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亲族(上)

作品:《黑色海

    午饭结束后不久,查尔斯与罗伯特等人皆摩拳擦掌,准备前往二人那几位素未谋面的亲戚家里。大家事先约定好,第二天再去找李元开的爷爷与奶奶家。即便是这样,手中紧紧握着亲人居住地址的李元开,内心里依旧兴奋异常。
    就在这个时候,周勃的夫人陈怀敏突然赶回到别墅中。经询问才得知,原来她特意在单位请了半天假期,好带艾琳一起去以前尚克家的仆人——卡琳娜处拜访。于是,艾琳便高高兴兴地跟随着她,两人乘坐那辆属于陈怀敏的亮红色滑行舟,抢先离开了土山别墅。这件事倒是令吴天大为光火,因为如果艾琳与大家一起去的话,他还可以充当仆人或保镖什么的,做做护花使者。
    作为罗伯特与查尔斯的密友,李元开自然也决定一同前往,按照所查到的具体地址,去拜访二人的亲族。可夏儿却突然说不去了,因为她感觉身体有些不适,想要在家里休息半天。于是,李元开就只好拜托赵阿姨代为照料,自己一个人跟随查尔斯、罗伯特、周黎、吴天与张明山,乘坐两辆滑行舟共同出发了。
    这一回,吴天终于抢到了前排驾驶席,所以他们行进的速度比上午有了明显提高。一路之上,吴天还不时地向同车的李元开与张明山吹嘘,说自己的驾驶技术有多么出色,查尔斯的开车水平是多么烂。还说什么,从前在包子山的时候,自己是全学校出名的飚车手。这些牛皮话,张明山几乎信以为真,而深知其底细的李元开却只好暗自发笑了。
    进入市区,天色越发暗淡下来,似乎马上就要再次下雨,还好他们以及路人们的滑行舟都装有顶棚,不似包子山那般敞篷车林立。等他们来到一处规模相当庞大的平民住宅区时,李元开简直有些吓呆了。真想不到,相对来说还算繁华的秋叶市里,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坑坑洼洼无人管理的肮脏街道;堆得像小山一般,不断散发出难闻臭味的垃圾堆;七扭八歪,建得跟迷宫一样的十几座破旧楼群住宅,都仿佛大风随便一刮便要轰然倒下似的。
    当他们的滑行舟,在一栋高达数十层的灰黑色民房建筑物前降落之时,附近步行的路人们,纷纷凑上来观看。一开始,李元开还以为他们只是热心,想帮助这些头一回到来的生人指路。可仔细一看,他更加完全傻眼了。在这些围观者当中,有不少赤裸着骨瘦如柴上半身的男子,下半身的装束也十分骇人,基本上都是一条脏兮兮的破裤子或者大裤衩,外加一双不知从哪淘换来的公共澡堂子里专用的趿拉板儿拖鞋。另有几位凑过来看热闹的妇女,装束扮相也十分不雅观,有的仿佛从骂人训练班里出来的泼妇,有的则好像由于年老色衰而被赶回家里来的窑姐儿。李元开心中暗暗庆幸,还好夏儿并没有一起跟来,否则定会产生出一种莫名的心理阴影。
    再仔细观察才发现,这些人之中绝大多数,并没有盯着滑行舟上他们几个人看,而是死死的瞄着坐下这两辆,看起来并不算高档的滑行舟。见到这种情形,查尔斯连忙钻出前面的滑行舟,走过来低声吩咐吴天与张明山道:“你们两个就留下来看车好了,我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像是什么好人。”
    李元开抬头望了一眼查尔斯,意思是问,自己还用不用留下。可查尔斯却半开玩笑地说:“小开,陪着我上楼吧,反正你手无缚鸡之力,留在楼下也没有什么用处。”
    李元开闻听,顿时觉得非常不服气,心说:自己原来确实有些缺乏锻炼,但是好歹也要比你查尔斯健壮得多。况且,在理想国留学期间,每天早上都要强制被带到操场去跑圈,体育课时还经常要参加那种‘乌七八糟’的魔鬼训练,肉体上的强度明显比以前提高了许多。虽然还不及吴天、罗伯特,至少也能够与眼前这些‘营养不良’的围观者拼上一拼了。
    待查尔斯嘱咐完毕,随后便带领罗伯特、李元开与周黎,稳步进入到眼前的这栋老旧高层建筑内。狭窄的楼道里同样堆满了不少垃圾,有些是准备扔掉的废弃生活用品,另外还有些旧货破烂儿,则仿佛故意堆砌在那里挡路一般。左迈一步,右伸一腿,四个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从众多废品当中穿过,眼前楼道的尽头,便出现了一台门上贴满各色小广告的破旧电梯。李元开心中暗自佩服,看来这些贴小广告的‘能人’,穿越之前堆满破烂儿的楼道,根本是易如反掌、如履平地。
    当周黎准备要按下电梯门开关的时候,左侧一户住宅的黑色大铁门忽然间敞开了,从里面冒出来一位戴着铜锈色眼镜的瘦高个男人,说:“不用试啦,电梯已经坏掉好几年了,由于负责管理的物业公司早已破产,所以根本没人来修。我本想组织楼里的居民,每户掏几块钱,请人来把电梯修了,结果他们谁也不搭理我。没办法,你们走楼梯吧。”说着,他又指了指电梯右侧,虚掩着木门的楼梯间。
    李元开心想,原来这里还有个热心人。刚打算再问点什么,结果那人竟然咣当一声把大铁门关上了。查尔斯认真看了眼,手中记有地址的纸条,这才松口气道:“还好,我这位二伯父只住在二十三层,如果是住在五十层顶楼,那岂不要爬死你我了。”说罢,几个人只好走进楼梯间,开始了漫长的爬楼运动。
    “黎叔,你不用管我,自己往上爬。”查尔斯‘少爷’再次下达了命令。
    周黎毕竟做过军人,又待在尚克家受苦受累这么多年,身体还算相当结实,爬起楼来似乎也十分轻快。罗伯特紧随其后,看来他这个向海大学的优等生,平日里也没有放松身体锻炼。李元开与查尔斯就成了最后一个梯队,落在后面比起了乌龟速度。等爬了十多层之后,李元开突然间发现,虽然速度不及前面两位,但自己到目前为止还算十分轻松,没有丝毫气喘吁吁的征兆。即便查尔斯勉强还算跟得上他的速度,但是呼吸已经明显变得紊乱了。
    “这大概就是在向海大学,每天早上‘特训’的成果吧。”李元开琢磨道,“倒是查尔斯,他每日不是也一样要跑步么,为何体力仍不及我?”
    “可恶……早知道,今日我就穿那双跑步鞋来了。”查尔斯叫苦道。
    李元开恍然大悟,自己跑步所穿的一直是脚下这双黑胶底布鞋,它虽然十分耐磨,但是却对运动起不到丝毫的辅助效果。而查尔斯平时所穿的专用跑步鞋,采用了多项高精尖设计,内部还装有智能芯片,能够将穿戴者运动时自身所消耗的能量减少百分之四十以上。
    当四个人终于到达二十三层之时,查尔斯累得一屁股直接坐在了楼梯间门口,而其他三人却仍旧跟没事儿人一样。李元开心中大笑道:“看你小子以后还敢不敢讽刺我缺乏锻炼。”想到这里,他又故意在查尔斯面前摆了个挑衅姿势,证明自己依旧体力充沛,羞得查尔斯好一阵低头不语。
    正在这时,有一位居民刚好从楼上走下来,见到他们四个人便随口问:“看坐在地上这位小哥的模样,你们是爬楼梯爬上来的?”
    “正是,电梯不是坏了么?”李元开扭回身打量起对方,来者是一位面相三四十岁的男子,也袒露着上半身。
    “你们上当了。一楼那小子,是一个恶作剧变态狂,就喜欢说这种谎话,骗初来乍到的客人们爬楼梯。”那人道。
    罗伯特好奇地问:“是么?那您为何会出现在楼梯间里?下楼的话,坐电梯不就是了。”
    “你有所不知,我们这栋楼的电梯只在单层停靠,我就住在楼上的二十四层,所以要到单号的二十三层来坐电梯。”对方说罢,便轻松走出楼梯间,乘坐电梯下楼去了。
    听到他的介绍,四个人无不心中叫骂,恨不得将一楼那个小子撕成碎片。待查尔斯休息完毕,几人终于跨步来到楼道里,此处并不像一层那般脏乱,楼道内只有些许灰尘,连普通的垃圾袋都找不到。整个楼层以楼梯间和电梯分开左右,每半边各有三户人家。按照地址上的指示,查尔斯与罗伯特的二伯父,就住在楼道右手尽头的那套住房里。
    迈步来到近前,查尔斯与罗伯特各自正了正自己的衣服,又相互帮忙查看,生怕形象上有任何不妥。当周黎主动走上前,按下绿色防盗门之上的门铃以后,室内便传来了洪亮的喊叫声:“他娘的,是谁呀?!老子正忙着呢。”闻听此言,李元开立时皱起了眉头。
    不一会儿工夫,一位穿着还算整洁的年轻人,敞开防盗门,探出来大半个身体。李元开定睛一望,此人也就是不到三十岁的样貌,眉宇间透着几分阳刚之气。褐色头发与稍稍高起的鼻梁显示,他应当也是萧特家族的一位成员。“想必是那位罗伯特二伯父的儿子吧。”李元开暗中琢磨道。
    那人见突然来了四位客人,还都是些生面孔,一时间倒有些许诧异:“对不起,我还以为又是推销员呢。请问,你们几位,到我家来有何贵干?”
    查尔斯酝酿了半天才回答:“你好,这里是亚杰夫.萧特先生的家么?”
    “是啊,没错。”对方边说边点了点头。
    “您应该是他的儿子吧?请问,亚杰夫先生本人在么?”查尔斯又道。
    不想,对方却笑了笑说:“儿子?别开玩笑了,亚杰夫.萧特是我的爷爷,我的名字叫做厄齐尔.萧特。”
    “爷爷……”一旁的罗伯特顿时呆住了,眼前这家伙明明比自己的岁数还大了不少。
    对面的厄齐尔同样在仔细打量众人,他似乎也已经注意到,罗伯特与自己的体征样貌十分相似,尤其是发色与脸型。至于金发的查尔斯,他似乎就不敢妄下判断了。“这位小弟,莫非你是我们家的远房亲戚么?”他忽然侧过脸笑着对罗伯特问。
    罗伯特思索着回答:“如果我们没有搞错的话,亚杰夫先生应当是我的二伯父。”
    “二伯父?”
    “是的,如果论辈分的话,我父亲应该算是亚杰夫二伯父的亲弟弟。”罗伯特认真地说。
    厄齐尔急忙再度上下打量起罗伯特,随后不自然地笑了笑,说:“别胡说八道了,我怎么没听爷爷与父亲提起过,家里还有这样一门亲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爷爷应该就是当时家里最小的儿子了,上头有一位哥哥和一位姐姐,下面有两位妹妹。如今,怎么又跑出来个我爷爷的弟弟?”
    “如果警察局提供的资料没错的话,我父亲也是亚杰夫先生的亲弟弟,是他父亲的哥哥。”查尔斯边说边回身一指罗伯特。
    “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厄齐尔完全不相信他们所说的话,脸上的表情也从轻松转变为恼怒。
    “我们所说的是否为事实,您去问亚杰夫先生就明白了,烦劳您把他请出来好吗?”查尔斯依旧彬彬有礼道。
    “非常可惜,我爷爷现在已经不住这里了,这间房子如今归我父亲所有。”厄齐尔讲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在强压怒火。
    站在一旁的周黎见势不妙,于是和蔼地说:“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就下次再来拜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