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作品:《越战中的特种作战:国之利芒》 就在郑尚武打盹那一个小时中,尖刀连连长陈钢和向导详细审问敌军俘虏。刚开始敌哨长还不开口,后来把几个俘虏分开审讯,才从三个俘虏的嘴里拼凑出一些敌情。陈刚和向导韦晓东就是依靠这些情况攻破敌哨长的心理防线,得到了准确的敌情。
763高地南侧的高地权且叫作763A,以前并没有太大的军事价值,自从敌军将公路略微改造后,763高地的控制作用就被763A所替代。这就是敌军没在交通线重要控制高地763布置阵地、只派出游动哨巡视的原因。
现实情况与战前的敌情通报有很大的出入!
尖刀连的任务是迂回渗透后,占领763并构筑阵地坚守,在随后跟进的三营主力支援下,两面阻击敌军。切实保障西边汾土和南边敌纵深之敌不能增援劳街,也保证劳街之敌不能向南逃窜。
如今的情况却是:尖刀连必须攻取763A才能控制公路,而763A高地上,有敌军一个加强排据守;南边的古坝村里,还有敌军一个保安点大约一个连的兵力。763A高地上枪声一响,古坝的敌军就会快速增援高地。更糟糕的是,我军后续部队配备着同样的地图,同样遭遇到迷路的处境,很难保证及时增援尖刀连。
继任尖刀班的一排一班很快将侦察的敌情汇报上来,敌军阵地前沿的情况与俘虏交代的完全一致。763A高地上,敌军依托山洞、断壁等有利地形,构筑了一个半永备的环形守备工事,以混凝土坑道工事为核心,配以系统的堑壕工事、单兵掩体、铁丝网、地雷阵、大功率照明设备等等,加上地利因素,形成强大的防御能力(对没有大炮的尖刀连来说)。临近公路的东面和北面,配备有12.7毫米口径的高射机枪;西面是难行的断壁;只有南面古坝村方向的守备力量稍微薄弱一些,是一个中国造53式重机枪班把守。
连长陈钢、指导员严崇德、副连长王安国立即召集了班、排长们开了战前“诸葛亮会”,商定出隐蔽接敌、两点攻击,侧后(南面)主攻的奇袭(强攻)战斗方案。决定发起对763A高地的奇袭作战,奇袭不成自动转为强攻。
833便携电台,将尖刀连的作战方案报给迷路中的营指。很快,指挥部批准了尖刀连的方案,要求尖刀连在夺取敌军阵地后,至少独立坚守十二小时。
当郑尚武跟着战友梁忠找到班排位置。此时,三排在营机炮排重机枪班的加强下,担任第一梯队主攻的命令已经下达,副连长王安国和排长范抗美正在整编队伍、检查战前准备。
当尖兵也好,担任奇袭或者强攻第一梯队也罢,“当兵吃粮,扛枪打仗”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别说部队的政治思想教育和调防江口后看到的敌军暴行。这些,让单纯而忠勇的战士们早就义愤填膺,强烈要求痛击敌人。郑尚武也不例外,就算是不太在意上级的宣传鼓动工作,可真正临战时,他还是咬破手指写了请战书。
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敌军布防情况经过再次确认后,主攻的第一梯队避开敌军设置的地雷阵、竹签阵,迂回到763A高地的南侧进入攻击位置。担任第二梯队的尖刀连二排,则位于第一梯队的侧后,一边警戒南面古坝村方向的敌人,一边随时准备投入高地的攻坚战斗。
同时,高地北面的山路上,我军一名向导和两名战士换上敌军俘虏的衣服,按照正常的游动哨返回的样子,优哉游哉地接近敌军环形守备阵地。
郑尚武头戴伪装草环,紧握冲锋枪趴在一块不大的岩石后面。他的侧后不远处,是加强给尖刀连的营机炮排重机枪班班长沈永芳。
郑尚武和沈永芳是同乡、是同学,同年当兵,彼此自然是知根知底。以前,郑尚武是学校有名的刺儿头、“坏学生”中的头儿、打架斗殴的先锋;沈永芳则是好学生的典范,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既然对比如此鲜明,两人的关系可以用“老死不相往来”形容就不足为奇了。新兵集训后,郑尚武分配到三营九连,沈永芳分配到团直属,勉强算是同一个单位,也都是三年的老兵。可是,沈永芳如今已经是党员班长,据说战后肯定提干,还有可能推荐上军校;郑尚武却还因为战前整训期间偷吃驻地生产队的柑橘背着处分,不过一个普通的副班长而已,要不是他军事技术好被副连长王安国赏识,恐怕副班长的衔头都捞不到。
黑暗中,两人的眼神时不时地接触一下,又很快地默默转开。实际上,两人都想说说话,交托对方一些事情。可是,敌军前沿阵地就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任何的言谈和过大的动静都是禁止的。
郑尚武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应该在之前任何一个时候拉下老脸跟“好学生”打个招呼,交托一下后事的。战场上子弹炮弹可不长眼睛,谁也说不准啥时候就有子弹跟自己亲密接触一下子。因此连里的指战员们都写了遗书,唯独他郑尚武耍个性、充英雄,就是没写。
他自认为没什么好写的!军装的口袋里,曾经有一份《请求复员报告》,理由是:哥哥郑尚文在建筑工地的安全事故中丧生,如今郑家是单丁而郑尚武又是超期服役。那份报告,郑尚武没有交上去,而是在衣兜里揣了半个月,在部队换防的途中,扔到不知哪个山旮旯里。
说到底,他心里渴望战争,向往着即将爆发的战斗,希望通过建立战功,获得留在部队继续当兵的资格。只是在枪声响起之前的这小会儿时间里,他因为身边有沈永芳的关系,突然想起家乡的小镇,想起老迈的爹妈,想起手腕上还有哥哥的遗物——一块梅花牌手表,想起应该给爹妈留点什么念想。
敌军阵地上的探照灯扫了过来,郑尚武下意识地一缩头,也是下意识中带着些恐惧的焦躁情绪卸下弹夹,就着黎明前几乎没有的天光看了看里面的子弹,立即又想起枪膛里还有一颗,想起北边随时可能响起枪声——那就是行动的信号!于是郑尚武马上又把弹夹装了回去。
这个小动作被沈永芳发现了,随着一阵衣服跟草皮摩擦的声音,沈永芳匍匐过来,用喉咙里打转的音量道:“紧张?”
郑尚武宁愿跟班里、排里、连里,甚至全军任何一个人交心窝子,也不愿意跟沈永芳搭话。因为自己在部队里犯的错误全被沈永芳用家信捅了回去,如今家乡小镇上的人们都知道:沈家的小子在部队表现不错要提干,郑家的坏小子始终是坏小子,经常犯错误蹲黑屋子。为此,郑尚武去年十月整训前回家探亲时,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父亲在给哥哥办丧事之后,狠狠给了不争气的小儿子一个耳光。
不过战斗在即,身边的沈永芳终归是家乡人,万一自己光荣了,也能有个人给家里带个口信,给老父亲说句:“郑家老幺不是孬种!”
于是,郑尚武偏头看了看沈永芳闪亮的眼珠子,同样用喉咙音道:“不,老子万一那个了,麻烦你给我爸我妈说句话。”捕俘战,郑尚武完成了任务,完成得非常漂亮,可是这并不代表他现在不恐惧、不紧张!袭击敌军游动哨,那时候的敌人没有地利的倚仗和心理准备,是单对单的较量,现在却是要攻打敌人严密布防的坚固阵地,要遭受想象得到的枪林弹雨,这,才是真正的战斗!
“啥话?”
“保持静默!”排长范抗美严厉地小声命令,将郑尚武涌到嘴边的话压了下去。
又是一阵难耐的沉默,763A黑沉沉的身影显得格外阴森沉重,不时扫过的探照灯光柱就像一支毒手一样,随时可能将隐蔽进入攻击出发线的战士们笼罩住,招来一阵猛烈的火力打击。
腿肚子在哆嗦,心脏在猛跳,喉咙处感觉干燥异常,嘴巴里又出现淡淡的苦味,握住钢枪的手总也觉得使不上劲。郑尚武眼睛盯着敌军阵地,努力使自己稍微冷静下来,也暗自规划着自己的冲击路线。紧张中,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皮子,手离开冲锋枪的扳机摸索到腰间的水壶,又想到冲锋命令随时可能下达,打消了喝水压惊的想法,重新握住手中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