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谈婚论嫁
作品:《蝉翼剑》 杨飞来到姚柳青闺居之外,恰逢小娟自内退出,见得是她,抿嘴笑问:“姑爷,是来见小姐的吗?”
杨飞点点头,佯责道:“你怎么不说你家小姐病了?”
小娟微微一笑,道:“姑爷,你见到小姐就知道了。”
杨飞待她走远,见房内无甚动静,却不敲门,反贼眉鼠眼的自门缝探首向里瞧去。
“是梅大哥吗?在门外干什么?快进来啊!”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娇呼声,除了姚柳青还会有谁?
杨飞偷窥女儿家的闺房,被逮个正着,颇为尴尬,干笑两声,掩饰道:“青青,听大人说你病了,我好生担心”他推门而入,只见姚柳青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一脸愁容,不过她面色红润,神轻气爽,哪似有病的样子。
杨飞怔怔道:“青青,你何处病了?”
姚柳青早盼他来,自铜镜中见到他的身影,一扫颓意,站起相迎,娇笑道:“小妹不是身子有病,而是心病。”
“心病?”杨飞心道莫不是相思病吧,相思那书呆子丁文松,那家伙身受重伤,又遭官府通缉,就算未落到官府手中,也时日无多,他死了倒好,姚柳青这相思病该当如何是好?
姚柳青着他坐下,反问道:“昨晚那梁有德被刺杀一事梅大哥知道吗?”
杨飞点了点头,心想我当时还在场,挡了你丁大哥一招,差点没命。
姚柳青低声道:“那刺客便是丁大哥?”
“啊”杨飞佯作吃了一惊,连忙安慰道:“青青你且安心,丁兄他福大命大,定然不会有事。”
姚柳青道:“多谢梅大哥吉言。”又凑到他耳声,压低声音道:“其实他便在小妹房中”
杨飞又“啊”了一声,这次吃惊倒是货真价实,一双贼眼四处打量,心想丁文松莫是藏着暗处,准备对自己下黑手吧?
姚柳青道:“他身受重伤,命在旦夕。”
杨飞听得心花怒放,暗道姓丁的最好命丧今夕,方能大快我心!口中却假惺惺道:“可曾找过大夫?”
姚柳青道:“昨夜碰到一个叫南宫逸的公子,医术不错,帮他诊治之后,已无性命之虞。”
杨飞佯作松了口气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不禁暗骂那个败家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姓丁的自寻死路,关他屁事。
姚柳青当然不知他心思,还道他真心关心丁文松,紧紧握住杨飞双手道:“小妹一介弱质女流,又没什么可信任的朋友,思来想去,只能找梅大哥帮忙,梅大哥,你能帮我吗?”
杨飞支吾道:“这个,这个”
姚柳青见他有意推委,心中大急,竟伏在他肩头轻轻哭泣起来。
杨飞心中一软道:“青青,我答应你便是,你不要再哭了。”
姚柳青抬首望他,破啼为笑道:“梅大哥你说话可要算数。”
杨飞无奈道:“这个当然,你要我如何帮忙?”
姚柳青道:“梅大哥,你只要帮小妹将他运出太原便成了。”
“这样啊!”杨飞一脸为难之色道:“眼下太原到处都是官差,胡乱抓人,哪弄得出去。”
姚柳青道:“小妹听说梅大哥要督运粮草前去大同,不如将他偷偷藏在粮车之中,运出城外。”
杨飞惊道:“事关重大,若被逮到,不但我喀喇一声,人头落地,就是你爹只怕也难脱干系。”
姚柳青眼眶一红,楚楚可怜道:“只要他安然无恙,小妹下半辈子做牛做马侍候梅大哥。”
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杨飞这个贪色小人,他心知今日这个冤大头是做定了,拍着胸脯,掷地有声道:“青青,我答应你便是,你也不要说什么做牛做马,免得让人听见了,还以为我趁人之危。”
姚柳青大喜之下,扑到他怀中,哽咽道:“梅大哥,真是谢谢你了。”
杨飞微微一怔,嗅着她淡淡的处子幽香,心中一荡,抱得更紧,暗道此时不抱,更待何时,别看小美人现在说什么下半辈子做牛做马,丁文松真的脱险,姚柳青多半过河拆桥,与他双宿双栖去了。
半晌,姚柳青想挣开他,未想杨飞抱得太紧,挣了几下,却是纹丝不动,声如蚊蚋道:“梅大哥。”
杨飞想起自己刚刚说过不会趁人之危,便做出此事,颇为尴尬松开姚柳青,瞧着她道:“有事吗?”
姚柳青俏脸红彤彤的,轻垂螓首道:“此事他还不知情,若小妹去说,他多半不会应允,可否劳烦梅大哥前去说说?”
杨飞心中大骂岂有此理,老子救人,还要求他?转念又想去看看姓丁的伤重如此,若气上一气,气死了便免得老子冒险救他出城,思及此处,便点了点头。
姚柳青道:“多谢梅大哥,请随我来。”她莲步轻移,行入卧室,左侧有一个木柜,她按动机括,那木柜无声无息,缓缓滑开,后面竟是一道暗门,门内漆黑一片,显然是条密道,杨飞看得大奇,姚柳青一个官家小姐,为何闺房之内会有如此秘密所在,还将情郎藏在里面,这也太离谱了吧。
姚柳青看出他心中困惑,解释道:“这间密室是我爹为防不时之需所建,颇为隐密,府中上下除了我爹和我哥,谁也不知,小妹将他藏在里面,即使有人寻来,也未必找得到他。”说着,取出火石,点燃油灯,持在手中,行向那间密室。
“原来如此!”杨飞一脸恍然,随她前行,甫入洞内,后面那木柜已自行合上,密道内光线一暗,只余姚柳青手中那盏油灯闪烁不定,发出好似阴曹地府的光芒,杨飞心中大寒,差点想打退堂鼓。
密道内地形渐呈下沉之势,二人行了十余丈,杨飞估计已然深入地下,方才瞧见前面有一扇虚掩铁门,门内隐有亮光透出。
姚柳青并不推门而入,而是敲响门环,娇声唤道:“丁大哥,丁大哥!”
里面传来丁文松极不耐烦的声音道:“现在未到时候,你来干什么?”杨飞听得眉头一皱,心想姓丁的,亏得青青如此待你,你也太不知好歹了吧?
姚柳青却不生气,反赔笑道:“丁大哥,小妹带了位熟人来,不知你见也不见?”
丁文松道:“这个世上最信不过的便是什么熟人!多个人知道,就多个人出卖,不见,不见!”
杨飞冷哼一声“谁稀罕!”便欲拂袖而去。
姚柳青连忙伸手将他拉住,摇了摇头,一脸哀求之色。
杨飞心中一软,按下性子,高声道:“是我杨飞,你见也不见?”
“是你?”丁文松显然有些诧异,沉默许久,方道:“你进来,丁某有话跟你说。”顿了一顿,又道:“我有些私事想单独和你说。”言下之意竟然不想见姚柳青。
杨飞不觉愕然,怎么姓丁的主客不分,不见姚柳青这个主人,反倒要见他,莫非想对他不利?
姚柳青美目微见泪光,垂下头去,急急拭了一把,轻声道:“梅大哥,你先进去,小妹在外面等你,待会你出来时拉一下暗门左边的绳索,那暗门便会打开。”
杨飞反问道:“你不呆在此处吗?”
姚柳青摇头道:“丁大哥只想和你一个人说,我呆在这反倒不便。”
“既然如此!”杨飞叹了口气道:“青青,你先出去,我稍候便会出来。”
姚柳青应了一声,将手中油灯递与杨飞,缓缓行了出去。
杨飞待她离去,镇定心神,高声道:“我可以进来了吗?”
丁文松应道:“进来吧,门没有关。”
那铁门甚是沉重,杨飞推了一下,却纹丝不动,将灯放在地上,运起内力,方才推开,举目望去,里面颇为宽大,四壁燃着巨烛,将室内照得光亮之极,室中置着一张大床,锦被暖枕,丁文松半卧其上,正冷眼瞧他。
杨飞见得此景,心道姓丁的落到这般田地,既能好吃好喝,还有个漂亮妞儿使唤,过得比皇帝不快活,不知老子将来落难,有谁会这般悉心侍候?他转过念头,揖手道:“丁兄,别来无恙,大志达成,可喜可贺啊!”
丁文松冷笑道:“多亏杨兄鼎力相助,丁某才能得偿所愿。”
杨飞嘿嘿笑道:“彼此,彼此!”
丁文松话锋一转道:“青青带你来到底所为何事?”
杨飞打起官腔道:“本官奉姚大人之命,近日会押运粮草前往大同,青青苦苦哀求本官,要本官趁机将你偷藏粮车偷运出城外,本官看在青青的面上,便冒着掉脑袋的危险,答应下来了。”他故意说出姚柳青哀求之事,以示其对丁文松情深意切,却忘了男人最忌讳的便是靠女人。
丁文松乃是其中佼佼者,闻言立时大怒道:“谁要你帮我,丁某宁可被那些狗腿子千刀万剐,也不愿你这狗官相助。”
杨飞道:“不帮就不帮,姓丁的,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就等着呆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变臭虫吧?”
“你”丁文松受伤极重,经南宫逸医治,本大为好转,被他这么一气,气血上冲,“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将锦被染红一片。
杨飞心道吐得好,吐得妙,吐得呱呱叫,何不再多吐一点让老子瞧瞧?他再接再励,继续气道:“小弟一向佩服丁兄英雄盖世,没想到死到临头,还要靠女人保住小命。”
如他所愿,丁文松再吐几口淤血,可气反倒顺了不少,稍运内息,已无大碍,压下怒气,冷哼道:“姓杨的,丁某命大,一时还气不死的。”
杨飞暗道可惜可惜,假惺惺道:“幸好丁兄命大,否则小弟将来想找个人谈谈心,说说话,怕是也找不到人了。”
丁文松怒道:“你这种无赖混混,谁要与你谈心说话?”
杨飞见这般气法丁文松还不死,也不气馁,又道:“丁兄放心,你若真的遭遇不测,小弟一定会将小兰和青青侍候得舒舒服服,到时杨家儿孙满堂,丁兄在天之灵莫要眼红哟?”
“小兰?青青?”丁文松冷笑两声,仰面望着室顶,不知过了多久,忽厉声道:“姓杨的,你说过的话可要记得,将来若食言而肥,丁某便是在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言罢,内劲一吐,床头被他生生的拧下一角。
杨飞暗暗心惊,这家伙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怎还如此大的手劲?
丁文松又道:“青青所说之事,到时再说,丁某”见杨飞拿双贼眼望着自己,心中着恼,不禁喝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杨飞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下次相见,丁兄可别躲到棺材里?”言罢,哈哈笑了两声,退了出去。
杨飞拉动暗门左边的绳索,木柜移开,姚柳青候在室外,迫不及待的问:“梅大哥,他答应了吗?”
杨飞行出暗门,老老实实道:“他说到时候再说。”
姚柳青小心移回木柜,疑惑道:“那他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杨飞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丁兄肚中的蛔虫。”临末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到时形势逼人,只怕由不得他任性。”
“梅大哥说得也是!”姚柳青愁颜忽展,嫣然笑道:“小妹还未多谢梅大哥呢!”
杨飞笑道:“若要说谢,来日青青多做几个小菜让我享享口福。”
姚柳青道:“别说几个,就算几千个,几万个,也不足以报答梅大哥的大恩。”怔怔望着他,忽叹了口气。
杨飞知她心思,道:“有情人终成眷属,青青的一片痴情,丁兄总有一日会知道的。”
姚柳青幽幽道:“如果他有梅大哥一半的体贴,小妹死也甘心。”
杨飞握着她的玉手,皱眉道:“青青年当芳华,怎老把一个死字挂在嘴边?”
姚柳青叹了口气,不觉靠在他怀中,怔怔出神。
许久,只闻姚昭武的声音道:“云飞,原来你还在青青这,我正找你。”
杨飞回过神来,连忙推开姚柳青,恭声相迎道:“大人,你找我有事吗?”
姚柳青玉颊绯红,垂首不语。
姚昭武缓步行入,将一切看在眼中,只道二人正在亲热,他早将杨飞视作女婿,也不在意那什么么男女之防,礼教之严,微笑道:“云飞,调令杨大人已经批下来了,你明日一早便押解粮草起程前往大同。”
“这么快?”姚柳青心中大急,娇声道:“爹,梅大哥难道不能过两日再走吗?”丁文松伤势颇重,多休息两日再上路痊愈得更快一些,这么急急忙忙的若是弄得旧伤复发反倒弄巧成拙。
姚昭武道:“军情紧急,本来今日便须起程,还是爹知道你想和云飞多多相处,放下老脸,跟杨大人说情,这才搁了一天。”
杨飞呐呐道:“岳父大人,这个,这个”
姚柳青知道父亲误会,却不能道破,只好嗔道:“爹,看你说到哪去了?”
“好了,好了!”姚昭武大笑道:“为父也不打扰你们谈心说话了,云飞,你明日到校场点齐兵马便可启程,临行之前记得找我取了出城行文和调令!”
杨飞唯唯应诺,施礼恭声道:“是,岳父大人!”
姚昭武又道:“待你再回太原之时,为父便替你们完婚,你看可好?”
姚柳青虽说是与杨飞假婚,闻得此言,仍不觉俏脸通红,女儿家羞态毕露,看得姚昭武老怀大慰,呵呵大笑。
杨飞应道:“多谢岳父大人!”心中却想如何脱身,别到时弄假成真,让梅云清逮个正着,她一怒之下,真的把自己阉了,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为父走了!”姚昭武满脸笑容,在一阵大笑中快步行出。
杨飞高声道:“恭送岳父大人!”
许久,杨飞仍是那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姚柳青忍不住“扑哧”一笑,轻声道:“梅大哥,爹已经走了。”
杨飞瞧着她的如花娇靥,心神激荡,暗道若真的弄假成真,倒也是蛮不错,不过此念只能想想,要他真干却是万万干不出来的。
姚柳青被他盯得俏脸微红,嗔道:“梅大哥,你在看什么?”
杨飞一句“在看你啊!”差点脱口而出,蓦地想起一事,大叫一声,心道惨了惨了,在此不知耽搁多久,梅云清等不到他,只怕大大生气。
姚柳青善解人意,见他一脸急色,便道:“梅大哥,你有事就快去吧,明日我会亲自将他送到军营之中,此事就拜托梅大哥了。”
“这是当然!”杨飞道:“我一定会尽力而为,青青,告辞了。”言罢,心急火燎的急急奔出姚府。
午时已过,日渐西斜,杨飞见时辰不早,也顾不得回客栈去找梅兰,直奔梅园。
再回梅园,见到小荷,杨飞便逮着她问:“你家庄主回来没有?南宫小姐醒了没有?败家子来了没有?”
小荷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一楞,回过神来,微笑道:“我家庄主还没回来,南宫小姐半个时辰前醒来之后便不知去向,至于败家子来了没有,杨公子,败家子却是何人?”
杨飞怎好说败家子便是南宫逸,揖手道:“多谢小荷姑娘,你家庄主回来,便让她到城南太白居找我,说我去寻小燕子了。”转身急急离去。
小荷喃喃念道:“败家子!”灵光一动,高声道:“杨公子,南宫公子刚刚来过,不过见你和庄主都不在,便气呼呼的走了。”
此话杨飞压根没有听见,他匆匆赶回太白居,初入大门,那店小二见到他,初时一楞,随即大喜道:“公子,见到您安然归来,小的真是如见日月,喜不自禁。”他跟杨飞一般,腹中没有多少墨水,便充儒雅,往往似是而非。
杨飞笑道:“真的吗?”心道恐怕你是见到一大堆银子安然归来,喜不自禁吧?
店小二连声道:“当然,当然!公子用过午膳没有,小的这就为您去准备。”
杨飞连早膳也未曾吃过,忙到现在,兀自不觉,被店小二这么一说,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有些尴尬道:“罗嗦什么,还不快去。”
杨飞环目四顾,堂内并无梅兰的影子,他正欲回房找人,只闻一人唤道:“杨兄弟!”
杨飞愕然回首,原来是南宫博,这才想起昨晚在布政使府曾要他来此将南宫燕领走,不过此刻南宫燕既然不在,又跟自己不清不楚,万万是离不得的,却又如何是好?他硬着头皮迎了上去,打了个哈哈道:“南宫兄倒是守信之极。”
南宫博笑道:“杨兄有礼相送,在下怎敢失约?”
杨飞道:“南宫兄请坐,小弟还没用午膳,陪小弟小酌几杯,如何?”
南宫博满口应允道:“好极!”
二人找了个临窗之处,刚刚坐下,那店小二便将美酒佳肴流水般送了上来,杨飞本欲赏他一锭银子,往怀中一摸,却是空空无也,这才想起昨晚衣服穿得匆忙,所有银两都落在房中了,他颇为尴尬的笑道:“待会赏你。”
南宫博微微一笑,赏了店小二一锭元宝,那店小二千恩万谢,退了下去。
杨飞自斟自饮一杯,苦笑道:“让南宫兄见笑了。”
“哪里,哪里!”南宫博道:“燕儿有劳杨兄照顾,我这做兄长的实在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杨飞睁开眼睛,不解道:“你怎知令妹跟我在一起?”
南宫博道:“刚刚在下碰到二弟,若非他提及燕儿跟杨兄在一起,在下还不知燕儿从洛阳偷来太原,这一路有劳杨兄多番照顾,在下代燕儿先行谢过了。”
杨飞道:“南宫兄客气了,咱们一场深交,此乃在下份内之事。”暗道听闻南宫世家富甲天下,若真要谢,不如送我万儿八千银子花花。
南宫博问道:“杨兄,燕儿可在这里?”
杨飞摇头道:“我回客栈,便是为了寻她。”
南宫博道:“这丫头,又跑哪去了?”
“大哥,杨飞,你们都在啊!”说曹操曹操到,南宫燕甫入客栈,见到二人,自是大喜,她同杨飞一般,半日未食,坐到桌旁,见到一桌子佳美菜肴,抢了杨飞的筷子,毫不客气的狼吞虎咽起来,不过吃相倒不似杨飞那般难看。
南宫博连忙吩咐店小二送上碗筷,摇头苦笑道:“燕儿,你这个样子,将来如何嫁得出去?”
南宫燕边吃边道:“此事大哥就不用操心,燕儿已找到老公了?”
南宫博见她不时瞟向杨飞,美目难掩春情,心中已有眉目,压低声音道:“是谁?可不可以告诉大哥?”
南宫燕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南宫博望着佯作未闻的杨飞,仍是失声道:“真的是他?”
杨飞闷声不响,埋头猛吃,免得尴尬。
半晌,南宫燕已然吃饱,拍拍小手,坐到杨飞身畔,倚着他道:“大哥,你看我们般不般配?”
南宫博却是不答,瞧着二人,剑眉紧拧,沉吟不语。
“小燕子,南宫兄,我去方便一下!”杨飞见形势不对,起身便欲开溜。
南宫燕凶巴巴道:“不许走,跟我大哥说清楚!”右手狠狠一拽,杨飞差点摔在地上。
杨飞脱身不得,只好老老实实,正襟危坐,佯作不解道:“小燕子,说什么?”
南宫燕道:“把我们之间的事跟我大哥说清楚,让他给我们作主,拜堂成亲啊。”她声音越说越大,最后一句拜堂成亲引得众所瞩目,太白居内所有人都齐唰唰望了过来。
南宫燕也没想到这个后果,顿时俏脸通红,恨不能藏到桌子底下去。
杨飞站起作了个环揖,连连赔笑道:“在下和家兄在商量家事,惊扰之处,各位莫要见怪,各位这顿饭钱算在下的。”
众人顿时鼓起掌来,还有人高声道:“小兄弟,你们什么时候喝喜酒,一定记得要请我们。”
杨飞笑道:“一定一定!”心想这群家伙到时恐怕只会吃白食,礼怕是不会送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杨飞坐下之后,南宫燕垂首小声道:“杨飞,幸亏你替我解围。”
杨飞微微一笑,正欲说话,忽闻南宫博道:“燕儿,你知不知他已与人订亲?”
南宫燕不假思索道:“当然知道,就是梅花山庄庄主梅云清嘛,我不会放在心上的。”言及此处,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忸忸怩怩道:“人家非他不嫁,他非我不娶,我们这一辈子誓不分离。”
南宫博苦笑道:“你让大哥如何去对老祖宗说?”
南宫燕笑嘻嘻道:“你就跟奶奶说,燕儿想嫁人了,而且还找到一个天下最好的男人。”
天下最好的男了?杨飞心中飘飘然,却不想想他若算天下最好的男人,那全天下便没一个好男人了。
南宫博道:“大哥有些话想单独跟杨兄弟说,燕儿你可否暂且回避一下。”
南宫燕思索一下,应道:“好吧,不过大哥,不许你欺负他喔!”偷偷在杨飞背上拧了一下,连蹦带跳,奔上楼去,状极欢欣。
杨飞独自面对大舅子,不觉挠头搔耳,支支吾吾道:“南宫兄,此事,此事小弟”
南宫博沉声道:“杨飞,大家都是男人,就不必拐弯抹角,藏头露尾,你有多少女人,你心知肚明,燕儿是我妹妹,天真单纯,她要做你的女人,我这做大哥的不能不管。”
杨飞道:“南宫兄想如何管,尽管明言。”
南宫博道:“我要你对天发誓,这一辈子待燕儿真心真意,决不可离情背德,弃之若履。”
杨飞想也未想,郑而重之道:“我杨飞对天发誓,让小燕子这一生过得快快乐乐,稍有叛悖,教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好,我信你!”南宫博将酒斟满,与杨飞对饮一杯,道:“燕儿是我们南宫家的珍宝,只盼你也当她如珍似宝。”
杨飞忙道:“当然当然!”
南宫博道:“我有要事,今日便会离开太原,燕儿就托付于你了。”
杨飞愕然道:“南宫兄欲往何方?”难道他不再谋夺蝉翼剑了吗?
南宫博饮了杯酒,含含糊糊道:“往东。”
杨飞道:“南宫兄,你既同意将小燕子嫁我为妻,小弟亦视你为兄长,有一事不能不问?”
南宫博道:“杨兄弟,请讲。”
杨飞低声道:“南宫兄此来太原,是不是为了一件东西?”
南宫博皱眉道:“杨兄弟,从何得知?”
杨飞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那东西本来便是南宫世家之物,物归原主,本是天经地义,不过还望南宫兄顾及小弟师门颜面。”
南宫博道:“杨兄弟,你不是已被逐出师门,与振威镖局脱离干系了吗?”
此事触及杨飞疼处,他嘴角不禁微微抽搐数下,心情沉重道:“不管他们如何看小弟,小弟仍视其为师门。”
南宫博定定的瞧着他,过得半晌,叹了口气道:“杨兄弟,如果你想劝说为兄放弃此事,为兄只能要令你和燕儿失望了。”顿了一顿,又道:“昨晚三更时分,振威镖局一行轻骑简从,在丐帮和明水山庄庄主明孤鸿的护佑下离城东去,不知所踪,江湖之中,虎视眈眈者甚众,就算为兄不打这个主意,恐怕令师伯也难将此镖安然送达目的地。”
杨飞反问道:“离城东去,那不是要过太行山?”
南宫博点头道:“不错,太行山连绵千里,地形复杂,正是下手的最佳地点。”
杨飞蓦地想起离魂珠中幻景,益发为白向天担起心来,正色道:“南宫兄可否帮小弟一个忙?”
南宫博道:“尽管请讲,只要力所能及之事,为兄定当鼎力相助。”
杨飞低声道:“南宫兄可否助我师伯一行安然通过太行山?”
“这个”南宫博沉吟不语,犹豫难决。
杨飞又道:“待敝师伯一行平安过了太行,小弟定会尽力为兄长取回失物。”
南宫博皱眉道:“杨兄弟,此事跟你已毫无干系,你何苦惹祸上身?”
杨飞道:“小弟只想看到他们安然无恙,就算赔上小弟这条小命也在所不惜。”他心情愈加沉重,拎起酒壶,仰首倒了一大口,流入喉间,辛辣无比,他本不擅饮酒,立时呛得剧烈的咳嗽起来。
“杨飞,你怎么了?”南宫燕在楼上客房,一直偷偷瞧着他们,见得此景,心中担心,似只燕子般飞了下来。
南宫燕帮他缓了半天气,拿起酒壶一看,竟然少了一大半,不禁嗔道:“酒鬼,不会喝还喝,喝死你。”
南宫博哈哈笑道:“燕儿,男人不会喝酒算什么男人?”
南宫燕哼了一声,杏目圆瞪,怒道:“大哥,你敢说我的男人不是男人,小心我跟你翻脸。”
南宫博笑声嘎然而止,叹道:“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想不到燕儿这么快就不认大哥了?”
杨飞止住咳声,一本正经的向南宫燕叱责道:“小燕子,你怎可对你大哥无礼?”
南宫燕自知理亏,小声道:“可我是为了”
杨飞板起脸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你现在是大人了,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肆意向你大哥发火。”
南宫燕小嘴一扁,珠泪已然从脸颊滑下,奔到南宫博身畔,哭诉道:“大哥,他欺负我。”
南宫博自小最痛爱这个宝贝妹妹,轻轻搂住她,安慰道:“燕儿不哭,大哥帮你骂他。”
未想南宫燕突然挣开他,甜甜笑道:“杨飞教训得对,燕儿已经是大人了,不会耍小孩子脾气的,燕儿永远是大哥的好燕儿。”
“燕儿!”南宫博瞧着妹妹,她俏脸泪痕兀自未干,心中暗叹,忽对杨飞道:“杨兄弟,为兄答应你便是。”
杨飞心头狂喜,有南宫世家相助,白向天等人生机大增,他一揖到地,由衷的道:“多谢大哥。”
南宫博抚着南宫燕的秀发,笑而不语。
南宫燕奇道:“你们两个神神秘秘的,在说什么?”
杨飞笑道:“小燕子,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插嘴。”
南宫燕娇哼道:“你刚刚还说我是大人,现在又说我小孩子,说话不算话。”
南宫博道:“燕儿,我和你的未来夫婿在谈你的终身大事,你掺合进来,恐怕不合礼数。”
南宫燕兀自不服,正欲分辩,南宫博又道:“杨兄弟,为兄有些话要交待燕儿,你”
杨飞知趣的道:“小弟也有些事,先行告退了,大哥,后会有期。”
南宫燕娇声道:“杨飞,你可别走开,我待会回房找你。”
杨飞冲她微微一笑,与南宫博揖手作别,匆匆回房,里面空无一人,心想梅兰一人在客栈呆得闷了,少不得要出去走走,莫要遇上官兵才好。又想幸好她外出未归,否则自己回来许久,不去见她,反与小燕子亲亲热热,少不得又要吃点苦头。
杨飞坐回榻上,床被叠得整整齐齐,他昨晚与二女在此亲热,余温犹存,心想若得梅云清应允,与诸女厮守终生,岂不快哉?
“这是什么?”杨飞蓦地在床头瞧见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赫然是他昨晚落下的银两和紫气秘笈,他揣入怀中,下面还有一封信柬。
杨飞展信一瞧,只见上面写着七个字:杨飞,我走了!兰字。字迹娟透,显是梅兰的手笔。
虽仅七言,却比千言万语还要管用,杨飞好似失一个极为重要的东西,右手一松,信笺缓缓飘落在地,喃喃自语道:“小兰,小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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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觅踪寻迹,追上钟敏之时,日已悬空,本来钟敏功力全失,以她的武功,当手到擒来,可钟敏狡猾得紧,见梅兰追他,便藏到前面那个振威镖局落脚小镇的一间澡池之中,梅兰一个大姑娘家,怎好闯入搜查,只能持剑守在外面,等着钟敏出来。
当初钟敏行走江湖,玩弄女人于股掌之中,如今却被梅兰追得东躲西藏,真是应了一句古话,虎落平阳被犬欺。
梅兰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仍不见钟敏的人影,再也按捺不住,高喝一声“钟敏,看你还往哪跑?其他人都给本姑娘滚开,免得伤及无辜!”说着便闯了进去。
还好此刻时间尚早,前来洗澡的客人并不算多,梅兰省了不少尴尬,异样目光却是少不了的。
梅兰举目望去,堂内一览无余,并无钟敏身影,她心中大奇:自己明明见那淫贼行入此处,未见他出去,到底藏于何方?难不成是自己瞧花了眼,抑或是他会钻地打洞,土遁不成,她正欲追出,眼角瞥见一个伙计靠在一旁,眼中却掠过一喜色,芳心一动,飞云剑脱鞘飞袭而去。
那伙计吓得连连后退,立足不稳,跌倒在地,看样子显然不会武功,大呼小叫道:“女侠,饶命啊!”他的声音又嘶又哑,决非钟敏。
“难道自己看错了?”梅兰叹了口气,还剑入鞘,缓缓行出。
出了澡堂,在门口迎面碰见一人,相视之下,互觉愕然,此人正是杨飞的师兄弟佟青,他见了梅兰,知道此女算是杨飞的老婆,便打招呼道:“梅兰姑娘,你还认得我吗?”
梅兰想起振威镖局亦在此落脚,她本是追蹑振威镖局而来,此刻见到熟人,大感尴尬,闻言摇了摇头,昨晚她贪愤留书离去,只盼今世再也不见杨飞,但闻得杨飞被逐出师门,心中却极是关心,问道:“你不是杨飞的师兄吗?”
佟青叹了口气,点头道:“梅兰姑娘好记性,在下佟青,不过杨飞已被我们总镖头逐出师门,已算不得在下的师弟了。”
梅兰银牙轻咬,有些犹豫道:“你可知杨飞为何会被逐出师门?”
佟青大有深意的望着她道:“这个在下也不大清楚,只记得总镖头当时说杨飞是为了一个女子,甘冒天下之大不讳,行不忠不义之事,背叛师门,梅兰姑娘,这个女子”
梅兰心知佟青要问这个女子是不是她,但她有自知之明,自己在杨飞心中还没有那个份量,便打断道:“佟师兄,不要再说了。”
这声佟师兄叫得佟青极是舒服,自告奋勇道:“梅兰姑娘,你不如随在下一起去见我们总镖头,将事情解释清楚,我们总镖头一向对杨飞甚是喜欢,说不定会收回成命。”
梅兰见他越描越黑,反正说也说不清楚,便道:“不用了,杨飞现在跟我已然没什么干系了?”
佟青奇道:“他不是你丈夫吗?”
梅兰道:“原来是,现在不是了!”
“这个,这个”佟青干笑两声,心想你莫非因为杨飞心情不好,惹恼了他,被他休了吧。须知古时女子最重贞节,自古来只有丈夫休妻,哪有梅兰这等不要丈夫之事。
梅兰自知他心中所思,亦不道破,岔开话题,明知故问道:“佟师兄,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佟青道:“我们押镖落经此地,歇歇脚,梅兰姑娘你呢?你为什么也到了此处?”
梅兰恨恨道:“我是追一个叫钟敏的淫贼至此。”
佟青愕然道:“莫不是那个自称‘玉萧公子’的钟敏?”他昨晚见钟敏武功之高,不在明孤鸿梅云清诸人之下,较之他们不可同日而语,怎么会被梅兰追杀。
“正是!”梅兰看出他心中疑惑之意,笑道:“那钟敏被明水山庄明孤鸿明老前辈废去武功,现在已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真的,那可真是大快人心。”佟青大喜过望道:“钟敏现在人呢?”
梅兰道:“我追至这澡池便不见踪影,佟师兄若有闲瑕不如帮我在此寻一寻?”她一个姑娘家实在不宜抛头露面,四处查寻,有个大男人帮忙,当然事半功倍。
昨晚那钟敏跟那雷洪一起扣住佟青一干师兄弟耀武扬威,好不得意,眼见有了报仇之机,佟青哪还不痛打落水狗,忙道:“当然可以,反正我们午时才起程,还有一个时辰的功夫,我便帮你找找。”
梅兰本是为振威镖局而来,闻得此言,心中一跳,暗将时辰记下,揖手道:“多谢佟师兄!”
佟青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梅兰姑娘,在下该如何帮你?”
梅兰道:“佟师兄,麻烦你到澡池里面再搜一搜,我在外面守着,以免他逃走。”
佟青道:“如此甚好,那我进去了!”
佟青行入不久,先前那个伙计慌慌忙忙逃了出来,梅兰心生疑惑,娇喝道:“给本姑娘站住!”
那伙计哭丧着脸道:“女侠,小人今日到底犯了什么王法,这么倒霉?”
梅兰见他不似作假,比划着钟敏的大致模样道:“你方才可见到一个身着锦衣,外表年约三旬的男子来过?”
那伙计连连摇头道:“客人们进了澡堂子后都脱得光光溜溜的,哪来什么锦衣。”
梅兰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妄然,便取了一锭银子递去,微笑道:“刚刚惊扰之处,真是对不住,这锭银子算是补偿你的,你拿了银子暂避一下,有个坏人逃到此处,我和方才进去的那位公子正在寻他!”
“是,女侠!”那伙计千恩万谢的接过银子,急急奔去。
这时佟青一身是水,狼狈不堪的奔了出来,气急败坏道:“梅兰姑娘,快追刚才那店伙计,那家伙便是钟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