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梅兰之变
作品:《蝉翼剑》 杨飞呆若木鸡,抚着双颊,倒也不觉得如何痛:苏花语性格外柔内刚,这番误会,不知要生气到何时?
待天香宫一干人去远,一直远远站着的朱宸濠行到近处,含笑道:“二弟,为何愁眉苦脸的?”
杨飞闻得这声“二弟”,不由一愕,旋即思起曾与他结拜,暗道你明知胡问,又长长叹了口气,他心疑朱宸濠透露自己行踪与方中翔,出卖自己这个“兄弟”,对朱宸濠亦非那般热乎了。
朱宸濠道:“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等过几日,嫂夫人气消了,二弟再向她解释吧!”
杨飞精神一振道:“多谢大哥忠告。”
一脸讶然的南宫俊揖手施礼道:“世子,许久未见,想不到能在千里之外的异乡相逢,真是幸会幸会。”
朱宸濠还礼道:“少宗主客气了。”
“柿子?”杨飞心想难道朱宸濠家里是卖柿子的?才会有这么个奇怪的称呼?早知道卖柿子那么赚钱自己也去卖了。
南宫俊道:“世子似乎与杨兄弟相交非浅?那可巧得很!”
朱宸濠道:“若非杨贤弟及二位嫂夫人相助,在下和舍妹已遭狼吻,承蒙杨贤弟不弃,在下与他义结金兰,相识却不过两日。”
二人在此客套寒喧,杨飞大感无趣,避到一旁,朱玲芷见他脸颊肿得老高,无精打采的样子,芳心不忍,莲步轻移,到他身畔柔声道:“杨大哥,你的伤还好么?”
杨飞老脸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还好,还好!”心中反问:你看老子现在这副糗样好得起来么?都厉方邪那老王八蛋害的!他愈想愈愤,不由心中大骂,若是骂能骂死人的话,厉方邪祖宗十八代只怕死几百遍都不够。
“杨大哥,你等等!”朱玲芷自囊中取出一只古玉小瓶,递与杨飞道:“这天仙玉露有消肿止痛奇效,你且敷一些吧。”
杨飞正自发愁,闻言大喜,问明用法,擦在痛处,顿生清凉之意,过不多久,肿痛已消,奇效无比,他连连称谢道:“多谢玲芷姑娘。”
朱玲芷嫣然笑道:“杨大哥见外了。”其实天仙玉露乃大内贡品,珍贵之极,拿来消肿止痛真是大材小用了。
杨飞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如花笑靥,心中一荡,暗道你备此奇药,莫非早知道老子被别人打得鼻青脸肿?他胡思乱想,却忘了将灵药还给朱玲芷。
朱玲芷被他瞧得俏脸微红,不觉避开他的灼人目光。
“哎哟”杨飞一声惨叫,却是妒火中烧的南宫燕在他背心狠狠拧了一把。
南宫燕俏目通红,含泪欲滴道:“死杨飞,你气走了苏姐姐,毫无悔过之意,还勾三搭四的,人家再也不想睬你了。”又狠狠踢了杨飞一脚,掠上马背,快马驰去。
杨飞忍着疼痛将天仙玉露还给朱玲芷,赔笑道:“这小丫头任性惯了,玲芷姑娘莫要见怪。”向朱宸濠告了个罪,找他的手下借了匹马,急急追去,刚刚走了一个苏花语,若是再跑一个南宫燕,南宫世家的万贯家财享用不了,那他不是鸡飞蛋打,人财两空。
朱玲芷望着他的背影,捏着小瓶,幽幽叹了口气。
许久,南宫俊对她长施一礼道:“舍妹无礼,倒让郡主见笑了。”
冰天雪地,马行不便,杨飞骑术不精,追了半个时辰,愈追愈远,眼见南宫燕只留下一个黑影,心生一计,运功疾呼道:“小燕子,别跑那么快啊,等等我,哎哟,为夫伤势复发了,不行了”摔下马来,再无声息。
未过多久,南宫燕折返回来,远远瞧见杨飞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心中一急,掠下马来,凑到近处,轻声道:“杨飞,你怎么了?”
杨飞脸青唇白,呻吟道:“为夫旧伤迸发,命不久矣,小燕子,你且过来,为夫有几句临终遗言要交待与你和你肚子的孩子听。”
南宫燕大是不信道;“杨飞,你不要吓我,人家好怕。”
杨飞心中偷笑,气若游丝道:“小燕子,为夫先前被厉方邪打伤,伤得不轻,刚刚又被你一脚不小心踢中要害,伤上加伤,只怕时日无多,哎哟”他抚着腰际,倒不是装的,而是方才摔下马时,不小心闪到了腰。
南宫燕半信半疑道:“人家只不过在你屁股上面踹了一脚,屁股也是要害么?”
杨飞道:“屁股当然不是要害?可是你伤了为夫的心?心口要害”
“谁伤了你的心?”南宫燕破啼为笑,心中幡然省悟,大叫道:“你这坏蛋,又在骗人家。”欲待逃远,却被突然跃起的杨飞扑倒在地。
二人在雪地上抱作一团,滚出老远,方才停下,杨飞忍着痛疼,在南宫燕脸上亲上一口,笑道:“小燕子还在生气么?”
南宫燕哼了一声,噘起小嘴道:“当然生气,谁叫你当着人家的面勾三搭四。”
杨飞将懒洋洋的南宫燕抱在怀中,笑嘻嘻的站了起来,道:“那岂不是说,只要不当着你的面,你就不会管了?”
南宫燕大怒,揪住他的耳朵道:“你敢!”
杨飞连声求饶道:“不敢,不敢,姑奶奶,放开好不好?”
南宫燕又重重在他胸口掐了一把解恨,这才松开,别过头去,佯作生气。
杨飞忍住剧痛,赔笑道:“小燕子,我向你保证,以后除了你和花语,我再也不看别的年轻女子一眼。”
南宫燕哼道:“要是那个梅云清呢?”
杨飞支吾道:“这个,这个”
南宫燕气呼呼道:“你这个大骗子,根本毫无诚意,还要人家不生气,哼。”
“不错,此人本来就是个大骗子,这位妹妹现在才知道么?”杨飞蓦地转身,说话之人他再熟悉不过,正是那个令他头皮发麻,恨多爱少的李梦柔。
李梦柔披着一件雪白披风,衣袂飘飘,宛若九天仙女下凡,踏雪而来,可在杨飞眼中,较之罗刹鬼婆更厉害上三分。
南宫燕见此女娇媚艳丽,摆明跟杨飞有上一腿,哪还不大吃飞醋,娇哼道:“杨飞,这女的是什么人?跟你有何关系?快快从实招来。”
杨飞拉着南宫燕,笑脸相迎道:“师姐,这是小燕子,小燕子,这是李师姐,快叫声师姐,哎哟!”却是被南宫燕踢了一脚。
李梦柔盈盈笑道:“师弟,原来她就是你口中常提起的小燕子!”
南宫燕闻她此言,反而半信半疑起来,瞪着杨飞问道:“我为何从未听你提过你有个师父?”
杨飞赔笑道:“我拜师未久,我师父天下大大有名,小燕子,南海幻剑派‘幻剑至尊’李万剑你总该听过吧?”
“李万剑?”南宫燕失声道:“那她不就是李梦柔,我大哥”
杨飞生恐她道破自己身份,捂住她的小嘴,含笑对李梦柔道:“师姐,师父呢?”偷偷向南宫燕使了几个眼色,这才松开,南宫燕果然乖乖地安静下来,未再多语。
李梦柔笑道:“你突然失踪,师父不放心,命我出来寻你。”妙目一转,又道:“半日不见,你为何变成这般模样?”
杨飞惨兮兮道:“那厉方邪败于师父之手,心怀不忿,贼心不死,偷偷返回隆光寺,趁乱将小弟掳去,小弟略施小计,好不容易才脱困,倒让师父担心了。”若是南宫燕不在,他肯定会说些“难道好师姐不担心小弟”之言。
李梦柔娇笑道:“师父料事如神,果真是厉方邪搞得鬼,师弟,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求师父帮你讨回这个公道。”
“多谢师姐!”杨飞忽想李万剑武功较厉方邪高上一筹,不知可有妙法解他身上这随时可要他小命的透髓剔脑大法?
李梦柔道:“师弟,时候不早了,快同我回去覆命,否则会惹师父发火的。”
“好!小弟还有事与小燕子交待,稍待片刻!”杨飞想着找李万剑帮忙,满口应允,他拉着南宫燕走远,低声道:“小燕子,你回去找你大哥,我还有些正事跟师姐去办。”
南宫燕见他神情严肃,小声问道:“什么正事?”
杨飞以些微可闻的声音道:“我有些很重要的物事被李万剑拿去了。”
南宫燕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见你的飞云剑在那个李梦柔手中?杨飞,区区一柄剑而已,你不必以身犯险了。”
杨飞听她误解,也不道破,又道:“其实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东西。”
南宫燕奇道:“你一直把飞云剑当宝贝,还有什么东西它更重要?”
“小声点,莫让她听见了!”杨飞蓦地思起一事,问道:“我遗在客栈内的包袱,你没弄丢吧?”
南宫燕忙道:“当然没有,你的东西我怎敢弄丢?我还带在身边,就在马背上,我现在就拿给你吧!”
杨飞本欲拒绝,转念一想,此番去见李万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南宫燕,包袱内白向天的遗物还是带在身边的好,他心有此念,便点了点头。
杨飞取过包袱,缚在背上,又叮嘱南宫燕道:“小燕子,你回去找你大哥,莫要一个人到处瞎跑,过些日子,我办完了事,便回来找你。”
南宫燕知道要与杨飞分别一段时间,眼眶一红道:“杨飞,你也要保重,我一定乖乖的跟着大哥等你回来。”
杨飞摸摸她嫩滑的脸蛋,微微一笑,扶着她上了马,挥手告别。
待依依不舍的南宫燕驰远,李梦柔颇为吃味道:“师弟,她同你是何关系?”
杨飞本性复发,探入她的袍中,搂着纤腰嘻嘻笑道:“师姐说呢?”
李梦柔冷哼一声,伸手在他背上一推,杨飞宛若腾云驾雾,飞上马背,紧跟着一个柔软的身体贴在自己背后,只闻李梦柔一声娇叱,骏马疾驰而去。
南宫燕神色恍忽,骑马往回奔出数里,直到与南宫俊分手之地,未见其人,暗忖他们难道都不管她,回石家庄了?她芳心不悦,娇哼一声,正欲回过马头,去追杨飞,忽然眼前一花,只见一个银衣人挡住自己的去路。
那银衣人腰间佩着一把漆黑长剑,静立如山,右手握着剑柄,面无表情,给人一种极为迫人的气势。
南宫燕喝道:“你是何人?如此大胆,敢挡本姑娘的路?”马鞭一挥,化作一个圆圈,向那银衣人颈中套去。
银衣人宛若幽灵般的闪了一闪,南宫燕马鞭便即落空,他微微躬身,揖手道:“南宫小姐,敝人师妹请你去作客。”他彬彬有礼,却总给人一种冷淡之极的感觉。
南宫燕心知此人武功较自己高出甚多,不敢大意,暗察四周形势,不动声色道:“你师妹是谁?我又不认识,再说我要回去了,也不想莫名其妙的去作什么客?”
银衣人道:“南宫小姐刚刚才跟敝人师妹分别,怎会说不认识?”
“李梦柔?”南宫燕不假思索,马鞭再扬,目标却非银衣人,而是地上的积雪。
劲气激躲,飞雪漫天,趁着银衣人闪避之时,南宫燕扯过马头,硬生生从银衣人头顶越过,狂驰而去。
银衣人陡的一声大喝,长剑破鞘而出,却是一把重剑,连人带剑,向南宫燕背心劈去。
剑气袭来,南宫燕提气飞纵半空,那匹马儿却遭了秧,被银衣人自中间生生劈作两半,马血溅了一地。
南宫燕娇声道:“你这人,怎么杀了人家的马儿?快赔给人家。”她娇靥含笑,宛若情人呓语,手下却未闲着,招招都是夺命杀着。
银衣人冷哼道:“南宫小姐要马,找敝人师妹去赔吧?”他使着那把重剑,好似一根绣花针般轻盈飘逸。
二人斗得数招,南宫燕已是不济,她忽然停下手来,气喘吁吁道:“不打了,人家不打了,打也打不赢你。”
银衣人道:“南宫小姐决定跟敝人去见师妹了么?”
南宫燕不置可否,忽然看向银衣人身后,脸现喜色,高声道:“大哥,你来了。”
银衣人却是瞧也不瞧,冷冷首:“你大哥早被敝人引走,一时半会怕是寻不到这里,南宫小姐就是叫破喉咙也是无用。”
“只怕未必。”一个更冷的声音传来,南宫燕向那人望去,却是面色大变,来人初时尚在里许之外,几个起落,已至十丈之内,正是被她削去右手五指的雷洪。今日可是冤家路窄,她屋漏偏遭连夜雨,倒霉到家了。
银衣人冷声道:“你是何人?这一路上为何一直鬼鬼崇崇跟着敝人?”
雷洪望着南宫燕,眼色泛起滔天恨意:“冷兄誉满江湖,当然不会识得在下这个无名小辈,不过在下不是跟着冷兄,而是南宫小姐。”
南宫燕大声道:“雷洪,你在找本姑娘报仇尽管放马过来,本姑娘决不怕你。”
银衣人略作思索道:“原来兄台是长白派的新任掌门雷洪?敝人想请南宫小姐去见一个人,见过之后,雷兄想请南宫小姐干什么事?敝人决不干涉。”
雷洪一字一句道:“雷某再说一遍,这位姑娘今日是我的,谁也不能将她带走,包括你在内。”
银衣人仰天哈哈一阵大笑,冷冷道:“看来雷兄今日非要跟我冷恨作对了。”
“不错。”雷洪厉声大喝,右手一拳向冷恨轰去。
二人同乘一骑,驰出老远,杨飞狐疑道:“师姐,这好象不是回隆光寺的路。”
李梦柔轻笑道:“咱们师父又不是和尚,干吗要老住在寺庙里。”
杨飞“哦”了一声,暗道李万剑成天把佛经挂在嘴边,只怕比和尚更象和尚。
二人骑马奔出十余里,在一座小山前的一间茅舍停下,李梦柔飘身下马,见杨飞仍呆在上面,嗔道:“还赖在马上干什么?难道要人家拉你下来么?”
茅舍的那扇房门无风自开,杨飞跟在李梦柔屁股后面行入,心中忐忑不安,他在隆光寺时对苏美盈大说李万剑的坏话,李万剑神通广大,若是听到一句半句,可就大大不妙了,再说现在蝉翼剑已到苏美盈手中,自己利用价值大减,他一个不爽,一剑砍了自己的脑袋也不足为奇。
茅舍没有开窗,房内漆黑一片,杨飞目不能视物,只好默不作声。
“小飞,厉方邪把你捉去,有没有折磨你?”杨飞陡的听到这个只有白向天和付无忌对他的称呼,心中一酸,疑是白向天重生,硬咽道:“还好。”
李梦柔道:“师父,那个厉方邪将师弟弄得遍体鳞伤,师弟只是不想师父您担心,才这么说的。”
火光倏现,李万剑点亮桌上的油灯,茅舍内简陋之极,只有一张破旧的木床和那张木桌,加之李万剑换了一套粗布麻衣,若非亲眼所见,天下谁人相信眼前之人便是名震天下的李万剑。
“小飞,你吃了很多苦头,为师自是知道的。”李万剑伸出他的那只大手,抚上杨飞的额头。
杨飞乖乖的低下头去,让他抚个正着。
李万剑闭上双目,沉思半晌,忽然睁了开来,爆出两点精芒,道:“小飞,厉方邪是否在你身上做过什么手脚?”
杨飞奇道:“师父如何知道?”
李万剑微笑道:“你有体内潜伏着一道极为隐密的暗劲,随着你的气血不但流动,就象火药,一个不好,攻入心窍要害,便即丧命。”
杨飞已然心悦臣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师父救命。”
李梦柔亦花容失色,附和道:“师父,你一定要救救师弟。”
李万剑扶起他道:“你是我的徒儿,为师自然会救你,你将事情经过告知为师。”
“是,师父!”杨飞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其间自然省却了应允厉方邪夺取蝉翼剑一节,改成了厉方邪败在李万剑手下,心生不忿,找他报复。
“好个厉方邪!”李万剑一掌拍在桌上,显是动了真怒。
那木桌凭空作为乌有,只余那盏油灯悬在虚空,其中情形,诡异之极。
杨飞将油灯接到手中,泪流满面道:“徒儿想想十日之后见不到师父,真真是死不瞑目。”
李梦柔狠狠白了他一眼,这么肉麻的马屁也真亏他拍得出来。
李万剑哈哈一阵大笑道:“区区截脉之法还难不倒为师。”
李梦柔奇道:“不是点穴之法么?”
李万剑道:“什么点穴之法?分明古人所创截脉之法,厉方邪只不过拿来改良创新,更上一层楼而已。”
杨飞放下一小半心,小心翼翼的问道:“二者有何区别?”
李万剑道:“点穴是死的,截脉是活的,学点穴不难,学截脉却是难上又难,而且用起来远不及点穴方便,谁愿舍易取难,故此知者甚少,厉方邪能再加变通,创出这透髓剔脑大法,不愧一代武学宗师。”
杨飞闻他对厉方邪又贬又褒,有些担心道:“师父可有法子解这恶毒大法?”
李梦柔喝叱道:“师弟,师父都说了难不倒他,你还不放心么?”
李万剑笑而不答,杨飞唯唯应诺道:“师父武功盖世,这雕虫小技当然不足挂齿,徒儿要是能学到师父一半,不,十分之一的能耐就满足了。”
李梦柔啐道:“没志气。”
李万剑忽道:“好了,不要为难你师弟了,柔儿,你大师兄呢?”
李梦柔道:“徒儿托大师兄去办一件小事,咦,现在还未回来,难道出了变数?”
拳剑相击,发出一阵叮当之声,原来雷洪用精钢重铸断去五指,苦练数月,灵活虽不及原来,力量远有过之,冷恨力压千钧的一剑,竟不能损他分毫。
冷恨再劈一剑,剑势凝重,如泰压顶,可在雷洪看来,偏偏轻灵飘逸,任自己如何腾挪变化,这一剑仍会劈个正着。
冷恨剑法大异南海幻剑派路数,却不知李万剑如何调教出这个毫不对路的徒儿来?
雷洪争胜心起,大喝一声,阴阳掌力透掌而出,与冷恨重剑击个正着。
冷恨重剑为之所阻,已然劈不下去,而雷洪的阴阳之力已顺着剑身狂灌而入。
重剑骤冷骤热,饶是冷恨身为李万剑的高徒,亦颇费了番功夫,方才化解。
冷恨面容不变,心中暗惊,他原来一向瞧不起长白派,可见得雷洪武功,已然收起小视之心。
二人打了数招,雷洪愈打愈是心寒,他上次惨败而归,回去之后,便闭关苦练,自认武功大进,对上厉方邪也不遑多让,孰知碰上的第一个对手便战之不下,不由心中一阵气馁。
他武功本不及冷恨,此消彼涨之下,数十招过后,渐处下风,败象已呈,不过冷恨若要胜他,非得百招开外不可。
南宫燕见二人激斗正酣,正好趁机离去,可嗅着血腥之气,腹中作呕,娇躯发软,一口真气怎么也提不起来,她芳心暗恨:死鬼大哥跑到哪去了,还不来救她?
冷恨忽然一剑劈开雷洪,冷冷道:“雷兄,咱们近日无冤,往日无仇,在这打死打活,不是让这个小丫头看笑话么?”他亦非不想分出胜负再说,可那时南宫世家诸人寻来,即使他二人尽弃前嫌,同抗强敌,恐怕也讨不得好去。
雷洪点头道:“话是不错,可是你我二人都想带走这个臭丫头,难道冷兄有更好的办法?”
冷恨灵机一动道:“不如由这小丫头选择,她愿意跟谁走就跟谁走。”
雷洪大笑道:“冷兄这个主意不错。”
二人望着抚胸呕吐不止的南宫燕,冷恨的声音有了一丝暖意:“南宫小姐,你是想跟着敝人还是雷兄走?”
南宫燕抹去唇角秽物,“哇”了一声哭了起来:“你们两个大坏蛋,合伙欺付一个弱质女流,不怕江湖人耻笑么?”
二人面面相觑,雷洪苦笑道:“看来冷兄这个主意并不算好。”
冷恨反问道:“难道雷兄有更好的主意?”
南宫燕哭了半晌,忽然站了起来,叉着小蛮腰娇声道:“你们两个坏东西听好,本姑娘决定跟谁走了?”
雷冷二人异口同声道:“跟谁?”他们有一种被这小丫头玩弄于股掌的感觉。
南宫燕妙目滴溜溜的在二人脸上转来转去,娇靥泛起盈盈笑容,吊了二人老半天胃口,终于用纤纤玉指指雷洪道:“本姑娘跟你走。”
“我?”雷洪大喜过望,南宫燕难道不知自己恨她入骨,跟着自己性命难保么?他也不多说,向冷恨抱拳道:“冷兄,不打不相识,咱们算是朋友了,请。”
冷恨嘴角勾起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揖手道:“雷兄,南宫小姐,后会有期。”也未多说,还剑入鞘,化作一条银线,眨眼便消逝了冰天雪地中。
雷洪本怕他出尔反尔,见其遵守诺言,放下心来,回身对南宫燕道:“南宫小姐,请跟雷某走吧。”
南宫燕娇呼道:“可是人家手脚发软,不听使唤,雷洪,你可不可以背我?”她的声音轻柔之极,提着这种令人尴尬的要求,好似在情人面前撒娇一般。
雷洪吞吞吐吐道:“我背你?”瞧得这个貌似天真的小丫头,他愈来愈搞不懂了。
南宫燕讶然道:“难道你有更好的主意?”她的语气跟方才冷恨那句倒是一模一样。
雷洪牙齿一咬:“南宫小姐,请吧!”有美人在背,他丝毫不觉得是在占便宜,反而有种赶赴刑场的感觉。
“谢谢你哦!”听着南宫燕的娇言软语,雷洪曲下高大的躯体,南宫燕右手轻轻按在雷洪肩头,握住藏在袍内匕首的左手犹自轻轻颤抖,她舍冷恨而取雷洪实是因相较而言雷洪更好骗一些。
雷洪看似毫无防备,她只需取出匕首对准雷洪的背心刺下去便一了百了,再无后顾之忧,可她总是狠不下心来。
时机稍纵即逝,正当南宫燕犹豫不决之时,只闻一个男子声音道:“雷兄且慢。”
雷洪愕然望去,不由大惊,连忙站起,换上一副笑脸道:“钟兄,别来无恙乎。”此人落入梅兰那恶毒婆娘手中,不是早该丧命了么?
来人正是他的旧友“玉萧公子”钟敏,他又换上那身锦衣,不知又从何寻来一支玉萧,斜斜插在怀中,倒是风采不减当初,一扫那时颓色,他身边还跟得一人,周身裹在厚厚的棉衣之中,体形娇小,显是女子,行得近了,雷洪一眼认出竟是他恨之入骨的梅兰。
南宫燕见了梅兰,原来失望的眼神又亮了起来:“小兰姐姐,怎会是你?”她不认得钟敏,还道是梅兰的朋友,一起来救她的。
梅兰玉容冰冷,却不理她,反冷冷的望着雷洪。
钟敏呵呵一笑,揖手道:“雷兄,数月不见,不回长白享福,怎么又到中原了?”
他语气中隐含嘲讽之意,雷洪忌他武功,佯作未闻,斜眼瞄着梅兰道:“怎么这个恶婆娘会跟钟兄在一起?”
梅兰满脸下飞鸣,冷哼一声,钟敏怒道:“雷洪,她现在是我妻子,你说话客气点。”
“原来钟兄”雷洪本想说已把这恶婆娘降服了,话到嘴边变成:“已娶了嫂夫人,那可真是可喜可贺,小弟改日讨杯喜酒喝。”
钟敏瞥了梅兰一眼,神色稍稍缓和:“一定,一定。”
南宫燕花容失色,钟敏跟这雷洪称兄道弟,油头粉面,看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自己还当成救星,原来又是一头野狼。
钟敏二人在雷洪面前站定,雷洪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钟兄找小弟有何要事相商?还是为了那件东西么?”想起上次趁人之危,向钟敏索要玉石神功不成,难保钟敏不记恨在心,自己双拳难敌四手,是以心中忐忑之极。
钟敏奇怪的又瞥了梅兰一眼,这才道:“你我二人势孤力单,此事还得好好斟酌。”
雷洪见钟敏并不提及旧恨,放下心来,他此行志在复仇,并未带得多少帮手,是以闻言连声应是。
南宫燕行到梅兰身畔,低声道:“小兰姐姐,你可看到杨飞?”
梅兰美目掠过一丝难以言状的惊色,神态依旧冷漠道:“杨飞是谁?”
南宫燕愕然道:“小兰姐姐,你莫不是受了这姓钟的控制,说话口不由心?”
梅兰稍稍大声道:“他是我丈夫,南宫姑娘何出此言?”语气一变,忽然回首对着钟雷嫣然笑道:“你们不是要帮手么?妾身倒找到一个!”
杨飞叠坐榻上,李万剑右掌抚在他背心命门,缓缓输过精修一甲子的功力,助他破解厉方邪的透髓剔脑大法。
杨飞只觉体内忽冷忽热,更难受的是,脑中如有针刺,令他痛不欲生,偏偏李万剑早已封住他的哑穴,想叫都叫不出来。待得李万剑功行完毕,杨飞已痛得晕了过去。
李梦柔扶着杨飞在榻上躺好,啐骂道:“真是没用。”
李万剑淡然道:“这种刺心锥脑之痛,毅志再坚定的人也好不到哪去?”
李梦柔颇为关切的问道:“师父,师弟还有救么?”
李万剑神色凝重道:“杨飞体内潜藏的那股暗劲随气血不断游走,每日子午二时便发生突变,封闭杨飞颈部一段经脉,便他脑部窒息,产生种种幻象,为师虽用内力强行压制,不过治标,而不能治本。”
李梦柔大惊道:“天下竟有如此歹毒厉害的武功?”
李万剑叹道:“厉方邪不愧是厉方邪,竟用这种方法与我李万剑再决雌雄。”声线忽然提高道:“苏宫主,来都来了,为何不进来喝杯茶。”他说话似没用多大力气,声音却远远传出,数里可闻,最奇怪的是,在这范围的任何位置,不管你在哪里,那声音似在你耳边轻语,又似在千里传音。
那扇好似随时都会倒下的薄薄木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却并未倒下,只闻苏美盈的声音道:“李万剑,只怕你这陋室之中也没什么待客好茶吧?不喝也罢!”
李万剑哑然失笑道:“苏宫主不说我倒忘了。”
在二人内力的压迫之下,木门嗡嗡作响,急剧震颤,在数息之后蓦地平静下来,凭空化作木屑消散在空中。
木门不保,显是李万剑却是输了半筹,不过他刚刚替杨飞疗伤,内力消耗过度,非是无因。
“晚辈苏花语请李前辈指点一二。”说话的正是苏花语,她先前负气而走,闻得杨飞又“落”入李万剑手中,担心之下,便求母亲前来救人。
李梦柔娇笑道:“何劳师父出马,让小妹领教姐姐的高招吧。”语犹未毕,娇躯已穿门而出。
二女驭剑凌空接了一招,剑气拖过雪地,划出数道深深的剑痕,苏花语望着相峙而立的李梦柔手中的飞云剑,满脸阴云道:“杨飞呢?”
李梦柔盈盈笑道:“门开着,姐姐不会自己进去看么?”
苏花语见李梦柔媚态天生,说起杨飞来含情脉脉,说不得又是杨飞什么旧爱新欢,她醋意大起,忍不住问道:“你跟他是何关系?”
李梦柔扬扬手中飞云剑道:“这柄宝剑是他送给我的,姐姐你说他跟我是什么关系?”她一口一个姐姐,其实苏花语年纪较她要小上一岁。
“杨飞,你这个无赖流氓!”苏花语芳心暗骂,剑痕向前一指,薄怒道:“快将他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李梦柔脸色一变道:“姐姐这是在命令我,还是在求我?”
“语儿,不可在李前辈面前无礼。”出声的自是苏美盈。
李梦柔道:“还是宫主知道礼数,不象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
苏花语闻她冷嘲热热讽之言,勃然大怒道:“你说什么?”
李万剑负手缓步踱出,微笑道:“苏宫主,小徒不知礼数,还望海涵,柔儿,快向少宫主赔罪。”
“师父?”李梦柔娇唤一声,见李万剑板起老脸,只好委委屈屈的对苏花语道:“对不起。”
苏花语未想李万剑如此好相与,不禁呆了一呆,问道:“李老前辈,可否让晚辈见上杨飞一面?”
李万剑道出之言更是石破天惊:“见面有何难?少宫主想带走心上人都可以。”