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节

作品:《林场里的黄皮子

    “让他掀!”说话的是东哥,他坐在那里悠悠说:“小冯,你要今天真把这桌子掀了,我敬你是个爷们。”
    我看着王二驴:“你跟不跟我走?”
    王二驴坐在麻将桌前,翘着二郎腿:“不走。”
    我双臂一较力,猛地往上抬,只听“咔嚓”一声,桌子没掀翻,把一边的木头框子搬折了。
    那些大汉聚过来,一巴掌把我放到,围着我拳打脚踢。我被打激了,顺手抓起一个折叠凳,四下乱抡,嗷嗷狂喊,感觉肾上激素滋滋往上升。
    东哥一拍桌子:“草尼玛的,你帮我看过事,我敬你。但现在这点情分也没了,给我打!”
    那群汉子嗷嗷叫着,把我围在当中。我满头满脸是血,手里拎着折叠凳,一边舞一边像疯子狂喊。
    “都别打了!”王二驴大吼一声,他来到东哥面前,小声说:“哥,看我面呗,把他放了吧。我替他给你赔不是。我保证他以后肯定不会来闹事了。”
    东哥看他:“石生,你是好兄弟,好,这次我给你个面子。下次再有这样的遭数,别说我真不客气了。”
    东哥让那群大汉退下去。
    王二驴冷着脸,过来抓住我,我还在高度紧张之中,腿都颤颤。王二驴大吼:“跟我走!”
    我心脏狂跳,把凳子扔在一边,跟着王二驴出了赌场,他一直把我护送出肉铺,他在门里看着我:“老冯,我想了想,咱们还是分开吧,老飚在一起没意思,你有你的理想,我有我的生活,就这样吧。你要愿意呢,你住在大院,我搬走。我明早回去收拾东西。”
    “哐”一声,门关上了。
    我满头冷汗,一身的力气狂泄而去,浑身疲软,走了两步脚下打滑,一屁股坐在胡同里。
    哀莫大于心死,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感觉,真的是万念俱灰。
    下雪了。
    天色蒙蒙亮,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大院,雪很大,我全身都落满了雪花。
    回到屋里,冷锅冷灶,我呆坐了一会儿,开始收拾东西。我的东西很简单,拿了些随身衣服,打了个包。我到街口的自动提款机里取了五千块钱,回来以后,把钱和钥匙压在桌子上,留给王二驴。
    冒着大雪,我带着毛球,背着包从院子里出来,把门反锁,慢慢往外走。
    还没出院子,从外面进来一人,正是李瞎子。他端着一口小锅,里面热气腾腾买的豆腐脑,胳肢窝下面还夹着报纸包裹的数根油条。
    他看到我,惊喜:“呦,吃饭了吗?”
    我心情晦暗,摇摇头。
    李瞎子极为热情,拉着我到了他的屋子,进去之后许哥也在,他还没走,一直住在李瞎子家里。
    许哥看见我特别高兴,招呼我进来,看到我背着大包,他疑惑:“这是要出门啊。”
    我抖落一下身上的雪花,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我和王二驴分家了,现在出来另谋住处。”
    李瞎子把小锅放在桌上,问我怎么回事。
    我也是心情郁闷,便没有隐瞒,把昨晚我去抓赌的事说了一遍。李瞎子道:“我说你脸上这么多伤呢。”
    许哥沉声说:“揍你的是夜市的东哥?”
    我点点头。
    他没说什么。李瞎子看出苗头不对:“我说老许,你可别惹事啊,这事就过去了。再说了,小冯去砸场子,人家维护场子也是情理之中。”
    许哥冷笑:“动我兄弟就不行。”
    我马上明白怎么回事,许哥是想帮我报仇,我赶忙劝他,说没事。许哥也不言语,自顾自点上一根烟。
    李瞎子给我们两人倒上豆腐脑,他抄起油条吃起来:“兄弟,既然你和王石生闹掰了,那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心情不好:“要不然回村吧,还能去哪?”
    李瞎子说:“不好不好,眼瞅着过年了,你这灰头土脸的回去,让家里人也不好受。咱回去也行,但必须是衣锦还乡,对不。”
    我苦笑:“就我这德性还衣锦还乡呢。”
    许哥道:“这样吧,你到我那住两天,散散心。我家丫丫也在念叨你这个叔叔。”
    我赶忙推辞。
    许哥有点不高兴:“就这么说定了,正好你去认认门,我过一阵又要去大兴安岭,家里家外就剩老娘和丫丫,你正好帮我看看家,家里没有老爷们就是不行。你就踏踏实实住,住到过年再说。”
    我知道这是许哥可怜我,我这人性子极拗,不想寄人篱下让别人可怜,说什么也不去。
    李瞎子给许哥做个眼神,许哥也就不说什么了。
    吃完了饭,我困劲上来了,在李瞎子这里暂时眯一觉。李瞎子别看穷,可房子还趁两间,屋里贼冷,没有暖气也没有电暖宝,他穷得底掉,根本不舍得开电暖气,真不知道这老头大冬天是怎么过来的。
    我躺着睡过去。睡着睡着被冻醒了,全身一阵热一阵冷,从里往外透着寒气。我呻吟了两声,李瞎子过来摸摸我的额头:“呦,这么热,发高烧了。”
    昨晚被王二驴撵出赌场以后,我在胡同坐了半宿,心情郁闷外加感染风寒,这一睡下去就起不来了。
    我冻得浑身哆嗦,李瞎子把压箱底的棉被都找出来给我盖,还是不行。迷迷糊糊中,我被人搀起来,许哥说:“我不能让你这么任性,今天必须跟我走!”
    许哥和李瞎子架着我出了门,嗬,外面这大雪,纷纷扬扬,风也大了,吹得雪花乱飘。我冷的如坠冰窟,说话都费劲,四肢关节就没有不疼的。
    迷迷糊糊中被他们架上车,许哥带着我走了,我是迷糊一阵清醒一阵,身体沉的像是灌了铅。
    不知过了多久,手背一疼,勉强去看,我被许哥带到一处诊所,在挂点滴。
    屋里很暖和,我困得不行,又睡过去。
    就这么折腾了很长时间,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白天了。
    我身上很虚弱,勉强撑起身子,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农家房间的火炕上。屋里烧得暖暖活活,盖着的被子都散发一股香味,我靠着床头,看着窗外。
    窗上玻璃外面蒙着白塑料布,透窗看出去是农家院,外面的窗台上是厚厚的白雪。
    这时门开了,从门缝外透出一个小脑袋,正是许哥的女儿丫丫。
    丫丫扎着两个啾啾,小女孩笑得很粉很甜:“叔叔,你醒了。”
    这时许哥的老娘走进来,拍拍丫丫:“去玩吧,别打扰叔叔。”
    丫丫恢复得不错,看样子那段经历并没有给她的心灵造成太大的创伤,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许哥的老娘端着中药进来:“孩儿啊,趁热把这个喝了,俺村老中医看的房子,喝下去补元气,你现在烧退了可身子还虚。”
    我勉强挪动了一下身子:“大妈,真是麻烦你了。”
    “看你这孩子说的,你是丫丫的救命恩人,是我们老许家的恩人,以后你就是我的孩子,自个娘俩还有啥客气的。”大妈说。
    我眼圈一下红了,丫丫说:“奶奶,叔叔哭了。”
    大妈用手背给我擦眼泪:“这怎么话说的?”
    我背过身,把眼泪擦干净,喝着中药,好半天说:“大妈,我从小就没爹没娘,是爷爷把我带大的。”
    大妈愣了一下,叹口气:“也是个苦命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