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搏击

作品:《生生不已

    远远的天空飘来一片云。
    云的下面是初秋的草原,楚辞便倚在这秋色中出神。
    本来这个地方他是不愿来的,但奈何不了方遥夕和叶袭多次劝说,他只得勉为其难陪着一起来,充当这个超级耀眼的电灯泡。
    方遥夕是他的妹妹,但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准确地说方遥夕的父亲方汉生是他的养父。28年前的一个冬天,当时还是穷光蛋的方汉生住在靠黄河边上的一个木棚子里,靠打鱼为生。某天夜里,方汉生的债主来逼债,他没有钱还,家里的东西被债主几乎拿光,就连唯一的一床薄被也被拿走。那夜很冷,下着很大的雪,方汉生坐在木棚子不敢睡觉,因为一旦睡着就可能会被冻死。但到下半夜的时候,方汉生实在支持不住便睡了过去。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阵的狗吠声,这才将他惊醒。他打开门一看,外面的雪已经下了有一尺多深,有一只大黑狗站在门前,在黑狗的脖子上挂着一只竹篮子,篮子里堆着厚厚的棉布。
    方汉生有些奇怪,他试着走近这只黑狗,取下它脖子的篮子揭开棉布一看,里面有一个睡得正香的漂亮男婴,粉嫩的模样,应该是刚出生没多久。为怕男婴冻着,方汉生赶紧将男婴抱回屋中,又找来衣服将他团团包住。
    因这男婴来得奇怪,方汉生担心是哪家刚出生的孩子被狗叼走了,第二天便在村里四处打听,结果却没听说哪家有男婴失踪,不但村里没有,甚至连附近的村子也没有。于是,方汉生便在村里人的劝说下正式收养了这名男婴,因为不知道他的出生日期,便把拾到他的那天作为他的出生日子。
    至于名字,方汉生则想了很久,后来想到那竹篮子里还放了一本书,书是战国时期楚国人屈原的诗歌集《楚辞》,所以他干脆给这个男婴取名为楚辞。
    事情也巧得很,本来穷得一名不文的方汉生自从收养了楚辞后,运气无端就来了,他承包了大片山林,没几年的时间就发了富,后来他开办公司,公司生意也出奇的好,钱越赚越多,公司也越办越大。十年前,方汉生又办起了地产公司,没几年就成了远近闻名的亿万富翁。
    方汉生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但是他对楚辞的疼爱绝不比亲生女儿少,他认为他现今的一切都是楚辞带给他的,所以他也有意让楚辞继承他的家业。无奈楚辞年纪渐长后,反而和他疏远了,对他的家业更是没兴趣,不但不肯在家族公司里帮忙,而且还另外找了一份工作搬出了离园。
    楚辞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是方汉生的亲生儿子,谎言可以一时掩盖事实,但眼睛的颜色却欺骗不了人。浅色的瞳孔,水波的颜色,不但不可能是方汉生的儿子,也有可能不是中国人。幸好的是他并不像有的人一样喜欢追寻亲生父母的消息,他从不在方汉生那里打听自己的来历,直到有一天方汉生告诉了他的身世。
    除了有些遗憾,他并没有觉得有多少难过,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不是自己吗,何必去为世俗的感情束缚。
    所以他尽情去挥霍人生,他有过无数个女人,可是却没有一个为他所爱,这其中有一些他已经记不住名字了,甚至连样子记不住了。一想到那些女人为他寻死觅活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好笑,爱情算什么,给了钱不照样打发了。
    想着,他就不觉笑了起来,淡淡的笑容自唇边弯出。
    忽而有一阵更清脆的笑声传进耳中,是个女人的笑声,很舒心的笑声,像风铃的声音叮叮当当,悦耳动听。
    他循着笑声看过去,从草原的那端走过来一对男女,男人牵着一匹黑马,女人打着一把油纸伞,两人边走边笑着。他看不清两人的模样,只是觉得那女人的身形颇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两人越走越近,直到走到近前,楚辞才恍然大悟。他本想上前拦住他们,但那两人谈笑风生,神态亲密,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从他的面前双双走过。
    瞬间,楚辞有了一种被无视的感觉,多少年来他都是注意的中心,这也给了他强烈的自信,其实他并不在意是否被忽视,但是这次他却感到自信在坍塌,因为有人比他出色,因为有人让他抓不住。
    那两人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颓丧地倒在草地上,阳光炽烈地落在他的身上,浅色的眼眸里开始晃起波澜。
    “楚辞。”
    “哥。”
    有人在叫他,他睁开眼,来的人是叶袭和方遥夕。
    “哥,听说牧场正在举行击剑比赛,我想要你和叶袭去参加。”
    楚辞看着他这个妹子,摇头道:“我不想去,你让叶袭参加就可以了,你们去吧。”
    “我不要。你不参加可以,但要陪着我们一起去。”
    方遥夕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硬是把楚辞从草地上拉起来。
    “大小姐,我怕你了,我去行不。”楚辞有些无奈,这个妹子从小就刁蛮任性,要风就风,违拗不得。其实他对方遥夕也无多少兄妹之情,完全是看在方汉生的面上,尽量礼让些罢了。
    方遥夕马上欣喜起来,“哥,你真好!”
    击剑比赛是在晴天牧场的娱乐馆里进行,比赛的项目是花剑,进去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了。叶袭先去报名参加比赛,然后去换衣间里换上防护服,楚辞和方遥夕则坐在观众席上观看花剑比赛。
    此刻在场上比赛的两名剑手正战得正酣,观众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方遥夕看得津津有味,楚辞却有些兴趣索然,遂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哥,你说这两个谁会赢,他们两个不分高下。”
    楚辞睁开眼朝场上又瞧了一会,道:“那个11号会赢,他的实力高出对方一大截,现在他根本就没拿出全力,只不过在逗那个2号玩而已。”
    “我不信,你都没看比赛,怎么知道11号会赢,我说2号会赢。”方遥夕不服气地道。
    “那你就等着看吧,很快就会有结果了。”说着,楚辞又闭上了眼睛。
    果然不出楚辞所料,在接下来的几分钟,11号突然像换了一个人,越战越勇,2号接连被刺中,三局下来11号获胜。
    这时,裁判出来宣布11号获胜,11号剑手也摘下面罩向台下微笑示意。
    “11号长得很帅啊,哥,不比你差啊。”方遥夕在一旁大呼小叫起来。
    楚辞略微睁开眼朝台上一扫,不禁怔住了,他立马端坐起身体在观众席上开始搜寻,果然就看见了那个女人。
    秦漪光,秦漪光。
    他默默地念着她的名字,眼里涌出笑意。
    “哥,你笑什么?笑得这么毛骨悚然。”
    “没什么,你等着看好戏。”
    场上的比赛又开始了,新上场的是15号剑手,11号由于获胜一场,继续比赛。这场比赛11号拿出全力,首先在第一局主动进攻刺中对方,若对方稍有反攻便立刻还击,因此在第二局的时候,11号就刺中对方15剑赢得了比赛。
    11号又摘掉了面罩,冲着台下微笑。
    一个身着淡紫色繁花织锦无袖旗袍的女人走上前去,笑道:“燕霩,我们该回去了。”
    “好,漪光,等我把防护服脱下来就走。”
    燕霩笑道,他走到裁判面前耳语几句,正欲走下台去脱掉防护服,有个人就拦住他了,“怎么赢了就走了,敢同我比吗?”
    秦漪光看清来人正是楚辞,心里立刻升起厌恶之情,忙对燕霩道:“不要理他,我们走。”
    燕霩也认出楚辞是那日雨中所见之人,不免有些同仇敌忾,听秦漪光如此说,便点头答应。
    “不要走。”楚辞又是拦在前面。
    燕霩也有些生气,问道:“你想怎么样。”
    “看你们两个不顺眼,想教训你们两个,怎么样,敢同我比剑吗?”
    楚辞不屑的语气完全激怒了燕霩,他嘿嘿笑了两声,马上道:“有什么不敢比的。”他不顾秦漪光的阻拦再次走上台去。
    楚辞也跟着走上台去。
    “你不用换防护服吗?”燕霩见他就这样上台来,不免有些奇怪。
    楚辞傲然地道:“不用,因为我信可以赢得了你。”
    燕霩几乎气坏了,他三下两下就除掉防护服,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用穿,咱们就这样比,刀剑无情。”
    楚辞从15号手中接过剑来,笑道:“刀剑无情。”
    两个人正要拉开架势比试,裁判适时地插入到当中来,道:“二位比剑可以,但是请穿上防护服,以免有所损伤。”
    “不必了,我们点到即止。”楚辞和燕霩异口同声道。
    裁判颇有些为难,但台下的观众却变得热烈起来,一致要求开始比赛,最后裁判踌躇半天才退到一边观战。
    没有等裁判宣布开始,两个男人便迫不及待地比试起来。这次两人才真正算是旗逢对手,旗鼓相当,每当一方有所进攻时,另一方又立刻予以反击,一时二人难以分出胜负。
    秦漪光在一旁看得胆颤心惊,不由为燕霩暗暗担忧。倒是周围的观众看着兴高采烈,连呼精彩。
    “漪光。”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漪光回过头来,见是刚才在台上比剑的15号剑手。她稍愣了一下,马上辨别出这个声音是叶袭。
    “叶袭。”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15号剑手摘掉头上的面罩,露出一张清俊的容颜来,正是秦漪光的丈夫叶袭。
    “现在还好吗?”叶袭打量着她,“你比以前瘦多了。”
    听了这话,秦漪光眼睛禁不住就红了,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她看着叶袭虽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话来。
    台上楚辞往他们瞟了一眼,对燕霩笑道:“那女人好像不爱你,她心里只有她的丈夫。”
    燕霩往台下也看了一眼,秦漪光正在和一个男人说话,那男人的模样仿佛就是那日看到的合影中的男人,那自是她的丈夫叶袭无疑了。她一直凝视着叶袭,温柔的,专注的,再也没往他这里看上一眼,那种眼神是他从未在秦漪光眼里见过的。忽然,他的心里一痛,手中的剑竟有些握不住。
    楚辞轻蔑地一笑,剑很快出手,如闪电般刺向燕霩。而燕霩却仿佛没看见一样,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睛看着秦漪光。
    剑刺中了燕霩的左肩,鲜血立刻淌了下来将衣衫染红。
    台下的观众惊叫起来。
    秦漪光这才看到台上发生的事,她飞快地冲到了台上,焦急地道:“燕霩,你受伤了,要不要紧。”
    她伸出手去检查他的伤势,但燕霩却推开了她。
    很快,牧场的医生赶到了,暂且先替燕霩包扎伤口止住血,然后再送到附近的医院去治疗。侥幸的是伤口并不深,但仍是需要缝上十数针。本来按医生的要求,是要留院输液,但燕霩坚持要回去。
    燕霩一言不发地开着车,车开得很快,秦漪光坐在副驾上看着他,不敢开口讲话。此时的燕霩看上去太可怕,就和他肩上溢出的殷红血迹一样可怕。
    血仍在渗出,衣衫上又浸透了,她忍不住道:“燕霩。”
    燕霩没有理她,直到车开回B城,开到临河小区门前,他才道:“漪光,我不送你上去了,你下车吧。”
    秦漪光看了他一眼,只得走下车来,想到燕霩的伤势,她正欲开口,车却带着燕霩迅速地从她眼前绝尘而去。
    他是在生我的气吗?可是我错在哪里呢?
    她苦苦思索着,却得不出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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