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踌躇/离别/叛乱军

作品:《黑色海

    回到家当晚,李元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像是揣着一只兔子,久久不能入眠。他认为父母肯定不会赞同自己,参与如此危险的一项计划,但这么大的事情,又怎么能不告知多年来养育自己的爹娘。
    “还是罗伯特好啊,家里有3个兄弟、2个妹妹,还有一大帮亲戚。就算是一走了之,父母也有人照顾,不会有个三长两短。”他小声唠叨着,“我走以后,真不知道老爸老妈他们会怎么样……”
    天下间的烦恼就是这样,在这个世界里人是不可能独自活着的,每一次改变都会带来很多遗憾,但是新的机遇也会在改变中孕育。是一辈子生活在枷锁中,还是勇敢地去面对,这就要看个人在机遇面前是否具有勇气与决心了。李元开翻来覆去地琢磨着,终于渐渐进入了梦乡……
    “——叮!——当!”早上9点钟不到,李元开就被隔壁木工的敲打声吵醒了。
    “那个该死的‘病人’!又开始敲了,大休息日的!”虽然心里很不满,他却照例没有去隔壁找对方理论。人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李元开自小就是这样一个内向的人,在处理很多问题的时候,他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忍让。
    父母都在服务行业工作,此刻早已离家。这种职业的特点是,别人休息的时候就是他们工作最忙碌的时间。独自一人在家,李元开决定偷偷地收拾行囊,开始准备明天出发了。“哗啦”一声,他把书包里那些没有用的东西全都倒出来,从衣柜里挑出两套自己最喜欢的衣服装进去,随后又拿了几本还没有看完的闲书,水杯、牙刷、手表……日记本和几支笔。
    其实,人在离开一个地方的时候可以什么都不带走,而李元开却带走了许多值得纪念的小东西,因为他并不需要遗忘什么。最后,他小心翼翼地把一直立在书桌上那张一家三口的合影用布包好,郑重其事地塞进了书包侧面的拉链口袋里。
    家中没有什么娱乐工具,只有一台老式壁纸电视,可也是最落伍的产品了。李元开心烦意乱地打开电视机,播了几个台都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又关上它,便穿好外衣准备出门了。这时候他的心里十分矛盾,其实也根本没有心情看电视,他所需要的就是找一个朋友倾诉。
    走下自家满是青苔的石砌楼梯,李元开先是惯性的望了望隔壁那位木工的房子,敲打声依然在继续。出门向左转,就到了这个小型居住区的出入口。他紧走几步来到外面大街上,望着南来北往高速行驶的各色滑行舟,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感慨:“人生真是无常呀,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应该就不在这里了……”
    随后,他快步穿过几条熟悉的街道,远远便望见了吴天家的房子。这是一幢比李元开家还要小的建筑,没有车库,也没有阁楼,就是孤零零两间破瓦房。像这样的‘复古建筑’,即便在包子山的平民区也很难见到了,因为贪婪的房地产开发商们,绝不会建出如此卖不上价钱的东西,它是吴天家里人请了几个朋友自己盖的。
    此地原本是两个街区中间一块垃圾堆放地,不知什么原因,久久没有人前来清理。由于长时间散发出熏天臭味,引起了附近居民的不满,最后经过多次投诉,这个堆放点终于被取消了。吴天的父亲可以说是‘独具慧眼’,发现了这巴掌大一块地方。由于面积太小,也没有开发商愿意要这块地,所以价格还算便宜。买不起现房的吴家,花光了所有积蓄,从当地区政府手中买下使用权。
    李元开溜达到吴天家门口,不料吴天正好推门从屋里走出来。“小开!我正要去找你呢。”见到李元开,对方也有些意外。
    “天儿哥,都准备好了吗?”
    “嗯。”吴天又点点头。
    李元开突然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告诉父母了吗?”
    “还没有,不敢说呀,怕我老爸打我……”吴天耸耸肩小声说,“这事情要是让他知道了,非打断我的‘狗腿’。我准备晚上有空隙时,悄悄告诉老妈。”
    “我也没敢说,毕竟这件事看起来太荒唐,或者说也太疯狂了……”李元开一边唠叨一边掏出了移动电话,“我打个电话给罗伯特,问问他的情况。”在这个时代,移动电话自然十分普及,最差的产品十几霍尔币就能买到,因此像李元开这样的穷人也能拥有。
    “过来这边,到没人的地方再打。”吴天神色有些慌张,左顾右盼之后又拉着李元开来到马路对面。
    “喂,您好,是罗伯特吗?”李元开举着电话说。
    “我就是。”听筒中传来了罗伯特的声音。
    “你那里现在说话方便吗?”
    “哦,说吧,我在自己屋呢。”
    “好的。就是想问问,我们的事情你和家里人说了吗?”
    “今早偷偷告诉父亲了,他说如果我已经下定决心,就不会去阻拦。”
    “哇,你父亲那么好,他不担心你吗?”
    “他说没关系,只要慎重来考虑自己的决定,然后勇敢地去面对就可以了。”
    “竟然有这样的父亲……强!”
    “我今晚会拜托大哥帮我照顾父母的,这边一切顺利。”
    关上电话,李元开有点傻了,嘴里念叨说:“他有大哥照顾家里,我们怎么办?”
    “这个……只能盼着尽量早点回来了。”吴天皱着眉头说。
    李元开闻听,忙眨眨眼睛,疑惑道:“你觉得我们还能有机会再回来?”
    “不好说,还好父母年纪都不算很大。他们二位要是都七老八十了,我还真不舍得离开。”
    “看来我们注定要做不孝子了……”李元开感慨道。
    “等到20岁毕业,我们都要去服三年兵役,到时候还不是三年不能回家,这次就当作是提前服兵役了。”吴天倒是个革命乐观主义。
    李元开心想,服兵役每年还给一周探亲假期呢,我们这么一去,铁定是没机会探亲了……
    两人一边感叹一边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也不知走了多久,吴天突然抬手朝路边一指,说:“看那!”
    李元开转身观瞧,原来是那间他们以前经常去的游戏室。随后两人眼神一对,便心领神会的径直走了进去。“就在这里消磨些时间吧,现在回家我还会想跑出来的。”二人说着便开始玩了起来。
    游戏这东西有时候确实不逊于海洛因,他们玩得很尽兴,等到中午出去吃了点饭,随后又回到游戏室继续耍,几乎将身上的零用钱全部花光了。毕竟等离开这里,霍尔币也就变成了废纸!抱着这种想法,转眼间他们就玩到了晚上十点钟。
    “坏了!十点都过了,快回家吧。”李元开一抬头,这才发现了时间。
    “我说怎么觉得饿呢,还没吃晚上饭,快走!”吴天说着便与李元开冲出游戏室,两个人一起飞奔起来。
    “抄近路!这边!”吴天又领着李元开在半路上一拐弯,打算从一个小花园穿过。突然间听到“咣当”一声闷响,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什么声音?”“过去看看!”
    二人自觉放轻脚步,一边呼吸着脚下泥土的香味,一边朝小花园的一个角落慢慢摸过去。在昏暗的光线中,似乎隐隐约约有几个黑影,但是又看不清具体有多少人。
    “抓住他们!”此时,突然从背后窜出两条黑影,一把将李元开按住。另外有一人也突然现身,朝吴天猛扑过去。只见吴天敏捷地往旁边一闪身,躲过了来者的攻击,随后趁那人还在踉跄的时候,“嗖”的一个扫趟腿将他撂倒在地。
    “什么人!想干什么!?”吴天激动得大叫道。没成想,身后却又冒出几个大汉,一齐冲向吴天。眼见着寡不敌众,李元开下意识想要挣脱出来去帮他,又被身后那两人狠狠地按在地上,连脸都按进了泥土里。
    “慢着!停手!”背后传来了一句并不粗暴的女人声。
    “大姐头,你怎么来了?”似乎是这伙人当中为首的一名小胡子男说道。
    来者则严肃地说:“两个小孩,何必动手呢。”
    “他们俩可能看到我们的东西了!”
    “胡扯!东西都用包裹包着,怎么可能看得到。”
    “那也不行,万一他们把这件事报告给警察怎么办?”
    “那也不能伤害小孩!我来和他们说,如果这件事暴露了,由我负全部责任!”那女人说完便转身朝吴天走来,随口道:“小伙子,看不出来,你还练过几下子功夫。”
    抬眼观瞧,来者似乎也就是三四十岁,面如晚霞,由一身紫红色外套衬托着,显得身材格外匀称。估计此人年轻时绝对算得上美女,现今用风韵犹存来形容也决不过分。吴天有些心急道:“少说废话,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与王国对抗的秘密组织‘阿扎克’的成员,也就是霍尔那家伙口中所说的‘叛乱军’。”女人的这句话把吴天吓呆了。叛乱军真的存在吗?我一直以为是霍尔自编自导的一场戏呢。想到这里,他的脸色不再严峻,又好奇地问:“之前企图炸掉电梯的那次事件,就是你们干的?”
    “对,就是我们。可惜计划没有成功,还白白送掉了几个同志的性命。”这时,那女人脸上显露出一丝悲伤,“我是这个组织目前的负责人,就叫我‘吉娜姐’好了。”
    “大姐,那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吴天又问。
    “我说你们是怎么弄到武器和炸药的!电梯那边的检查非常严格,根本偷运不过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被按在地上的李元开,忽然装腔作势地冷笑道。
    “怎么一回事?”吴天转过头来问他。
    “放开他,让他说!”吉娜再次发出命令,李元开随即便被放开了。
    他一下子站起身来,耍帅似的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道:“太简单了,当然是把从军工场偷出来的武器,顺着包子山中间的中空通道扔下来。为了避免损坏,应该是用绳子送下来的吧,电梯那边安检再严格当然都没有用了。你们这些人,就是来接应刚刚送下来的武器,对吧?”分析到这里,李元开心中自然在暗自得意,于是便流露出一丝笑容。
    ‘大姐头’吉娜呆呆地望着二人,沉默了许久,又忽然似笑非笑地说:“不错,你说的完全对。既然连你一个小孩都能想到,看来我们今后不能再这样运送武器了。……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元开就是我!”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的狼狈相,斩钉截铁地说。
    “李……元开,好的……”,吉娜的心绪似乎有些混乱,又转过头来问吴天,“你呢?”
    “小爷叫吴天!”
    “好的,我记住了。小朋友,希望你们不要把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告诉别人,咱们有缘再见了。”吉娜又转回身,对其他人吩咐说,“收拾好东西,咱们走!”
    “大姐头,就这么放过他们?!”
    “咱们走!”她又一次严肃地命令道。紧接着,这伙人便扛着几个大包裹,迅速朝花园旁边一侧的小路跑去。
    “今天所看到的一切,我们一个字也不会对别人讲!”李元开心中颇为感激,突然在背后高喊道。
    眼见这伙人不见了踪影,李元开与吴天才总算松口气。其实二人也根本不可能去找警察告密,因为明早他们便要开始自己的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