还是在家照顾娘亲吧,娘亲个人呆在家里也要有个人说说话,有些粗重的活儿还是让别人干吧。”崔汪道。
父亲虽为州刺史,但为官清廉,又要照料李显家子,因而使得妻儿也跟着过清苦日子,娘亲出身名门,却因为嫁给父亲而受苦,因为奴仆少,有时还要亲自干些粗活,着实是委屈这位名门闺秀了。家境清贫,自己驾着辆马车进京赶考虽面上光鲜,但其实是打肿脸充胖哥,再说以父亲的个性,他怎会舍不下面子去向别人借马车给儿子赶考。
“少爷,门外有个自称是城西薛府的管事说有急事要找你,见是不见?”这时,看门的老家人崔伯进来禀报。
“娘亲,是找孩儿的,孩儿出去看看。”崔汪见娘亲还要坚持让他带上小环进京赶考,又不好忤逆老娘,正感为难,这时恰好有机会,赶紧岔开话题,作别娘亲,快步逃离娘亲的房间。
“瞧,这孩子,说到正事时总是找借口,有什么事情急过自己的前程呀。”背后,娘亲嗔怪不已。
出到大门看,门口停着辆马车,站在马车旁的男子正是薛府的管事。
“崔公子,咱们家老爷打算回陇右老家居住,想请公子过府有急事相商,公子请上马车。”薛府管事陪着笑脸道。
“好,走吧。”崔汪应道,登上马车,随那管事直奔薛府而来。
进了薛府,只见大院内停着十多辆马车,仆人丫鬟在忙碌着搬行李,看来薛府真的要搬走了。到了前厅,诺大的个厅内只有薛家家主薛行铨人,冷清得有些让人感到心酸。
“公子请坐,快请坐。”见到崔汪,薛行铨迎了上来。
“呵呵,薛老兄当真要离开这房州了吗,走得这么仓促,不知崔某能帮上什么忙?”崔汪苦笑着说。
“叶落归根啊,更且这房州又是个伤心地,还是换个环境吧,等下就走了,走之前有些事要找公子过来相商,是老夫那孽子的事情,想拜托公子代老夫照看下,如果有机会……就花点钱打点下衙门那边的大老爷们,让他早些出来,回陇右老家老实过日子。二是当日老夫承诺只要公子救得那孽子命必有重酬,老夫虽是地位低贱的商人,但生信守承诺,这座府以及家拾,还有老夫这些年在房州购置的田产,全部赠给公子了。”薛行铨道,并往后招手,只见那管事捧着叠田契、房契之类的文书交给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