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桌上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一个参谋抓起电话，听了一句话，向熊天厚叫道：“团长，是师座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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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天厚接过电话，听了一会儿，连声说：“是，是，是……”放下电话，神情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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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锋道：“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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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天厚沉声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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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指挥所，快步登上江堤，眺望东南方向。只见远方飘起黑烟，越来越浓，夹杂着隐隐的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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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锋跟在他的身后，见到这景象，心中也是一沉，道：“日本人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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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天厚道：“双方在城外围阵地接上火，拼得很猛，你听，重炮都用上了。国军主力部队已经陆续向城中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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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锋道：“咱们团的任务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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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天厚道：“守卫挹江门！不准一兵一卒从城中撤离，有逃跑者，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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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锋不禁打了一个寒战，道：“日军从三面围攻，一旦城门失守，只能从城北渡江突围。挹江门是部队后撤的唯一通道，你卡在这里，是绝了他们后退的念头，逼他们死在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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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天厚的目光中流露出丝丝冷气，道：“当兵的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不死在城里，死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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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锋不安道：“你说咱们守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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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天厚道：“够呛！这仗，不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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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锋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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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天厚道：“打仗凭什么？凭的是兵！这个团是我带起来的，每个人的脾气秉性我都清楚，不是我吹牛，一道命令下去，他们是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没有半点含糊！”他指着王大柱，道，“像他这样的兵，我活着，他们跟我冲锋陷阵，我死了，他们也会拼命把我抢回去，绝不让团长的尸体落在日本人手中，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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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锋郑重道：“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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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天厚叹了口气，道：“当兵就得像这样！可惜……淞沪一战，团里被打掉了三分之一多，几个骨干连基本被打残了。现在团里人数虽然满员，却都是刚补充进来的新兵，还有不少抓的壮丁。这么短的时间，只够教会他们放枪和投弹，各项战术演练来不及安排，这样的兵还能指望什么？日本人的机枪和掷弹筒打得多凶，到了战场上老兵都忽悠，这些新兵还能不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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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锋道：“那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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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天厚道：“还能怎么办？以仗炼胆，子弹专啃怕死的，通常一仗打下来，不死的都成了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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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锋点头道：“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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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天厚看了他一眼，道：“前边打得太狠，你哪儿都别去了，就留在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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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锋道：“胡说，你这里是后方，见不到伤员，我留在这儿干吗？我到前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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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天厚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并不奇怪，道：“战场上的事你都清楚，我不多嘱咐了，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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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锋道：“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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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天厚又道：“再说最后一句，万一前方守不住，你找个地方躲起来，千万别往挹江门撤。我奉命在此执法，到时候难免会向溃军开枪，枪子儿不认人，我怕误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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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锋道：“行，我记住了。”转身走了几步，回头道，“你答应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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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天厚不假思索，痛快道：“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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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锋道：“万一这是咱们最后一面，记住，下辈子还做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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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天厚的眼睛湿润了，一字一板重复道：“一言为定，下辈子还做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