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水混才好摸大鱼

作品:《甲申天变

    涧这么一闹,下边可就乱了
    赴死军中,尤其是这些高级的营官,都是李四一手选拔一手**来除了先锋两营和几个营的营官多是护村队时代的嫡系之外,几个非主力营的营官也是半途中收拢的流民。这些人是赴死军的中坚份子,把赴死军看的比自己的家还重要,把李四当成了力挽狂澜的英雄和神佛一般的存在。
    在扬州刚杀了个通透,气都来不及喘匀就又血战南都,这功劳可都是实打实的。想着朝廷里怎么也应该弄个四品的卫镇以上的官职吧,虽然大伙儿吃的是忠诚伯的饭不怎么看重朝廷的这些封赏,可有个官职在身对于这些穷苦出身的下层人物来还是很光彩的事情。回到家里也好对娃娃婆姨们显摆一下,也好告慰一下捏了八辈子锄头把子的祖宗。
    本是跪在李四身后准备接受各种官职不想这太监一上来就要夺权,这也……这朝廷也忒不是东西了。
    大伙儿都是准备听封受赏也都换了干净亮撒的衣裳,武器也放在一旁。前头路涧都动手了,大伙儿也都是气不忿,哇呀一嗓子就扑了上去,按住那肥肥的宣旨天使就是一通狠锤。
    依照这些人的脾气和血性,得亏是手里没有拿着叉子要不然这个朝廷里来的天使就真的成筛子了。
    那宣旨的天使也是宫中有品有级的大太监,从来都是前呼后拥风光威风哪里见过这个。只几下就被这些营官打的口鼻是血,还在尖声呼喊:“反了,反了,这是反了,左右,于我拿下……”
    几十个侍卫呼啦一下子就往前凑,下意识的手按腰间就要抽刀。
    “我把你祖宗跑赴死军撒野来了,”丁乙猛扑而上,巨熊一般的身形一晃悠上去,立刻就扑倒俩侍卫。
    这些侍卫和赴死军中的精锐比起来,战斗力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就算这十几个营官手里没有武器,也不惧这些绣花枕头。
    后面的队官一看上司都打起来了,身上的热血忽的一下子就涌上了脑袋:这可是在自己的营盘里头,长官要是让人给打了,赴死军的名声可就真的臭大街了。
    呼啦抄一大帮子队官吼了一嗓子就往上涌……
    好歹也是御前侍卫。最基本地反应还是有地。一看赴死军上来这多人。有个侍卫抽出腰刀在李四颈项之间一搭:“都给我退下。退下……”
    众人呆住。
    忠诚伯叫人家把刀子架在脖子上了。谁还敢动?
    一时间中众人住手。脑子里地热血也冷下来许多。
    唐王一看这情形。气地跳着脚地大骂:“混账东西。我大明就完在你们手里了。还不赶紧放开忠诚伯?你们这是找死呀!你们几个混账死了不要紧。这是在断送我大明江山。不成器地王八羔子……”
    那边的宣旨天使一看震住了赴死军,挣扎着爬起来,也在骂骂咧咧的大叫:“几个武兵痞,也想造反不成……”
    唐王身后的长平公主一看那侍卫把刀子架在李四颈项之间,脑袋里“嗡”的就是一声,脸色顿时煞白,想要上前分解,奈何身子已是瘫软如泥,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大明朝,完了!”
    冰冷的刀子就架在脖子上,李四依旧保持跪拜的姿势一动不动……
    刚刚还跪在后面的孩儿兵还不大明白夺权是怎么个意思,也不知道这些军官为什么要和侍卫厮打。不过眼前的情形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有人拿刀子架住了亲爹的脖子。
    就如同三个联在一起的铁黄瓜在脑瓜子里同时炸响一般,脑袋里什么都不想了,下意识的探手入怀,摸到那柄和自己体温一样滚烫的短刃。
    “呔!”镇南如垂死猛扑的恶豺一般蹿过去三五步,猛然把身上的土黄色军装一撕,大吼一声:“锄奸团,上!”
    赴死军锄奸团的名头实在是太过恐怖,尤其是镇南前胸还没有来得及解下的黝黑条状物,简直就是阎罗的催命符。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在锄奸团的追杀下生还过呢。
    就在这侍卫一愣神儿的电光火石间,同样是一个土黄色的瘦小身影,如电闪雷轰一般扑上,用身子硬撞开侍卫手里的刀子。
    那侍卫也是颇有经验立刻觉不对,刚要后退就感觉到胸腹之间一凉……
    要说两军对垒的硬碰硬,孩儿兵肯定是不行,可要是说起突袭刺杀瞬间索命,还没有人能盖过锄奸团去。
    镇南吸引敌人注意,其他孩儿兵立刻出手做出致命一击,这本就是锄奸团的拿手好戏,其中各种配合早就熟的不能再熟,就是睡梦之中也能挥出来。
    孩儿兵在扑上的同时,手里的短刃早就递了出去,直直的戳在侍卫胸骨之下的部位,借着体重顺势往下一划……
    从胸口以下一直到腰胯,整个豁开,眨眼的功夫,孩儿兵就已经完成开膛破肚的整套技术动作。
    侍卫低头,才现自己的肠胃脏腑正冒着热气往外涌,出一声恐怖的凄厉叫喊,疼的在地上翻滚起来。
    许是那孩儿兵恨他恨的实在太狠,一脚踏进破开的伤口之内……
    镇南脑袋里还在嗡嗡的响着,执行过多少此亡命喋血的任务,都没有如今天这般失去理智的情况生。
    亲爹都有了危险,锄奸团我威名让这个侍卫抹的干干净净,剩下的只有耻辱,若是不把他弄死,作为死士铁卫的孩儿兵可以直接去撞墙了。镇南一把拉起李四后退几步,已经哭泣出声音来:“亲爹……”
    李四面色如铁,抡圆了巴掌,抽在镇南的脸上,恶狠狠的骂道:“废物……”
    镇安哭泣着不敢抬头。
    今天这一下子,镇南和锄奸团所有的骄傲都被御前侍卫扫的干干净净。
    刚才是如何的凶险,李四自己也颇敢后怕。虽然知道那侍卫不敢真的砍自己,可这种情况的生就表明了锄奸团的无能,一把拽过镇南的胳膊,就撕扯那块殷红赤艳的袖标……
    “亲爹,给我留下这个吧,留下吧……”镇南畏畏缩缩的捂住胳膊,哭泣着哀求。
    李四闭目片刻,终于松手:“就先给你留着,应该怎么做你自己明白。”
    镇南喉咙“咕噜”一声,似乎想说句什么,却没有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身子早如利箭离弦一般蹿了出去。
    前边的那些侍卫有的还在和赴死军厮打,有的看到架势不妙,正要跑开,孩儿兵就已经集体扑了上去……
    锄奸团的脸面,亲爹的信赖,都被这些该死的家伙给撕碎了。
    南都之战这么大的战斗,亲爹都没有舍得动用孩儿兵,今天却让人把刀架在了亲爹的脖子上,这一关要是
    ,孩儿兵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和必要。
    几十个孩儿兵上去多是眨几下眼珠子的功夫,就以最残忍的手段虐杀了那些侍卫,然后足狂奔,不要命的追赶逃跑的几个侍卫和那个宣旨太监。
    还是路丙寅稳重一些,挥手召来几个马步营的队官声嘱咐:“你们快马兜上去,一个也不可放跑了,要是孩儿兵能追的上,就什么也不要管,要是他们追不上,就截回来,明白没有?”
    “明白!”
    片刻之间,几匹快马如风一般疾驰而出……
    这才不过说句话的工夫,刚才还恭恭敬敬接旨的场面就已是如此血腥,几十具尸体横在众人面前,四下流淌的鲜血还带着热乎气儿呢。
    四下的士卒已经过来,还不大明白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习惯性的接受官长的命令,把这一片儿团团围住。
    李四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沉声说道:“杨大人,你也是赴死军的监军,你我同心合力也协作过多少回了,既然你如此眼热这支队伍,你就拿去吧。”
    罢,转身进帐,看也不看杨廷麟一眼。
    杨廷麟本也算是赴死军体系之内的人物,李四这么一说大伙儿才想起来:原来想夺取军权是你杨廷麟呐。
    无数道不怀好意满是腾腾杀气的目光注视着杨廷麟,让这个监军大人毛骨悚然。
    李四仅仅是一句话就把杨廷麟置于烈火之上。
    杨廷麟可最清楚赴死军和李四之间的关系,别说李四只不过是说了一句气话,就算自己真的接手了赴死军,连一个时辰也用不了,就会落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当时就赶紧分辨:“弟兄们冷静,冷静,我杨廷麟断断没有争夺什么军权的心思,绝对没有,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圣上的旨意……”
    因为以前忠诚伯本人也承认杨廷麟这个监军的身份,再加上这个老书生的个人平行确实不错,赴死军还算尊重他这个监军大人。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这个家伙居然是来夺权赴死军看他的眼光都变了,只有有人吼一嗓子,杨廷麟就别想落下囫囵尸。
    杨廷麟太清楚赴死军了,这支野兽军团,除了他的缔造之外,谁也驾驭不了。这个老书生还在极力辩解:“老路,路营官,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么?帮我劝劝弟兄们……”
    路丙寅把脑袋一歪像没有听到一样。
    唐王赶紧上前,把杨廷麟一把就拽了过来。
    这个时候也不能藏着掖着了,当众质问杨廷麟:“这道圣旨是怎么回子事情?怎么说要你暂时接管赴死军?万岁是不是傻……是不是糊涂了?”
    “我是真不知道哇,唐王,您也想想,我杨廷麟还能做出这种事情?我真是冤枉呐,这几天我一直在北门城墙上,对了,这一点魏无牙可以为我作证,弟兄们可以去问问魏无牙……”杨廷麟也是真的情急,连老神棍都搬出来,以证明自己的无辜。
    赴死军已经是半个大明朝的中流砥柱,如此强兵完全是依靠忠诚伯一手打造出来。除李四之外,别说是他杨廷麟,就是老天爷来了也带不了这支队伍别说这么明打明的夺权了。
    “他娘这是朝廷里头出小人了。”唐王的头脑还真是快,立刻就把新皇的责任一把抹掉,不动声色之间就把大侄子皇帝的干系干干净净:“圣上登基这才几天?朝局什么的能知道几分?肯定是有小人作祟,老子这就揪出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拿鞋底子踹他的脸,这不是挑拨圣上和赴死军还是什么?”
    听唐王这么一长平公主也明白应该怎么做了,赶紧颤声大喊:“太子和赴死军同进退久亦,还是忠诚伯的弟子,怎会信不过忠诚伯?朝中肯定是出了奸佞之徒……”
    这个时候要紧的是把皇帝给摘出来,至于黑锅由谁来背已经不重要,关键是新皇不能担任何的责任。
    “那个谁,路营官,借你几匹快马使使……”唐王拉过路丙寅:“咱们大明朝可由不得小人再这么折腾,我这就进城,揍这个挑拨离间的王八羔子,揪着他的耳朵来给忠诚伯磕头认错……”
    唐王这个人,平日里也豪爽的很,丝毫也不摆什么王爷的架子,和赴死军中许多军官都有交情,就是和老路也能说道几句,甚至开几个玩笑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个时候的路丙寅却没有丝毫要和唐王嘻嘻哈哈的意思,反而后退一步躬身行礼:“唐王千岁对,咱们大明朝由不得这些人瞎折腾。既然朝里是出了小人,又在圣上的身边,这祸害可真不小。这样的祸害不除,大伙儿谁也别想落下什么好。我看也就不必劳动唐王您了,我老路带着赴死军的弟兄进城,替万岁把这样的奸臣贼子除去也就是了,老话儿是怎么说来着?对,叫清君侧……”
    “对,咱们去清君侧!”
    “清君侧去。”
    “二十万鞑子都扫平了,还怕一个半个人?”
    “不震住这些王八羔子,真当咱们赴死军是吃素的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清君侧是怎么个意思,无论是唐王还是长平公主,心里都清楚着呢,一听众人喊出这三个字儿,脸儿都是绿的。
    赴死军真要打起清君侧的旗号,什么新朝什么新皇,可就全完了。
    唐王本是想着尽快进城,随便揪几个倒霉蛋出来做替死鬼歹先把这场危急化解过去。可现如今群情汹涌,忠诚伯又不露面,唐王反而不敢走了。
    这些将士可不管什么皇帝不皇帝一前脚一走,赴死军后脚就大军开拔去清君侧,那时候再说什么也就晚了。
    众人正闹腾的时候,孩儿兵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镇安手上提着几个脑袋,脑袋上还滴答着鲜血呢。后面的那些孩儿兵则费劲的拖着几个无头死尸,沿途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血印子,一直延伸到众人眼前……
    孩儿兵把无头尸体摆的整整然后把人脑袋往尸体胸口上一堆,什么话也不门神一样矗立在李四的营帐之外。
    孩儿兵格杀这几个逃跑的侍卫和宣旨太监,谁也不感到意外。
    以锄奸团的能力,再有马步营手在旁边策应着,别说是这么几个竹花枕头,就是鞑子的精锐战兵也跑不了。
    经历这么一回事变,镇南和孩儿兵们可是都学了乖,除赴死军意外的任何人都抱有最大的敌意。死死的盯着唐王和长平公主,丝毫也不掩饰目光中的杀气。
    那意思已经明显的不行了,只要营帐里头的李四咳嗽一声,立马儿就会把这两个外人给放平……
    被锄奸团盯上,就是唐王这般经历过
    人物,心里也是毛。
    眼前的局势,离开这里肯定是不行,要是再这么僵持下去,指不定会出多大的乱子。
    能够解开这个僵局的人只有一个。
    唐王和长平公主对视一眼,互相明白了对方的心意:“我们要见忠诚伯。”
    李四帐外站着几十个孩儿兵,这样的架势要是如往常那样撩帘子就进去,身后多少把短刃都等着呢。
    “李家兄弟,”唐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加轻松,刻意的做出大大咧咧的样子:“我说李家兄弟,你不会让我也报门而入吧?我可要报门了,我可真的要报了……”
    “哈哈,唐王您这是寒碜我呢。”李四挑开帘子,挂着一脸的笑模样儿:“您不也说了么,什么王爷不王爷咱们只论好汉子的道理,哈哈,赶紧进来,外头的风还没有喝够是怎么的?”
    “哈哈,李家兄弟果然是李家兄弟汉子,哈哈。”无论唐王是想哭还是想笑,这个时候都得笑出来,而且是有多大声笑多大声,和长平公主一起跟着李四进到帐中。
    落下帘子的那一刻身都是一松。
    被那么多明显带着杀气的目光注视,压力之大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到。
    也是在帘子落下的这一刻,李四脸上盈盈的笑意抹的一点儿也没有剩下,话语里头都带着霜茬子呢:“无论怎么圣上这么做可不地道……”
    和李四装出来的那点嘻嘻哈哈,都是给外面的士卒看看而已,唐王也明白这一点。
    “忠诚伯,圣上也算是你的弟子,断不会见疑于忠诚伯。赴死军乃是圣上自北都之时的亲军,怎会作此自毁长城之举?定是朝中出了奸侫……”长平公主一心的给皇帝开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所谓的那个“奸侫臣子”身上。
    “即便如长平殿下所言,是有奸佞小人挑拨,可圣旨总是要圣上亲署签认这总不会有假吧?”
    再怎么说是有小人进了谗言,可皇帝总是要同意才会旨要把皇帝的责任推卸的干干净净,这一手幼稚的做法要是能哄的过李四,李四也就不是李四了。
    长平公主自认也知道些机变的路数,可被李四一语道破,除了面色赤红的羞愧之外,深感无力改变什么。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机巧都是画蛇添足。
    “如此连番血战朝廷这般作为,将士何等心寒意冷?”李四大作痛心疾状,顿足捶胸的大叫:“光复北地,恢复河山,完成大行皇帝遗愿,已成泡影……”
    不管怎么样,先拿大帽子给小朝廷扣上,能上纲就上纲能上线就上线,反正是怎么严重怎么说。
    “李家兄弟,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江山可以慢慢收拾,也不急于这一日半日的……”
    “北地尽如鞑子手中,腥膻遍染生灵涂炭,祖宗蒙羞……”李四很有气势的遥指北方:“我欲趁此大胜之机,收复江北,奈何……奈何……朝廷欲除我而后快,我纵是满腔血诚又有何用?岳爷爷那样的精忠我也学不来,先保住项上人头再说吧。”
    长平公主心里噗通噗通跳的厉害,唯恐李四再说出什么清君侧的话来,粉嫩的脸庞也是涨的通红,急眉白眼的分辨:“不是我替圣上遮掩,即便是万岁真的有了什么不当有的想法,也不会下令诛杀忠诚伯这样先帝托孤重臣……”
    “可不是么,现在我还活儿可不就是没有死么。
    仅仅是刀架脖子而已不准是万岁想和我开玩笑呢,当不得真,当不得真。”李四不住的以言语讽刺。
    其实李四也明白,把自己调进京中明升暗降的取了赴死军的兵权,这是朝廷意。要说刀架脖子完全是就是当时各种形势逼迫而成,绝对不是皇帝真要下什么毒手。
    皇帝要是敢这做,这江南立刻就能翻腾个底朝上。
    朝廷过分的估计了自己的威望过高的估计了李四的忠诚。以为只要圣旨一下,有托孤重臣的名号压着,又有兵部尚官位伺候着,就算李四有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也得把兵权交出来。
    历朝历代,作为中枢的朝廷若是没有与之相对应的实力,所谓的威望仅仅是块遮羞布而已。
    “好了,李家兄弟,反正这事情也是出在这儿了,反正你这赴死大军也在这儿震着,外头的弟兄们闹着要去清君侧呢。真要是闹起来,南都……整个江南也没有人能挡的住你。咱们都是真汉子,不说那些个小肚鸡肠的话儿。”唐王还是一贯的直爽作风,把这事情当成帮派之间的矛盾一样调“朝廷里头确实是做的不地道了,那边我替你出了这口恶气,揪出那些撺掇圣上人来,老子砍了他。至于李家兄弟你是怎么想又想怎么做,你也给我个准话儿吧。”
    这事情又岂是一句两句能够清楚?
    以赴死军的实力,还没有强大到纯粹以力破局的地步,还是需要最大限度的利用时势。至于朝廷里头是怎么想又准备怎么做,不是李四最关心的问题。
    大的问题就是如何借着这个机会为赴死军谋取利益。
    李四沉思不语。
    无论是唐王还是长平公主,心中都是紧张到了极点,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就等着李四说话呢。
    “唐王千岁,长平殿下,此事非是我能一言而决”李四神色肃穆,郑重说道:“当此北伐之际千将士已知道了朝廷的心思,他们心里怎么想?我还能让他们为朝廷卖命?经淮扬而历南都,赴死军战死疆场凡五千余众,随军男儿埋骨异乡同。如此大的伤亡已经让大山深处千百姓家家带孝户户失丁,我回去之后如何对父老交代?”
    为了这淮扬为了这南都,直接战死的士卒和民夫已经超过一万。赴死军的基础也就是在淮西和大别山中的那点老百姓,总数不过六几万人,几乎丢尽了每家每户当中的丁壮,回去之后,肯定是家家戴孝户户哭丧的场面。家里的顶梁柱都血洒疆场埋骨异乡,为的就是挽救江南危局。
    可换来的却是这些。
    如何能对那些鼎立支持赴死军的老百姓做一个交代?
    “我带这你们的子弟父兄去死,为的就是这样一个朝廷?”一想到那么大的伤亡,无数热血男儿慷慨汉子抛头颅撒热血的战斗,李四眼中满是水光,声音都是呜咽“就算此时我强压赴死军平息此事,回去之后?如何交代?我可怎么对千千把子弟交给我的父老交代……”
    到这里,李四眼中热泪淌下:“大伙儿一路保着太子,直到如今,却换来如此结局?唐王你真到了那个时候,我是反还是”
    一个让长平公主心里咯噔就是一下子。
    赴死军的根基就是那些老百姓,赴死军的核心思想就是为了家园而战,这一点长平公主远比唐王更加清楚。
    作为家里顶梁柱的男人们都战死在这里了,换来这样一个局面,就算是他忠诚伯对大明忠心的都没边儿了,作为赴死军基础的那些老百姓也不会答应。
    为了粉碎鞑子的南征,赴死军都能爆成这样,把二十万清军歼灭。要是说为了自家子弟讨回公道,雷霆一击之下,反掌之间就能把南都给平了。
    “反什么反,你还是受了大行皇帝托国托孤的信赖呢,这时候你要是反了,我第一个就啐你一脸。”作为老朱家的嫡系子孙,唐王根本就不把这个“反”字当成什么了不起的忌讳:“不过朝廷里也忒不晓事情了,李家兄弟你先在这里等着,我立刻就进城去,拼着在金銮殿上耍二杆子,也给咱们赴死军争个公道回来,给战死的弟兄争个封妻荫子的哀荣。要是我做不到,你爱他娘怎么办,我也不管了,只要你不投了鞑子,我还是高看你李四一眼的。”
    “这便去了,在我回来之前,千万莫再提起什么清君侧不清君侧”素来豪迈的唐王也成了赖老婆的碎嘴子,不住的千叮咛万嘱咐:“万一我要没有回来,随便你怎么清……”
    “唐皇叔尽管前去,我留在军中……”
    长平公主的意思很明显了,也怕李四真的闹起什么风波。
    这是把自己个儿当人质了歹还有这么个皇家的人家在军中呢,赴死军也不至于把朝廷想的太坏。
    “殿下你也去吧,我留你一个女娃娃家的做什么?什么封赏不封赏的我也不想了,只盼朝廷能给我战死的弟兄一个交代,也就是了。”李四面色凄然的挥手:“速去去,大伙儿正在火头上,我也不知道能压的住几天。”
    长平公主看了看李四,深深一福:“忠诚伯……不说了,”
    刚一出军帐,迎面就见到卢九德一脑门子汗水的跑了过来。
    面前横着一地的尸体,卢九德还能不明白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上下尊卑?赶紧拉住长平公主:“唐王呢?唐王……”
    “唐王已进城去了,卢节军何事?”
    “哎呀我的天爷,我也刚刚接到圣旨是要我京营火速进城布置防务。我琢磨着鞑子都干净了,还布置什么防务……”
    按惯例,京营就是驻扎在外鞑子大军过来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旨意,现在鞑子兵都没了,还布置什么防务?
    卢九德也是个历经风浪其中缘由也能想到一些:分明就是针对赴死军的么,有眼珠子的还能看不出来?
    可现在的赴死军是江南的中流砥柱,无论有了什么割鼻子断眼睛的事儿,也不能这么做呀。再就是退回一万步来真要有了什么不忍睹的剧变,京营就能真的挡住赴死军了?
    反正也不管是生了什么,都要在言谈之中解决。可不能再有什么内讧了,这不是闹笑话给鞑子看的么?
    “这事情不必找唐王了,你们京营千万莫动。”长平公主也想不通了,皇帝弟弟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真的想和赴死军动武。
    “没有动,没有动,我估摸着这里头就有事情呢,可上面的圣旨……”
    “我帮你顶着,去吧,千万莫闹出什么乱子来……”
    “明白了。”卢九德连李四的营帐也没有进,匆匆离去。
    当路丙寅进到营帐之中的时候,李四正“滋儿滋儿”的喝着茶水儿,轻松惬意的很呢。
    原本以为这个兄弟肯定是恼羞成怒的大骂南都,或是正在加紧布置,准备以雷霆之威逼迫南都君臣就范。
    怎么也想不到会是现在这个翘着二郎腿的轻松样子。
    “我说他四叔,这个当口,你就不做点啥?”路丙寅可不惧怕什么朝廷,也没有多少报效大明朝的心思,从北都到南都,上下几辈子,这个老大王朝何曾给老百姓留下过什么念想?不过千年传承的君君臣臣那一套对每个人的内心都有深刻影响,就算是不把朝廷当一个根儿葱话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把声音降的很低:“刚才各营的弟兄们都商量好了,只要兄弟你个话儿,咱们就攻进南都去,到时候……”
    “哈哈,”李四笑的都直不起腰了:“到时候我就做皇帝,你们就做将军、阁臣什么是不是这个意思?”
    在李四面前,路丙寅根本就没有遮掩的必要,一拍大腿道:“就是这么个意思,反正咱们赴死军的弟兄也不吃他朱家的俸禄不拿他皇家的军饷,许他不仁就许咱们不义……我早就看出兄弟你所图大,到今天才回过味儿来,你在琢磨这大明朝的江山呢……”
    “路大哥,得了得了,打住吧。”李四笑着止住路丙寅的话头:“瞧你琢磨大明朝的江山,我就只有这么点儿出息?”
    “这还不算是大出息?还能有更大的?”还有什么比打江山做皇帝更宏伟的志向=
    “我要真这么想,当初进南都的就不是魏无牙了。”李四一笑说道:“咱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这不过是刚刚开了个头而已。告诉下面的弟兄们,做将军阁臣有什么了不起的?别那么没出息了,跟着我做的事业是三千年未有的英雄壮举,三年……最多五年,我保大伙儿都是岳武穆般的英雄,是要让后世子孙供奉就是大伙儿死了,也能享受香火血食,至不济也是传名青史流芳百世……”
    其实路丙寅根本就不能理解李四是什么意思,可不明白不要紧,照着去做就成了。
    李四如此这般的大智如妖,什么时候错过?
    看着老路离去的身影,李四也在喃喃的念叨:“弟兄们都能流芳百世了,那遗臭万年的肯定就是我李四了呗。”
    为了心中的目标,为了这民族的繁盛,为了在炎黄子孙血脉里流传了千年的那点儿弟兄,什么样的代价不能付出?遗臭万年又算得了什么?
    “传周文远。”
    不大的功夫,一身白袍的周文远就过来像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一地的尸体和血污一般,满身气的周文远微微行礼:“忠诚伯,可以开始了么?”
    “应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知道。”
    “那就去做吧,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多四天。”
    “三天就已经足够。”
    “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