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世上已无袁三魁

作品:《六合大拳师

    第三十三章世上已无袁三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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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是如此脆弱而奇妙,然而那故人的情感与精神,确是可以传承的。我们的祖辈为我们不断积累着各类财富,终将在最后的子孙那里散尽,即而接近于神,我们祈求在那里与祖辈相会。回头望去,每一个阶段都有着不可替代的辉煌,我们一面积累着,留给后人,一面寻找着适用于任何时代的恒定法则,而终将在最后的日子,回归到远古之时那最初的定律之中。在那之前,已然经历了无限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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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三魁死去不足一年,另一个白氅少年擎一杆油纸伞在烟雨之中穿过了烟花雨台。满巷幽香,丝雨纷飞,撒一片酒香花瓣,凭吊一段无悔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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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已无袁三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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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用大篇幅写一个已经逝去的人,写得是他的人,但更多是他的事他的拳,以及他留下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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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他这些个故事,简直数不胜数。袁三魁是个闲不住的人,在他出道的时间,磨房下了一头小驴驹子,在他闯了祸躲进磨房吃花生饼的时间,那小驴子已经上了套开始拉磨。后来这驴子就不停地转啊转啊,在这些足不出户的年月里,三魁已经走遍了黄河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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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岳父老泰山道,是三魁预支了以后的年月,并将自己留在了最得意的时候,小子自个儿没赔,就是亏了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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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三魁从河北回来后,远远望见凤吟蹲在墙上,三魁跑过去对凤吟道,儿子,叔毛病难改,但你还是要跟着叔长进,走,跟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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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都没进就带着凤吟又出了周口。以后袁三魁就东奔西走,大事没办几件,却打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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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是高手寂寞,袁三魁停在武学的山腰饱受阳光雨露的滋润,便不思进取,只图一时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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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吟在跟着袁三魁的日子里,深深体会到一种孤独感,也深深体会到了一种人与人之间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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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冷漠如刀,与表情无关,源自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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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三魁成婚那年,非要撇下媳妇,带着凤吟出关。那年戴二闾为了护送带着翡翠玉白菜的乔二爷去库伦,使了偷梁换柱,调虎离山之计,广发英雄帖,就在漠北摆了一个雁门英雄擂,扬言亮镖珍宝,扬威归化,引得黑白道上的好汉竞相争斗,暗里却送乔二爷安全脱身,成了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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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个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的时间,戴氏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有这个魄力,着实引得天下英雄相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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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三魁带着凤吟刚出项城,却被老刘给追到了。老刘道:“三少爷,你是瑞昇昌的,我不过问,但你得把北房少爷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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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三魁没个好脸儿道:“刘掌柜你管得也宽,家事你也管。你们爷们儿厉害了啊?出了个半步崩拳打天下,又出了个龙形搜骨什么游鼍化险的,好歹你也出去打个字号啊。在这屈你的才了,还闷得你管这管那闲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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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刘道:“你是打算去找他们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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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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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你就去,把少爷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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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不给你你还敢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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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敢怎么样,你胆子大,难道你也要少爷学得跟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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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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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你怎么了,你奶奶都不放心,都用绳拴着你你说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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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魁听到这脸一麻一麻袋,有点沉不住气了,他一直是敬佩老刘的,但没想到老刘一个掌柜竟然跟他一个爷这么说话,但又一想,自家的诺大家业,却正是靠着老刘这些文武打手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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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之下自己还真是个寄生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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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少爷,我没别的意思,凤吟跟着你不会长进,你自己都不长进了,还怎么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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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掌柜,别以为十年前你给了我一下你就一直得意,那时我还是个孩子,咱还按老规矩,你敢不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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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三魁说得没错,过去袁三魁犯浑谁都不敢管他,即便他奶奶管他也是等他消了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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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每当他犯性子的时间,袁四爷就喊老刘出来执家法。按说一个外人,有这个能力,那待遇不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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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却神奇,袁三魁每每都落在老刘的手里不能翻身,所以见了老刘,袁三魁从小就又气又怕,后来长大了,话都说开了,还是透着那么点儿尊敬,这也是他半个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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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即使是老师,当着晚辈的面儿这么讥讽自己,怎么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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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大院里有人听了说《西游记》的以后传出个说法,说这袁三魁就是哪吒三太子,天不怕地不怕,可老刘的宝塔就是能镇住他。说这袁三魁就是那孙猴子,闹神闹鬼闹海蛟,可老刘会五行拳,就能一掌盖得他翻不过身,这叫五行皆困,六道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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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袁三魁再怎么牛,也有个神拳刘教师在上边压着他,今天正好是个机会,袁三魁发了狠,道:“你今天要能躲过我一个双把,我以后再不叫那名字了,这一把我也再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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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刘还是笑呵呵的:“你爱怎么叫怎么叫,把少爷留下来就行了。我就是让你知道知道,你一个双把盖不住天,免得少爷跟驴学个驴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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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老刘这么说,不等老刘说完,三魁一扑就过来了,衣服下“啪嚓”一声,定是那拦马索的皮带拽断了,三魁的身子投石机回回炮一般就砸过来了,没想到老刘闪都没闪,也是一个虎扑,但半路一变,却是一个龙虎相交,一个伏龙登天,手起而钻,足起也钻,插着三魁的破绽就蹬过去了,手落而翻随足落,“挞“就一下将袁三魁劈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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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吟在边上看了个清清楚楚,袁三魁在地上坐了好一会才缓缓站起来,然后一个劲儿的咳嗽,老刘也没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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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三魁使劲儿压着咳嗽道:“我就是,我看看”然后一直咳一直咳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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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了一阵,袁三魁才接着道:“我见过你师兄弟了,他们徒弟练得拳已经不是原样了,咳咳咳咳”一阵猛咳之后,咬着牙勉强道:“他徒弟已经没法动步发力了,一发力就促地他们靠着燕京近,跟,跟其他两家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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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三魁说得其他两家定是太极八卦了,当时就已经传出来三大内家拳什么的,太极八卦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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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讲出一一套太极图对立统一,说是八卦是外圈,太极是阴阳鱼背丝扣,形意是那两眼一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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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先放下不谈,当时还没有立体思维之类这些说法,但不说不一定没有,说了不一定就有,拳脚功夫不在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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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三魁还是老传统思想,不管好还是不好,他都有点看不惯。本来他还想多说点,但只感觉胸内空洞通透,似乎整个人都空了,但是空得有点不对劲,一喘气就往外咳,似乎要把胸腔内所有怨气都咳出来一般,但又实在空无一物,就是干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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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是跟太极八卦过不去啊?这罪过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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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管那个,如果凤吟以后跟着这种人学,我不放心。老刘我实话跟你讲,我是故意挨你这一下,我就是看看咳咳咳你跟他们一样,一样不一样,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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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少爷,我也听说了,凤吟年纪不大,跟着你打了不少人,现在就这样,大了还不翻了天。你这是毁他你知道吗?拳法一理想通,柔和入手没什么不好,如此人人都可以有所成就,走上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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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咳咳,还是原传吗?再过三辈咳咳”袁三魁憋着劲说话,使劲压着咳嗽,越说声越高却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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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跟你讲这些了,今天我打你不为别的,跟十年前我打你一样,你要不服气你就跟我耗着,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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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刘,我要真想打你就不是现在这样了。我的为人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咳咳。从我带着凤吟,我感觉有了责任,也爱总结些理法,往上追求,凤吟就是我的福星。你要把凤吟带走了,我这没抓没落的。”袁三魁是声儿渐渐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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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三魁捂着胸膛扶着墙靠上了,老刘拉着凤吟往回走,对袁三魁道:“那个雁门擂别去了,没什么热闹看,在家干点实事,柜台上老多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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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三魁喘着气靠在土墙根,咳得满眼是泪。凤吟走过来,袁三魁道:“儿子,刘老师说得对。跟着刘老师好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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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吟那时就不怎么爱说话了,但他闻到了三魁嘴里浓厚的血腥味儿,就要吐出来了。他不忍往下看,赶紧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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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是三魁断断续续的笑声,那笑声是欣慰的爽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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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后三魁在他奶奶的火炕上养了半个多月,之后果然就收敛了许多,开始在柜台上做事,但他是到了他自己在庆隆镖局的外柜,也与老刘凤吟等人疏远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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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四爷备了厚礼去了马具店康老头那提亲,康老头立马就答应了。当年就与康小姐完了婚。之后果然就再没有大摇大摆的出入风月场所,但是私下还是与几个姑娘有点来往,这个事情康少奶奶一知道,但却跟不知道一样,这其中的道理外人就搞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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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两口打打闹闹却从来没有脸儿红过,直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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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年他的故事像是突然变少了,整个人也消失了一半,很多小弟也跟了新的大哥,逐渐把他给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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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日子里,只有凤吟感觉无比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