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章 如此结局

作品:《御史馋猫都察院

    东厂番役主要有两项任务:其一是“听记”,即监督内府会审大狱及北镇抚司拷讯重犯;其二是“坐记”,即前往其他府衙及各城门进行搜访。
    除了城狐社鼠,许多胥吏也是东厂的眼线。他们会将重要消息上报挡头或番役;这就是行话所谓的“打事件”。遇到紧急的事情,挡头和番役有权夜访东华门,从门缝中投递情报,由专人立即转送皇帝。
    东厂官署悬有匾额一块,上书“朝廷腹心”四字,这是东厂太监请皇帝专门赐下的。大厅左边有一个小厅,里面供奉了岳飞——忠义精神的化身——的画像。厅后的砖影壁上,雕刻了狻猊等猛兽的形象,以及狄仁杰断虎的故事。大厅西边有一座祠堂,供奉了所有已故东厂太监的牌位,祠堂前立有牌坊,上书“百世流芳”四字。南边有一所监狱,但只关重犯,轻罪犯都关在东厂外的其他地方。出入东厂一般走西南门,南大门不轻易开启。
    东厂有两个负责办案、审狱的贴刑官,人选主要来自锦衣卫。掌刑官由千户担任,理刑官由百户担任。根据《大明会典》的记载,锦衣卫掌印官奉旨办事,在京城内外缉访奸宄时,一般会带领属官两名,以及旗校八十人;若是东厂太监奉旨办事,则统领另外一批官校,但这批人也都来自锦衣卫。
    除了上述职责,东厂要做的事情还包括:每日造访兵部,查看是否有重要的人事变动,查看是否有重要的塘报;在京城及皇城各门巡察关防出入情况,哪里有火情、哪里遭遇雷击也要上报;到了每月最后一天,还要奏报京师杂粮、米、豆、油、面的价格情况——这无疑是一项十分重要的职责,因为对皇帝来说,了解物价的情况,就能了解农岁的丰歉。此外,发生在皇城禁地的杀人案件,东厂也要过问。
    查阅史籍,不难发现这样一个现象,即自东厂设立至永乐二十二年七月成祖去世,锦衣卫似乎没有发生重大的违反纲纪的事件。究其原因,东厂对它的监督或者制约,应该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但是,在成祖去世之后,这两个机构的关系发生了其创始人不愿意看到的变化:得宠的宦官可以将子侄安排进锦衣卫担任高职,且他们往往担任世袭职务,而非流官。久而久之,东厂太监与锦衣卫官员表里为奸,擅作威福,甚至完全不做正事,连禁门守卫的工作都做不好。由于宦官经常私自役使官校,锦衣卫人手经常不足,有时为了应付点阅及巡警任务,甚至不得不雇用市井无赖或者乞丐充数。
    而金陵的锦衣卫们,距离北京既远,似乎原也没有北京的那么让人谈之色变。像苏景墨就长期都工作在处理这座第二首都的大大小小的凶案上出力,人们都说锦衣卫的生活是一冒险生活。
    是的,这句话景墨自然承认,不过,据苏景墨的经验所得,他的意识中的冒险的定义,也许和一般人的有些差别。景墨觉得在锦衣卫生活的冒险之中,往往使人的神经上感受到一种惊险紧张的特殊刺激。这是一种神经上微妙的感觉,本来是很不容易用文字的方式表示的。
    举些具体的例子吧。譬如:黑夜中从事调查,或捕凶时和暴徒格斗;或是有什么狡黠的奸贼和自己角智斗胜,用计谋来对抗计谋,处处都觉得凛凛危惧,而神经上同时可以感受到一种兴奋的刺激。这样的刺激,至少在个人的主观是很有兴味而足以满足景墨的需求的。
    景墨和老友聂小蛮从事探案以来,所经的疑危案子,何止二三百起,其中危险的境界,和疑难的情形,不知经历了多少。例如在那黑地牢事件中,景墨曾遭到刀伤,灰衣人案中,又受过暴徒的猛袭,几乎丧失宝贵的生命,而所获得的回报,也就是这一种微妙的刺激感。
    假如景墨对冒险的看法也和寻常人一般,那么他早就应该知难而退,即使是想做一些除暴安良的好事,也尽可另寻途径,又何必有时竟放弃了安逸的环境……在部门里安安稳稳地混日子……而要跟着聂小蛮去干这玩命冒险的勾当呢?
    这一桩案子在景墨经历过之中,也可算是一桩排得上号的疑案。那案子迷离曲折,当时景墨身处其境……事实上也曾充任主角的一分子……仿佛陷进了黑暗中的迷宫一般,其中疑难几乎连聂小蛮也无从着手。
    并且这里面因为种种的幽秘诡奇,还有一种恐怖的记忆,至今还深镌在景墨的脑中。不过在这案子的开始,却又好像带些儿滑稽意味。从这滑稽的开场上来看,谁也料不到那结局会如此厉害。
    那是七月初三……
    夏令气候最炎热的一天,晚上未点完的蜡烛白天都快自己融化了。早上时红灼的日光,已经显露出酷热的威胁,而风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干燥的空气,使人感觉得呼吸的短促,几乎有窒息之势。
    景墨每逢夏天的这个时候,总在清晨时工作,晌午以后便干脆休息。不过,这一天清晨时既已如此炎热,而手上固定的工作,也不能不暂时破例。景墨趁这机会,干脆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到馋猫斋去访问聂小蛮。想不到这一次寻常的造访,无意中又使自己参预了这一桩惊人的疑案。
    景墨到聂小蛮府里的时候,还只卯时一刻。聂小蛮已从惯例的清晨散步回来……这种散步活动,他在许多年以来,无论寒暑风雪,从来不曾间断过。景墨踏进小蛮的书房门时,小蛮正坐在靠窗的那张铺着蔑席的圈椅上。他上身穿一桩细夏布翻领的短衫,下身穿一条历城土产的府绸短裤,足上已换上了一双浅草织成的草鞋。那圈椅的边上,堆了好几本书,堆叠得不十分整齐,圈椅旁的地板上,另有一把蒲扇……关于这蒲扇,他曾发表过一番借此活动肢体的古怪看法的……和一只白瓷大碗,碗里还有些剩余的酸梅汤,分明小蛮把这个解暑的饮料当成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