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街坊代表大会
作品:《烟幕》 临危受命的端胖子于是从街尾踱过来,暂时把他那堆红木紫檀黄花梨托付给自家店小二。他先去汪奇店里视察了一下战场,几分钟后砸着嘴出来奔我这儿了。
“啧啧,两口子没事打什么架嘛,和气生财!”
我说:“没有打架,我没见汪哥动手。”
在我的概念里,要相互攻击才构成打架,只有一方动手的那叫打人。
“呵呵,他哪敢动手?!”蜀绣坊的令狐阿姨摇着扇子靠过来,几个字就揭示出老板娘必胜的秘诀,“他老婆可怀着孩子!”
我正要点头表示受教,身后传来一声叹息,老姐不知道何时站到我背后感叹:“唉,最近好象经常看见他们俩吵架啊,怎么搞的?”
“高玥玥怀孕了嘛,孕妇是这样啦,情绪都不稳定。”令狐阿姨是过来人,说这话时带着权威口吻。
但是去年刚做妈妈的陈姐却不同意:“嘁,我怀我们家扬扬的时候就不像她这样!是吧?”
“就是!”王逵力挺身而出,义不容辞地佐证老婆的清白:“我们家娟怀扬扬的时候可温柔了!”
马上有人吐槽:“大力,你们家娟也就那时候温柔了几个月吧,哈哈哈哈……”
左邻右舍们纷纷聚集起来,也许是为了响应街道上对构建和谐的新型邻里关系的倡导吧。反正这个点儿来吃饭的客人也不多,大家就堂而皇之地占据了我们店里最大张的桌子,又自动自发地从我们厨房里端来茶和瓜子,以增加茶话气氛。而我姐,显然此时女人天性中对八卦的热情已经凌驾于生意人的理智之上了,她兴致勃勃地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我记得当时第一个报料的是洪峰大哥,他的店占据地利,位于汪奇隔壁。其他人多半只看到接近尾声的那幕戏,迫切需要他透露点前情提要。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他说,“下午高玥玥不是要去医院做产检吗,他们店里没人照看,汪奇就没陪她去,当时我看高玥玥就有点赌气了。不过检查完回来时倒还好好的,两口子还在一起看超声波照片。后来他们窑厂那个孙小姐来了一趟,高玥玥冷言冷语地刺她,两个人拌了几句,被汪奇劝住了。孙小姐走了以后,她就开始闹腾了。摔盆子砸碗儿的,你们都瞧见了。眼看他们店里正不清净呢,她还起哄,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他把前因后果情节起伏描述得如此详尽,还自称不是很清楚。我发现洪峰大哥确实具备谦虚的美德,可惜不够谨慎。上个星期在汪奇店里打工的小妹卷款潜逃了,这一恶性事件虽然令所有经营户义愤填膺,但他最后那句话还是个人成见过于明显,激起了在场女性的公愤。
原本有些鄙视孕妇不稳定情绪的陈姐眼睛一瞪:“什么意思?这还不都是你们男人的错!哪有让老婆自己一个人去做产检的?难道孩子是他老婆一个人怀上的?没人看店就不会关半天门吗?岂有此理!”
她老公作为忠实拥趸立即附议:“这小子真不象话啊!我们娟自从检查结果出来,我就一步就没离开过的守着。别说去医院,半夜上厕所我都陪着。”
没人对他的爱妻经感兴趣。
端胖子站在生意人的立场略表对汪奇的理解:“营业时间那是诚信问题。高玥玥也才刚怀上嘛,肚子都不显,自己去又没什么不方便的。”
在座的亲女性派听了正要奋起反驳,有人提出另一个更敏感的话题。
“诶,你们说那个孙小姐是不是真跟汪哥有一腿啊?”
此言一出,会场气氛立时微妙起来。看得出来各人都对此见仁见智,但是就一段尚未正式曝光的婚外情,谁愿意在这种人多嘴杂的场合公开发表意见?只是用眼神和面部表情进行了几度不可言传的精彩交流。
惟独戴俊这个缺心眼的还在追问:“没人知道?”
我姐这时表现得天真善良,她说:“汪奇倒不象是见异思迁的男人……”
“嗯,嗯。”我点点头。汪哥为人向来随和大方,虽然是学陶艺出身,倒没沾染上那些艺术家们表现气质的恶习,在邻里间人缘一直很好。我俩这一率先表态,群众情绪就出现了往好处想的趋势。
令狐阿姨肯定道:“这孩子老实!”
洪峰大哥接着补充:“他就是太老实了才被女人骑到头顶上的,你们记不记得上次……”
他正要带领大家展开回忆,突然沈大姐插话进来。
“老实个屁!”沈大姐“啪”地一巴掌拍上桌子,挺直身子,用义正词严且盛气凌人的语气质问道:“男人有哪个不是见异思迁的?!”
那一巴掌里面仿佛充满了仇恨,引发出桌上杯盘约10秒左右的余震。大家深感其威力,都对她的谬论敢怒而不敢言,全在私心里揣测着沈大姐和某个见异思迁的男人之间可能发生过的往事。
眼看会场将陷入尴尬,端胖子出来当和事老:“唉,得了得了,现在这些男男女女的事情,谁弄得清楚?管人家那么多做啥?”
我忍不住瞅了他一眼,对吖,管人家那么多做啥?那你们现在聚在我家店里是在做啥?但他这道貌岸然之词还是冲淡了些大家论人是非的兴致。
只有戴俊还是满不在乎地嬉笑着:“嘿嘿,有什么弄不清楚的?要我说的话——孙小姐长得那么漂亮,跟汪哥又是同行。都是搞艺术的,有的是共同语言。这俩人三不五时的凑在一块,日久生情也很正常嘛,是不是?”
照他这意思,我和某个美女网管成其好事就只是时间问题了。真好!
我心里一高兴,问他:“戴俊,听说俊嫂她们机组一水的空中少爷,一个比一个长得帅气,是不是真的?你见过没?”
戴俊的老婆是飞国际航班的空姐,又漂亮又能干,我一直不明白这朵鲜花怎么会插在莫名其妙的东西上面。不过没关系。反正按照他这个理论,也插不长了。
他开始听了很不以为然:“哼,也就那样……”然后突然间反应过来,“嘿!你小子欠扁!!”
有些人就是这么开不起玩笑,我头上挨了他一下。大家一阵敞笑,接下来的谈话就开始偏离议题了。令狐阿姨放弃对孕妇精神状态的研究,改向大力两口子传授育儿经验。端胖子和洪峰照旧相约饭后小酌。戴俊给了我一个网站ID,让我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上去长长见识。我姐则亲切地与沈大姐促膝攀谈,旁敲侧击地试图找出些有关那个“见异思迁的男人”的蛛丝马迹……
座谈会大约进行了半个多小时,散场后我又在店里磨蹭了一阵子,看看没我啥事,就提前下班了。那天刚好是周末,有朋友约我斗地主,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投身到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革命中去。本来我的手气倒不错,但是打杀三家的后果是请他们带着家属去吃夜宵,多的钱都贴出去了。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两点,我喝了酒困得不行,胡乱冲了个澡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