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风狂雨骤逼皇居,琴啸争鸣黄金台

作品:《道缘儒仙

    当夜二更时分,叶昊天取出龟镜查明礼部侍郎黄文辉卧室的位置,叫上已经改换了容貌的兰儿,飘身来到黄府,轻轻松松找到了正在鼾睡之中的黄文辉。
    黄文辉住在一排房子的中间,左右分别住着一房小妾和数个丫环。兰儿依次进入各个房子,轻弹玉指点了所有妻妾丫环的睡穴,然后站在黄文辉的门口守着。
    叶昊天不想浪费时间,直接用分神离魄之法收走黄文辉的意、志二灵,然后将他的神灵也收起了一部分,使他的智力下降到原来的一半,这才把他弄醒。
    醒过来的黄文辉只是浑身发抖地看着床边站着的陌生人,却没有一点想要抵抗的意思,连一点儿气愤的表情都没有。
    这样一来叶昊天的审问就变得非常容易。他先问黄文辉的生辰年月、籍贯经历、父母亲友,又问他的学识特长、生活习惯、衣着爱好、黄府布局,再问他为何跟摄政王走得那么近,究竟做过什么事,最后问他参加王府大宴的时间、安排、注意事项等等,甚至连他最近三天所接触的每一个人、说过的每一句话都问了。黄文辉老老实实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两人一问一答持续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天快亮才停下来。
    通过黄文辉的交代,叶昊天了解到摄政王已经通过威逼利诱的方法控制了京中八成四品以上的官员,单是死心塌地屡表忠心的就有五十多人,其中有七位武将和八位文官格外突出,被摄政王呼为“七龙八虎”,黄文辉在八虎中排在倒数第二位,所犯的罪孽已经够死好几回的了。
    叶昊天特别想问的是王府大宴的真正目的,可惜黄文辉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说要在宴席期间逼皇上退位,至于具体怎么逼就不知道了。
    问完之后,叶昊天有些犹豫,不知道如何处置黄文辉才好。将这样并非修真人的文职官员收入镇妖宝塔似乎不太妥当。 虽然黄文辉罪孽深重,叶昊天也不想凭自己一个人的判断来定他的罪,宁愿将其交给专门审理官员的大理寺处理。这跟对付修真人不同,修真人的元神被收进镇妖宝塔,经过改造后还可以再塑肉身;而普通人只有魂魄,肉体没了就只好开始新的轮回。重入轮回对一个人是好还是坏,叶昊天目前还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生命极其宝贵,每个人都必须珍视属于今生的每一个生存机会。
    他想了一会儿,出手点了黄文辉的睡穴,将对方的衣服脱下来自己穿上,然后提着黄文辉飞身来到玄武湖边的密林深处,在一个灌木丛生的地方,摆了个易出难入的阵法,既可以阻止人和野兽进入,也方便黄文辉醒来之后自己走回去。最后看了一圈没有问题,他才化作黄文辉的形象回到黄府,让兰儿沏了香茗,自己坐在太师椅上慢慢翻阅外祖父传下的先天神卦。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叶昊天吩咐兰儿隐起身来,然后弹指解了黄文辉妻妾丫环的睡穴,装作生气的声音喝道:“到现在还不起来,想睡到天黑啊?”
    几个女子忽然从梦里醒来,听见老爷的呵斥声,抬头看到太阳升起老高,都面现羞愧之色急忙梳洗打扮起来。
    叶昊天不愿看她们衣衫不整的样子,接着喝道:“拿我的官服来!我要出门!”
    一个小丫环急匆匆的跑了去拿。
    夫人过意不去的道:“老爷,您还没吃早饭呢。”
    叶昊天没好气的道:“都半晌午了还吃什么饭,不吃了!过会儿就有王府大宴,现在吃了到时候还怎么吃得下去?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了,竟然能睡到这时候。我都在书房看了三卷书了!”
    这时官服已经被拿来了,两个小妾忙着帮他穿衣梳头,将他里里外外收拾得整整齐齐。最后叶昊天取过铜镜看了一下,只见镜中又是一个青年俊彦的样子,心里替黄文辉感到可惜,这么一个有才华的年轻人竟然自甘堕落充当妖人的爪牙,若是年纪轻轻死了怎么对得起这些家人?他从刚才的审问中知道,黄文辉以前还算不错,半年前被逼无奈投向摄政王,后来在妖人的熏陶之下逐渐变坏。由于他太聪明,帮妖人想了很多阴招,害死了不少正义之士,所以最后终于成了摄政王的心腹“八虎”之一。看来人聪明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还必须把聪明才智用到正道上才行。
    叶昊天走出卧室来到前庭,吩咐下人道:“备轿!”说着走出了大门。
    轿子早就在门口准备好了,四个轿夫站了一排,齐齐向他行礼。
    叶昊天上了轿子,只说了四个字:“摄政王府”。四人一边喊着“起轿、回避”,一边抬起轿子一溜小跑直奔摄政王府而去。
    不久轿子停了下来,叶昊天掀开轿帘走了出来,抬眼看见摄政王府漆得血红的大门。王府的地基很高,门口有五、六级台阶。台阶边雕着数头石狮子,其中一个狮子的尾巴竟然被雕成龙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怪异,不知道是不是摄政王想做皇上想疯了。
    他迈步上前,正待递上名帖,有人笑着道:“黄大人请进,其余几位大人都到了,您怎么来这么晚? 请这边走。”
    叶昊天随便应付了两句,跟着那人一路往里走,沿途看见数个地方被白布围了起来,有的可以从白布下看到些砖头瓦砾,那些是楼阁倒下留下的废墟;也有的可以从白布上方看到焦黑的楼顶, 那是被火焚烧留下的印迹。很明显,所有被白布围起来的地方都是先前“雷火珠”炸出来的。他看着那些残缺的楼阁想笑又不能笑,不知道妖人看了有什么感受,想来总不会很舒服吧。
    不久来到“芳华殿”。他迈步入内,一眼看见太师刘衡赫然在座,除此之外殿中还坐了十余人。众人见了他纷纷打着招呼。叶昊天从那些人身上的官服知道他们的官职全部都在三品之上,其中有文有武,大概就是所谓的七龙八虎吧。他一时之间无法看出那些人中有没有自己找来的几位仙人混在里面,只是连忙拱手致歉道:“对不起,下官家里出了点儿事,让诸位大人久等了。”
    太师刘衡笑道:“出了什么事啊?是不是夜里夫人和小妾打起来了?”
    叶昊天答道:“太师见笑了,我昨晚在府中发现了这么个东西,开始不知道是什么。后来越想越担心,搞得一夜都没睡好。”说着他将手探入乾坤锦囊,摸到一颗雷火珠,手指轻弹,将外面包着的牛皮纸脱去,然后取出来给众人看。
    大多数人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其中两个武官却叫了出来:“那是雷火珠!当心!千万别掉在地上!”旁边的人听了纷纷往边上让开。
    叶昊天将雷火珠拿在手里晃了晃,双目紧盯着每个人的面色,问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啊?我看了这黑黑的东西就觉得害怕,还怎么能睡着觉?”片刻之间他发现其中四人面色有异,那些人很可能是自己人装扮的。
    太师刘衡从他手上接过雷火珠,仔细看了看,找来丝绸将其包了一层又一层,然后吩咐人拿下去,这才开口道:“黄大人运气好,这东西落在你家竟然没有爆炸,不然尊府只怕要像外面的那些楼阁一样了,说不定还会有人员伤亡。”说到这里,他恨恨的道:“天下的修真人和武林人士已经被我们控制了三分之二,没想到剩下的竟然找上门来,真是不知死活!且待摄政王身登大宝之后,我们再动用官府和老百姓的力量寻找那些人的下落,除非他们能藏在老鼠洞里,否则逃到天边儿也会被捉回来。”
    叶昊天故意问道:“太师,若是今天皇上坚决不退位怎么办? 会不会还有不开窍的大臣从中捣乱,我们是不是好好安排一下?”
    刘衡得意的笑道:“保证今天没有一个人捣乱,所有人都会规规矩矩的。如果所有人都希望皇上退位,他还能坚持下去吗?具体安排再过两个时辰你就知道了,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众官到来。”
    叶昊天又问:“那我们现在还能做点儿什么?”
    刘衡眼看着众人道:“现在大家想想如何安排摄政王的登基大典。我想安排在正月十五,大家看怎么样?”
    殿中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说正月十八或许更好些,也有的拿来皇历查看。
    叶昊天心中不安,不知道九阴教的妖人到底安排了什么诡计,竟然连七龙八虎这样的心腹都瞒着。然而此时他没有办法问个究竟,只好人云亦云,跟着众人做起新皇登基、升官发财的美梦来。
    ※※※
    宴席午时开始,刚到巳时摄政王府就响起了悦耳的丝竹之音和婉转的歌声。叶昊天凝神听去,发现每首曲子都是从未听到过的,无论是唱词还是作曲都具有很高的水准,看来九阴教组织这场大宴花了不少心思。
    众位大臣陆续到了,先后被领进一个可以容纳两、三千人的大殿中。从离开殿门两丈的地方开始,向里摆了十排总数为一百张的方桌和八百把椅子,那是为大臣们准备的;再里面还有五张铺着紫色桌布的桌子,看样子是为皇室人员准备的。再往里有一张特别宽大的桌子,桌边放了两把雕龙的椅子,不知道除了皇上还有谁敢坐在那里。最里面是一个十分宽大的平台,边上题着“黄金台”三个字,看样子可能是戏台。
    叶昊天和其余的“七龙八虎”被分散安排在众人之中。
    大家一边儿喝茶聊天儿,一边倾听耳边不断传来的美妙的歌声,每个人都觉得无比舒畅,甚至有一种以前的年月简直是白活了的感觉。
    眼看午时将至,百官该来的都来了,只剩五、六张桌子没有坐满。空余的桌椅很快被撤了下去。叶昊天大体算了算,估计大概来了七百八十人。
    午时刚过,但闻有人高声宣道:“皇上驾到!百官跪迎!”话音未落,老态龙钟的皇上从外面缓缓走进来。
    百官中的大部分急忙离座,欲待双膝跪倒大礼参拜。也有一小半的人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皇上望着众人摆摆手道:“免了,众卿平身,请入座吧。”
    众人闻言停下跪拜,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少数老臣却一直站着等皇上坐下之后自己才敢入座。
    这时一位身着盘领窄袖紫袍、两肩盘龙、腰束玉带的六旬老者从外面走了进来。众人连忙起身施礼,先前端坐不动的人更是离座大礼参拜,呼拉拉跪倒一大片,口中呼道:“摄政王寿比南山!摄政王鸿福齐天!”那气势比皇上进来的时候还要壮观。
    老者一直走到皇上身边的另一张龙椅旁,向皇上躬身施了一礼,然后高声道:“感谢圣上亲临本府。也谢谢诸位王公大臣前来参加本王新府落成的庆典。太子殿下因为身体不适无法前来,不过他也特意写了贺信送来。”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抖了抖又放了回去,然后接着道:“后天就是过年,大家辛苦一年,也该放松一下了。今天请诸位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大家聚聚,热闹一下。所以请大家不要客气,只管开怀畅饮,不醉不归。除了美酒佳肴之外,我还给大家准备了歌女舞姬,请诸位一边喝酒,一边欣赏她们的表演。”说着吩咐道:“废话少说,盛宴开始!上菜,倒酒!”说完之后他在空着的龙椅上坐了下来,连给皇上发言的机会都没有。
    皇上心中憋闷不能发作。百官也都看出了摄政王的态度,所以有的生气有的欢喜。六王爷坐在皇室专坐的桌子旁,目不斜视的盯着眼前的茶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不一会儿,忽然从外面进来百十个身着青衣的年轻人,每人单掌托着大盘的美味佳肴,动作轻灵,整齐划一,片刻之间将所有桌子摆得满满的,接着给众人倒满酒盅。前台也传来一阵深沉的琴声,听来依稀是《汉宫秋月》的调子,却又有些不同。随着琴声悄悄现出十余个女子,轻展云袖缓缓地舞着,好像是在表现妃子们身处后宫的深邃和寂寞。
    开始时百官的目光主要集中在菜肴上,酒过三巡之后,才渐渐停下筷子,欣赏起前台的歌舞来。不知从何时开始,乐曲变得极为欢快,戏台上也换了一批少女,一律短装打扮,香肩、美腿暴露无遗,随着乐曲扭腰摆臀,举手抬足勾人魂魄。众位大臣都没见过如此明快的异族舞蹈,不觉看得入了迷。就连皇上也看得两眼放光,大概在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找到这样的姿色出众的舞姬,不知道摄政王是从哪里弄来的。
    叶昊天心里明白,这么多美艳善舞的女子不可能从外面请得到,应该是摄政王训练多年慢慢培养出来的。她们的曲子皆由专人谱写,当年陆詹就是被捉去谱曲的人之一。九阴教训练的女子绝不只是眼前这些,恐怕皇宫大内也有不少。说不定皇上宠信的妃子就是他们献上去的呢。
    众女狂歌热舞了一会儿,正当众人看得眼花缭乱的时候,忽然从后台走出一位体态轻盈、纤腰袅娜的女子,眼若秋泓,短褂长裙,最醒目的是她腰间露出的一圈白玉般没有丝毫瑕疵的肌肤,肚脐上还镶嵌了一颗闪闪发亮的蓝宝石,细腰随着快速的节拍晃动不停,宝石也在众人眼前不住闪烁。她一边舞动一边轻启朱唇唱道: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帏绣幕围香风。
    吹龙笛,击虎鼓;皓齿发,细腰舞。
    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
    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歌声飘逸得似乎有几分鬼气,特别是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众人从她曼妙的歌声中清晰地感受到几分无奈,好些人不禁暗叹人生苦短,想着要及时行乐了。
    歌声方歇,忽然一人站了起来,走到皇上龙椅八尺开外,跪禀道:“微臣有事启奏,请皇上恩准。”
    皇上勉强将目光从舞女身上收回来,看了他一眼道:“护国将军张凯,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叶昊天定睛看时,发现那人正是先前在“芳华楼”出现过的“七龙八虎”之一,看来他是要猝然发难了。果不其然,张凯接着说道:“微臣酒已半酣,有话如骨鲠在喉,不得不说,不当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当着那么多文武官员,故作大度的道:“爱卿平身,今天是大家难得一见的好日子,你尽管说,说错了朕恕你无罪。”
    张凯站起身来,望着众人道:“过去两年之间,皇上久不临朝,奏折得不到及时批阅,已经耽误了很多大事。尤其是边关战事紧张的时候,快马加鞭送来的战报不能及时处理,有时候甚至一压就是两个月,众多将士的心都凉了。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不知皇上有什么打算?”
    皇上听着他毫不客气的指责,恨不得放声大叫:“我又不是不想批阅,我是被挟持了不能批阅!”然而他张了张口却没说出来,只是生气地看着张凯,过了好半天才道:“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你看朕应该怎么办?”
    众位大臣七、八百双眼睛盯着张凯,大多数人都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张凯目视皇上毫不退让的道:“微臣以为应该让太子早日登基,那样您也可以安度晚年,每天活得舒服一点儿,不必再辛辛苦苦的劳心劳力了。”
    皇上望望众人,强压怒火解释道:“此事朕自有主张。太子身体不适,目前暂时不宜接位。”
    忽然有一人高声叫道:“皇上,摄政王德高望重,文韬武略,见解独到。他在过去半年的摄政期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赢来四海之内歌舞升平,没有人不夸他为尧舜禹汤。皇上不如将大位暂时交给摄政王,待太子身体康复之后再由摄政王将大位传给太子。”
    皇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喝道:“光禄大夫王翔,这话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别人让你说的啊?”说着瞄了身边不远的摄政王八王爷一眼。摄政王面无表情,抬头望着远方,摆出一副吃定了皇上的架式。
    王翔还没来得及回话,又一人站起来道:“皇上,王大人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问问众人,看看有多少人希望您将大位传于摄政王?”
    皇上站起身来扫视了众位大臣一眼。所有人都被看得低了头,却没有一人敢帮他说话。皇上心下叹息,转头对摄政王道:“王弟,朕觉得好生奇怪,为何众位大臣都很害怕你?你是怎么让他们这么听话的?有人传言‘得罪摄政王别想活过三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着面带讥讽之意地盯着对方。
    摄政王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道:“皇上,那些都是谣言而已。我可以指天发誓,今天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每个人都绝对可以安全的走出去,而且过后我也不会追究。皇上您应该明白,退位是百官所期盼的,并不是我在逼您。”
    皇上冷笑道:“好,朕倒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站在你这一面,如果支持你的人超过三分之二,我就将皇位传你!”
    摄政王闻言哈哈大笑:“好,皇上金口玉言,希望您别后悔。不过我可以明确的告诉您,今天支持您的人不会超过百分之一!否则我也不接皇位,以后也不会再提此事!”
    皇上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双手禁不住颤抖起来。几乎所有的大臣都认为摄政王牛吹得太大了,怎么可能支持皇上的人连百分之一也没有?有的人已经暗下决心准备站在皇上一边,即使对方秋后算账也顾不得了。
    叶昊天心中震惊,不知道摄政王会采用什么方法控制所有人。
    摄政王双目如电扫视了百官一眼,回头望着皇上道:“本殿东西各有一个偏厅,可以命支持我的人进入东厅,支持您的进入西厅。为了让大家考虑清楚,不妨以一炷香的时间为准,线香燃尽时点数东西偏厅的人数。您请看看究竟还有几个人支持自己,看了就会死心了。我要让您输得没有话说,让您明白什么是众望所归!今天一共来了七百八十二人,我可以这么说:‘只要最后有八人站在西厅,就算我败了,以后再也不会提起请您退位的事。’”
    皇上气得颜面铁青,颤抖着双手道:“好!朕就不信支持朕的人连八个也没有!若如此,朕又有何颜面留恋皇位迟迟不去?现在朕也郑重宣布:若是有五百人站在东厅,朕就将皇位传于摄政王八王爷!”说到这里他气得说不下去,停了片刻又恨恨的道:“朕自登基以来已有四十三年,前四十年可以说是呕心沥血,废寝忘食;仁义为怀,爱民如子;宽厚为怀,从善如流。在座的诸位老臣,你们不妨仔细想想,除了最近两、三年疏于朝政之外,朕可曾做过什么离心离德、暴虐杀伐、大逆不道的事?有哪位大臣含冤身死?何处发生过大规模的饥荒?是否有一言不合第二天就惨死街头甚至满门灭绝的事?”
    很多人心头雪亮,知道他说得不错;更多人被他问得面现愧色,低头无言。然而众人都碍于摄政王的淫威不敢开口。
    摄政王 “嘿嘿”冷笑道:“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就别说了,大家要的是今后的不朽盛世,皇上您已经老了,到了换人的时候了。您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接着他转头目视群臣高声道:“焚香计时!文武百官请注意!支持本王的请到东厅,支持皇上的请到西厅,选择弃权的可以坐着不动。”
    有人立即在戏台边早已备好的香炉内插了一根两尺长的线香,点燃起来。
    皇上见了心头愤恨,看来摄政王早已准备好了一切,不知道安排了什么阴谋诡计。
    叶昊天也有些奇怪,不明白摄政王为何用了特长的线香,那么长的香全部燃完恐怕要一个多时辰。
    百官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往西厅走,东厅倒是很快站了三、四十人。绝大多数人坐在原处没有动,有的想支持皇上又不敢领头,有的想支持摄政王还不想太露骨,也有的根本不想介入此事所以打定主意坐着不动。
    皇上看见西厅没有一个人,不觉有些伤心,可是东厅也不过只是三四十人,心里又有些欣慰。暗自盘算只要东厅无法达到五百人就行。这样想的时候他奋力高呼道:“你们都是朕亲自点选的官员,读了那么多圣贤之书,应该知道‘威武不能屈’的道理,大丈夫处身于世应该能顶天立地,要做到无愧于心!”
    听了这几句话,群臣再也忍不住了,有几人站起来向西厅走去,后面跟了一大批人。叶昊天定睛看时,领头的赫然竟是摄政王麾下的“七龙八虎”中的四人,也就是自己找来的几位帮手。不一会儿西厅一下子聚集了四百多人。
    皇上看了满心欢喜,望着摄政王“嘿嘿”笑道:“王弟,不要再看了。这些不止八人吧?”
    摄政王看到自己的四个心腹竟然领头走到西厅,不觉心中一愣,接着“哼”了一声,很快又恢复胸有成竹的样子,冷笑道:“现在还早!等到一炷香燃完的时候,说不定他们全都改变了主意呢。不信您等着瞧。”然后他转头对众人道:“我一向不喜欢沉寂,所以准备了精彩的节目请大家欣赏。诸位不要紧张,但请安心欣赏完节目,等下再做决定!奏乐!有请‘汉宫飞燕’!”
    话音刚落,丝竹之音再度响起,戏台上袅袅婷婷走出一位身着宫装的女子,高髻长袖,面蒙纱巾,长裙拖地,雍容大度,左手上扬,右臂下垂,缓缓舞动起来。动作不大而体态婀娜,凌波微步大有乘风欲去之势。
    舞了一会儿,她忽然揭开蒙面纱巾,露出极其美艳吹弹可破的面容,顾盼有情,神采奕奕。清纯里透出妖媚,妖媚中又带着空灵。她的舞姿变得更加新颖别致,姿态优美独具匠心。挥动的手臂像柳丝一样娇美无力,飘起的舞裙如白云一样柔和轻盈。画眉流盼说不尽娇美之态,舞袖飘飞道不完万种风情。
    这时众位大臣不觉都站起身来。进入西厅的人也不由自主的走了出来,东厅却有一个非常宽大的窗子,不用出来就能看到。每个人都想凑近前台看得清楚些,可是又不想丢了自己的面子,所以只好远远的看着,可是他们的眼睛却再也无法移开。
    又过了一会儿那女子似乎跳得热了,双手用力,娇躯陡转,将长裙和上装扯了下来,顺手一抖化作一条数丈长的彩带,随着乐曲一边舞动,一边画出一个又一个圆圈,每个圆圈都仿佛天上的彩虹,又像是一个个迷人的梦境。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只见她全身骨肉匀称,再也不能增减一分,秋波明媚,微一顾盼便足销魂,尤其是彩带环绕中娇靥上的那一分微笑,更是令人目眩神迷。
    她一边舞动一边脱衣,渐渐的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露出纤若无骨的手臂,细致修长的美腿,羊脂白玉般的肌肤,毫无瑕疵的婀娜身材,隐约可见挺拔高耸的双峰、圆浑有致的粉臀,端的是世间罕见的尤物。再配以活泼闲逸的舞曲,热情洋溢的舞姿,仿佛化作了一只蝴蝶在天上飞来飞去。
    台下所有人全都呆呆的看着,每个人的心都随着女子曼妙轻盈的身躯上下起伏,但觉一世中从未见过这么优美的舞姿。按照常理来说,女子此时的舞蹈早该被定为伤风败俗,根本不能在这样百官云集的场合表演下去。然而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开口阻止,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那美丽的胴体不是一种罪恶,因为其中的人体美、艺术美和音乐美揉和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无比完美的图画。如云的秀发突出了女子的典雅,欢快的舞步又那么的活泼自然,轻盈的旋转像雪花飘舞,矫捷的前行像受惊的游龙。
    文武百官心中都无比震撼,不觉对摄政王增添了几分崇敬之心。
    叶昊天心下佩服,摄政王培养的艺人能将舞蹈演绎到这种境界,说明他本人也是才华横溢的天才。这样的才智若是用来治理国家,理应治理得很好,可惜他竟然是九阴教的青冥真君,看来九阴教中也是藏龙卧虎。转头看摄政王时,但见他浑身笼罩着一层金光,人仿佛骤然高大了许多,面目也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众人也发现了这一点,此时此刻,几乎所有人都在心中道:“我应该支持他,他才是真正的王者!”这样想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迈步向东厅走去。不一会儿东厅逐渐聚集了三百多人,西厅的人数降到不足两百。此外还有两百人坐在中间的大厅中没有动,其中包括了叶昊天和六王爷。
    皇上很是焦急,眼看着众人一个个走向东厅没有办法。
    摄政王面带微笑地看着,一炷香的时间才过了一小半儿,他已经将所有人的心神初步控制住了。由于每个人的定力不同,控制的程度也有深有浅。
    台上的女子依旧舞动不停。又过了一会儿,摄政王忽然高声道:“为了感谢诸位的厚爱,我来为大家击鼓助兴。‘吹龙笛,击虎鼓’,我要让大家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虎鼓!”话音未落有人抬来一面直径六尺的大鼓,放在台侧的鼓架上。
    叶昊天听说“虎鼓”两字陡然吃了一惊,难道四大仙音之一的虎鼓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面大鼓,希望能看出与众不同的东西。那鼓比他以往所见的任何鼓都要大些,鼓面彩绘着一只斑斓猛虎。由于离得太远,他无法看得清楚,吃不准是不是真正的虎鼓。
    众位大臣的目光还盯着舞女不肯稍移。少数神智未失的人已经将目光转移到摄政王身上,好奇的看着这位王爷,没听说他竟然还会击鼓,都想知道那么大的鼓会发出何等惊天动地的声音。
    摄政王缓缓走近大鼓,接过旁边递过来的长达三尺的鼓槌,一槌击打在鼓的正中。
    众人见他用力不小,本以为会听到一声惊天巨响,有些人甚至下意识的掩了双耳,没想到入耳却只是低沉圆润的“咚”的一声,不觉有些失望。然而那声音并没有完,后面的余音极长,直到两息之后都没有停下来。众人但觉心中一紧,仿佛被人抓住了一样,半天还不放开。这
    一下,所有人都惊醒过来,数百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摄政王。
    摄政王双手不停,鼓声不住响起,浑厚低沉,声声入耳,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众人心里;鼓声密如春雨,绵绵不绝,众人的心也跟着起伏不定。
    众位大臣听了没一会,就觉得心神摇曳,呼吸渐渐急促,心里生出一股冲动要向东厅走过去,好像那里有人在招魂一样。片刻之间就过去了两百人。此时东厅已经有五百多人了。西厅只余百余人,剩下的每个人都勉强收摄心神,面色严峻地站在那里。
    片刻之后,摄政王双手一轻一重,错落有致;鼓音也一清一浊,仿佛好友一问一答,又像是情人低低私语。此时的摄政王宛如闺阁女子在轻巧地绣花,双臂优雅而富有韵律地挥动着,用起伏不定的旋律将鼓乐推向一个又一个令人目眩神迷的高氵朝。
    叶昊天的印象中,鼓音向来是惊天动地、金戈铁马、慷慨激昂的,没想到这人竟然能将如此大鼓打得那样小巧,不知道是由于拥有仙器的原因还是他的功力和音乐造诣极高的缘故。
    东厅的人数渐渐达到七百,西厅只剩下二三十人还在苦苦支撑,中央大厅也还剩下四、五十人。有人用双手掩上耳朵,可是还是不管用。鼓音仿佛能穿透一切,一下又一下的敲在身处西厅的众人心里。身处东厅的人面色如常,不知道那里有什么防护设施,亦或鼓音能辨明方向。
    叶昊天心知不好,要是让摄政王这样一直敲下去,只怕没有人能够坚持得住。因此他不得不站起身来走到距离摄政王不远处,道:“王爷独自一人击鼓未免有些寂寞,可否允许微臣助您一臂之力?”此时他感到胸前的通灵宝玉明显热了起来,看来那鼓只怕是四大仙音之一的“虎鼓”了。
    摄政王击鼓不停,转头瞄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凝重,神态似乎跟往日不同,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当下并不在乎,信口道:“人说黄侍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也想凑个份子吗?行啊!要是能奏出与此相合的音乐,请不用客气。”
    叶昊天探手取出龙笛,凑在唇边不急不缓的吹奏起来,吹的是先前跟兰儿演练多次的《渔歌》,河水洋洋,橹歌矣乃,潇洒自然,心旷神怡,瞬间将催魂鼓音消弭于无形之中。
    众人终于缓了一口气,眼前仿佛现出一派山水田园的景象,好像回到了当年身为书生的时候,悠闲自得,何等有趣!老皇上也算不错,早些年做官很是轻松,哪里会像如今每日勾心斗角你杀我砍?随着笛音的不断变化,好些人忽然醒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莫名其妙跑到东厅来了,于是急忙转头向回走。
    笛音一响摄政王就觉得不对了,等到鼓音被压下去时,他更是被吓了一跳,欲待提聚功力将笛音压下去,却怕将文武百官震死当场,官员死光了,他得到皇位也不好坐,即使勉强坐下去也很难堪。因此他只好尽力加强鼓音的高低起伏和节奏变化,希望能由此将笛音压制下去。鼓音一变再变,时而慷慨激昂,时而轻轻低鸣,笛音也跟着忽高忽低,始终将鼓音控制得服服贴贴。
    又过了一会儿,两尺长的线香已经燃了一半,摄政王还是无法摆脱笛音的控制。眼见西厅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五百。他心中大急,不觉微微加了两成功力。
    鼓音骤然加强,厅中的百官忽然如受重击,心中一痛,好多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扶胸口面色惨白。每个人的脸上都现出惊惶之色,就差夺门而逃了。
    叶昊天心中大急,不由得很替他们担心。
    摄政王显然也看到了。他忽然停下击鼓,口中大喝道:“暂停!我有话说!”
    叶昊天闻言止住吹奏,静静地看着他。
    此时台上跳舞的女子早已退了下去。周围一片寂静,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摄政王身上。
    皇上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哆嗦着道:“你这是什么魔音?干脆把我们都杀了算了!哪用这么麻烦?竟然能想出鼓乐杀人的诡计!”
    摄政王没有理他,怒目瞪视着叶昊天道:“好啊,黄侍郎!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笛艺,看来以前真的埋没了你的才华啊!”
    叶昊天嘻嘻一笑,接口道:“我这只是雕虫小技,跟王爷您没得比,可以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我对您的击鼓之术端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样说的时候,他的心里确实很佩服对方,恨不得上前交个朋友,可是对方却是九阴教中人,所以不得不挖苦几句。
    摄政王听在耳中,知道对方在讥讽自己,心中气恼,口中怒道:“雕虫小技已然如此不凡,你很牛啊!好,等下我们好好合奏一曲,看看你还能不能凭雕虫小技跟得上催魂鼓音!”接着又高声对众人道:“距此两百丈的本府大门外有一片空地,请皇上和文武百官都到那里去,支持我的站在南面,支持皇上的站在北面,所有闲杂人员一律撤出两百丈外!”
    刘衡问道:“王爷,要不要过一会儿请大家再回到殿内重新进入东西偏厅?”
    摄政王摇摇头道:“不用担心,两百丈外一样能听到鼓音。”
    太师刘衡又问道:“那要不要换一根香?”
    摄政王看了看还剩一尺的线香,摆了摆手:“用不着!只需盏茶工夫就足够了。我不信黄侍郎能坚持那么久。”
    叶昊天故作害怕的道:“王爷,我不想再吹了。吹笛我不怕,可是怕吹完之后被您老手起刀落喀嚓了我的人头,那就惨了。”
    摄政王阴笑道:“刀兵相加未免落入下乘,你放心,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动刀动枪,今天也不会开戒。”
    众人眼见就有血光之灾,不由得心中害怕,纷纷退出大殿急急向外走去。眨眼之间七八百人还剩下二十余人。
    摄政王扫视一圈儿,发现剩下的全是自己的心腹,可是竟然有七人站在吹笛人身边,似乎是在保护那人。他心中狐疑不定,不知道那七人是不是忽然吃错了药,于是怒喝道:“不想死的给我滚!明天我再收拾你们,看看你们哪根筋出了毛病,竟然吃里扒外背叛本王!”
    七人不理不睬,只是将叶昊天围在中间,仿佛众星捧月一般。每个人站在一定的方位,隐隐然构成了某种阵法的样子。
    叶昊天环顾四周,见七位仙人已经布好了自己传授的七曜七星北斗阵,心里更加有了底。由于阵法的保护,己方的防护能力骤然增强七八倍,哪怕对方功力再高也可以支持得住,于是对着摄政王“呵呵”笑道:“王爷,请开始吧。”
    摄政王瞪了他一眼,走到鼓边,口中默念了几句,六尺大鼓忽然缩为三尺大小,鼓槌也相应缩短了一半。他凝集八成功力高高举起鼓槌,重重击打下去。这次鼓音再无低沉圆润之感,仿佛九天轰雷落于平野,又好像天河倾斜现于眼前。他双手连挥,炸雷般的鼓音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来,一浪高过一浪,又好似百万雄兵冲杀于战阵,铁蹄踏碎万里山川。
    叶昊天不敢大意,急忙提聚五成功力继续吹奏《渔歌》,笛音仿佛一把尖锐的长枪破空刺向迎面而来的鼓音黑幕,一下子将黑幕刺了个窟窿,然后在空中拔了一个高,试图将鼓音压制下去。
    摄政王提聚十成功力,仰天长啸一声,鼓音一转,密如暴豆,急如豪雨,如奔如驰,犹如亲驾轻舟,飞流千里,又好似身化鲲鹏,振翅长空。
    叶昊天一直将功力加强到七成才略微占了上风,到八成的时候才将鼓音彻底压制住。
    鼓音被压得呜呜咽咽,摄政王的心里极度憋闷,不由得奋起神威变了又变,仿佛困兽在牢左冲右突。蓦地,他凄厉地大叫三声,宛如临死前的哀鸣,又好似在求救一般。
    叫声未落,长啸之音从殿外传来,开始时声音不大,眨眼之间变为惊天巨响,于此同时殿门开处走进一个人来,白衣白冠,形神修励,面目阴森,十分可怖。入得殿来,啸音轻轻一转,将笛音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一阵狂风吹散了天上的浮云一样。
    叶昊天大吃一惊,不由得心中狂叫:“太上神啸!这人竟然会太上神啸!”他熟读百万经书,对啸知之甚多。王嘉《拾遗记》记载:“西方有因霄之国,人皆善啸。丈夫啸闻百里,妇人啸闻五十里,如笙竽之音。啸能感阴动阳、招魂返魄。”《后汉书》记载赵炳“长啸呼风,乱流而济”。《啸旨》云:“神啸之术,太上老君授南极真人,南极真人授广成子,广成子授风后,风后授务光,务光授舜,舜授禹。自后或废或续。晋太行仙人孙公以能啸得道,而无所授,其后不复闻矣。”
    千年不见于人间的太上神啸骤然响起在叶昊天耳边,怎能不令他悚然变色?而且白衣人的功力看似极高,大概已经进入神仙榜万名之内,不知道是不是前天脚踏红云追赶自己的那人。如果是他,七仙只怕要凶多吉少了。
    事实确是如此。啸音入耳,七位仙人如受重击,胸口仿佛压了万斤巨石,若非阵法的保护,只怕有人要吐血而亡了。
    叶昊天也是心头狂震,但觉肺脉一滞,顿时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情急之下,他骤然提聚十二成功力吹奏出《黍离曲》。《诗经黍离》本来就很忧伤,被他加了很多“商”音之后弹奏出来更是极其悲凉,轻弹已让人潸然泪下,重奏更有撕肝裂肺之痛。可是此时,他凝聚所有功力吹出的笛音却如大海中漂浮不定的孤舟,波涛翻滚中只能看到一点桅杆的影子,随时可能被大海吞没进去。白衣人的功力远远在他之上,啸音已然如汪洋大海,鼓音更似海上刮起的狂风,二音相合将他吹出的笛音死死地压在了下面。
    摄政王“嘿嘿”冷笑着,一边击鼓,一边不时转头看着他,想知道他到底还能坚持多久,想看临死前挣扎的样子。
    身处乾坤锦囊的兰儿早已通过开着的锦囊口看到了外面的一切,此时见大势不好,急忙双手急挥弹出伤人心脏的《蜉蝣曲》。曲词曰:“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蜉蝣之翼,楚楚衣服。心之忧矣,于我归息?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说?”只见她素手飞扬,宛如一对穿花蝴蝶,在凤琴上来回飞舞,琴韵忽而婉转悠扬,忽而幽怨呜咽,忽而高昂如鹤鸣,忽而低回如鸟啼,琴音反反复复,曲折变化,一浪又一浪,回旋荡漾。
    琴音骤起时,白衣人未有丝毫提防,但觉胸中一痛,心脉已然受创。他随即又悚然惊醒,急忙加强了功力,放声长歌,想把琴音也同时压制下去。可是琴笛之音相合得亲密无间,防守得风雨不透,竟然使他有无法下手之感。他连变数调,将啸功从第二重的《流云》依次提升,经《深溪虎》、《高柳蝉》、《空林鬼》、《巫峡猿》、《下鸿鹄》、《古木鸢》一直提升到第九重的《龙吟》,才刚好挡住琴笛相合的杀伐之音。此时他脚踏天罡北斗,头上白气蒸蒸直上,每踏一步都提升一分功力,因此啸音还在不断拔高,随后经《动地》、《苏门》达到第十二重的《命鬼》,至此啸音终于将琴笛之音完全压制下去。他一边缓缓迈步一边放声高歌,词曰:“ 啸傲遗世罗,纵情在独往。中有冥寂士,静啸抚清弦。宴咏三晨宫,唱啸呼我俦。啸歌彻玄都,鸣玉叩琼钟。”歌声过处,如同疾风摇树,众鸟群鸣,冥雾四合,零雨其濛。又如天雷警世,初则发声调畅,稍加散越;须臾穹窿砰磕,声如霹雳。使人听之莫不倾悚。
    叶昊天拼尽全力苦苦抗争。兰儿也奋力演奏,力求自保。两人奏完《蜉蝣曲》和《黍离曲》,随即又换作伤人脾脏的《考盘曲》和伤人肾脏的《谷风曲》。琴笛之音连绵不绝,忽而急密如雨打芭蕉,忽而悠长如长虹横波,忽而泛音如歌令人柔肠百转,忽而划弦沙哑而婉转凄怆,使人闻之动容落泪。两人奋力演奏之下,勉强护住自己和周围七仙,但要想反击显然是无能为力了。
    此时线香已经燃得只剩一寸。摄政王心中焦急,连声招呼白衣人快下杀手。白衣人闻言提聚十成功力,将啸功从第十二重的《命鬼》继续提升,经《逸韵》、《华章》直到最高境界第十五重的《毕章》,《毕章》之意就是一曲之后必见生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毕章》乍起,顿时招来一阵狂风暴雨,整个京城煞时间飞沙走石,日月无光。身处两百丈外的大臣们先前就已经听得极其难受,早就逃散了一多半,此刻更是撒腿就跑,能跑多远跑多远,没有一个人敢留在原处。
    此时此刻,摄政王的手下全部撤至殿外,留在殿中的只剩下他和白衣人。
    叶昊天的身边却依旧围绕着七位仙人,盘膝坐地,面色铁灰,嘴唇几乎咬出血来。每个人都运起无上玄功奋死抵御啸音的压力。
    兰儿身处乾坤锦囊还没觉得什么,叶昊天却很是憋闷,胸口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眼看一炷香只余半寸,他却有一种再也无法支持下去的感觉。
    危急关头,他忽然想起另外一件神器来,于是蹲下身躯,盘膝坐地,单手抚笛吹奏不停,另一手探入乾坤锦囊,取出地藏王首座弟子金乔觉给他的佛磬。他将佛磬置于地上,一手吹笛,一手击磬,加上兰儿的琴音,琴笛之杀伐与佛磬之慈悲交织在一起,威力非但未减,反而骤然加强了数倍。三音相合终于一挽颓势,逆境之中勃然奋发,宛如一座宝塔巍然屹立在海岛之上,刺破青天直入云际,刚才波涛汹涌的大海刹时间变得平静了下来。
    佛磬传出的梵音似乎有伐毛洗髓的功效,五音相持了不到一盏茶工夫,白衣人但觉有一种心灵受到洗礼的感觉,身上的戾气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有如午夜梦回良心复返,停了啸声呆呆地站在那里,许久仰天长叹道:“天呐,我少康都做了些什么呀#豪后有何面目去见老父?”
    叶昊天和兰儿不敢松懈,怕他故作此态骤起发难,所以依旧三音齐鸣,铿锵而出。没了啸声的支援,击鼓的摄政王再也无法支撑下去,身躯扭了几扭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口鼻之间鲜血不住溢出,显然已经身负重伤了。白衣人也如受重击,身躯颤抖了几下,面现苍白之色。
    七位仙人一跃而起,纵身向两人扑去。此时摄政王已经人事不知,白衣人不知何故也未作抵抗。所以眨眼之间两人被点了周身三十六处大穴。
    这时,七仙之一还待举手将两人击毙,叶昊天连忙将其止住,道:“且慢,这两人留着还有用。”说着将虎鼓收入乾坤锦囊,一手提了摄政王,另一手提了自称为少康的白衣人向殿外走去。七仙紧紧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