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节

作品:《林场里的黄皮子

    我一惊,待在原地琢磨了琢磨,应该是王二驴把它换地方了。他为什么要换地方,和我发现这个黑坛子有关系吗?他怕我动这个坛子?为什么怕?
    我在屋里找王二驴,空空如也。天色已经很晚了,他去赌博还没有回来。
    我坐不住了,穿好衣服出去,准备到赌场找他。
    我不知道王二驴在哪赌博,挂他电话,手机关机。我琢磨了半天,没办法只好给东哥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极其嘈杂,东哥“喂”了一声,倒是接了,“是小冯?”
    他还记得我的电话。我赶忙说:“王石生是不是在你那里?”
    “你来吧,他在这。”东哥突然爆笑:“二筒,糊了!”随即是麻将牌哗啦哗啦的声音。他在电话里告诉我地址。
    我记住地方,赶紧去了,那是在夜市一家肉铺的后面。深更半夜我到了夜市,已经打烊,好不容易找到那家肉铺,铁门关着,隐约能从门缝里看到亮着灯。
    我敲敲门,时间很长门开了,出来一个剃着板寸的壮汉,这么冷的天,老伙计就穿一个黑背心,胳膊上露着纹身。我壮着胆子告诉他,是东哥叫我来的。
    壮汉上下打量我,把门关上了,能有个十来分钟,门又开了,只开了一道缝,壮汉招手让我进去。
    肉铺里冷冷清清,案板上挂着数条猪肉块,有四个壮汉叼着烟正在打扑克,屋里乌烟瘴气的。
    我哆哆嗦嗦等着。引我进来的那汉子带我到后面,伸手撩开一道布帘,后面露出木门,敢情还有机关哩。
    出门是个跨院,穿过院子,到了后面的房间,里面空间还挺大,摆了十几张桌子,简直人声鼎沸,所有的桌子几乎都满了,大部分是打麻将的,也有打扑克的,每张桌子上都堆着现钞。赌博的有男有女,几乎每个人都叼着烟,房顶一台巨大的鼓风机,呜呜吹,就这样还是乌烟瘴气。
    里面有包间,和外面的大厅隔着珠帘。壮汉撩开帘子对里面说:“东哥,人来了。”
    “让他进来。”东哥在里面说。
    我进到里面,包间里还有三五桌牌局,我一眼就看到王二驴,他正在最里面打麻将,腰板倍儿直,玩的有模有样,这一桌子上有男有女,竟然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美女,满身的风尘气,一看就是干那行的。
    我和东哥打招呼,东哥正在清点筹码,赢了一堆。也是,这地盘就是他的,谁敢赢他?
    他非常高兴,看我打招呼:“小冯,你终于想明白了,没事玩两手放松放松无伤大雅,别整天装正人君子,没意思。”
    有个风韵犹存的老娘们突然摸我屁股:“呦,小鲜肉。”
    我吓得跳到一边,周围人哈哈大笑。
    我往里挤,好不容易来到王二驴身边。王二驴歪着眼看我:“你怎么来了?”
    我不会打麻将,也看不懂,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赢了?”
    那满身风尘气的美女嘻嘻笑:“我们家老公是赌神,玩麻将就没输过。”
    王二驴嘿嘿笑,拉开小抽屉给我看,里面是一堆赢来的筹码。
    我清清嗓子,低声说:“二驴子,回去吧,我过来就是找你的。”
    “家里出事了?”王二驴看看手里的牌,打出去:“幺鸡。”
    美女一推牌,叫着:“碰,碰。”
    王二驴啐自己手:“这手摸大便了,这个臭。我告诉你,这牌就不应该打。”
    美女摸了他腿一下,飞个媚眼:“怎么的,就允许你赢,俺们连碰牌都不让啊,真霸道。”
    我浑身别扭,低声对王二驴说:“玩完这把别玩了,走吧。家里倒没什么事,你这么老是耍钱不是那么回事。”
    王二驴“唔唔”了几声,摸了一张风打出去,轮到那美女摸牌,她哈哈笑:“不好意思啦,自摸,糊了!”
    那三家开始掏钱,王二驴焦躁无比,一边掏筹码一边说:“老冯,你先回去,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行不行。”
    “二驴子,”我说:“你要再这么玩,我只能通知你爷爷了。”
    “通知,通知吧!”王二驴暴怒,把牌一摔:“姓冯的,你赶紧回村通知我爷爷,你不通知你就不是人揍的。”
    我从小就没见过父母,是爷爷一手养大,这些言语极为敏感,我也有点恼了:“你玩吧!你爷爷要是知道你到县城成天吃喝嫖赌,你看他能怎么想?”
    王二驴泄了气:“好,好,我算服你了。明天行不行,明天一早我回去。我上个厕所,那个谁,帮我抓一把。”
    他把棉袄披上,趿拉着鞋到后面上厕所。他这一走,我也尿意盎然,跟着出去。
    后院靠墙修着公共厕所,没到近前就能闻到一股味,这个熏人,我捂着鼻子正要进,忽然听到男厕所里王二驴的说话声:“……别那么说,他也是我兄弟……”、“……就算他不当我是兄弟,我也当他是,他对我不仁,我不能对他不义……”
    嗯?我纳闷,他在跟谁说话呢?
    我没敢进去,捂着鼻子转到男厕所后墙,这里污秽满地,踩上去黏黏糊糊的,我差点吐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石头,我小心翼翼垫着脚踩上去,探头从后窗往里看。
    男厕所里有一排蹲坑,王二驴正站在其中一个前撒尿,一边尿一边说话。里面虽然没灯,月光却很足,我清清楚楚看见,整个厕所只有王二驴一个人,并没有第二个。
    他低着头,像是在对着自己小弟弟说话,一边说一边叹气:“……你不用劝我了,他不仁不能我不义,不过呢,有句话你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他看我别扭,我瞅他不得劲,还不如好说好散,等到日后真要翻脸了,那就没啥意思了……”
    他抖了抖,把裤门拉上,从蹲坑下来,插着兜继续一边念叨一边走,出了厕所。
    我趴在墙上,看得浑身发冷,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在和谁说话?他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里面的“他”指的是谁?我吗?
    我狐疑着从后墙下来,也顾不得上厕所了,径直回到前面。
    王二驴看我进来,脸色不善:“你刚才去哪了?”
    我没说自己去厕所,含糊的说,到前面看看,这里赌牌的人真多。
    王二驴脸色稍稍和缓,一推麻将牌:“不玩了,不玩了,我要回去睡觉。”
    那美女拉着他:“老公,你可不能走,今晚说好的嘛,去我那。”
    王二驴喉头动了动,又看看我。他挠挠头,重新坐回麻将桌前,说:“老冯,你先回去吧,我求求你了,明早我就回去。”
    我一股火上来,走过去说:“二驴子,你别逼我掀桌子。”
    王二驴也怒了:“你能不能懂点事,我这是帮咱们拓展人脉,你以为我在玩吗,赶紧回去!不懂事我发现你。什么不懂乱嘁嘁,弄得像正人君子似的。”
    我过去把住麻将桌就要掀,这大桌子是电动麻将机,又大又沉,一时还真搬不动。一时间满屋的声音忽然停下来,所有人都来看我。
    王二驴面子挂不住了,指着我的鼻子骂:“姓冯的,今天你要掀桌子,我跟你断交!”
    周围聚过来好几个东北大汉,全都刺龙画虎杀气腾腾,就那么围着我,“哪来的小B崽子,跑这捣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