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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到广场被溜的狗与溜它的人在数量上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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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越过光华广场，路上的行人看到了我们，眼里发出冷冰冰而又怯生生的目光，与广场贝大老爷激进的《第九交响乐》形成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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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哥，今晚有安排。”吕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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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哪个吃饱了喝足了的哥们儿被你们盯上钱包了？”我当只是开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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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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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哪个女的就要惨遭毒手从此转化为女人？”这种文皱皱的谈吐在当时竟然被共同推举为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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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是。不过，暂时不告诉你，到时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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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只是路过那家豪华酒店而已，没想到一个声音就从那家还算得上一二星级的酒店大门口发出来。听了几次，觉出是在叫我，我回头，看到了江云天。同时还有韩越锋，他没瞧我，抽着烟蹲在地上望着街上的路灯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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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炼果然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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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哥你来了！”江云天笑嘻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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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九哥你来了’，好像我是准备来这儿似的……”我话没说完，肖吾一马上插过来：“嘿！没错！就是来这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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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意料，我们不需任何手续就直接上了三楼，我执意离开，他们拉住了我，随即而来几个妞，挤眉弄眼地把他们一个个都逮去揉进房里。这时我才发现三楼的五间房都被我们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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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越锋被放进隔壁。被一个看上去有二十岁左右的姑娘拉着的吕战进了门还回头冲着我喊：“要开心啊！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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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一个样儿长得还过得去的女孩就飘到我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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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也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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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就一个柜子、两张椅子、一间床、一块大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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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屋的时候我的第一个考虑是：屋里会不会有监视器？幸好，我根本就是无名小卒，不像一些头上冒光环的官被逮个正着并被以此要挟活活利用自个儿还要苦苦装孙子吃不了兜着走真他妈的活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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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畸形的熟练让我觉得她根本用的就是同一套台词，对于任何要玩她的男人来讲，耳朵里所听到的都无太大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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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问我是干嘛的，我说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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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问我干嘛砍人，我说有的人该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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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问哪种人该砍，我说该砍的人该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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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闭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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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条件反射的思维，在给人的第一印象里其实就是故作镇定拼命拿出平静的表情和使用惯有的口气，那根本就成为了一种程序，毫无生机，毫无人情味儿，我压根儿反感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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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语言之后就只好拿动作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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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洗澡，我说我不洗，她就去了，在里面哗哗哗地放水，还妖娆地叫我，叫得人烦，叫得人想逃命，嘴里唱什么“上搓搓，下洗洗，左搓搓，右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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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出来了，身材挺好的。我就是没感觉，打不起精神，一脸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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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找我聊天。说她是83年生的，四川攀枝花人。初中之后就没念书了，出来打工，从服务员做起，被几个老板看重，还有幸被包成二奶，包她的那人居然还是个官儿，这个有妇之夫的混蛋心胸狭窄，她觉得她除了有钱花之外，已经没有事儿干，他也不准她干，不让她跟人讲话，尤其是男的，有一回他俩过情人节，一个小姐上楼把一束普通的花交给她，说是一个打工仔送的，这下完蛋了，那当官儿的急了，把她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她想过自杀，就是怕死，没干。她还说后来那人被人查出许多受贿和贪污的钱，另外也有几十万无法解释其来源，被查办，她就被人骂说那人是她害的，她受不了，就流落四方，一不小心竟然还怀了孕，只不过在一次不小心的摔跤中流了产。她的家人对她的一切都不知道，她这里没有亲人，朋友也就是些跟她干同一行的娘们儿，现在要维生，她没办法，就干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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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讲得极为动情，让你再多的怀疑都要给别人一点儿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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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顾虑什么，摸出两百块钱给她。她吓傻了，我说反正这钱也是抢的，不是我的钱，今晚我也不是来找小姐，对搞这个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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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傻了一下，说我真是好人真是大好人真是大大好人之类的，我实在没办法就说我是混蛋我是大混蛋我是大大混蛋，而且还说希望她能保重身体，别吸毒，吸了毒就要戒，强戒，死戒，自己有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病也希望能检查一下，别把自个儿当武器，报复这些也没必要，比如艾滋病啊性病之类的，别加害了别人。我对干这行的没别的看法，美国还有专门的红灯区呢，这也是一种职业，干这行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这是拿身体去赌，也有的是被威逼利诱，有的是生活所迫，话说到点儿上这还缓解了部分饥渴男人的欲望，免除了一定社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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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很快传来一个女孩猫似的**叫声，这声音让我听起来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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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必须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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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你五十块，今晚你自个儿睡算了！”我又把一张人民币甩在了床上，准备与兄弟们不告而别——想必兄弟们正在享受柔情蜜意，我王九哥也不能扫了人家的兴，“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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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要走吗？今晚我愿意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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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卑躬屈膝地移到床边，那酷似大街上乞丐得了恩惠的感激目光令我心寒，心里掠过一份可怜的悲悯，尤其是她那种突然卸掉“鸡”的外壳并恢复到平常人的表情的时候，我甚至莫名其妙地有些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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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是真得走，这不是我爱呆的地方，你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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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处男吧？”她冒出这突然的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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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敏感了，听到这个词就像一个手术台上的人听到医生嘴里的“死”字那样神经受了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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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我的话威胁着她。感受到压力，她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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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我继续威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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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火气是节节上生的，开始只是因为那个反感的词，后来见她在我一遍又一遍甚至于已经不耐烦了的逼问之下，她还是紧闭着嘴，她的那种努力坚持滋长了我对这件事的在意程度，慢慢夸张，慢慢夸张，愤怒一点一点慢慢积累就像一条又一条的长蛇顺着我的耳朵源源不断地滑进我的体内，踡缩、盘踞、一圈一圈地增粗而后堆积上去，在我体内充斥、胀满以至于到了最后我终于彻底地愤怒了，我恶狠狠地吼了她：“你她妈再把那两字跟老子说一遍！老子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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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迅速用被子掩住了身体，眼睛怯生生地盯着我，那是羊将被狼撕碎的可怖眼神，有点奴颜婢膝、低三下四：“是……是韩越锋他们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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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声音颤抖，好像微微被震一下就会全身散架，成为一滩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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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越锋？干嘛跟‘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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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我的严厉显得过于情绪化，这很激她，她就像一个有莫大冤屈但又不知该向谁诉苦的人那样，眼泪一骨碌就爬出来了，这泪水的作用已经使她现在的样子不但奴颜婢膝、低三下四，而且简直已经是含悲饮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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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你说啊？哭啥啊你！你跟我把这事好好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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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是昨晚安排的，”说完这句她看我一眼，“说你是他们的一个大大哥们儿，”说完这句她又看我一眼，“说你孤单单了好多年，没什么好解闷的，就叫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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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继续看了我一眼，显然她现在几乎把我当成了一个随时可以取她小命的人，那种察言观色的低贱样实在叫人有些难受，我突然觉得自己在做的是一件对鸡毛蒜皮的事小题大作的卑鄙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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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继续啜泣着：“其实，我没收钱的，一分钱也没要，因为……”她头略低了一些，不知为什么，突然露出跟刚才情景不和谐的微微一笑，“因为，他们说你长得很帅很帅，而且，还是……还是一个没做过爱的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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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八蛋！”了解了事情原委后，我愤愤地说。她抓紧了被单，身子一抖，直往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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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脑子里反复重复着这三个字：“韩越锋？韩越锋！韩越锋！”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旧日的那些情份被这股冲动一下全全抹杀，并且他下午饭馆之后的傲慢和不屑也被我当成极为看不惯的理由，这个心理就像两个平日恩恩爱爱的人突然雷廷大发，把旧日的全部不恩不爱的哪怕只是不小心踩了别人一脚、一个略有些不舒服的眼神的区区小事一股脑儿凑一块儿，在脑子里堆积如山、轰轰隆隆、反复积压，最后热能加剧，燃烧燃烧再燃烧，最终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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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甩门而去，凶神恶煞地踢开了隔壁的那间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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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了韩越锋和刚才那个狼声猫叫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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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背上刻着蓝色玫瑰花的文身，有点疯，骑在他的下体之上，身体颤抖着上下左右急剧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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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望着我，像是被警察抓获，不免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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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越锋看到我连忙起身穿上衣服，察觉到我眼里的敌视，脸上一阵阵抽搐，女孩立刻穿上一件跟她身体极不相称的大衣，眉头微皱，慌乱的眼神为这个空间弥漫上一层不祥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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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哥，什么事？”韩越锋睁着眼，一只脚掂着，仿佛在做什么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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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说话，有点气急败坏，刚才的那些愤怒被韩越锋身边那个女孩微皱的眉头更激一截，此刻的我几乎失去控制，那团藏于心种的火焰燃烧得更为猛烈以至于我准备两拳把韩越锋这个混蛋致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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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乐意？不乐意我再叫一个。”韩越锋也许有些预感，所以话里找不到下午那会儿对我的冷漠感与异常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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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他娘的瞎操什么心！”我像一个不抱任何放弃意念的杀手，口气很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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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哥慢慢说，什么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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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跟老子装算！”他的脸上长满疙瘩，在对面街灯的映射下有些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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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哥，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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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他妈的你还敢跟老子耍糊涂！我王九哥处男！我王九哥处男怎么了！老子王九哥就他妈的处男，碍你鸟事啊你！”说着我就想一拳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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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云天他们几个很快就跑了过来，看见韩越锋被我抓着衣领往墙上使劲按着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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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越锋脸皮抽搐着，眼里的怒气与惧怕呈加速度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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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云天先是一怔，有点茫然。然后他竖起了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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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冲出来，很不客气：“王九哥，你什么意思你！韩越锋不都是为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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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嚯！你他妈的也想反！”此刻我已经成了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残酷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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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他妈敢跟你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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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云天，这儿没你什么事，老子找姓韩的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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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越锋没一点儿对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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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嗬，较劲儿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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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就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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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放了韩越锋，怒气转移、加剧，直穿江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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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小子也动雏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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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江某人是义气说话，韩越锋这是哪儿错了？跟你找娘们儿，你还忘恩负义倒打一把，你算什么九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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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到气愤，有一种受逼不过的感觉，并对他史无前例的反叛感到有些厌恶，在那种场合下被几个兄弟看着威严扫地面子被撕得粉碎，我索性冲过去：“江云天，小心老子今儿个腾出个拳头来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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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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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互相凝视着，他毫不胆怯地迎视着我的视线，大义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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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信？”我已经捏紧了拳头，骨子“咯咯”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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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战和肖吾一劝着我们双方“算了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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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大不了大得了的，今儿个我王九哥就他妈的要出这个气！江云天，你他妈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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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哥，”吕战挡住我，“算了算了，江云天不是那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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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云天不屈不挠：“老子就那意思！怎么着？有种你姓王的就揍！不揍你他妈不是王九哥！是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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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云天咬着牙怒睁着眼一点不怕我，原本友好的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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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在一刹那间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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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个耳光朝他闪了过去，手上发烫，他的脸因为猛受一击亮出一道红腥腥的指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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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捡起旁边的一个烟灰缸朝我狠狠砸过来，速度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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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个躲闪，烟灰缸朝墙上的瓷砖飞过去，又反弹下来，坠在地上，“吃吃”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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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上的砖被打破两三块，很容易就能想象到如果砸在我头上会是怎么样——死得不是一般地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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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战拉住我，肖吾一逮着江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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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战显然控制不住我，我看到连我肩膀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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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甩开吕战，冲过去一拳打在江云天鼻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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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江云天的肖吾一被我闪开，后退几步撞在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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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抓着江云天发枯的头发往膝盖上发狂乱撞，然后一个勾拳注向他的下巴，他的肚子一无遮挡，只有我飞舞挥动的腿脚、拳头、皮鞋像雨点猛砸般死缠滥打，我感到一个嗜血者的痛快，自己完全失去了理智，自己的兄弟此刻已被我意念为一个十恶不赦的街头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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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花瓶被江云天的头撞到阳台边上滚下楼去，许久，一个撕破夜空的“哐当”砸碎声凑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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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楼层的人差不多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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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抓着旁边的一杯水咕咕嘟嘟一饮而尽，试图着平息住我狂乱的情绪，胸膛剧烈起伏着，脸由于愤怒用力涨得灼热，手掌骨也有些隐隐发痛，脚趾也有了被扭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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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江云天的公然挑衅和强烈不服感到无法压制的憎恨，这种憎恨的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我的眼睛感到有点胀痛、有些模糊，如此不知好歹的龟儿子、王八蛋，真该杀他个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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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当我稍微有了一点平静之后，我又感到一种隐隐的羞愧和更大的沮丧，如此复杂化的心理使我无地自容且饱藏着极为可耻的罪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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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江云天蹲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蒙着鼻子，自己心里像插了把刀似地难受，潜在的后悔莫及使我抬不起头来，甚至不明白现在我他妈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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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兄弟也站着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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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越锋此刻也不知道滚到哪儿去了，屋里没有了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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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刻着文身的女孩从我身后插过，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掉，捂着头尖叫着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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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观的人刚上来不久，就被吕战几句话吼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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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一上来，又被吕战顶下去：“花瓶陪你就是！给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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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云天用那刀子般的目光瞪着我，右手在肚子上捏成一个牢靠结实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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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他左手狠狠揩了一下鼻血，反跳起来一拳正中我的眼睛，那重得跟铁锤似的一拳把我打翻在地，胀痛很快扩张到整个头部，有些头昏目眩，闭上眼，一眼亮星星咤咤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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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开眼的时候，我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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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令人伤心而刺眼的一幕：吕战、肖吾一冲过去像那天赵寇揍我一样不留余地地揍他，拳脚所到之处均为要害重地，江云天被暴打得哎哟翻天。如果再这么下去，江云天被打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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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吃力地起身，感到事态烦乱，而且心里的羞愧更进一层，我大声一吼：“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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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开两个兄弟，像手上提着两袋垃圾一样把他们甩得老远，吕战还嫌不够，想奔过来再出手，我给了他一脚，他止住了，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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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兄弟散开的时候，我才看清楚江云天的惨不忍睹，他的脸已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到处可见斑斑血迹，左腿颤颤巍巍，想尽力站起来，却又像被抽了骨头，不能如愿，神情仿佛一个视死如归的雷霆战士，相当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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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云天的惨遭暴打是我事先没有考虑到的，我怀着深深的亏欠和惭愧，言简意赅地说：“江云天，你记住，我——王九哥，今天欠你几个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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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示意吕战出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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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出门，我掏出一百块钱，气喘吁吁地说：“你听着，这一百块钱呆会儿你把它拿给江云天，他家里穷，身上的伤就让他拿这一百块钱去医好。如果他不收下，你就跟他说，我王九哥情愿给他两百。反正一直要到他身上的伤好干净为止，我王九哥都会负责他的生活费——我不想让他可怜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儿子被别人打得鼻青脸肿。”刚转身，我又回头补充了一句，“虽然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他这种不争气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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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决定离开，吕战拉住我：“九哥，上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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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乱透了，事过境迁，疲惫不堪，就像刚刚吃下一堆苍蝇般恶心，更像一大堆轮角锋利的玻璃碎片卡在喉咙里。我说：“我上哪儿，甭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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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透露实情的那个女的，我又提醒了吕战：“隔壁的那个女的，你们别为难她，她只是说了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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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酒店，几个熟悉的影子从我身边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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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中间的那个，穿着一件鲜艳夺目的花衣衬衫，有点面熟，后来我才想起那个人就是赵寇，当时他侧着脸，嘴里一瓶“老山城”啤酒。我没计较他太多，那个手指尽管有时还痛，但在情绪上并没把我波动得太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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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街上刮来一阵大风，天已经凉了，掏出一个通讯本，看看上面的日期，已是九月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